“也许是如此，”顾家易看着手中的文件，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不敢相信你。”

“不敢相信我？”手中的动作兀然停止，柳青皓抬起头，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厉，“为什么？”

“因为，柳无漱的死，我不相信！”顾家易看着少年，双手在身边握拳，他的额头青筋爆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我不敢相信你，因为，我不想成为下一个柳无漱！”

“牧少，您要我查的关于柳青皓的资料已经出来了，要现在过目吗？”宽敞的客厅内，漂亮的女孩子一手端着刚刚煮好的咖啡，一手夹着文件夹，显得有些狼狈。

“嗯？小芷啊，”走神的少年显得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然后才似乎回过了神，“嗯，你看过了？”

“是的，张启先生送来的资料实在是太乱了，所以我整理了一下。”女孩子点点头，将咖啡轻轻放在了少年的面前，“牧少，要加糖吗？”

“嗯，不用了。”少年温柔一笑，将咖啡抱在了手中，然后才伸手揉了揉女孩子的脑袋，让女孩子一下子红了脸，“那么，小芷帮我复述一下好了，我记得小芷是过目不忘吧？”

“好的，牧少。”就算已经站开了一点，女孩子依然有些脸色绯红，深吸了几口气才是维持了语调的平稳，“柳青皓据说是上代家主的孙子，因为父亲在家族联姻之后连夜出逃，一直没有回到本家，等到柳青皓17岁的时候，才由柳家太君将其接回，并高调宣布是柳家的下任继承人。而此后半年，柳青皓一度再次匿迹，期间，柳家另外两名备选继承人柳无漱和柳破军相继意外身亡，也有过怀疑说是柳青皓所为，但是他却在风口浪尖上从国外回来并由国外的一所并不著名的大学直接转入华夏大学。值得一提的是，这期间关于他的传闻也是渐渐销声匿迹……牧少，这个人，似乎很危险呢？”

“他怎么会不危险？”空杯子被轻轻放置在桌上，少年一手托腮，显得很苦恼的样子，“可是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那么帮我。”

“哎？”女孩子瞪大了眼，“帮您？”

“是啊，我可是靠着他才赚到第一桶金呢。”牧之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才微微皱起了眉。

那个时候，他给他的理由是——他想自己成功？这种理由，谁都不会信吧？更何况，还是那样心狠手辣的角色。只是，正是如同他所说，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呢？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计一切去帮助别人啊？

“对了，小芷，你刚刚说，他是柳家上代族长的孙子？”

“是、是的！”

“可是，我明明记得柳家在华海是个老家族吧？”牧之野微微皱眉，如果柳青皓真的是上代族长的孙子，那么，这样是完全对不上号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据说，柳青皓的父亲柳筠承是到了华海之后认了当时华海柳家的族长为义父，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女孩子皱了皱眉，还是决定按记忆里的说，虽然就算是她，也可以轻易看出这个传闻的真实性其实不高。毕竟，像那样的家族出来的人，怎么可能随意认父，更何况，上京柳家曾经多次发布公文示意华海柳家与其的关系，这之间，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喂，叫张启把这之间查清楚吧，”牧之野低下头，手指摩挲着粗糙的杯壁，“一定要查彻底！”

“是！”少女连声应答，然后才有些迷茫地看向少女，“牧少，这个有必要查吗？”

“虽然知道没意义，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呢。”牧之野微微一笑，眼底却有冷光流转，他看着窗外，一如曾经的下午，那个时候，他看到那个人站在阴影之中，如同环绕着黑暗的天使，美好而恶毒，他忘不掉那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那是轻蔑憎厌和怨恨，那么的清晰，好像都已经是实体，“我不相信柳青皓这个人……从来不信！”

vol.03

“喂，是牧之野吗？”安静的客厅，电话突然响起，苏香芷一愣，还未及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是先一步拿起了电话，只是，听到刚刚还在聊起的人的声音，纵使是牧之野，也忍不住是微微一滞，微妙地产生了一种做错事被捉到的慌乱。

“……我是。”

“现在来帝王酒店，我等你。”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背景似乎有着车水马龙的声音，可是越发嘈杂，少年的声音却似乎越发清朗，如同潺潺而下的流水，带着一种微妙的空灵。

“帝王酒店？”牧之野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嘴上却没有任何迟疑，“好的，我马上就到。”

“哎？牧少？是柳青皓？”苏香芷一愣，脸上写满了惊奇，“他找您什么事情？”

“……不知道。”牧之野皱了皱眉，伸手解开了衣领，“香芷，帮我拿一下上次的那件西装，我要出去。”

帝王酒店是上京最大的酒店，整个酒店虽然名为帝王，但是风格却是苏州园林类的建筑，而柳青皓所在的添香阁正是整个帝王酒店最中心的位置，在这里，哪怕不吃饭，光光坐上一个小时也会是天价，而目前身份还有些类似于暴发户的牧之野，在这样的环境下虽然不会怯场，但是多少还是有几分局促，直到迎宾小姐将他带到了包间，这份局促似乎才好了点。

“柳青皓……”想要出口的话瞬间咽下，纸门拉开的那一瞬牧之野就察觉到了不对。只见柳青皓竟是睡着在了太师椅上，他的旁边还煮着一壶茶，不知道沸腾了多久，满室茶香，而少年则是半倚着椅背，下颚一点一点，褪去了眼镜，牧之野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人竟然是如此的美——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人，这个人的美就如同这满室的茶香，看着便是一片安宁。

“你来了。”只是毕竟也不是普通人，虽然只有一开始的时候发出了声音，柳青皓还是被惊醒了，他睁开眼，却没有普通人刚刚醒后的迷茫，而是慢条斯理地带上眼镜，然后才淡然看向牧之野，“抱歉，太困了。”

“……没事。”牧之野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有种惋惜的感觉，然后才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近视吗？”

柳青皓一愣，审视般地扫了少年一眼，然后才点点头：“有一点。”

“……哦。”

“不问我问什么找你来吗？”大概是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妙，柳青皓皱皱眉，先是熄灭了茶炉的火，然后才在矮桌上摆开一排精致的茶杯，然后一边倒着茶一边问道。

“你会说的。”牧之野显然还有些呆愣，然后他才不确定地开口，“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的话确实有，我不觉得我们有约会的必要。”柳青皓抽了抽嘴角，倒满了最后一杯茶才抬起头看向少年，“但是，你如果说的是这些茶杯的话……我建议你去学一下茶道，这会对你将来和一些老顽固打交道有好处。”

牧之野顿时涨红了脸，然后才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哦。”

“那么，坐吧。”柳青皓用毛巾细致地擦着手，事实上，他其实有着轻微的洁癖，“我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我帮你请了几个人，我听说你要开自己的公司，这些人的话，你应该靠得上。”

“这样吗？”牧之野一愣，虽然还是维持了平静，看向对方的眼却是闪过了怀疑迷惑和不解，“是在这里吗？”

“嗯，”柳青皓也不看他，只是认真点了点头，“我和他们约的是晚上6点，现在是5点，大概还有一个小时，而这个小时，你必须记住，来的人哪些是哪些。”

“……哪些人？”牧之野还没反应过来，一叠厚厚的资料已经是放在了他的手上。

“这上面是所有宾客的资料。”柳青皓看着他，一手扣着茶杯一手撑着下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像第一个，阮青玉，华东风投的最大股份持有者，今年37岁，喜欢的是钓鱼和赛马，平时有收集名车的喜好，看起来似乎是个花花公子但是其实心细如尘，最讨厌的是别人在饭桌上失礼和出言不逊，为人比较容易接近……就像这个样子，我可不想为你请了人结果你不经意就全得罪了个遍……这里面有些人的癖好，可是相当奇怪呢。”

“嗯。”牧之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发出了一个鼻音。

“你就现在这里看着吧，我出去走一走，如果看完了你也可以逛逛，这里的环境还是不错的。”放下已经空了的茶杯，少年懒散起身，“对了，还有，不要去后园，这是忠告。”

“……我知道了。”

“那么，我先出去了。”

“……你还真是有闲心呢。”出了门，便已经有人斜倚着走廊的墙壁，顾家易冷笑着看向柳青皓，眼底有着微妙的光芒，“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上心，大概吧。”柳青皓漠然走过对方身边，连目光都不曾倾斜，“你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不是你请我来的吗？”顾家易伸出手，正正好拦着了少年的道路，“啧，没想到柳大少也会这么失礼呢？”

“你不是不信我么？”微微停顿，柳青皓转过头，他看着对方，嘴角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还是顾少良心发现，突然发现我是个好人了吗？”

“你要是好人，老子都跟盆清水一样！”顾家易嗤之以鼻，然后才微微正色，“我答应帮牧之野了。”

“哦？”少年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但也只是一瞬，他的笑容依然自然而淡然，“理由？”

“柳无漱没有死。”

“你终于不怀疑我了？”柳青皓笑，眼底冷厉一闪而过，然后才凉薄地看着对方，笑得轻蔑，“然后，就眼巴巴赶上来了？”

“……你！”顾家易皱起眉，然后才是恨恨一声，“你以为老子要和你合作？！柳青皓你简直就是个混蛋！”

“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柳青皓微笑，“不过，对于合作人我还是相当实诚的……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添香阁会客厅的位置是在湖畔，从大厅看出去，可以看到一池妖娆的荷花，虽然天色已暗，这里的荷花却是没有合拢的迹象，反倒是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的夺目。

来的客人并不多，一共不过六个人，不过就这么六个人，他们手上的资产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即使是有所依仗，牧之野的态度依然可以称得上是恭谦。

“阮先生，我敬您一杯。”酒过三巡，牧之野终于是逮着机会挤到了一开始就看好的人身边。

“哦，是牧先生啊。”男人先是一愣，然后笑眯眯地和少年碰杯，干脆利落喝下一杯，这才笑着打量起了少年，“牧先生还真是年少有为啊，看上去好像还没我女儿大，居然已经事业有成了。”

“阮先生，您谬赞了。叫我小牧就好。”牧之野也是笑眯眯的，先是反了一下酒杯示意已经喝干，这才坐下接上了话。

“那好，我就倚老卖老一把，”阮青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不过小牧你也不简单呢，这么一桌人，可是让我吓了一跳啊。”

“有朋友帮衬了一把，”牧之野温和一笑，然后才擎起酒瓶，将男人的酒杯添满，“要不然我也没这个本事。”

“年轻人太没自信了不好，白氏药企45%的股份可不是个小数目，”男人笑眯眯的，虽然知道少年有事要说，却仍是不紧不慢打着太极，“比起我那个小子，可是好太多了。”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令公子又怎么会差呢？”牧之野也不急，再次递上杯子，“来，我再敬您一杯。”

“我那个小子啊，可不让我省心呢。”阮青玉与少年轻轻碰杯，“罢了，不提了。”

“阮先生果然爽快。”一口喝完了酒，牧之野轻笑，“有话说事不过三，要不然我们再喝一杯，先满了三杯如何？”

“事不过三是在这里用的？”阮青玉失笑，“我不不比你们年轻人，身体不行了啊。”

“您才不到四十吧？”牧之野笑，轻轻帮男人满上杯子，“再喝一杯如何？”

“……罢了，早就知道他带来的不是省油的灯，”看着满满一大杯白酒，阮青玉终于是无奈地笑了，“我们也不绕圈子了，听说，你需要投资？”

“是的。”牧之野眯眼笑，果然，那个人已经帮他做好了工作呢。只是，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郁闷？

“那么，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

vol.04

“越多越好……你吃得下？”阮青玉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答复，一时间有些抽抽。他遇到的人爷不算少，只是眼前这个，真的给他一种微妙的感觉。虽然能感受到他的自信和骄傲，但是，这却绝不会成为他投资他的理由，要知道，有自信的年轻人，一把连命都输掉的，却也不是少数不是？

“既然我敢开这个口，我就吃得下。”牧之野笑了，对方的表情让他有一种发怒的冲动，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这个晚上，其实他的心思很乱，“我的意思是要打造世界最大的医药航母，恐怕，再多的钱也吃得下吧？”

“小鬼，你太天真了。”阮青玉觉得自己有一种被耍的感觉，这家伙，以为商场是过家家？他真的成年了？

“你以为，弄出癌症特效药就真的能够代表什么”

“我相信我能做到！”牧之野皱起眉，一脸认真，“我手上，有的不仅仅是已经研制出的药物，还有……”

“可以了。”阮青玉看着少年，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话，事实上，不管牧之野说了什么，他只会觉得越发是个笑话。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阮青玉微微眯起眼，“你以为只要有药方就能代表一切吗？你知不知道，在国外的许多地方，中药都是作为保健品而不是药品，如果是作为药品，连批号都申请不到吗？”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牧之野霍然站起，他挥舞着手臂，试图说服对方，“如果药物有用，那么所有的人都将不会在乎它究竟是西药还是中药，这样的问题并不是真正的问题！”

“好吧，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阮青玉深吸一口气，他已经不想和这个人再纠缠下去，“那么就算这样，你能保证你的药品无可取代吗？”

“最起码五十年之内，无法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