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的立着,甩了甩尾巴示意他上马。
泷白将虎符揣入怀里紧贴着里衣,腰带勒紧,翻身轻松的跃上马背,胯-下有隐约的刺痛,虽然涂过些药膏,但总归是
不能全好。泷白调整呼吸警惕了看了看四周沉寂的黑暗,握紧缰绳,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沉稳严谨,尚且瘦弱的肩膀终
于脱离了那些人的呵护,能够独当一面。
泷白微微一笑,腿下夹紧低喝一声,白马撒开四蹄在夜色中疾驰而下,顺着蜿蜒的街道劈开浓郁的黑,银色的弦月挂
在头顶一如既往的阴冷,泷白伏身于马背上,皎洁的身子在夜幕中成为一道惊艳的光。
等着我,融华,等我去救你。
他在夜色中踏碎一地的清华,远方被封锁的皇城像一头浑浑噩噩的巨兽,匍匐在历代天潢贵胄的足下。帝王的昏庸和
暴戾早已将它染上一片厉色,无边的黑暗为其飘荡起昏暗的旗帜,寒风在呼啸,飞雪重新悦动绚丽的舞姿,历史的卷
轴即将展开最后的锋芒……
是谁的视线点亮最后一道曙光,是谁的胸膛容纳下无以言计的爱和恨,交织在东方天空的第一线曙白,势必会为这个
时代见证新一轮的颠覆狂潮。那曾经痛彻心扉的深爱和绝情,心中对爱人无往而不胜的信念与执着终将唱响新一轮的
,神话。
等着我,他说。
十八里红尘滚滚而来,踏碎的琼花变成血液里蜂拥的白,爱人的指引是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为他照亮前方无以言计
的黑……
等着他,撕开这最后一层虚伪。
【大结局 の 不修罗汉修桃花】
65.『 大结局·第一回 』
年初三,皇城已封半月有余,四个宫门戒备森严,显然是西沉见调派了足够多的人手来把持要害,此刻已经是满城风
雨动荡飘摇,过往百姓隐约觉察到那种压抑的暗涌,朝野上下更是心知肚明这天即将大变,人心惶惶然。
封城是一步险棋,倘若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变成困兽之斗的局面,所以西沉见调派的兵马一定是他最信任的,泷白没
有听从阮毓竹的建议,而是第一时间打通关节潜入皇城,将虎符亲手交给御林校尉长姚溪,然后潜入深宫。他本可以
走的,从他千辛万苦进了皇城见到姚溪,他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要等蒙灼的大军到来后西流玉一声令下,打
开城门放大军攻入,西沉见就已经是死路一条。
可是泷白没走,反而是想尽千方百计的靠拢危急重心----皇宫。他深知越靠近那里死亡的阴影就越浓重,可是他无法
说服自己放弃,之前他还可以欺骗自己说是为了西子臻为了大殿下为了天下苍生,可是现在他只想救一个人,融华。
他是欠了他太多,所以这个人不能死,他要留着一条命来好好活着,好好爱他。是,他自私他龌龊他是个贱人他三心
二意,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融华,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是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还是爱上了他。
泷白扬起脸,天又开始下雪,偏偏鹅毛轻飘飘的落下来,落在他脸颊上温柔的融化,就像西子臻温柔的手指摩挲着他
的脸庞,就像融华每一次注视他时,眼中跌宕起伏的三千秋水……
泷白无声的笑了,转身,他能感觉到姚溪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哀伤还是无言,终究只是一场活在自己梦想
里的现实。
“公子。”姚溪在最后叫住了他,“公子,再往前就是主殿了。”泷白回眸一笑:“我知道,我就是要去那里。”“
可是殿下吩咐过要保证你的安全。”姚溪眼中有不解。泷白轻笑出声,泰然自若的理了理衣领,扫去肩膀上沉积的雪
花,柔声道:“放心,我很怕死的,我还想等到破城日,看着大殿下一呼百应号令群雄的壮观场面。所以不用担心,
我现在要做的是我一直以来因为自私而没有去做过的事,可是到了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姚大人,请答应我一定要
小心行事,如今天下百姓的生命都握于你手,请一定坚持到蒙灼将军归来。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在殿下攻城时亲手为他
打开城门,如果……如果城破了,我还未到,就请你替我转告一个人一句话。”
“公子……”姚溪脸色一白,欲出口的话被泷白轻轻挥手止住,他微微偏头一笑,表情娴雅静好,一字一句轻声说着
:“替我转告瑞王西子臻,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他。”
正如同当年被那一杯毒酒贯穿肺腑时,眼眸中残存的忧伤,西子臻,我曾亏欠于你二十年无妄的爱,我欠了你一个交
待,若还有机会,我多想亲口告诉你我从未后悔,从未真正怨恨过你当初不择手段的拆离我和融华。但是我选择离开
你,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太爱。这份爱背负了太多的血债和罪责,我不是圣人亦不渴望得到上天的祝福,但是要我把
这份爱建立在融华的尸体之上,我想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好的结局可以期待。
所以,是我的错,我亲手将三个人的青丝缠绕在了一起,那么到最后,也必须由我斩断这一场孽缘。融华,你,还有
我,我们三个人,都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假如今天被困于此地的人不是融华而是你,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现
在这里,是生是死都与你共同承担,所以,换成是融华,我的答案亦是一样。
西子臻,我们三个的情和恨,终于还是要靠我自己,亲手了断……
清华殿。
红墙玉瓦雕梁画栋,难掩一地苍碎的残瓣,十里雪梅开的恣肆,将宫殿内的清冷诡谲烘托的更为幽深,一盏八角玲珑
灯闪烁着黯淡的光,匀开一方寂寥。
吊在半空中的男人赤-裸着上身,白衣凌乱的剥落到腰胯以下,斑驳的血迹在衫子上绽开大朵大朵妖艳的红花,原先的
冰肌玉骨在经过将近半个月非人的虐待之后,早已失去了从前的清雅高贵,浑身上下遍布大小伤处:烙铁、银鞭、棒
击、甚至剑伤层层叠叠的覆盖在结了痂的伤口上,新伤旧伤累计起来不计其数。尤其令人赶到恐惧的,是他几近赤-裸
的下身,衣衫在先前遭遇虐待时已经撕烂到不堪,此刻更是难以遮掩他大腿深处不断淌出的黏液,雪白和猩红交织在
一起,顺着大腿根一直流到地上,啪嗒啪嗒,清脆的水声在夜晚显得尤其诡异……
“说,西子臻在哪里,西流玉又在哪里?!”暴虐的低吼,充血的眼珠像野兽般恨不得立刻把眼前残损不全的男人吞
噬进肚子里去,见那男子不语,嘴角依然挂着淡漠的笑,西沉见怒火中烧再度挥上一记耳光,力度大的将那男子无力
的脸煽到另一侧,嘴角未干的血迹又添新红。
被打的人慢慢把头转过来,依然平静无波的脸,只是脸上布满这种划上,鲜血淋漓中唯有一双温柔潋滟的凤目,从始
至终的安详静好。他慢慢扬起下颚,眼神中没有轻蔑没有愤怒,没有任何被疯狂虐待过后的人,该有的情绪。只是那
么安静的与西沉见对视,心如止水。
“六百八十一……”他微微一笑,伤痕密布的身躯和鲜血淋漓的面孔原本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心惊,却在他破颜一笑
的霎那间,光华四溅,无限柔情。有那么一瞬间,西沉见呼啸而下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然后他听到那人气若游丝的声
音,近乎于梦呓一般,轻轻说着:“二十五天里,这个问题你问了我六百八十一次,得不到答案,你就不会换换么,
嗯?”
他幽幽一叹,似有些无奈的笑,“真苦恼啊……”
西沉见五指再度凝结,骨骼咔嚓作响,一把掐住那男人的脖子咆哮道:“好!好一个天下第一才子,好一个天下第一
美人,好一个举世无双的融华!朕看应该再加上一句,好一个淫贱至极的骚货!!等朕毁掉你这张人见人爱的脸,朕
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去勾引天下人!哈,被世间女子趋之若鹜的融大驸马,到头来竟然变成了只会在男人胯-下扭腰浪-
叫的贱货,告诉朕,你对这个改变满意么,嗯?!”
“回陛下,臣,满意的很,倒是怕陛下整日整夜的宠幸微臣,如此醉生梦死的感觉陛下怕是已经食髓知味,无法割舍
了吧?”融华微微一笑,神情不卑不亢柔顺自然。眼看西沉见眼神一热,下一秒等待他的自然又是一番疯狂残酷的蹂
躏,身上仅存的衣衫也被撕了个粉碎,融华闭上眼任由他掰开自己的身体,在那已经血污粘狞的菊池内大肆挺进,伴
随着一下下残忍的抽律而来的,是他这半个多月以来习惯到麻木的剧痛,频繁的,变相的折磨像一场翻来覆去的死。
翻来覆去……
而西沉见,就快要,疯了吧……他想,如此骄傲而目空一切的君王,从来只有踩踏别人的份,如今却被自己无数次不
动声色的鄙夷和打击,这具身体是他放纵和沉沦的枷锁,自从他盗走兵符放走了西子臻,他就已经快疯了。
四面楚歌的局势,兵临城下的危急,倘若他还能保持住那份清醒和冷冽,也许能多撑一会儿,可是看如今他近乎于癫
狂的举措,融华很清楚:三天,三天之内皇城必然被破。或许一开始西沉见还有还手的能力,只是在他背叛了他,又
堂而皇之的回到皇宫之后,这个男人就开始丧失了精确的判断力。如果他够理智够聪明,他自然能猜到自己回来已经
没打算再活着,他杀够了人,所以可以放心大胆的让那些人为他和整个丞相府殉葬。
他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他清楚西沉见的理智已经绷到极限,他回来不是为了彰显自己对泷白的爱有多伟大,更不是心
灰意冷的无奈放手。他回来,只是为了再这帝王已经濒临断裂的心弦上再加一把烈焰,烧的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翻
身!
西沉见的确有能力有心机,但是坏就坏在他城府太深且冲动易怒。当年继位时他就已经把这些看的清楚,他不会是西
流玉的对手,那个人不仅懂得用人,更懂得用心,当年之所以肯受阮毓竹一剑,不仅仅是为了验证爱人的背叛,而是
一步早已计划好的棋。他可以忍辱负重的在边关狼狈躲藏,可以韬光养晦多年来培植和壮大自己的势力,直到今天,
不鸣则已,一鸣则惊人。西沉见和他想比还是太嫩,他只有将相的凛冽之气,却无帝王的运筹帷幄,所以他必败无疑
。
整整二十五天,他虽然封了城并调派了所有的人手紧急部署,甚至发了密函到边关要求邻国增援。可是融华闭着眼就
能猜到,封城此举已经是瓮中捉鳖,大殿下的人马早已深入皇城各部,他之所以按兵不动根本不是惧怕与他的厮杀,
而是在等。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时机,然后挥军直捣黄龙,在最短时间内用最少的牺牲最果决和光明正大的手
断,把西沉见封死。他甚至连罪名都已经想好了:叛国逆祖,弑父杀兄。
西流玉根本就不用逼宫,他只要亮出手中合二为一的兵符和西流玉叛国通敌的罪证,不用开口就已经是无冕之王……
高,实在是高。融华闭着眼微笑,千古以来难能一见的明帝,智勇双全八面玲珑,博古通今能屈能伸,他甚至还藏了
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这样一个男人,除了没有惊艳无双的脸,他还缺什么?不,也许他连这张面孔也已经不缺,他
没有西子臻的邪魅,没有玉泷白的隽永,更没有自己的殊艳。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大气和高贵,是与生俱来的,是
光芒万丈而令世人不得不仰望,不得不心生敬畏的。
这样一个人,才称得上是,帝王!
融华扬起脸,在迎接那一场暴风雨般的摧残之时,再度欣慰的勾动嘴角,跃上一抹畅意的笑。他能感觉到身体的热度
在一点点的流失,穴道闭塞,真气四散,被挑断的手筋让他没有分毫的力气去挣扎,只能任由西沉见在他体内大肆挞
伐,他估算着时间,快了,就快要结束了,这一场,翻来覆去的死。
他无声的笑了,被扼制的脖颈阻塞了呼吸,世界越来越浑浊,生存越来越艰难,他明显感觉到一种灵魂飞离肉体的虚
脱,四肢变得从未有过的疲倦,脑海中快如闪电的空白了一下,他想起泷白微笑的脸,想起西子臻隐忍的眉目,想起
扶苏夸张又放肆的玩笑,想起他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些年华,然后,温柔的,阖上眼……
意识朦胧的最后时刻,他听到殿外一片杂乱的脚步声而高声的惊叫:“刺客!有刺客---!”他想睁开眼,可是却觉得
浑身骨头被抽离了一般虚脱,他感觉到西沉见仓促的从他体内拔离,带出一阵新鲜的血液,他听到他盛怒离去的脚步
声,殿内空寂了片刻,万籁俱静。然后他被束缚着吊在房梁下的身体忽然失去了牵引急急下坠,仅仅是片刻,他听到
耳边一闪即逝的冷风,下一秒,他被一双并不算坚实,但却异常温暖的手臂紧紧抱住,他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里强自按
捺的欣喜和痛惜,那是他这一生中听过的最美的声音:
“融华!”
66.『 大结局·第二回 』
他在那个霎那,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从来都是他用肩膀为别人撑起一片天,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没有人问过他苦不苦;他在人前永远都是那样矜贵高雅
谈吐不俗,没有人问过他开心不开心,没有人问过他难过不难过。他每天都戴着一张温文儒雅的面具,笑容精致行为
得体,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代表着位高权重的沉稳有力,代表着天下第一才子的名不虚传,代表着一步登天的雍容华
贵……
从来都是他保护着别人,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需不需要一个肩膀来靠一靠,需不需要一个怀抱来温暖他在三丈红尘
中已几近麻木的心。除了他,除了玉泷白。他在那个时刻方才明白,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这个男子清瘦甚至
有些不健康的身躯,承接了他生命第一次不算光辉甚至有些狼狈可耻的坠落,却没有为他的不堪而嗤笑丝毫,他回应
给他的温暖,是生命中唯一令他动容的弦。
他说:“融华,融华……”抱着他紧紧抱着,然后又突然的放开手,看着他微微踉跄一下却露出麋鹿般温柔如水的眼
神。融华的笑容一如初见般美好,轻轻叫了他一声:“玉儿。”
玉泷白在那个霎那分明手足无措起来,他张惶的跪在他面前,伸出手僵持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想抱住他,却发现因为
自己刚才太过用力的举动,他浑身上下已经血流如注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可以容纳他的手臂。他第一次这么无助又仓
惶,白着一张脸痛苦的呢喃着:“怎么办……怎么办你伤的这么重,我带你走,我要怎么才能救你,融华……”话到
最后夹带着哽咽,他手足无措的跪在他面前,眼眶通红,很没出息的汇聚了满眶的眼泪,却死忍着不肯掉下来。
在他面前的融华身体近乎赤裸,身下某处的乌紫狰狞的伤痕令他几乎要发狂的尖叫,那曾经风华绝代的一张脸此刻满
是一条一道的割痕与划伤,遍布面颊,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淌血。那样凄惨的一张脸,竟然是,融华……
“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里……”玉泷白面色灰败,几乎是强忍着心底的痛惜和就要夺眶的眼泪,咬紧牙关,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