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月黄昏(穿越)——巫羽Iamos
巫羽Iamos  发于:2012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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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觐灵的话语中,可以知道,他认为特殊缘分只限于父母兄弟姐妹及夫妻,而他爱着的是同性,他一生永远也不会有厮守到老的人。

明明才二十六七岁的人,却仿佛已经是位迟暮老人,没有对幸福的渴望一般。一个人,能让另一个人对爱情心如死灰,得是何等的冷酷自私呢?

此时卿甫竟有些嫉恨李则成,这没来由的嫉恨,连卿甫自己也理不清。

第五章

两人从酒楼下来,天色尚早,卿甫问觐灵有没有要紧事,没有的话,两人去湖堤上走走,就当饭后散步。觐灵没有拒绝,反倒说,那去苏堤走走。

路灯昏黄,苏堤上杨柳依依,偶有几伙结伴行人从身边走过,笑语盈盈。两人并无话,只是一味走,步伐缓慢。天色渐暗,前方能望见孤山公园的灯光,觐灵驻步,轻轻说:“听祖父说,我们家从南昌迁来杭州,不足百年,那时生活拮据,由此用一幅吴镇的梅花图盘下了一间茶馆。”

吴镇,元人,工书法,善绘山水、梅花,又号梅花道人。

“我还以为茶馆‘暗香’二字来自孤山的梅花,原来是吴镇的梅花图。”卿甫窃喜觐灵跟他说这些事,却也惋惜将一幅吴镇的梅花图抛售,又说:“用吴镇的画换间茶馆,这可不是笔划算的交易啊。”

“是的,后来我祖父也很后悔,这幅画可以算是传家之宝,据祖父说,清兵入南昌之时,家产散尽,只抢得这幅画东逃而去。可惜后代子孙,连最后一点遗留也保不住。”觐灵不曾见过那幅梅花图,虽然他一直在寻找它的踪迹。

“我做古玩生意后,曾结识几位收藏界的朋友,有一位对字画十分有研究,说起来他的儿子还是我那间古玩店的合伙人,如果你哪日有空,倒是可以去拜访这位朋友,只要那幅吴镇梅花图还在人间的话,就有可能托他寻着。”卿甫立即想到老罗头,老罗头对字画十分有研究,也正是因此,仲敏自小与古字画打交道,长大后才不幸成为赝品制造者中的翘楚。

“那麻烦你了,卿甫。我也算是个闲人,你什么时候方便,就联系下我。觐灵担心耽误卿甫的生意,而他自己确实平日里除到茶馆走动,便无所事事。

“那明日下午吧,就约在古玩店里,你也还没去看过我的店吧。”卿甫笑道。“古玩我所知甚少,也就是外行看热闹而已。”觐灵笑得亲切。

见到觐灵脸上的微笑,卿甫心中喜悦,觐灵只有第一次与他逢面时,不时露出微笑,后来几次相逢,都难得见他笑。

“觐灵,要不要坐舟过去孤山?”卿甫兴致勃勃,一手拉觐灵,一手指向附近停泊的一艘小舟。

“下回吧,我该回去了。”觐灵拉回被卿甫握住的手腕,他不习惯卿甫牵他的手,事实上他也很纳闷,不清楚卿甫平日是否对人都喜欢拉拉扯扯。

两人返回酒楼,卿甫送觐灵回家。

路上,卿甫边开车边留意坐在身边的觐灵,觐灵目光落在窗外,若有所思,他的侧影极为美丽,虽然这样形容男人,卿甫也觉得古怪,但在他眼里,觐灵比他往日所遇到的任何女子都吸引人,尤其是他不经意流露出的孤寂与忧郁的神情,让人不禁想抬手,去拂拭他垂于耳际的发丝,拭去他的哀伤。

这种病态联想可不是什么好事,赵卿甫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啊。

卿甫将目光挪回,强迫自己用心开车,不要分心。

觐灵对卿甫的心思,无知无觉,车停在他家院子,他才仿佛从睡梦中醒中,喃喃低语:“到了。”

下车,觐灵对卿甫道声谢谢,但他终究还是没请卿甫进去坐坐,或是喝茶。

见觐灵清瘦的身影离去,坐回车内的卿甫心情不免黯然,就是当他普通朋友,他送他回来,也该请进屋去喝杯茶嘛,可见觐灵对人有防范,并且也不信任他。

卿甫嘴角叼根烟,一路边开车边想,他不至于惹人厌吧,又想到李则成这厮在觐灵家中穿室内拖鞋走动的情景,心中不烦躁,并且又生起自己的气来,老子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妈的,生平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同性取向的人,至于给自己冲击这么大吗?

觐灵在卿甫眼里很特别,卿甫很确定并不是因为觐灵是同性取向的缘故──同性取向的人,卿甫平日接触过。

暗香,孤山,和靖先生,吴镇……

“卿甫啊,我发现你这人有梅花情结。”

小吴的话,在耳边回荡。

卿甫将烟蒂丢出车窗,喃喃自语:“老子这是遇到了位梅花一样的男子啊。”

从那双印有“暗香”二字的黑色布鞋进入眼中那刻开始,这个叫朱觐灵的男子,就总出现在卿甫脑中,拂散不去。

夜里,卿甫在电脑前写稿,人在异地的仲敏突然打电话给他,叫他开电脑接几张照片。之后,发来十来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件蟒袍,年代可以断定在明晚期。这件蟒袍墨绿底,柿蒂过肩通袖!,颜色瑰丽,工艺高超,蟒栩栩如生,更重要的是袍身完整,几乎没有损毁。卿甫对织物一知半解,但见到这件蟒袍亦十分惊喜,问仲敏从哪里获得的照片。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现在流出世面的蟒袍,都是从墓里出来,但是既然在出售,我们不出手,也有别人买,甚至流落海外,也不见得是好事。”仲敏在手机里说。他想来是决定要买,胆子倒是不小。“出价多少?”卿甫只在乎价格,在他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十三万。”仲敏回。

这个价格绝对不低,但也不是说高到不能接受。

“一口价?”卿甫疑惑。“一口价,对方要求今晚就做决定,明日另有买家要看。”仲敏回话,见卿甫仍在迟疑,便又说:“老赵,做下专业的清洗,我断定转手至少在二十万。”

此时卿甫考虑的还真就不是转手的获利,而是这件东西是墓里出来,买回来也不能挂在店铺里,心里越发怀疑小罗同志是想买来收藏。卿甫略做思考,才回。“你下手吧。”获得卿甫首肯,仲敏高兴说:“买回来就是镇店之宝了。”

镇店个头,这东西来路不明,又不能摆出来,卿甫内忖。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仲敏回:“明日中午。”

古玩生意,总不能只卖工艺品,交易文物是常有之事,只不过由于法律规定出土文物不可交易,由此便都转入地下买卖,由此贵重的文物,也大量流落海外。当然,如果哪天禁令取消,那天下所有的大墓小墓只怕都要被扒光了。卿甫做人有个原则,犯法的事不做,不过入行后,这个原则实在守不住,如果你身边的所有同行都在干这类事,并且都混得很滋润,那么这条禁令名存实亡。

不过仲敏说得对,他们不出手,也会有别人买,甚至购买之后,立即流落于海外。

和仲敏敲定购买蟒袍,卿甫继续码字写稿,这回不是约稿,而是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写的稿子,当然能不能出版,实在不在卿甫的考虑中。

由于写得入神,写至深夜,感到腰酸才停笔。卿甫摘下眼镜,起身伸展肢体,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想到明日要早起去店里,便将电脑关掉,出书房。

偌大的宅子,只有卿甫一人,单孑独立,他虽然孤寂,生活却也充实。也许卿甫自己都没察觉,他那位热爱生活的前女友,为什么会离他而去,他总以为是对方幼稚公主病作祟;却不曾想他自己倒是个难以亲近的主。肉体在一起,精神上却有隔阂,卿甫对他人的精神世界不感兴趣,而他自己的精神世界却又上锁。

在某一程度上而言,卿甫与觐灵很类似,觐灵也是表面亲切,实则难以亲近。

不过遇到觐灵后,卿甫却想要去了解这人,从内心深处去了解。他想要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他相信他被觐灵吸引,必然有原因。

深夜,卿甫睡去,觐灵合上书,亦在沉睡,他翻看卿甫的《北望燕云》。今晚,卿甫着实吓了他一跳,就在卿甫说水云先生是否也曾走过苏堤及觐灵能见到的水云先生,不是发黄史书上的寥寥几字,而是实体时。

觐灵确实曾见过水云先生,但不在苏堤上,而在他十四五岁时,进入茶馆“通道”时遇见。他曾与他喝过茶,他亦曾与他促膝长谈,当时水云先生身边有几位交友,其中一位还正是卿甫说的郭楚望的传人,但这不是让觐灵难以忘怀的事情,真正难以忘怀的,是当时一群人坐一起喝茶时,一位被唤为“赵兄”的男子,容貌像极了卿甫。

觐灵在后来,还曾在“通道”中与这位“赵兄”逢过面,从赵兄的装束看是位王孙,而从他的言谈举止看,是位性格刚毅,不拘小节的人。

也就是因此,当卿甫在书店签名售书时,觐灵拿《北望燕云》去找他签名,那天卿甫并没留意到觐灵,倒是觐灵见到他的容貌,大为震惊。

后来,当听到卿甫说卿年失踪于“通道”时,觐灵才会吃惊,在他看来,能看见“通道”的,应该是卿甫,因为卿甫身上有他熟悉的东西,不只在《北望燕云》这书中有体现,在于他这个人的容貌也有联系。

这种联系,很古怪,而那位叫“赵兄”的男子,亦给年少的觐灵留下深刻印象。他曾多次进入“通道”想再找寻他,想要问清他的名字,却都没能再相见。只是萍水相逢,为什么会给自己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就在于觐灵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甚至有时候几乎要想起这人的名字。

七百年后,卿甫写《北望燕云》,记叙南宋的灭亡,汪元量的一生;七百年前,“赵兄”与汪元量交好,或许也亲眼目睹了临安的沦陷,南宋的灭亡及那群交好们或寂寥或悲戚的结局吧。

我是否曾参与其中?那时候的我到底是谁?

觐灵偶尔会这样想。

第二日正午,仲敏从外地回来,旅行包里塞得鼓鼓,他没有当场打开,而是拿进会客厅,见卿甫在里边,就将旅行包递给他,低声说:“回去再看。”卿甫自然领会,将包塞进办公桌下,悠然说:“其他的呢?”仲敏搬张椅子坐下,回:“托寄,明日能到。”

仲敏开古玩店是第一遭,但做古玩生意却不是第一回。他以前就倒卖过古玩,暑假里无聊会到乡下收古玩,一瞅一个准,而且与文物贩子也略有交道,对于国内古玩工艺品批发市场,也十分熟悉。仲敏长得斯文白皙,外貌看不出是位奸商,更看不出这家伙还有伪造八大山人花鸟画的才能。所谓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

“对了,单据,还剩点钱。”仲敏从腰包里取出几叠红色润泽东方,又将一叠单据递给卿甫,卿甫约略点了下现钱,就连同单据一起锁抽屉里。

“你要不要回去睡下?”卿甫这人适应不了长途汽车,便想仲敏坐了八个钟的汽车,想来也会疲倦。

“不用,我车上也能睡,睡足了八小时。”仲敏立即摆手,别看他长了张书生皮相,他这人可是铜筋铁骨。

既然这家伙说他精力好,卿甫便不再理会。

中午时候太阳老大,没什么客流,卿甫出会客室,到店外走动,只见店外,小张在摊子前与一位学生模样的顾客谈话,那顾客想买把明刀,开的价格应该不合适,小张不肯卖,两人在争执。

“这把要是绣春刀,你开的价格我就买。”顾客手握明刀,仍不退步。

本来店门口以前不摆小摊,因为小摊上卖的主要是些小玩意,仿制的玉坠,印章之类,后来和仲敏合伙,仲敏要求搞一个小摊,理由是不要求挣钱,挣个人气就行。

“小张,他开多少价格?”卿甫也是一时有了兴致,过来问小张。小张光顾与顾客交谈,没留意老板在身边,听到卿甫的话,急忙说:“一百五十。”学生模样的顾客也说:“老板,随便卖一把吧。”还没等卿甫回答,小张竟急:“进价差不多这个价,也要给人点小挣头啊。”卿甫压根不把几十元的小利润放眼里,就说:“小张,卖他。去里边取个新剑盒。”

小张也只得到里边去取新剑盒,再出来将剑装好,学生顾客把钱付了,临走前,对卿甫说:“老板真好说话,下回一定还来光顾。”

卿甫轻笑,这小摊上的东西,还真得是卖个人气。果然没一会儿,又走来两位年轻女孩,指着摊上的玉坠,跟小张谈价格。

卿甫回会客室,见仲敏正在翘脚看电视,看的还是家庭主妇最喜欢的苦情戏,卿甫取笑说:“仲敏,你的品位够独特的。”仲敏嘿笑回:“你不觉得里边的几位女演员都长得不懒,尤其是这个,胸真不错。”

卿甫瞄了一眼屏幕,一位丰胸女子正蹲地上梨花带雨的哭喊。他没这猥琐的趣好,而仲敏这人也算是猥琐界的人才?

本来午间实在无聊,且让人昏昏欲睡,要换平时,卿甫早到别的地方透风去了,只不过他与觐灵下午有约。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三点,仲敏的苦情戏播完,正趴在长椅上呼呼睡去,外头黄姐喊:“赵老板,有顾客找你。”

卿甫急忙外出,一见果然是觐灵,喜不自胜。

觐灵撑把蓝伞,上身套件淡色衬衣,下身穿条西裤,脚踩双湖蓝色布鞋,他这装扮平淡无奇,但在卿甫看来却格外淡雅,说不出的喜欢。卿甫急忙将往会客室带,一侧小张与黄姐都好奇地打量觐灵,因为能让他们赵老板如此殷勤的客户可没几位。

两人进会客室,卿甫将仲敏摇醒,让觐灵在茶桌前坐下,而他亲自泡茶。仲敏原本睡眼惺忪,一见到觐灵睡意竟一扫而光,笑说:“老赵,不介绍下?”卿甫自然是要介绍两人认识,便为两人做介绍,先说:“觐灵,这位是我的合伙人,叫仲敏,孟夏的仲,敏锐的敏。”又看向仲敏说:“小罗,这是暗香茶馆的馆主,觐灵,觐见的觐,灵芝的灵。”卿甫刚做完介绍,仲敏已经抓住觐灵的手,惊喜说:“久闻暗香茶馆大名,一直没能结识朱馆主,朱馆主该不是宁王的后人?”

觐灵极少被人问是不是宁王的后人,卿甫这样问他已经有些意外,这位仲敏也这么问,就让人十分疑惑了。

“他是八大山人的门下走狗,也就难怪他这么问。”卿甫揄揶仲敏。

八大山人,本名朱由桵,是宁王的九世孙。

“想当八大山人门下走狗的,可不只我一人。”仲敏不理会卿甫的揄揶,他对八大山人的景慕之情,远超于其他古代画家。

“是出自宁王一系,不过与八大山人并无多少渊源。”觐灵不敢攀附八大山人,他以前也从不曾与人谈及什么宁王一系。卿甫与仲敏一听到他名字就这样问他,才是古怪。

“也是,八大据说只有一女,唉,要是有个子嗣,也好结识,说不定家学渊源,还是位画家呢。”仲敏喃喃自语,那副模样似痴似傻。

“仲敏,觐灵想托你爹一件事。”卿甫将仲敏从花痴中唤醒,他是不能理解仲敏的情感,不过觐灵今日过来,可是为了一件要事。

“请说请说。”仲敏看向觐灵,态度热情非常。

“我祖父时,曾出售一副吴镇的梅花图,据祖父传述,图中梅花一枝,花叶稀寥,梅为白梅。可惜,年代久远,已不记得题跋。至我父亲时,便有心寻回,但是一直没有这幅图的下落。”觐灵缓缓陈述。他能记得的,是父亲讲述的,而父亲又早亡,梅花图的题句,跋词,他完全不知晓。

仲敏听后,第一句便问:“当时为什么出售?世传的吴镇梅花图只有寥寥几幅,而且其中有伪作,有争议之作,真迹可谓十分之珍贵。”觐灵只得苦笑说:“当时生活拮据,不得以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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