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禽不兽 下——真意之风
真意之风  发于:2011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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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的对讲机喳喳作响,“老大,有二十几个人开车到了山脚下,看样子想硬闯,拦住?还是放过去?”

“放他们上山!弟兄们按计划各就各位,等我号令。”眼底闪过凶残和嗜血的幽光,梁朴昕大步走到一株灌木丛前,俊脸上漾着冷笑,负手而立,优哉的样子仿佛在自家后院欣赏风景……

其实,他早已做足功课,如若风云突变,一踩脚下机关,他的前后左右便会升起一圈由超厚防弹钢板修铸成的坚固战壕,里面有一百多个荷枪实弹的弟兄跟他并肩作战……

几辆越野车开上山顶,气势汹汹跳下来二十几个壮汉,最后下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瘦高,沉稳干练,一看就是老奸巨滑之辈。

“梁先生,准备得怎么样了?”男人半眯起狭长的眼,抬头看着太阳,问得漫不经心。

“黑河,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梁朴昕回报以同样的漫不经心。

黑河曾经垄断了中国80%的军火走私。四年前,梁朴昕自愿跟中国政府合作,引蛇出洞,终于将他绳之以法。自然,梁朴昕也得到了大笔政府订单,进帐颇丰。

被一语道破,黑河略微惊讶于梁老大记性之佳,冷笑道,“这就好比开奥运会,对吧?大家都要来熟悉一下比赛场地才公平。”

“不如,我们今天来场预赛,热热身怎么样?”梁朴昕何等眼力,一瞥即知黑河用枪绝对是外行,他约定决斗枪法之说必是幌子;既然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他救出海贝贝便有了九成把握,那个决斗枪法的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梁先生好心急啊……也是,那么美的孩子……如果他没了那对金色的眸子,恐怕会减色不少吧……”

“闭上你的狗嘴!”梁老大神色不变,却冷冷说出挑衅的话,那边几个壮汉的手已经悄悄按在枪上……

黑河毫不生气,笑道,“梁先生别激动。你四年前欠我的帐,我自会找你来算,不殃及妇孺是我一贯的原则。海贝贝现在很好,说实话,我倒是很同情他……毕竟,当年为了引我上钩,他被你利用得很惨呢。”

不殃及妇孺?

如果小东西听到自己被黑河当作女人看待,一定会暴跳如雷吧……

想着人儿发怒时的美丽模样,梁朴昕心底泛起一丝甜蜜,忍不住轻笑起来……

他说的没错,梁老大果然不太在乎海贝贝。

黑河静静等梁朴昕笑够了,向身后的车挥挥手,“既然梁先生提出要热身,就先见见面吧……”

男人迈步下车,动作优雅流畅,淡淡看一眼石化僵立的梁朴昕,走到黑河身边……

黑河阴冷的眼神瞬间温情脉脉,拉住他的手,神态亲密……

曾经认定已是天人永隔,日夜思念伤心了这么久,他竟然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一点没变,仍是往昔的清隽淡然……

梁朴昕自制力再强,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心底涌起滔天巨浪,痛楚、思念、无奈、哀伤、愧疚错综纠结,乱作一团……

“二当家!二当家!”小智等人又惊又喜,如同见了久别的兄长,忍不住就想扑过去抱住聂枰,好好诉诉苦……

聂枰冲他们淡淡一笑,摆摆手,“今后我们各为其主,过去的称呼别再叫了。”

这一句‘各为其主’,点醒所有梦中人——曾经的生死之交已成陌路,甚至敌人……

然而,面对清贵淡然的二当家,众弟兄无论如何恨不起来……

更何况,素来冷硬的老大此刻呆若木鸡,那副惨不忍睹的痴迷样儿,傻子也看得出他对二当家怀着什么心思……

“老大,还有八天呢,我们先回去吧。”

听聂枰说出久违的‘老大’二字,梁朴昕心血一热,却瞬间冰冻——他叫的是黑河,不是他……

“聂枰,你的翅膀硬了想飞,我不拦你……”梁老大终于找回自己的冷酷形象,紧紧盯着聂枰,嘴角勾起冷笑,“可是,你也不能往下飞呀!”

“你TM说谁是下!”面对梁老大明显的侮辱与挑衅,黑河的弟兄个个剑拔弩张,怒骂起来……

聂枰淡然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青腾蛇,握在手中把玩,“梁朴昕,你竟然说出这么没见识的话,真让人失望……何为上?何又为下?不过是各人所站角度不同罢了。”他手中的蛇灵动异常,蛇头上伸下探,忽而又头尾相连,确也分不出个头尾上下来……

看聂枰不动声色、冷静淡然,却又为自己挽回了面子,黑河心下大喜,紧握住聂枰的手,“我们先回去,别在这儿耗着。”说罢,不理会梁朴昕,就要转身上车。

“慢着!”梁朴昕恨恨瞥一眼那紧握在一起的手,独占和掠夺的目光几乎能杀人,“聂枰,你曾经发誓给我一辈子的忠诚!”

话音刚落,枪响,聂枰左边大腿中弹,单膝跪倒在地,殷红的血迹透出,染污了西裤……

众人根本没看清梁朴昕何时掏枪,开枪……

梁朴昕这边的弟兄惊呼出声,却又不便过去查看聂枰的伤势;黑河那边表现得相当冷漠,只有黑河焦急地按住聂枰血流不止的伤口,怒吼着叫人快把直升机开过来……

远远看着受伤忍痛的聂枰,梁朴昕眼底只有冷酷,“八天以后,我在这儿等你。”

聂枰淡然点头,幽黑的眸子仍如往常一般清冷……

……

看着黑河的人马在一片混乱中离开,梁朴昕火速返回那片绑着青腾蛇皮的草丛,仔细翻看每一株咖娑草上的青腾蛇皮——

到底什么意思?

聂枰,你要用这些蛇皮告诉我什么?

明知道我书看的不多,你故意为难我!

……

每一根蛇皮都翻来覆去相面良久,梁朴昕累得腰酸背痛,腿都蹲麻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慢慢站起身,他满眼金星乱冒,幽绿诡异的青腾蛇皮,这儿一根、那儿一根,弯弯曲曲,绑在一株株咖娑草上……

这弯弯曲曲的形状好眼熟……

电光一闪,梁朴昕返身冲上直升机,狂吼着让黑牧澜等七八个精明强干的人上来,呼啸飞走……

青腾蛇皮绑在咖娑草上,指引的是路线!

弯弯曲曲的路线最可能是一条河!

这些天他多次坐直升机飞越牟溪河——那个形状,绝对没错,就是牟溪河!

……

出乎意料的顺利,梁老大不费一枪一弹,‘救’出了海贝贝!

海贝贝被关在牟溪河东岸一幢很隐蔽的二层别墅里,看守他的人一看到梁朴昕,便很客气地领他进去……

梁朴昕满腹狐疑,小心谨慎地吩咐两个弟兄守住门口,另外三人留在一层大厅,剩下五人跟他一起上二楼……

海贝贝正闷坐在窗前发呆,蓦地发现每夜梦中的男人就在眼前,疯了般狂叫着冲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搂住人儿轻声安慰着,梁朴昕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除了清瘦憔悴一些,好像一切都好……

“你们老大是谁?”救到了海贝贝,梁朴昕稍稍宽心,直觉这些人并无恶意,没准儿还是聂枰的人。

“我家老大是虞棋。”那人言谈中带着些不满,“本来我们都是‘飞狐’公司的金牌保镖,竟然干起绑架的事情,真是我们职业生涯的污点!”

虞棋?聂枰?

棋枰!

虞棋就是聂枰!

眼底划过深深的愧疚和自豪,梁朴昕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飞狐的老大!

聂枰,你的翅膀果然硬了!

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等我今晚捉到了你,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

算一算——我到底欠你多少……

记挂着聂枰的安危,梁朴昕不想再浪费时间,打横抱起涕泗横流的海贝贝,向外就走,路过别墅的一层大厅,发现角落里堆着几具尸体,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看管海贝贝的人瞥一眼那些尸体,答道:“他们都是黑河安插进来的眼线。今天一早,老大通知我们解决掉……”

霎那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梁朴昕暗叫不好,将海贝贝扔给黑牧澜,让他护送人儿回洞里萨,他自己边打手机、边跳上直升机,看也不看海贝贝,便疾速离去……

海贝贝用力甩开黑牧澜的拉拉扯扯,向着直升机飞走的方向狂奔,绝望地看着它越飞越远,逐渐成为一个看不到的黑点……

脚下一绊,海贝贝扑跌在地上,泪如泉涌,“梁,你不要我了吗?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我也是男人,如果你要去做危险的事,为什么不带我一起?我宁愿死也不要每时每刻提心吊胆……”

黑牧澜追过来,扶起他,安慰道:“我们先回去吧。老大要赶去救二当家,他现在境况不妙……”

……

刚才在库兹坝山顶,小智已经成功地给黑河的车子装上了定位追踪器,他们只需半小时就能飞到黑河的落脚点。

然而,对于梁朴昕来说,每分每秒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他不断催促着开直升机的弟兄快点,快点,再快点!

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再次失去聂枰……

有力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揪扯着满头黑发,梁朴昕第一万次咒骂自己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看到聂枰拿出青腾蛇把玩,就明白,他卧底在黑河那边……

于是,开枪,只为了把这个苦肉计演得更逼真一些,也为了让聂枰在黑河那边更安全一些……

本想周密计划一番,天黑后动手,端掉黑河……

……

然而,聂枰今早就让人把黑河安插在海贝贝身边的眼线干掉!如果黑河跟那边联系,就什么都完了!

我竟然自作聪明地打伤了他的腿!

拖着血流不止的伤腿,他就是想逃,也没法逃了……

回想他最后的眼神,清冷却隐含忧伤,分明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

他留给我和海贝贝的,是安全平坦的大道……

留给他自己的却只有死路一条!

……

聂枰,你一定又以为我最爱的人是海贝贝吧……

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很残忍,一次又一次残忍地撕扯着我的心,就算把它揉得粉碎,你仍可以一脸淡然地为了履行对我的忠诚,去送死……

你知不知道,我宁愿自己死一千一万次,也不愿你受一丁点伤?

我的心,你到底懂不懂!

如果粉身碎骨可以还清所有的亏欠,那我甘愿粉身碎骨在你手里……

我绝对不想欠你,因为我这辈子已经欠你太多太多!

……

我永远爱你,却永远不能说出口!

……

……

第二十九章

“医生刚给你打了止疼针,感觉好些吗?”见聂枰终于醒过来,坐在床边的黑河立刻站起身,轻声询问。

“这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黑哥别担心。”聂枰深呼吸一下,伸个懒腰,又尝试着移动左腿,却发现根本没有知觉,一片缺失的麻木……

老大,你这一枪够狠!

还好,你没冲我的胳膊开枪……

“别乱动,躺好了!”黑河亲自端了杯水给聂枰,看他仰脖一饮而尽,清隽优雅的侧面轮廓淡漠如水,幽深的眸子清冷似玉,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每每让自己徘徊在失控的边缘……

长叹一声,黑河转身走到窗边,低声唤道,“聂枰……”狭长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一向精明强悍的男人竟然有些结结巴巴,“你的腿……必须马上动手术……否则……否则……”男人重复了两遍‘否则’,却无论如何说不下去……

“否则——截肢?瘫痪……”聂枰淡淡说着,仿佛眼前讨论的不是他自己的腿。

“没那么严重!”黑河厉声喝止,瞬间又回复冷静,“但也不能再拖延……我已经安排好香港的医院,一小时后我们动身。你一定能好起来!”

“多谢黑哥。”聂枰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闭目假寐起来……

又是那种视若无睹的淡漠!

怒火与爱火交错在眼底,黑河迫切地想扑过去,紧搂住这个清冷的男人,痛痛快快吼出强压在自己心底的激烈……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出现在黑河脑中的排演;生怕影响聂枰休息,他轻轻拉开门,出去……

……

“还难受吗?”黑河很快回来,在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聂枰汗湿的额头,抓了张纸巾给他轻轻擦拭……

啪——

温柔照顾的手被聂枰一把打掉,雪白的纸巾飘飘曳曳掉在地上……

“既然已经知道海贝贝那边的事,就别装了。有话快说!”

黑眸温和淡然,却绝情如斯!

一把掀开被子,黑河小心避开聂枰的伤腿,俯身压上去,将他紧搂在怀里,低吼:“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不等聂枰回答,双臂将他勒得更紧,狭长的眼极其罕见地盈满痛楚,“那天,我从洞里萨的深潭里救走你,你说是被派系斗争所逼才跳崖。我不是傻子,知道你和梁老大那些剪不断的滥事!可我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既然答应跟随我,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人!你……你……苦肉计演得好啊!”说罢,狠狠按住聂枰受伤的左腿,手劲之大,似要把他的骨头捏个粉碎……

看得出男人使了很大力气,但他的左腿完全没有知觉——别说痛觉,就连触觉都没有……

这条腿算是废了……

无所谓,死人的腿都是废的!

清冷的眸子,一如往常,淡然无波。

漆黑的瞳孔深处倒映着一个男人为爱而绝望发狂的丑态!

黑河挫败地垂下眼帘,深深吻上同样淡漠的唇,沉迷于那处温香,含糊低语:“爱也是错么?爱也是错么……爱也是错……”话音嘎然而止,男人身体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聂枰,狭长的眼底满是绝望凄凉……

“爱没有错。只是——你爱错了人。”

淡淡回答了黑河临死前的问话,聂枰将男人沉重的尸体仰面朝天,推倒在床的另一侧,扬起手中滴血的匕首,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地将尸体开膛破肚,剜出血肉模糊的心脏,随手扔进床边的茶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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