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虎(生子)——东栏
东栏  发于:2012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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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衡修话刚说完,天色忽然一压,雨势也加剧了,大而急的雨水打在周遭的花草树木上,青崖退后了几步,忽然哇的一声,三步并两步的就抓住了站在前面的陆衡修的胳膊:“大师兄,你这么说,我也发现了,你看,我们刚刚做记号的几棵树都没了!!还有,还有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从小桃山山长出来的……师兄,我,有些犯怵……”

“青崖,修道之人最忌讳‘急躁’,静下心来,跟着我走。”

“师兄,你也走慢一下啊,你说看到的东西都不一定是真的,万一我们走在的不是路上而是什么水里呢?”

“师兄,你说小师妹等这么久会不会着急,还有,无横师弟今天也下山了,他一向喜欢小师妹,会不会早我一步送给小师妹礼物呢?还有苗风他最近都怎么理我,难道他嫉妒我和小师妹郎情妾意?但是不对啊,苗风和小师妹是兄妹……”

“……。”陆衡修沉默了一阵,忽然伸出两根长长的手指在青崖仍在一张一合的嘴巴上一抹,青崖立马就噤声了。

不甘的张着手臂表示抗议,青崖气呼呼的瞪着眼前笔挺的背影,但是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乌云,只得撒着腿跟着。

青崖一安静,陆衡修一直浮躁的心神也沉静下来,他仔细细的看着周遭的景物,那抹似有似无的妖气渐渐的淡了,似乎……没了?皱了皱眉头,如果真的是小白,那么按照小白的修行,就算到了七年之后的现在也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毛球而已。

一只大毛球是不可能有什么能力去布下一个迷石阵的。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雨渐渐的小了,最后淅淅沥沥的一点点,从翠绿色的树叶下不住的滴落着。

陆衡修一心向前走着,身上也开始冒出了丝丝的热气,他运功把衣服烘干,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没注意到身后的青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树木的轮廓渐渐的清晰起来,隐隐的,看到一缕炊烟从不远处升起,透过树林之间的间隙,隐约的看到一座黄色的小茅屋。

陆衡修眼睛一亮,他前前后后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给绕到最初进山的原点。

那座小茅屋里住的是刘大娘,刘大娘丈夫早逝,青年寡居,怕惹人非议,就独自一人带着搬到了山里来住,那处小茅屋门前是个小茶铺,为了照顾刘大娘家的生意,陆衡修每次下山都和师傅在这儿喝上一碗茶。

他刚刚在进山的时候,和青崖也喝了碗茶才走的,如今两个冒着个缺口的大茶碗还摆在那儿,里面的茶水倒是还剩一点——还透着点热气,似乎人刚走不久,陆衡修一踏进茶棚里,就转头打算给青崖解咒,但是一回头,就发现后面不知何时早就空空如也,寂静的山林里只听到幽幽的鸟鸣声。

……他刚刚明明是感觉到青崖在自己的身后跟着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难道他还在迷石阵中?

试探性的朝着刘大娘的茅屋叫了几声,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哎呀,姨母,有客人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而后,一只白皙的犹如凝霜的手臂伸了出来,拉开了门帘子,一个年级大约十六七岁的漂亮少女端着茶壶走了出来。

她一见到陆衡修,白皙娇俏的小脸就红了一大半,走路的姿势也扭捏了起来:“客观,您要喝些什么?”

陆衡修直直的看着她,再三确认这是个人之后,这才道:“随意,能解渴即可,你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他端着一张正经俊秀的脸询问着,不过是因为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女出现在自己从小到大就很熟悉的店铺里难免有些谨慎罢了,但是人家姑娘家明显是误会了,她以为这位年轻俊俏的小道长对自己也有了那么几分意思,便有些羞赧的说道:“我是刚刚才来的……我,我叫做阿侯……”

阿侯尚未说完,刘大娘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哎,是陆道长,你不是个刚刚才走么?怎么又独自折回来了,这是我家远方亲戚阿侯,这苦命的孩子刚死了爹妈,那边的亲戚又不要她,她只好找我这个老婆子了,你和你师弟前脚走,她后脚就到了,陆道长,你先做着,我去给你弄壶茶。”

陆衡修淡淡的扫过二人,开口道:“不必了。”

“客官您刚刚不是很渴么?您是不是嫌弃阿侯……见着我不开心?我……”阿侯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说道。

“不是,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丢下这两句话,陆衡修便起身打算离开。

刘大娘是真的,阿侯也是个人,但是……他总觉得不对劲,真真亦假时假亦真,假的事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真真假假参杂在一起。

雨早就停了,月出深山,陆衡修有些疲惫的靠在树干上,他花了将近半天都没走出这个幻境,还把苗风师弟最喜欢的青崖给弄丢了,不对,青崖好歹也是他的师弟,怎么能形容成个有趣的物件……

他暗叹一声,有些头痛的看着那似乎仍在不远之处的青云观,觉得周身疲惫不堪,找了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山洞,他矮身钻了进去。

山洞的入口不大,但是洞中别有一番天地,陆衡修刚打算和衣躺下却听到一声娇柔婉转的女声:“陆道长……我,我可以进来么?”

……?阿侯?陆衡修半爬起来,侧过头,就看到白日里看到的美丽的少女正站在自己跟前,穿着薄薄的轻衫,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己。

“这么晚了,阿侯姑娘怎么会孤身来到此地?”

“我,我不放心道长,一路偷偷的跟过来……道长,我,我好喜欢你……”

“……贫道不明白姑娘说什么,山中多魑魅魍魉,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快些回去好。”

“我,我实在喜欢道长!!道长,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随你。”

片刻。

“道长,你冷不冷?”

“不冷。”

“道长,我冷,你抱抱阿侯好不好?”

沉吟片刻。

“……好。”陆衡修脸色不变的看着阿侯把那层薄衣褪去,脸上被一双冰凉又柔软的手小心翼翼的摸着,鼻尖充斥着少女的清香。

终于……闻到了一点……妖气?!

陆衡修脸色一变,忽然扣住了阿侯的手腕说道:“修行不可急功近利,你身为牡丹花精,身上却有一股灵气,想必是吸收了日月精华才练成了这幅人形,为何忽然想要走这采阴补阳的捷径?”

“我……”

“吸人精元虽然可以提升修为,但是不过是一时之效,况且……你的手法过于稚嫩,同那些狐妖相比自是差的太远,若还是要坚持走这一条路,似乎有些艰难。”面不改色的说了下面的话,陆衡修满意的看着眼前牡丹花精娇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裂痕。

“我,我的确是喜欢你我才想和交合的!”阿侯有些不甘的开口道:“如果是别的臭男人,我是看都不想看一眼的!”

陆衡修仍是低着眉,似乎不在看她,她嘴巴一撇又有些希冀的说道:“你,你还记不记得你窗口的一朵绿牡丹?”

……

绿牡丹……陆衡修仔细的想了想,似乎是青崖弄来讨好小师妹的,后来小师妹觉得开出的花居然是绿色的这样同叶子有什么区别,就把它扔了出去,当时自己正好路过,觉得绿牡丹十分的稀奇就这样被扔了有些可惜,便带了回去。

看着眼前少女黑亮又不掩饰爱慕的眼神,陆衡修在内心深处鄙弃自己这个喜欢乱捡东西的习惯。

“人妖有别。”

“况且,修道之人,怎能有儿女情长。”

“姑娘请回。”

说完这一句陆衡修就转过身子在身边画下一道屏障,将他和阿侯完全的遮挡开来。

阿侯仍是不死心的扑了上去,却被屏障上的道符给撞飞了,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仍是一脸冷色的陆衡修,后者淡淡道:“若再不走,我便要收了你了。”

小桃山的另一侧。

明月,凉亭,一盘棋,半壶酒,三个人。

“我说狐王,你这回出了个馊主意了吧,人家陆道长清心寡欲连你妹子嫌弃,别说是一棵毫无风情的牡丹了。”

“哼,牡丹是花中国色,陆衡修那傻子不懂得欣赏罢了,我还以为当年他特意留住了绿牡丹,觉得他对阿侯会有些意思……”

“本想凑成这一对,也算是给白兄报恩了,没想到又是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如明天给他点银子试试?”

“狼王,你又犯傻了吧,给银子?人家道长随便捉几个妖怪就能把自己的腰包揣的鼓鼓的,他会却这些玩意?我是看他长这么大还一副清心寡欲不懂男欢女爱的可怜样才想到以美人还恩情的好主意的,谁知道他是这么个不解风情的货色……”

“狐王,你别把你说的好像不是妖怪一样。”

“白兄,我们已经为你想尽了法子了,其实,我觉得吧,这恩情还是亲自去还的好,假借他人一来显示不出你的诚意,二来人家陆道长也不知道啊。”

最边上的男人这才转回了头。

他生得极白,整个人沐浴在月色下,堪比一尊玉雕。

一双浅淡色的眼睛像是琉璃,给人一种漂亮又高傲的感觉。

第七章

“楚兄说的倒真是有几分道理。”白离城修长的手指对着不远处的陆恒修那儿一划,霎时,远些被一层轻雾遮住的山路渐渐清晰起来,“幸好,这一切不过都是幻想,不然我这次可是要报错恩了。”

“白兄,真有你的,先是施下一个幻术让陆道长以为自己中了迷石阵,再让牡丹花精去找他,这样亦不会折损他的道行,二来若他不喜欢美人你也会提前知道,等到真正报恩的时候便能投其所好,殊不知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

“投其所好?”慢慢的念着那四个字,白离城清俊的脸上露出的迷茫的神色。

当年,当年他偷了青云观主凌云子的一颗聚神丹,躲在小桃山的一处福洞里潜心修炼数载终于功德圆满,不费吹之力把上一任的虎王给揍跑了,牢牢的坐上了他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宝座。

……只是,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畔又有美人常伴的他渐渐感到心中缺了些什么。

是没有揍到阿吉和胡三?不对,去年开春的时候他把狐王楚宁的表妹许配给了胡三,虽然堂堂虎王学人做了回媒婆有些不上台面,但着实是报复了一把阿吉,阿吉到现在看到自己都是一脸的怨妇模样。

……略微思索了几日,无意中听到狐王捉着下属依依的手说要知恩图报我待你有知遇之恩你大可以身相许之类的话语,立马就想起了自己还有个恩公。

其实,他并不想离开恩公。

他长这么大,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可是,一日他无意中听到恩公的几个师弟说什么聚神丹的事,他就停不下自己的心思了。

他想要变强,他想要把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和那些他看不顺眼的通通踩在自己的脚下。

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手段。

现在他衣食无忧,吃饱穿暖之时忽然想起了那么个小小的少年。

他穿着紫色的道服,一身的正气端华,眉目清秀之极,只是总是端着一张脸,显得有几分少年老成。

他仍记得那个漂亮的小恩公,他有着长长的细细的手指头,总是轻轻的抚过他的头顶。

每每在修炼中,自己坚持不住想要放弃的时候,他总是想起恩公给予他的温暖。

只是,第一次让下手在恩公每日的必经之地堆了一大片的金银财宝,指望恩公能见钱眼开,手下财宝,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不想恩公当时就像是没看见一般,踩着最亮的几颗大明珠走了过去,第二次,他又让手下捉了个姿色不错的少女,那女的一开始还大嚷大叫说自己绝对不会就此屈服一生的志愿就是当一个贞洁烈女不想被手下推到恩公面前的时候,她就直了眼,被恩公严肃忧郁的美色所迷,想尽办法勾引恩公,恩公不为之所动,那女的后来还跑到青云观里出家了,当然,这些都是无用的后话,第三次……手下阿福说恩公不喜欢先前那般放浪的,说不定喜欢清纯的,他就派人捉了个小的,让她跪在地上说是卖身葬父,恩公恰好‘被’路过,听闻恩公长眉一挑,甩给人家姑娘一带银子,还连夜把姑娘送回了她千里之外的老家。

这些都是下属阿福一一想他报道的。

末了,阿福还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听闻凡人说赵匡胤千里送京娘,想不到陆道长也是这样的伟丈夫!他真是个正人君子……呜呜。”

……他当时直接把阿福甩出了去。

他思忖阿福是个不中用的小黑熊,他真是瞎了虎眼才把这个阿福当做自己的心腹,果然非我族类的玩意都是难以沟通的,况且又是阿吉那边的亲戚。

而后他又寻了平时有些交情的狼王狐王,狐王不负狐族的美名,一开口就是用美人还恩。

他当时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用美人去报恩他怎么可能不会想到?但是碍于狐王一向点子多,况且自己又是有求于人,所以也没吱声,只是按着狐王的意思对着刚刚在茶铺上喝完茶的恩公施了个幻术。

狐王又解释道这个美人阿侯可不是一般的美人,陆道长眼界高,连他的亲妹子阿芙都看不上,但是似乎在自家院里养了一株绿色的母牡丹,可见他对这株牡丹是十分的喜欢的,而且人家牡丹花精也对陆道长怀了几分心思,可惜修行的岁月尚短,一时还不能变成人形,只望能在梦里圆了这番心思。

心中对母牡丹这个奇怪的形容腹诽了一阵,白离城还是面无表情点头表示对狐王的主意的认同。

可是事与愿违,陆衡修美人在怀,照样如同柳下惠一般不为所动,真是还异常煞风景的打算把美人给收了。

狐王和狼王都对美人产生了一丝怜惜之意。

白离城也只是略微发了一小会儿呆,而后恢复了平日里冷淡威严的虎王模样:“楚兄,你说的话我会仔细考虑,这份恩情也的确是自己来还比较好。”

“我先前总是把恩公想的很世俗,想来也可笑,金银财宝,香车美女都是凡夫俗子所爱,恩公若是同他们一样,也不值得我们这般大费周章了。”

狼王忽然道:“哎,这只能说是陆道长心正则不歪,白兄你从一开始就把他给想错了,自然就走了弯路,可是陆道长这样的人还却什么?难道给他弄个神仙当当?唔……还不如给我自己弄个,哎,如果陆道长突然被瘸了拐了聋了哑了,你倒是可以去还恩了。”

“……”想起当年自己就是因为遭了胡三的暗算变成一只断了爪子的小白虎,白离城的脸色就变得一片阴郁。

良久,他道:“墨兄,不要诅咒我的恩公。”

第八章

狼王干笑一阵:“嘿嘿,我知道了,想不到白兄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白离城微微的抿唇。

陆衡修是被人用力的摇醒的。

他记得自己为了躲开那一朵绿牡丹,不得不在自己的设的结界里睡了一晚。

闭上眼睛的最后,他似乎看到了那朵牡丹姑娘正睁大着眼睛痴痴的望向他这一边,黑亮的眼里充满了不舍和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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