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得要去吗?”思文现在真得已经慌了手脚,他的脑子里纷乱一片,根本理不出半点头绪来,再这样下去他肯定要疯了,“不如我明天和韩老板谈谈,叫他收回约定。”他忽然做出一个决定,这次事件即使失去尊严他也不能把伊凡送出去,“伊凡,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思文……”伊凡捧起思文的脸,“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你只要看着就可以了。”
伊凡紧紧地抱住思文,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我相信你。”只要和思文在一起,他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是这样对自己真的好吗?总有一天,当他离开思文,或者思文离开他的时候,他会觉得无所适从而被这个世界抛弃,或者——被自己抛弃。他——林伊凡,虽然是个男人,竟然无法了解男人的心理,真是太可悲了——伊凡在心里暗自想:为什么你从来不会主动告诉我,你下一步要做什么?虽然你是出于一片好意不让我担心,但是这样做却让我变得更加迷茫,更加无所适从。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四人早早地到了咖啡厅,韩凌天早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笑盈盈地等着他,思文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在打扫的伊凡以及店里的员工们都惊讶地盯着他。凌天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到思文的行为,就已经知道他想求他做什么。凌天倒了一杯苦咖啡,喝了几口后挥挥手说:“起来吧,小鬼果然是小鬼,不能相信他们的话。”
“你放弃了?”思文高兴地抬起头。
“我只是放弃这次,”凌天凑到他耳畔,“我不会放弃伊凡的,我不仅要得到他的身体,还要得到他的心。”
“我先为这件事说声谢谢!”思文站起身,丝毫不畏惧道,“不过,你再怎么努力,伊凡爱的人永远都会是我。”
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伊凡,早就跑进洗手间,他的脸上满是泪水,刚才思文的举动已经震慑了他的灵魂,昨晚思文没告诉他会怎么做,就是因为知道他肯定会阻止他去做这种有失尊严的事情。男儿膝下有黄金,而思文竟把他看得比黄金还珍贵,他还有什么可担心,他还有什么可害怕。流水哗哗的声音冲击着他的心脏,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传入他耳中,然后是思文低沉的声音:“伊凡,我知道你在里面,是不是在流眼泪啊?”
思文盯着洗手间的门,里面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门被打开,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拉入里面,门内的人抱着他疯狂亲吻。思文把舌头伸入伊凡口中,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仿佛要深深嵌入彼此的身体。
伊凡靠在思文怀里,感觉到他的气息吹在他的耳畔:“伊凡,你今天好主动。”
“因为心脏跳得厉害,没办法控制。”
“是不是比以前更爱我了?”思文不知羞耻地说。
“嗯!”伊凡点点头,他们感觉到外面有人推门,两个人刚一走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推了半天,总感觉没锁,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这锁坏了吗?要找个人顶着?”他检查了一阵,自言自语地说,“没啊!”
“我们这就出去。”伊凡不好意思地说,他拉着思文出来,问,“今天你还在咖啡厅待吗?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否则,我们赚的一点钱全要花在这里了。”
“好吧!你要小心那个色大叔。我已经好几天没去医院上班了。正好有晴川和朱丹陪着你,晚上即使由他送回来我也放心。”
“那你快去吧!”
思文刚走入医院办公室,坐在他对面的欣月慌忙起身迎接他:“思文,前天你因为学校迎新生晚会没来,昨天是星期六,怎么也没来啊!”
“出了点事。”思文轻描淡写地说,白色大褂穿在他身上添了几分英挺之气。欣月担忧地问:“什么事?难道生病了?”
“没,因为老婆的事情,出了点麻烦。”思文一提到伊凡,就开心地笑起来,“不过现在解决了。”
“哦!”欣月的表情瞬间黯淡下去,她是这个医院院长的女儿,私塾读出来后就进入医院当了护士,她对既聪明又俊俏的思文产生了恋慕之情,可是每次思文和他谈得最多的就是他老婆,她的口气里带了点酸酸的味道:“你们两个还真恩爱!是不是从来没吵过?”
“有时候也吵,前几天才冷战过。”思文拿出记录簿,走到门口,对后面闷闷不乐地欣月说,“怎么了,跟我一起去病房啊!”
“哦!”
他们静默着走了一阵,欣月试探着问:“你妻子长得漂亮吗?”思文点点头,又觉得光用点头还不足以表达伊凡的美,补充道:“在我心中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难道就因为她很美,你才喜欢她,这种爱情最容易变质了。”
“他还很温柔,不过有时候也会打我。而且很爱生气,但是生气也是因为我确实做了错事。而且——”他忽然捂住脸吃吃地笑,“他睡觉时最爱抱着我。”事实上是他最爱缠着伊凡。欣月羞涩地别开脸:“这些不用跟我说啦。”
“对不起,我一时忍不住。”
“真想见见你妻子。”欣月认真地说。
“好!下次找个机会,我带他到医院来。”
他们走入病房,病人们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思文询问了他们的近况,记录到本子上,又跟他们寒暄了一阵才走出病房。他们结束巡房的工作后,回到办公室,洗手消毒后,欣月给他泡来一杯茶。
“思文,下个星期三是我的生日,可以邀请你参加晚会吗?”
第二十七章
“我可以带妻子一块去吗?”思文笑着抬起头,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伊凡是个男人这一点,这种少根经的行为总是让他吃尽苦头,他缺乐此不疲。欣月漂亮的眼眸里面闪烁出失落的光,她点点头,莞尔一笑道:“反正我也很想见她。”
咖啡厅里,伊凡、晴川和朱丹一直忙得团团转,凌天坐在窗前,他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伊凡,他忽然想起思文称呼他时用大叔这个词,难道自己真有这么老吗?所以伊凡才看不上自己,二十八岁的年纪相较与十六七岁的思文来说确实要大很多。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凌天打量着他的名贵西装以及口袋上挂出来的镀金怀表链,法国人卷曲的头发让他显得有些俏皮,有些可爱。凌天呷了一口咖啡,在脑子里寻找这个人的印记。
“伊凡。”雷诺走到伊凡身边,他看见他身上的蓝色制服,笑着说,“你在这里工作了吗?”
“嗯,”伊凡点点头,引他到窗边坐下,“要喝点什么?”
“一杯咖啡,再来一份牛排。”
伊凡写在纸条上撕开两张,一张放在前台,一张送上厨房,然后又笔直地站回某个角落,他的脚酸疼的厉害,晴川和朱丹脸上也透露出一点点辛苦之色,他们偶尔走动几步,然后就是频繁地上洗手间,才干第二天,他们就已经学会了很多可以偷懒的方法。
雷诺一边吃牛排,一边喝咖啡,他招手示意伊凡过去。
“幸亏今天过来吃饭,不然以为永远找不到你了。”
“对不起,因为上次太匆忙了。”伊凡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他早已忘记要去联络雷诺,不过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戏曲,戏曲终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终止了。
“这是我的地址。”雷诺递上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字,他看到伊凡面上的惊讶神色,慌忙解释道,“这是我叫一个中国的朋友写的,我只会说中国话,不会写。”
“哦!”伊凡看了看上面的地址,“这好像是法租界。”伊凡想起那句“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他就失了所有拜访的兴致。他礼貌性地回答:“有机会,我一定去。”法国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含糊其辞,雷诺一听到他这么说,立刻邀请道:“明天晚上,我来接你,你是复旦大学的学生吧,我到复旦大学门口接你。”
“啊!”伊凡手足无措地瞪着他,最后无奈地点头,“好吧!”
坐在一旁的凌天,终于想起这个法国人在伊凡出事那天站在思文旁边,他察觉到雷诺眼里流露出的恋慕,恼羞成怒地走到伊凡身边,呵斥道:“上班时间,怎么和顾客聊这么久。”
“对……对不起。”伊凡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跑回晴川和朱丹身边,晴川不失时机地调侃道:“伊凡,你真厉害,认识像韩老板这样的人物就已经够让我们惊讶了,没想到你还认识法国人。”
“就是,就是,以后也教教我们,怎么去认识这些权贵人士。”
伊凡沉下脸,轻声嘟嚷:“你们两个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晴川和朱丹识趣地闭上嘴,道声歉后站回自己的位置。
傍晚,伊凡疲累地回到家,他的双脚酸疼到颤抖的地步,他放了些热水泡下去,才稍稍感觉舒服了点,他整个人瘫倒在床上,抱起床被想思文的拥抱。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伊凡警觉地坐起身,现在是谁还会来家里,思文不可能没带钥匙。他慌忙穿上拖鞋打开门,凌天提着一袋子食物走进来:“可以进来坐坐吗?”
“嗯!”伊凡慌乱地收拾东西,屋子里本来已经很整齐干净。凌天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打量了一阵这个屋子:墙壁是新刷过的,一张木板床上铺得却是高级羽绒被,一个木制衣柜,一张桌子,屋子还隔开了一个小间:里面放着厨房用具。他注意到放在角落里的硕大浴盆,他可以想象出伊凡和思文在里面做的事情,甚至连伊凡的表情他都可以一笔一划地描摹到纸上。
“韩老板,我现在要做饭,你就留下来吃吧。”
“嗯!我买了不少菜。”他本来就打算留下来蹭饭吃,“我来帮忙!”
“好啊!”伊凡也不跟他客套,拿出剪刀叫他剃鱼鳞。
“你以后就叫我凌天吧!”凌天对一旁正在切菜的伊凡说,伊凡点点头,粲然一笑叫道:“凌天。”
“嗯!”凌天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折磨手中的鱼。伊凡一边切菜一边问:“凌天,可以告诉我关于你的事吗?你从来没讲过。”
“我是西安人,很小的时候就进入了班会,然后来上海打拼时遇到杜月笙,在他的带领下闯出了一片天地,但因无法容忍他贩卖鸦片的行径,所以跟他分支出来。现在主要经营咖啡厅和玫瑰舞厅。”
伊凡放下手中的菜刀,转头盯着眼前的男人,他俊俏的脸庞里面满含了辛酸和苦难,他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凌天额头上的伤疤,心疼地说:“你以前肯定受了很多苦吧!”凌天失神地望进伊凡的眼瞳里,如果不是手上沾染了鱼血,他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他拥入怀里。
两人互相对视之间,一个凌厉的声音忽然传入他们耳中:“你们俩,在做什么?”凌天转过身,伊凡侧身从凌天的肩膀上望出去,两人同时看到了一张生气的脸。
“思文,你回来了。”他的身体被凌天挡在里面,狭窄的厨房里面只容得一下一个人进出。
“这个男人怎么会在这里?”思文不满地坐到桌子边,看到桌子上摊着的食物,掏出几个银圆放在桌子上,“伊凡,叫姓韩的走,食物的钱我就放在这里了。”
“思文,你别乱来,凌天是我的朋友。”
“凌天……”思文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两个人,“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亲热了,居然叫起他的名字来了。我出去了,回来时希望这个大叔已经消失。”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只留下厨房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第二十八章
“他不要紧吗?”凌天转身看见伊凡的落寞表情,“不如我先走吧!”
“不要!”伊凡抓住他的衣服,“我们继续准备晚餐吧!”
房间里的气氛因为思文的搅扰变得沉闷不堪,伊凡把锅放上煤炉,盯着上面冒烟的油发呆。
“伊凡,我来吧!”凌天搭上伊凡的肩膀,温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伊凡这才回过神,把铲子递给凌天走出厨房。
菜一样一样端上桌子,伊凡举箸品尝,笑着夸赞道:“凌天,味道很好诶!”
“那就多吃点。”房间里渐渐恢复成原先的温馨和睦气氛,伊凡和凌天两人有说有笑地互相夹菜,并说起两人小时候的事情。
门忽然被推开,思文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子走进房间,盛了两碗饭端到桌子上:“欣月,坐啊!”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介绍她,“这是我女朋友,医院里的护士,也是我们院长的女儿。”
伊凡的手一抖,筷子上的鱼肉掉回了盘中,欣月则是又惊又喜地盯着思文,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向他们介绍自己,她打量了一阵凌天和伊凡,难道他们其中一个就是思文口中的‘老婆’,原来他所谓的老婆就是兄弟的意思。
“我是说女性朋友。”思文看到伊凡的反应,暗自窃喜,本来想气气他,但又不忍心让他生太久的气。伊凡松了口气,也向欣月介绍:“我叫伊凡,是思文少爷家的下人,他叫韩凌天,是我的朋友。”凌天和欣月礼貌性地互相招呼后,几人又把注意力全部放回饭桌上。
凌天给伊凡夹鱼肉,并叮嘱他要多吃点营养的东西。思文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赌气地给一旁的欣月夹菜。伊凡见状,心里升起一股妒意,也学着凌天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叮嘱他注意身体。欣月和凌天碗里的菜叠得越来越高,直到两个人都说吃不下了,伊凡和思文才停止这种幼稚的行为。
欣月以为思文是真心对她好,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的内心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那是自我构思的爱情,虚假的甜蜜在她体内开花结果,让她陷入泥沼无法自拔。而凌天早看出伊凡和思文是在赌气,他愤恨于伊凡把他拿来当利用的挡箭牌,他更愤恨于自己竟然还甘之如饴地沉迷于这种游戏,他依旧撑着一个笑容,吃下伊凡夹给他的菜,一口一口艰难地拨拉到嘴里,他已经无法品尝到食物的原味,肆意穿梭在他口中的只有一种苦味,苦到他的嘴,他的心,他的整个身躯。
四人各怀心事地吃完饭,两人分别送他们出门。伊凡陪凌天走到车子旁,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无礼,笑着对凌天说:“凌天,开车小心点。今天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利用你来对付思文。”
“没关系,这说明我还有为你存在的价值。”凌天钻进车子,朝他招招手,“你快回去吧,夜里风冷,小心感冒。”
“嗯!”
伊凡转身看见思文送欣月走到车边,司机坐在车里呼呼大睡,他看到他们两人依依惜别的样子,竟然条件反射般地躲到一旁的树后。
欣月站在车旁,她没有叫醒司机,她宽大的裙摆在风中摇曳,凌乱的头发下面掩盖着犹豫不决的表情,她静默了一阵,最终扑进思文的怀里,表白道:“思文,我喜欢你。”
“你先回去吧。”思文弯腰叫醒司机,然后打开车门叫欣月坐回去。他摇摇手与她告别,然后兀自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