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拉住柳梦莱,不由感叹一声:“这里变得真豪华,从没见过哪间妓院有你这种规模呢……”
刮刮我鼻尖,桃花媚眼装作生气地瞪过来:“你还去过哪里的妓院?这么久不见,莫非这阵子你是去哪里花天酒地乐不思蜀么?”
无力低头,我说:“天地良心,我这辈子去过的妓院还不都是你开的,哪有地方给我花天酒地……”
没事你开这么多妓院,跑去玩乐还怕不小心进了你店铺,怎么玩乐得起来?
“听口气,小临儿你好像很失望?”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漂亮脸蛋凑过来,望得我一阵心虚。
“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失望……”连忙否认,完全诚恳的神色,然后望着他问,“对了,今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知道我转开话题,他扭头,没有回答我。
心虚的,随他走上楼,来到二楼安静的角落,本以为他要好好招待我喝茶,可他毕竟是柳梦莱,比起端茶倒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扑到我怀里,沉稳的表情一变,眼眸子立即起了一层氤氲水汽,沾了些水珠儿在睫毛,显得尤为可怜,他撒娇似的捶我胸口,哀怨道:“你这个死相又骗我,说好等我回来,谁知道你又消失不见,害得人家找你这么久,茶不思饭不想,脸都憔悴好多……”
怎么说,傲娇的人儿最大,我只好连连点头痛恨我的不是。
“来了这里也不说找人家,若不是不经意间发现了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来找我,让人家等到人老珠黄你就满意了……”说完还不住用袖子半掩脸庞,吸吸鼻子,露出一双幽怨的媚眼,看得人心里都化成一滩水。
又是一笔风流债。
虽然我看不出柳梦莱哪里人老珠黄反倒觉得他
媚态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看他这样,我只能心怀愧疚连摇带哄:“对不起,莱儿,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楼下突然一阵剧烈骚动,我探头一瞧,原来是有人强行闯入,与前来赶人的护卫在门口发生冲突,只看来人一脚生生让结实的大门寿终正寝,朝前方一切阻挡势力连打带咬,动作灵活自如,而那张脸也是尤为熟悉。
心头一冷。
方才见到柳梦莱一激动,居然把温柔忘了!
说时迟那是快,温柔抬头一眼就瞧见了我,连踹身前人两脚,将人踩得翻身不起,不费吹灰之力就走了上来,柳梦莱有意死活依偎着我,不让我起身,待傻男人两眼发红望过来,我只好摊手。
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孩儿,温柔暴跳如雷,直接上前抡柳梦莱起来,可柳梦莱岂是这么容易就范,轻而易举的推开温柔,再软软倒进我怀中,好似很害怕的将头埋进颈窝。
虽说知道柳梦莱着副模样是装出来的,但毕竟温柔在他店里大闹一番,若是还让他们打起架来,我可就罪孽深重了,所以只好摆摆手冲正欲一拳袭来的温柔说:“乖乖别闹了,打伤人多不好……”
他打伤的人估计都还在楼下嚷嚷呢。
不过出乎意料的,那些人似乎并未瘫地不起,而是一边驱散围观者,一边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那完全就是没事人的模样令我心里舒缓不少,看来温柔下手还是知道轻重的,害我白担心一场。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应该叫担心,叫闹心。
温柔身手要将我和柳梦莱扯开,无奈丝毫不动的柳梦莱根本就是一块黏人的牛皮糖,又不能出手打人,努力半天无果,温柔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揉眼准备大哭。
头皮立即发麻。
如今我最头疼的就是温柔哭,而且最怕这种撒腿一坐,准备吸气好好大干一场的情形,不哄他还不行,他可以连续哭一夜不见消停,然后发闷气不理人,搞得每次都是我主动投降,反正不管有理没理都是我的错,而且要哄得他心情舒畅眉开眼笑这才算完事儿。
小心放开柳梦莱,抱歉地点点头,然后大步冲向温柔,不料走得比较急,脚踝不知被什么杠住,愣愣朝前摔倒,但却没如预期面朝大地,而是被人接住了。
动作极快起身而后接住我的傻男人立即将我抱住,敌意的目光强烈又直接地投向面神色同样不悦的柳梦莱。
对峙许久,从晌午一直到黄昏,两人相互交汇的仇恨眼神一直从未停歇,甚至连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
他们没事乱瞪,我趁机拿起筷子将桌上的菜都小口尝了一遍。
刚才发生下毒事件,我可再也不敢直接喂那傻男人吃东西,好在这个
身体还未能收到毒药侵害,所以我便先作尝菜人。
确认饭菜没有问题之后,发现那二人瞪着面红耳赤,拿手掌在他俩眼前晃了晃,我好声好气地询问:“要不,我们先吃东西吧?”
温柔一听,来劲了,立刻面对我张大嘴,反正都是我喂他吃饭,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只是对面柳梦莱冷着脸,怨恨的目光使我很不舒服,傻男人倒是得意地挑眉,听话的张嘴乖乖吃饭。
望见对面人吃饭如同嚼蜡,脸色越来越黑的模样,于心不忍,可是温柔我又绝对惹不起,只好两个人都不看。
不知怎么,温柔今天吃得特别多,也吃得特别久。
好不容易喂饱他,才发觉天色已晚,黑着脸的柳梦莱死死瞪着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得意傻男人,而他没有想象中会冲过来干架,只是愤恨地瞥了眼我,嘴里嘟囔道:“你住哪儿,要不就住我这里好了。”
满嘴火药味,可话语里还是挺关心人的,望着他,我笑了笑,说道:“我哥派我来做点事,所以我们现在住在寒都知府……”
“不管!”打断我的是莱儿此刻傲娇的声音,“什么知府衙门的,你现在在这里,就得给我留下!”
“可是……”
“我一定要你住在这里!”脾气终于爆发了。
留下来就留下来,干嘛非要生气呢。
见我点头答应,他马上抬起纤纤玉指,明确指着黏在我身上的温柔,不客气的下着逐客令:“既然原先是住在知府哪里,他也不怕没地方住了吧。”
似乎觉察到柳梦莱话语的意思,温柔立即冷眼望过去,双臂将我揽得更紧,誓死不松手的模样。
空气中的火药味愈来愈浓,我只得先摸摸温柔的脑袋让他安静下来,再望着柳梦莱:“莱儿,你看他这么傻乎乎的,放他一个人我不安心。”
冷眉一挑,柳梦莱愤懑不已:“他傻?他明明就是装疯卖傻!死乞白赖霸占你,我看他比谁都精明!”
话是没错……可正因如此,这么精明的温柔,傻脑袋又爱记仇,你要我把他撂下,这往后日子岂是鸡飞狗跳能形容的。
可是看柳梦莱这阵气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了,我只好认真地说:“这样吧,我明天一大早就来找你,我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
转身离去,听见背后哀怨妥协:“你就会为了别人这样对我!”
结果,莱儿带着满腔怨气夺门而去。
温柔纯洁地歪头望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可他的表情却得意洋洋,说不定早就对一切心知肚明。
莫非真是装疯卖傻?
试探性的,伸手掐住他的脸,稍稍用力一拧,傻男人紧闭眼睛,泪珠儿硬生挤出眼角,毫无招架之力的叫唤:“临临……疼……”
那个风度翩翩,稳重儒雅,神识沉敏,衣冠磊落的
温柔,会摆出这种表情么?
还是别傻了,等会儿万一真的又出什么岔子,拧来个蓝眼睛黄眼睛的温柔,我可招架不了,本来多个绿眼睛都够我受的。想了想,背脊不觉有些发凉。
缓缓松手,傻男人就一口咬住我的手指,算作报复。
进步一确认,这个傻男人依然没有回复神智,好说之前温柔也是一代大侠,侠骨铮铮的大侠怎么会做这种小肚鸡肠的举动,并且乐此不疲,一直咬到进入梦乡。
望着满是他口水且被咬的几近变形的手指,再看那张睡得香甜的脸蛋,真是想生气却生不出来。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晚风吹进房间,刺骨得很,于是我上前关窗户,却发现窗外房檐上冷冷站着个鼓眼瞪自己的人,差点没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莱儿……”
柳梦莱一把将我提了出去,踏脚两三下到房顶,将我摁坐下后,便兀自坐在我旁边,撇头生气不看我。
抬手,捋捋他被寒风吹乱的发丝,那头乌黑流泻,是他最喜欢的。
今夜是新月。
天空一抹弯月像极了一把胡刀,劈裂苍穹的圆月弯刀,尤其明亮的弯月透露出冷色白光,旁边的星辰仿佛全部黯淡下去,只由得冰寒凄清而光芒四溢的寂寞萦绕空中,那是停留近千年之久的伤痕。
无语良久的他终于背对我,带着酸味,轻声问道:“这么久……你去哪里了?一直跟他在一起么?”
“我一直在四处游荡,看一些事,看一些人,然后找到了温柔,就跟他在一起了。”收回手,我静静望着天空,感受凛冽的风刮过面庞,大地即将抹霜的寒冷,入冬很久,可是期盼的雪却未曾落下。
他依然没有回头,望着他的方向,只听见一声叹息:“有些东西我明白,其实你我当初根本不必分开。”
“……对不起。”
回头,拍拍我的头,他说:“别跟我说对不起,你这个贪心的小临儿。”
贪心么。
好像是的。
说自己心软放不开,其实只不过是贪心在作祟,统统都想要,统统不想失去,然后统统都得不到。
“这么贪心,你会受到惩罚。”
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冷冷的话语,使我不由心悸,却发现那人略显苍白的面容上牵起一阵浅浅的笑容,他竟开始咄咄逼人:“所以上天惩罚你对我负责,既然你这么贪心,就应该让你明白贪心的后果多严重!你等着吧!”
莱儿,你还真是……
无力垂首,慢慢苦涩摇头,我想这个后果不用等了,因为今天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原来贪心的后果就是被半身夹在人畜道中间出不来进不去,让自己里外不是人。
不过气氛终于好了不少,相互言谈了不少近况,得知丽红跟张大头回
了家乡,还有他在南方也开了不少妓院。
无奈地耸肩一笑,随口问:“阿岚呢。”
“不知道。”迅速回道。
早知道柳梦莱会这样回我,不过我听他语气,想必阿岚现在应该在麒麟山好好当他的堡主,一想到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就想笑。
随后,柳梦莱问及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据实以告,想到他在这里应该能了解些内幕,于是随便问起杀人傀儡的事情,而他定定望着我,摇头表示他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还说之前他一直都在南方,也是最近才回来的。
“原来如此,老百姓们也是闭口不谈,怪不得你不知道了。”有些失望。
“莫非今早攻击你们的那些人就是你口中的杀人傀儡?”看我点了头,他脸上略显怒意,沉沉思索一番后,他攀着我的肩膀,“别灰心,明天我帮你问问我店里的人,他们一直都在寒都,应该对这件事情略知一二。”
“谢谢你。”
眯眼,指着自己的侧脸,他说:“要谢我就亲我一口。”
还没等我有反应,他便已经朝我脸上大力亲了一口,好闻的脂粉味儿扑鼻而来,让我不禁瞪圆了眼,只见他回味的舔舔嘴,起身说道:“你这个慢性子,要等你亲我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我亲你来到痛快。”
小心将我送回窗边,站在窗外,媚惑而柔和的,他摆手冲我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歇着吧。”
然后转瞬间,窗外人影便消失不见。
关好窗户,倏然发现将被子踢落地下的温柔在床上冷得瑟瑟发抖,立即拾起被子给他盖上,许久,铁青的脸色才微微好转,他也不会再畏寒发抖。
才离去这么一小会儿,这傻男人就差点没把自己冻死,若真的放任其一人,真不敢想象他会怎样。
倚靠在床头,扪心自问,若不是被温柔这样需要着,可能我不会这么觉得自己有存在感,只有被他人需要,心里某个地方才会认同自己,满足感充盈心上。
被人需要是幸福的。
区别于爱情,这种情感需要建立在对对方的信任鼓励,以及真心诚意的眼神、话语。给被需要的人一个需要存在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让他知道,你需要他,真正懂得珍惜的人会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当别人需要自己,你应该心存感激,因为有人将目光投射于你,这说明在千万人中,他只选择你,选择你为他的需要。你们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天地苍茫,我们只活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圈子里,或许仅仅是借一个可以依靠肩膀,也可能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可以倒出心中苦水的倾听者,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莫名涌上心头的寂寞而需要你的陪伴。
抚平他睡颜悄悄浮上的皱眉,突然鼻子酸酸的。
被你需要,真好。
……
翌日清晨,柳梦莱敲开了我的门,带进一个清秀小倌,说是这个叫缠玉的小倌曾亲眼看见过那些傀儡,闻言,我顿时来了兴致,于是立即询问,那小倌倒也镇定,张口便娓娓道来:“那个时候缠玉和几名乐师正在琮瑜派为那里的二头目贺寿,然后那些人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大开杀戒,死了好多人,缠玉命大,躲在水缸里逃过一劫,出来的时候发现满地腥红,处处是零落散碎的尸体,然后缠玉心里很害怕,便发疯似地跑了回来,之后那几个跟缠玉去的乐师却再也不见踪影,怕是死了。”
小倌说完这些,可目光依然保持镇定,甚至一点惧怕的神色都没有。带着感叹,我冲他说:“见到如此场面,依然能毫不畏惧地复述出来,你还真是勇敢。”
徐徐欠身,小倌礼貌的颔首道:“并非缠玉勇敢,开始苦于无人倾诉,每每想及此景缠玉心中便惧怕一分,噩梦连连,如今老板相问,缠玉只好据实回答,不敢欺瞒,只是觉着说出来后心里的恐惧也少了许多,所以才能毫不畏惧。”
随后我又问:“那么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那些杀手的事情么?”
摇头,他回道:“回公子的话,奴家们本是风尘中人,极少离开醉尘楼,除了缠玉再无他人知晓。”
“难道那些……恩客来的时候,不会透露一二么?”温床暖语,往往是最容易吐露心事的地方,偌大一个醉尘楼,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知道?
依然摇头,小倌望着我,说:“缠玉并非骗人,虽然楼里道听途说者比比皆是,可一直无人敢谈论那些人,害怕一说就会丢了性命……如果公子并非老板信任的人,缠玉也是万不会在公子面前说这些话的。”
已经没什么可问的,柳梦莱便让这名小倌先行下去。
琮瑜派,叶青也曾跟我说过这件事,算是江湖一个不大不小的帮派,结果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至今第二日看到那惨状的人都心有余悸,而那些杀人傀儡根本一点线索都不留下,致使这件事成了一件无头公案。
觉得有必要回去跟叶青再细细商讨案情,于是打算跟温柔离去,可柳梦莱却立即抓住我的手腕,坚定地说:“我也去。”
29、焚火
回到知府,却被师爷告知叶青外出办事,并且叶青要师爷见到我之后转告我马上去一趟距离府衙几里远的义庄。再仔细一问,竟是去义庄查探有关于昨日被柳梦莱杀死那些杀人傀儡,毫不犹豫的,我、温柔,以及柳梦莱三人立即赶赴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