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第二部 穿越 下)+番外——煤飞
煤飞  发于:2012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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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那只强健的臂膀垂落而下。

黄色沙石随着热浪的风飘向后方,泪水划开一步步行走得艰难的黄沙路,拖着男人,每走一步,耳边总会响起他那一大推惹人心烦的胡言乱语。

你的眼里必须有我,我是你的主人,同样也是你唯一的男人。

“凭什么我眼里一定要有你,狂妄自大……”

卡罗,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睁眼看着我,现在。

“哼,谁知道睁开眼睛,你就会不断的折磨我……尽会说些骗人的话!而且,一开始就自私的叫我那个名字,明摆着占我便宜,真是不可原谅。”

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或者你会不会在离开我的时候想起我?虽然从以前就明白这些只是妄想,但在你消失的时候,这股念头却仿佛快要杀了我,我想问你,我真的很想问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

“想过你又怎样,没想过又怎样,明明知道我停留不住,明明知道,我心里想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问我?为什么要生生在我心中插上一脚?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疼,你这自私的男人……”

你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夺走你,谁也不能……

“所以你就这么糊涂的跑来找我,而且明明知道子琦想杀了你也要冲上前来拉开我,然后还装作轻松,忍着剧痛对我笑?月氏雅弘,你真是世上最蠢的人!”

哭泣的声音混着不停骂着他的语气,不断被尘沙湮没,尽管拖着他的身体已让我十分费力了,但我必须不停地大声跟他说话,希望他能听得见。

但是,男人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一直抓住我的手掌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松动开了。

“再一点……再一点我们就到月氏了……求你不要睡,求你了……”流着眼泪,我继续向前走着,前方突如其来的猛烈风沙肆虐着我的脸,仿佛都能刮出几道印子,就算这样,我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

当前方传来众多马蹄声之时,我仿佛见到曙光似的,不顾一切的大声呼喊,终于引来了月氏的边境守军。

他们带走月氏雅弘的时候,虽然我的心仍是焦急远远不能平静的,但我清楚,我也只能到这里了。

那双手无力的从我身上垂落,绿眸紧闭,他被人带着,离我而去。

看着他昏厥的背影,我在心中默念。

活下去。

月氏雅弘,活下去。

关押在大牢深处,安静得什么声音都听不到,除了站在牢门前的自己的呼吸。

已经过去七天,尽管完全没有男人的消息,但我心中却异常平静。

扶着隔着自己的栏杆,看着透过狭小窗户照射于我身边的亮点,伸出手,它就落在我的手心,比羽毛还轻,然后,手心会温暖,心也会跟着温暖。

越寒冷的夜,心会变得越坚强。

从来没有如此平稳的呼吸,就好像我从没这么选择平静等待一个人的消息,有时候心会变得如此之软,满怀虔诚的等待,心想或许就这样虔诚等待的话,说不定神能听见我的祈祷,然后,带给他力量。

世上本无奇迹,但我仍然相信。

江景川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依然是十分平静地望着他,柔和地点点头,熟悉的墨蓝色眸子让我很安心。他走到我面前,隔着木质的围栏,神色黯然的他说:“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没有拒绝,我的心亦是如此安静。

安静而愉悦的。

不知为什么,每遇见一个人,我都想要对他们微笑,那是真心的,毫不做作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论用惊诧目光看着我的宫仆,还是依旧见到我面色不善的月氏兀,甚至是偶尔从白色宫殿回廊窗户边掠过湛蓝天际的飞鹰,我都不禁对他翘起嘴角。

进入男人的房间,时光好像可以倒流,每一眼都像在回溯过去,白色的大理石,流光异彩的琉璃灯盏,当然,还有我最喜欢的鹅黄色地毯。

好像能够重新感受一般。

三年的时光,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平躺在床上的面色憔悴的男人,是这一切回忆的主角,他主导着一切,将我拉进这个世界中,然后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学着接受及感受。

走近他,没有人阻止我。

再回头,房间除了我和他,已经空无一人了。

微笑着,我缓缓抚摸着那张我不曾好好看过的脸,指尖刮过他高挺的鼻梁,以及沉沉凹下去的眼窝,最后停留在他干裂的唇边。

从没发现,你的脸长得这么温柔。

一遍遍看着他,好像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好像可以过很久很久……

缓缓从他床头下拿出那颗石头,这是我上次离去时留下的,谁知道他竟然没有发现,到今天那颗石头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

世上是没有奇迹的,我一开始就明白。

正中心口的伤,无论他怎样顽强,在忍痛走了这么久以后撑不住倒在黄沙之中之时,我就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

不会有奇迹,所以就让自己来创造这个奇迹。

坦然拿起石头,缓缓放过他的胸前,我轻笑着说:“如果活下去,我希望你能停止战争,毕竟……在战争中,谁都会受伤,多考虑你的子民,你会是一个杰出的月氏王。”

放在他受伤处,原本在白天不会发出亮光的石头逐渐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如此平和,又如此忧郁。

一无所有的人是可悲的,所以我不想当一无所有的人。

虽然我没有了亲人,地位,朋友,甚至是爱人,但我仍对自己人生感到无比欣喜。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曾经有个人这么紧紧抓过我的手,叫我亲爱的,曾经有个人在我睡着时,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晚安。

曾经有个人,给了我最后一丝安慰。

淹没在亮光中,好像回到出生时的纯洁,宛如圣光降临。

瘫倒在地,我的胸口顿时像被刀割一般疼痛,破碎而疯狂的痛楚让我看不到方向,张口喘息,呼吸紊乱,只模糊地记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我不想让别人来救我,对每个人来说,生命都如此宝贵,我没有资格去剥夺,亦不会去剥夺。

默默将石头藏在怀中,昏迷。

……

一大早就被吵醒,睁眼看见那抹略带忧郁的墨蓝色,耍赖似的翻身,而他唤着我的名字,轻柔的揉着我头发:“子文,我暂时得出去会儿,你要是起来的话,记得把桌上那碗药喝了……”

模糊的意识让我不禁笑了笑,我叫着他的名字:“小宇。”

将我抱在怀里,摸摸我的头,小宇便出门去了。

和煦的阳光穿过木质的简陋小屋,照在我身上,很缓和。小屋外茂密的的树林中传来欢快的鸟叫声,悦耳十分,仿佛在歌唱生活的自由与美好。

弯起嘴角,缓缓从床上爬起。

如往常一般的下床行走,身体却不听使唤踉跄摔到地上,强忍着口鼻中的腥味,用已经渐渐无力的手臂支撑起身体,望着桌上那碗药,我明白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当日,小宇将昏迷不醒处于弥留之际的我带到这里,用尽所有办法救我,当然,或许是上天怜悯,再给我一些时日活下去,所以,他成功了。

我不仅渐渐恢复,还能重新站起来。

兴奋之时,是我强忍剧痛的微笑。

其实小宇比我更明白,心脉受损的我熬不过多久,所以他拼了命的想找出方法挽留我的生命。眼看他日渐消瘦的脸庞,我于心不忍,为了不让他再为我奔波,我便每日强忍着越来越明显的心脏绞痛,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自然。

我不想让小宇太辛苦。

他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太多。

脖子上系着小宇给我的香囊,他说里面有可以令我镇定的药,若是我难受,便打开它。现在,浑身虚脱的我连最基本的下床都做不到了,所以只好装做嗜睡的模样,希望可以骗过他,而那个香囊,我是绝对不会打开的。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坐在桌前喝完那碗怕我被苦着而被小宇加了很多糖的浑浊的苦药,暗暗想着,看来我真的时日不多了。

在这里待了半年,远离红尘,不问世事,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什么都不用再管,什么都不必再管,就这么安详的活着,由生到死,默默的活着,默默的感受一切或许我将不能在拥有的美好。

忽然,门被推开,令人意想不到的,这间破旧的小屋子居然迎来了客人。

进门,没见到人影就听到他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扰了,在下路过此地顿觉口舌干燥,想来借口水喝,不知……尚子文?!”

微笑着望过去,望着眼前这个桃花笑靥,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这个曾有一面之交的朋友,于是咧嘴笑道:“好久不见,柳苏。”

真是好久不见。

当年的桃花眼如今也似乎沾染了些许沧桑,虽说柳苏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可以发现,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落寞。

示意他我腿脚不便,所以让他自己去端水喝,望了望我,他小心翼翼地问:“子文,你怎么了?看上去很憔悴的模样……”

摇头,我轻缓地说:“没什么,我很好,只不过受了点伤在这里修养而已……倒是你,最近还好么?”

他动了动唇,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除了莱儿惹得我满头大汗之外,一切都好,不过此次出来我将莱儿丢给朝阳照看,可真是轻松自在!”

末了,神色微郁,却透露着一抹落寞的幸福笑容,他望着我,又加了句:“你看这一晃眼,莱儿也快五岁了呢。”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五年。

这五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兄弟倪墙,亲人反目,情人背叛,以及众多的生死离别,已经让我忘了,最初的自己,不过是那个爱做恶作剧,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四皇子。

如今的我,被冠上叛国的罪名,千夫所指,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就连仅有的生命也支持不了多久便要消亡殆尽。

我以为过了很久,其实,这一切,不过五年。

柳苏喝了一大口茶,看样子是渴坏了,我不由地问:“你这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

放下茶碗,柳苏看着我,毫不避讳地说:“武林事多,最近要在温家堡召开武林大会,正巧碰上温家小儿子成亲,收到请帖,所以我便向这边赶来。”

温家小儿子……成亲?

温玥。

想起这个名字,原本再无波澜的心霎时起了涟漪。

原来你要成亲了。

本以为不会再为任何事牵动情绪的我,心还是不住凉了半截。

“要去看看吗?”柳苏问。

不明白他这样问我的原因,但鬼使神差的,我居然点头答应。

因为见我走不了路,所以柳苏便背着我一路前行,穿过片片树木,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待着的小木屋,居然就座落在麒麟山上,而翻过几个山头,远远的,我就看到山腰处开着一片淡淡红色花朵。

那是海棠。

海棠花开满的山腰,挂满红结,张灯结彩,那里便是温家堡,相衬着美丽的海棠,还真像要办喜事的模样。

道不明的心酸渐渐在胸口化开。

我请求柳苏将我偷偷带到温玥房门前的大树上,因为我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以去见温玥的……尤其是现在。

柳苏应允。

阵阵海棠花香飘来,扑面而来的清新感令我微微沉醉,摇曳风中的殷红色,温和的,美丽的,忧伤的。

颤抖着,我只想看他最后一眼。

只要最后一眼,就好。

上天仿佛听见我的心声,门缓缓打开,高挑的,绕我心神的人走了出来,几乎是看到他身影的一刹那,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而我,也只能默默的站在这里暗自流泪。

喉咙泛起一股锈味,心脏疼得厉害。

“玥!”突然入目,发现温霄拉扯着一个眼睛哭得红肿的女子过来,怒气冲冲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撇下如烟一人在山脚,孟家表亲昨日已经到了,若是给人看见你这副模样,叫我们怎么交代!”

不以为然的,温玥淡淡地看着那个女子,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温霄一个人在生气,他揪住温玥的衣襟,怒道:“少给我摆出这个态度,如烟她可是怀了你的孩子!”

年少无知之时,曾以为爱一个人很简单,现在想想,不过是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爱,从来都是最沉重的东西。

就连破碎的时候也那么悄无声息。

我想保持微笑,可泪水却如喷涌而出的泉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走吧。”背对着柳苏,我轻轻地说。

走吧,莫再流连。

尚子文,如今你已是将死之人,看到他即将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你该为他高兴才是啊,为什么要哭呢?

什么都做不到的我,凭什么去哭呢?

深深望着那个印在我心里最深处的人,有些话,我只能在心里说。

小坏蛋,再见了。

小坏蛋,我爱你。

小坏蛋,祝你幸福。

……

坚持要柳苏将我放在温家堡后门的小路边,我知道自己需要静一静,见他稍微担心的眼神,我擦干眼泪,淡淡地笑了笑:“我一个人会回去的,不要担心,只不过,现在我想一个人待着。”

将信将疑地离去,目送柳苏走之后,扶着树的我缓缓向前行,我没有再回头,也永远不会再回头。

而且,上天也不会再给我回头的机会。

自温家堡出来,我就知道有人跟着自己,而且,那个人带着杀意。

知道自己会死,但没想过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快得,我都来不及跟小宇说再见。

剑柄刺入胸口的瞬间,我突然有种解脱的快乐,而毫不犹豫一剑刺向我的人,带着浓重的哀伤表情,依然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我亦不想多言其他,也只回了他三个字:“没关系。”

没关系,你不需要道歉。

不要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从你眼神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想杀我,那就足够了,所以你不需要抱歉……

勉强支撑的脚步再也不稳,我晃悠着退后几步,谁知不慎落空,我便如飞鹰自杀似的,狠狠下落,坠入悬崖之下无边无际的望风森林中……

重重地跌落山崖,我的厄运仍未结束。

被树枝钩挂弹到地上,除了头和手,我背脊以下的骨头几乎都碎了,但可以称得上幸运的是,颈脖以下,完全失去知觉,甚至,没有痛觉。

我连疼痛都无法感觉。

费力想拔出深深扎入胸口的剑,鲜血喷涌而出,结果失败了,紧紧插进胸口的剑让我没这么快死亡,却也注定我死亡的命运。

血液沾湿了我的衣襟,从心脏流出的血源源不绝混入泥土,好像迫不及待要流干一样。

抬头,望见前方竟然有个山洞。

好歹,这也算是个坟墓吧。

悲哀地想着。

用唯一还能活动着的手匍匐前行,一点一点,缓慢地,直到爬进与外面天色一样漆黑的山洞内,我才发现里面怪石嶙峋,景致不错,倒是一个不错的葬身之地。

洞内很冷,意识似乎也快要被寒冷吞没了,当我终于耗尽力气爬进山洞的最里层时,就连喘息都有些困难。倏尔想起小宇的香囊,不由的伸手摸摸。却发现香囊在我刚才的爬行中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手指恍惚间摸到想囊内一层薄纱似的东西,便掏了出来。

洞内太黑,伸手不见五指,所以我拿出一直被我隐匿于身上的石头,一碰触我的手心,石头便闪出不太刺眼的温柔的白色光芒,美丽至极。

顺着光芒望去,那曾薄纱,竟然是块手帕……放平整,发现上面没有过多的刺绣,只隐约在左下角绣有一个小小的“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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