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较大的太监又发话了，“清主子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也不放心啊……”

清不屑地撇开头，接道：“没看到我有客人么？就说我忙，去不了。”

“……客人？”小太监有些奇怪的问。

“瞎了你的狗眼，他不就在我旁边么！”清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我。

两个太监瞬间变了脸，脚步开始有些颤抖，战战兢兢地说：“清主子，我们胆子小，不要吓我们啊……”

“什么？”清不解地问。

“主子身边……根本没有人啊……”小太监发抖着回答。

清转眼望了望我，然后又回头看了看他们，面不改色，他说：“滚，我没空理你们！”

“可是皇上……”大太监犹豫地想说什么，却被清一个眼神瞪得满脸发白，于是唯唯诺诺地点头说道：“是是……小的马上滚。”

不一会儿，两个太监便灰溜溜地跑了，看来清真的是吓坏他们。

我想挣脱清的手掌，却不想他抓的越紧。

“你真的是鬼？”他问。

这么明知故问的问题，你确定要我回答？

“你不怕光？我听说鬼都怕光。”他望着远去的夕阳。

我不怕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要我怎么回答你？

见我久久不说话，清突然笑了出来：“想不到在这么偏僻的花园给我抓到一只鬼，真好玩！”

好玩？

我说……你也差不多可以给我放开了吧？

我稍稍扯了扯自己的手腕，却换来清狠瞪我的眼神，他说：“你想干嘛？！”

……当然是离开了。

毕竟，我不想在这里久留。

“我要走了。”我示意他放开手。

“走什么走？！以后你就跟着我，别说我不照顾你，反正我最近也很无聊，你就在我身边陪我玩！”清咧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我摇摇头，说：“不行……我还是要走……”

一股火光直冲冲从清的眼里冒出来，他那排白牙此刻显得有些阴森：“敢走？你叫尚临是吧，你要是走了我一定找人把你的魂勾回来，然后慢慢折磨你！”

……这孩子怎么得理不饶人？

突然想起哥哥，我便问：“皇上……对你好吧？”

他望着我：“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既然你想知道，”清碰了碰我的脸，“你的身体也好冷啊！看来你真是鬼……好啦，不要这样看我，我说还不行么。尚君对我就是太好了，好到我头都大了……唉……烦死了！隔三差五就要找我过去说话，我哪有这么多话要说……每次都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而且，他还让几个人一直跟着我，这简直就是坐牢嘛！所以我就很喜欢一个人躲到没人的院子里，一个人玩多舒坦！”

那你一个人玩不就可以，拉着我做什么。

我与他对视，说：“既然你嫌烦，那我也不便久留。”

清死死抓住我，就是不松手，他认真地说道：“你，不嫌烦。”

“啊？”

“我不嫌你烦，所以你不准走。”清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地抓着我。

败给你了。

反正世上貌似也只有你能看到我，就稍微留在你身边一段时日罢。况且，我希望能帮助哥哥……搞定你这个难缠的家伙。

被清领到他的房间，就看到刚刚那两个受惊的太监正在门口等着，一见到清就连忙冲了过来，说道：“清主子……皇上说无论如何也要让您去一趟……”

“烦不烦啊，我没空，不去！”请不耐烦的回绝。

两个太监急得都快流眼泪了，说：“清主子，您行行好，不要为难我们啊……”

清正想破口大骂，被我阻止了。

我在他身边说道：“还是去一趟吧，这两人也挺可怜的，你不去，受罚的还是他们。”

听到我的话，清盯了我好半天，然后缓缓开口：“……好好好，我去，得了吧！说得我跟恶棍似的！”

你别乱猜，我可没这么想啊。

两个太监自然以为清是对他们说的，急忙磕头涕零：“多谢清主子了！”

我说：“做好人还是开心的吧？”见他仍旧抓着我，我小心翼翼地问，“……可以放开我了么？”

“我才不管做不做好人，你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有阴谋？难道……你想趁我离开的时候偷偷跑掉？！”清说得有些大声，两个太监不解地望过来。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敲了他一记脑门，说：“我像这种不守信用的小人么？！我发誓就在这里等你……可以了吧？”

他抓着我敲他的地方，用力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尚临！不要骗我！”说完，他有些犹豫的放开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怎么老有种被人耍的感觉。

不过，这个我完全没见过的清，仿佛就像没有长大的小孩般调皮与任性。

也许这样比较好吧？

……

说要在原地等他，我真的站在原地等着。

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虽然说鬼是不会感到累的，可是等待却是能让人心烦气躁的一件事……特别你看着那个你等的人朝你慢悠悠地走来，还满脸笑嘻嘻，一副招揍的模样。

近了，望着我，清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你果然在这里等我啊！”

我脾气也有些冲，说道：“是啊是啊，您老去了这么久，可等死我了。”

“等死你？”清笑道，“可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还会等死你啊？”

我辩不过他，便自动离他几尺远，谁知他一个箭步冲过来，霸道地拽着我。他的声音有些不高兴：“你离我这么远做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秉着不与小孩子吵架的原则，我开始转移话题：“皇上找你何事？”

“还不是一些婆婆妈妈的事……唉……真讨厌！”清拉着我，“尚临，你不觉得站在外面有些累么？快跟我进屋去！”

我累？我看是你累了吧。

算了，还是不要拆穿他，否则他又要跟我急。

边进屋我边说：“对皇上好一点，他……可是很在意你的。”

说起哥哥，声音不免有些轻。

清带上门，一脸不爽地问：“你干嘛老说他啊？他是你什么人？”

“你说呢？”我玩心大起，逗他。

他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我正在挠头想自己又怎么得罪他了，不想清略带些娇气，幽幽贴上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你啊……

轻叹一口气：“……罢了，告诉你吧，他是我哥哥。”

“哥哥……”清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口中残忍凶恶的九王爷就是你啊！”

残忍凶恶。

唉，果然死了还是遗臭万年。

“对了，清，见到我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知道么？”要是人家知道我死得不干不净，派几个神仙道士来降魔除妖就不好玩了。

清狡黠地说：“要我答应你，你也得答应我……要一直陪我！”

居然跟鬼讨价还价。

“那请问您的一直……要直多久？”

你要是直个百八十年，我可怎么办？

“到时再说吧！反正你不走，我也不会说出你的事。”然后，清一下子就钻进被窝里面，动了一会儿后，突然探出个头，说：“尚临，以后我睡觉的时候，你就得站在我床边，替我守夜！”

……你要求还真不少。

我猛地点点头。

不久，清就缓缓沉入梦乡。

月色沉沉，偶尔倾泻在我身上，然后再全数洒向大地。

好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因为知道自己说了，别人也听不到……我更万万想不到能看到并且听到我的人，是清。

转眼望去，他的睡颜，很安详。

39、 顽劣

一大早，清就乐呵呵地从床上跳下来。

不解的，在他床头守了一夜的我问：“干嘛笑得这么开心？”

他撇头笑道：“秘密。”

无语一阵，看他熟练地叠好被子再洗漱完之后，我有些惊讶地问：“清……你都是自己做这些事的么？”

尽管曾在清身边待了这么久，却从未发现他这么会自理。无论如何清之前也是个太子，就算没有立为太子之前，他也是嫡出的儿子，怎么想都应该是被娇生惯养大的。

“当然是自己做啊，”清满脸轻松地卷下袖子，“我很讨厌别人碰我，也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觉得怪恶心的。”

“这样啊……”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清，你这样……很难有朋友。”

闻言，清抬头望了望我，不说一语，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朋友？我才没有这种东西！”

没想到清的反应这么大，我一时不知所措。这时，门外急促敲门声起，清拉下脸，说道：“谁。”

外边传来小太监的声音：“清主子，皇上让奴才来接您来了。”

清不高兴地回道：“我有事，待会儿再说！”

“清主子……”小太监有些犹豫。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清拽着从后窗跳了出去。前面的清悄悄地窜过自己的小院，看着正在他门外等候的人，得意地笑了笑，然后一溜烟跑出小院，直奔后花园去。而我，只有跟着他。

清边跑边说：“尚临，你果然是鬼啊……”

“干嘛这么说？”我问。

虽然被他拽着跑，可我现在不比以前，说话可一点都不喘。可是……他这小子居然也不喘！让我的心里受到不小的打击。

站在后花园最高大的树下，清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有些诡异地望着我，说：“尚临，你抓着我的肩膀。”

“啊？”你要做什么？

“叫你抓你就抓，不要磨磨蹭蹭的。”清一把扯过我的手，轻轻将我拽了起来，嘴巴里还不停嘀咕，“你还真轻……”

废话，你见过那只鬼有千万斤重。

见他摩拳擦掌的模样，我试探性地问道：“清……你不会是想爬上去吧？”

清投过赞赏的目光：“聪明。”

不是我聪明，因为是个人够看得出你要做什么！

我摇摇头，说道：“你要爬树就爬，做什么要我抓着你……”

“你跟我一起上去啊！”清一脸的理所当然。

奋力摇头拒绝，我向后退了几步：“我在下面等你。”

自那次跟温柔掉在树上，然后心惊胆颤地爬下树后，我对爬树这类事就有种自然的畏惧心理。就算成了鬼，我也不喜欢在树上停留。

谁知清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将我扯过，挽在他脖子上，然后动作轻盈地爬上去。等我回神，已经挂在他身上了。虽然我知道自己即使是掉下去也不会有事，可心里还是害怕不已，只好紧抓着清，活像鬼附身一样。

早知道清不安好心，果然，他爬到一半就停住，然后怪笑着问：“尚临，原来你怕高啊？”说完还抖两抖。

“清，你！”我死活搂着他的脖子，死活不敢往下看。

好像是觉得逗我很好玩，清乐呵着大笑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爬了上去，等他站稳后，刚刚爬下来的我却被他一把推了出去。

回神，只知道自己惊得脑袋一片空白，然后看见那个罪魁祸首正笑嘻嘻地拉着我的一边手腕，将我荡在枝干上玩。

我不断在心中默念一个忍字。

清，我忍你……

“尚临，”清坏笑道，“这是你不愿陪我上来的惩罚！”

心一紧，我抬头望着他，觉得这口气熟悉得很。

等他将我拉上去，钳制在身边，这期间我一直没跟他说过话。或许是觉得自己有些理亏，清缓缓靠了过来，捏捏我的脸，说：“生气了？”

我撇过头，不愿理他。

他别过我的头：“跟你开个玩笑，居然这么小气！”

玩笑？

我回头看着他，这小子居然用一种很轻松的表情盯着我。我叹了口气，问：“你从小就喜欢这样对别人？”

清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对啊！”

“为什么……难道不听你话的人，或者不顺你心的人，你都要狠狠惩罚他们？”突然对以后会变成那样的清的过去产生了兴趣。

微风拂过他的面庞，略起了缕缕发丝，清望着低处可以望见的宫墙大地，神情有些落寞。

清指了指远处的某个小院，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在那里玩，因为母后的原因，大家都不愿意跟我玩……更重要的是，我也讨厌那些戴着所谓的朋友的假面具接近我的人！”随后清仿佛陷入沉思，“其实原来我也是有朋友的，他们跟我一起长大……可是他们却一口一个皇子地叫我，我心里烦躁，却不能说出来……唉，尚君说我昏迷之后，他们就离开了，这还算是朋友么？！”

你说的是……方净玉和温柔么？

我觉得喉咙里有些哽咽。

方净玉自那天以后消失了踪迹……而温柔，也迷失了自己。

可你不明白，他们有多保护你。

你也不知道，为了你，他们又有多么恨我。

“清，”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带着试探的语气，“只要你放开心就会发现，其实对你好的人有很多……比如说，我哥哥。”

有心栽花，只盼花开。

清抓住我拍他肩膀的手，说：“虽然我昏迷了很久，可是我又不笨，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自然知道，只是我一看到他，人总是会异常烦躁，只有……”他盯着我，“只有看到你的时候，才会觉得心安。”

觉得气氛怪异的很，于是我小心地抽开了自己的手，稍稍远离，干笑着说：“看到我？……我们好像没有什么渊源吧。”

顺势拉近我，清很快接道：“没错，我根本不认识你！可每当看到你，却仿佛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似的！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心里很平静，听到你说话也会莫名的高兴。”

“那是你的错觉。”我幽幽地答。

忘记那段岁月，其实你会更幸福，所以，不要想起。

“那你怎么认识我的？”清凑近，紧盯我的眼睛，“你怎么会第一眼看到我就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