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默点点头：“嗯。”

结果两人却是去吃自助烤肉。在初秋这种不上不下的季节去吃烤肉的武有，最后抱着肚子直呼吃不下地走出了烤肉店。刘默跟在他身边，替他拿着因为嫌热而脱下来的外套。

“果然烤肉还是冬天吃比较好。”武有擦擦已经没有汗的额头，刘默把外套递给他：“小心感冒。”

对于食量较少的男人，武有一路上都在无聊地抱怨着不划算，快到分手的车站时，男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武有回头看见男人有点局促不安地踌躇着。

“那个……也许你会比较想吃女朋友做的汤……不过……明天，可以做汤给你吗？”

“啊？”

“……牛肉汤……”男人苦笑了一下，“不行？”

牛肉汤啊……反应过来的武有，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这么踌躇着的男人，真是可爱到不得了。虽然女朋友什么的，完全是对方的误会，但是，想要向对方说明白，却又不得不担心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之后，男人会有的反应。想着以后只要说自己和女朋友分手了就可以的武有，对着一脸期待的男人，很豪爽地点点头：“你明天过来吧，我去买食材。”

以为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想着怎样对刘默解释的武有，在某次下班后的例行约会中，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武有看了看正在桌对面吃饭的男人，然后说去洗手间而躲到了餐厅的走廊里。

“中秋节，还是回来一次吧。”母亲再次规劝。

“还是算了吧，回去之后老爸肯定会把我骂出来。而且哥哥和嫂子会带小惠回去吧，有他们在不就挺好的。我回去，很不方便啊。”武有压低声音，侧身躲开迎面走来的服务生。

“说得什么话啊……你已经几年不回家了，你爸爸最近总是念叨你啊。虽然以前说过不让你回家的话，但是……父子哪有隔夜仇呢……”母亲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

“算了。妈，我挺好的，你别担心。”武有也跟着叹气。

“……你，现在怎么样？”母亲停顿了一下，“我是说，你现在还是一个人住？”

“妈……我就这样了，如果硬要我结婚，最后肯定是大家都受伤害的。”武有不得不再次重复这句说过无数次的话。

“不是要你结婚……我是说……你，有没有，那个，男……男朋友……”母亲的声音低了下去，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啊？！”武有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什么？”

“男朋友啦……这么多年，你好歹也有个男朋友吧。中秋节带回来，让我们看看吧。再怎么说，我们都老了，有些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了。但是……也要看见你好好的啊……”母亲的声音里隐隐有了哭腔。

武有在这边被震得有点发晕，这么多年父母的态度不可谓不坚决，当初的家庭会议不可谓不火爆，现在突然说要自己带男朋友回家，武有怯懦地小声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你和老爸，身体怎么样？”

“臭小子，想什么呢！我们结结实实的呢。就是……你爸成天念叨，小二怎么样了，小二怎么样了，都烦死我了……就这么说定了，中秋节给我回来。要是有男朋友就带回来，知道吗？”

还没等武有有所反应，那边的妈妈已经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武有回到餐桌旁，对面的男人抬起头来：“怎么了？”男人看了看武有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机，然后嘴角抽搐了一下：“手机……掉进马桶了吗？”

武有继续傻愣愣地看着男人。

“吃坏肚子了吗？”男人有点担忧地探过身子，一只手扶上武有的肩膀。

“如果……有人欺骗你，你会怎么样？”武有盯着男人的脸，咽了口口水，终于开口了。

男人看着一脸决绝表情的武有，坐回座位，想了想，回答：“要看情况。”

“你开始很信任的人，欺骗了你的感情，你会怎样？”

“问清楚原因。”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莫名其妙地就开始欺骗你了。”武有苦笑了一下。

“是恶意的吗？”

“也不算恶意。”

“没有原因，又不是恶意，却欺骗我的感情。这种事情，好像不太符合常理啊。”男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是啊……”武有重新拿起筷子，“是很奇怪啊。”

“你遇见什么事情了吗？”男人不无担心地把武有从桌子上夹到碟子里的剩虾壳又重新夹出来，然后剥开一只虾，把虾仁夹给他。

“啊……”武有默默地吃着虾仁，“我爸妈叫我中秋回家。”

男人点点头，等待武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说，让我带……朋友回去。”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武有看着男人很明显地情绪低落了下去，踌躇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你跟我……”

“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情的。”男人打断了武有的话，微笑起来，伸出手，隔着桌子，轻轻地拍了拍武有放在桌上的手，像是安慰一样，“我随时都可以消失掉。”

武有愣愣地看着对方，把本来要说的话也给忘了。

男人收回手，温柔地笑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看着对方好像在额头上绑着“敢死队”的布条一样，英勇就义一般地笑着，武有觉得好想现在就把那个男人拉过来，抱进怀里。

“别说消失什么的……”武有咬咬下嘴唇，“你以后……”

“如果你不介意，以后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吃饭，看电影什么的……”男人又一次截断了武有的话，“我会很小心，不让你女朋友和你的家人知道……就算，你结婚了，也无所谓……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男人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你……”武有刚刚惊讶地张开了嘴巴，男人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了下去：“当然，我绝对不是说要缠着你，你讨厌的话，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看着男人小白兔一样红着眼睛，拼命忍着哭泣的样子，武有感觉全身无力。

“你放心，我们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讲的。”男人还在那边做着保证，“如果以后还可以见面的话，我会更加小心……”喋喋不休……

“闭——嘴——”武有终于忍无可忍了。

男人抬头看着武有，眼泪也哗啦哗啦地落下来了。

武有丢了面巾纸过去，自己去服务台结完帐，然后回来拉起一脸悲戚的男人，匆匆地离开了餐厅。

这是第几次把哭泣着的男人从餐厅里拉出来了呢？

“你哭够了吗？”武有又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沙发对面的男人，男人低着头接过去擦眼泪。

“我结婚之后，你要做我的情夫吗？”

男人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桃子：“……好的。”

“你看见我跟别的女人一起去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还搂搂抱抱，两三年之后，我们还拉着一个小孩，在快餐店傻乎乎地吃全家餐，然后我见到你也装作不认识你，我女朋友若说看你不顺眼，我还会浇你一头咖啡，然后第二天我打电话叫你过来跟我上床，所以你会乖乖地自己定好酒店，还顺带给我带来煲好的汤，我走之后，你还偷偷发短信，装作同事一样，问我回家路上是否顺利，下次想喝什么汤吗？”

武有一口气说完，对面的男人已经停止了哭泣，正在愣愣地盯着他。

“呼——你能做到？”武有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对面石化的男人。

男人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想笑，但是却笑得很难看：“酒店比较危险，还是去我家比较好。如果说去同事家的话，你的妻子也不会怀疑了。”

武有眨眨眼睛，张张嘴，像鹅一样，“呃——呃——呃——”地说不出话来了。

“……你没问题吧？”面对这个从来就没按照剧本发展的男人，武有觉得自己完全被耍了。

“如果你希望是那样，我会尽全力配合你的。”这么说着的男人，又从纸巾盒里抽出了一张纸巾。

好像一拳打进棉花里，武有彻底认输了：“好吧好吧，我投降。”武有举起双手，对面的男人苦笑了一下。

“你过来。”武有命令道。

男人乖乖地放下纸巾，走到武有面前。

“蹲下。”

男人听话地蹲下了，头顶比武有的视线低下去一段距离。

“嗯嗯。”武有很受用地点点头。男人的手伸向了武有的腰带。

“喂喂！”武有赶忙给拦住，“别随便就跳跃步骤好不好。我没叫你动，你就给我老实呆着。”

男人收回手，脸红红的，低下头。

“抬起头来。”

男人按照吩咐抬起头，但是眼睛却瞄向一边。

武有一只手抬起男人的下巴，凑过去，给了对方一个简单的亲吻。

男人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第九章

正在武有下定决心，打算一口气把男人吃掉，然后再去解决那些奇奇怪怪的各种问题的时候，倒霉到家的门铃响起来了。

男人有点尴尬地退开，又回到了对面沙发上坐好。武有干咳两声，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走去开门。

门把手刚刚扭动，门就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武有，马上被来人一把揪住了领口。

“混蛋！你把小海藏哪儿去了？！”

还没回到状态的武有，来不及说什么，就见来人被狠狠一把推开，握住自己领口的手随即松开了。

“你是谁？”发问的是那个刚刚蹲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的男人。

武有感到前所未有地头痛。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许海没有到自己这里来，可是坐在对面的那个大孩子却一副“你肯定知道他在哪里”的表情。

对于自己这个从小就无法无天不尊重兄长的表弟——唐九章来说，想要让他放弃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那个罪魁祸首许海送到他面前。

“许海怎么了？”刚刚发问，对面的人就别扭地盯着自己身边那个男人，像个在威胁别人的小狗一样，气呼呼地发威：“那个家伙是谁？”

武有扭头看看身旁一脸平静没有表情的男人，低头叹了口气：“我朋友。”

唐九章撇撇嘴：“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武有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又释然，九章既然和许海混在一起，说不定也知道了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于是老实地点点头。

唐九章看武有承认了，一下子从沙发上窜了起来：“你对得起小海吗？”

武有正迷茫这孩子为什么这么问的时候，身边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开口了：“这不是武有的错。你不能责怪他。”

唐九章瞪大眼睛看着刘默：“你个第三者少说话！”

“喂喂……什么第三者啊，九章，你误会了。”武有头疼地抓抓头发。

“什么？！”唐九章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你，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这种……”好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武有，唐九章一时气结。

武有看着表弟一脸扭曲，正打算解释，身旁的刘默截断了他的话：“我是第三者是我的错，跟武有没关系，你不要责怪他。”

武有扭头看向男人，男人还是一脸平静。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虽然有很多误会武有还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方式来解释给刘默听，但是现在恐怕必须要说些什么了。

“九章，你先坐下，我有话说。”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对面的九章还在沸腾状态。

“如果你想要知道许海在哪里，就老实听我说话。”武有难得拿出兄长的姿态。

唐九章一听到许海的名字，倒是很快老实起来，乖乖坐下了。

“首先我问你，你跟许海怎么了？”武有盯着唐九章，只见对方尴尬地低下头去。

“许海已经有段时间没跟我联系了，所以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既然你在找他，说明你跟他发生过什么吧。”虽然九章以前就认识许海，但他并不知道自己与许海的关系，现在突然过来发难，恐怕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武有就老实地承认了：“我跟许海以前是有关系，但是，自从认定了这个人之后，”武有伸手指指身边的男人，“我们就结束了。而且……”

看了看九章一脸气急的表情和身边人一脸吃惊的表情，武有继续：“我和许海，只是单纯的床伴关系而已。所以，刘默不是第三者。”

身边的男人张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唐九章也张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许海和你只是床伴？”

武有有点难为情地点点头：“跟你个未成年说这种话，我大概会被舅舅打死吧……”

“那，你喜欢许海吗？”唐九章有点迟疑地发问。

“喜欢。但只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武有坚定地点点头。

“那，你知道许海喜欢你吗？”唐九章苦笑了一下。

这次轮到武有张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三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半晌，房门突然又被人给狠狠撞开：“九章！九章在这里吗？”

看到来人，武有和刘默同时倒吸一口气。唐九章紧张地站了起来，好像害怕什么似的，退到了一旁。

说不上风流倜傥，但是一直很光鲜的许海，现在这副样子着实会让人吓一跳。嘴角和眼眶青肿着，左手手腕还缚着绷带。

“许海，你，你怎么了？”武有上前就要去看许海的伤势，许海苦笑了一下，避开了武有的手，转头去看杵在一旁的唐九章。

“我回去没看到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许海问唐九章。

唐九章盯着许海一张惨兮兮的脸，默默地垂下头去。

见唐九章这副奇怪的模样，武有替他回答了：“他跑来找你。”然后又小声补充道，“我把我们的事情跟他解释了一下……”

许海看了看武有，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静观事态的刘默，叹了口气，转头对唐九章说：“事情你都知道了，现在跟我回去。”

唐九章瑟缩了一下，抬头看看许海：“对不起。”

许海摸摸自己的嘴角，苦笑了一下：“这点伤，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