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萧家吧。”

“嗯，没错啊，就是你们萧家。”这汉语就是博大精深啊，“你”和“我”的关系，大概每个小朋友刚学说话的时候都要纠结很久很久才搞得清楚吧。

“呵呵。”

萧玉凌怀疑自己眼睛花了。他大哥居然回了个“呵呵。”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居然对他回了个“呵呵。”虽然根据某条定律，回“呵呵”的时候对方多半没有笑，回“哈哈”或“嘿嘿”的时候才是真的才笑，但无论如何，萧玉锋会回“呵呵”已经是个奇迹了。

最近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难道上了大学，就会发生很多诡异的事吗？这样倒也不错，免得生活太无聊。

萧玉凌头脑一发热，干脆就回了一段话：“那个沈月朗上次提醒我我才想起来了，咱们怎么那么蠢啊？都那么大的人了，随便被体罚，是可以用故意伤害罪起诉对方的！——不管是咱们那个万恶的老爸，还是你那个万恶的长官。”

萧玉锋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也说不出是好笑还是苦涩。他也打了一大段话：“玉凌，你放心，其实我和姐早就说好了，只要你大学一毕业，找份好工作，具有能独立养活自己的能力了，就一起说服爸放你离开萧家。说实话，以前你喜欢男人这件事，我的确不能接受。可是这几天，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能体会这种感觉了。但我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选择的路自己心里很清楚。总之，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和姐一直是在站在你这边的。”

萧玉锋犹豫了很久，最后对这条短信点的不是“发送”，而是“删除”。这最后一句话，怎么看也太肉麻了吧。再说，连自己的事也扯上了。他从来不是个会直白表达自己内心感情的人，他从来都把对弟弟的爱深深地藏在了心里。那个书包其实他也挑了好久，只是他实在不知道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东西罢了——他自己虽然也才23岁，和沈月朗一般大，但萧家从小的教育让他的心理年龄比同龄人成熟了很多很多。

萧玉凌没有等到大哥的回复，忽然惊觉自己上条短信好像把他偷看训练的事给暴露了，想必大哥正在暴跳如雷吧？这种事，你好意思跟父亲告状说弟弟看了我被打的样子？他越想越觉得好笑，把第一条短信转发给了沈月朗。“哈哈！我们萧家的情报是不是很厉害？”

“啊！！凌凌你那么关心我，居然去调查我的情况，我真是太感动了！！”

“得了吧，是我大哥自作主张去调查而已。”

“凌凌我爱死你了O（∩_∩）O～”

“……怎么随便什么话题都能被你扯到这句话上面啊。”

和沈月朗闲聊了一会儿之后，萧玉凌看起了gv。但他越看越觉得没对，越看越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以前看gv是为了调剂，顺便学习下里面的技术好用于实践，可现在却成了发泄生理欲望的唯一途径？！说起来，到B大都两个星期了，自己还一直走禁欲路线？！

“靠！！！！！”萧玉凌从电脑桌旁跳了起来，“老子要行动了！！！！！！！！”

说行动就行动。吃完晚饭，傍晚时分，萧玉凌开始在校园各个偏僻的角落瞎转悠，希望遇到和他一样寂寞空虚的男青年。B大的理工科专业比文科专业多得多，所以整体男女比例来说男生比女生多得多。因此，萧玉凌很快顺利地寻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典型的工科男，一和陌生人说话就脸红，更不用提做那种事了。但在萧玉凌的循循善诱和挑逗勾引下，他很快就范了，乖乖跟萧玉凌来到了寝室。

可是两人刚脱完衣服裤子，门外竟然响起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啊！！你不是说没人会回来？！”工科男窘迫得都快要哭了，连忙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萧玉凌大脑一时也有点短路。在下一瞬间，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今天大概就是新生军训结束的日子！他这两个星期浑浑噩噩地过着，连天日都不知道了，但也依稀想起来军训时间的确是两个星期。真是的！要回来了沈月朗也不提前跟他说一声！！

哎呀，算了算了，反正开门的无非也就是苏爽那傻小子，撞见就撞见吧。这种事本来就早晚要教导他习以为常，别对外人声张。他对自己又是那么言听计从，小菜一碟。萧玉凌想到这里，连衣服裤子也懒得穿了，任由苏爽开了门，并且对他笑了笑：“hi，小弟，回来啦！”

但萧玉凌的笑容很快僵住了。因为苏爽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那个就是沈月朗。

沈月朗看到赤身裸体的萧玉凌和另一个只勉强穿好裤子的陌生男人，心里顿时全明白了，脸上原本温柔的笑容也僵住了。“……对不起，打扰了。”他只留下这句话，就掉头离去。

萧玉凌这两个星期的好心情立刻化为了泡影。他产生了一种被老公捉奸在床的感觉——不不不，不对吧？！你妹的捉奸在床啊？！我又没答应过你沈月朗的追求，你自己也说了我和别的男人干什么你也管不着吧？！那你对我摆什么脸色啊？！

那男生终于穿好了衣裤红着脸飞奔而去。

苏爽还在那儿傻乎乎地问：“老大，沈导怎么了？他一路上就叨念着多想你，想要赶快见到你，给你一个惊喜，怎么他就走了呢？”

“……他的事我哪儿知道啊。我累了，想睡觉。”说罢，萧玉凌就蒙上被子开始装睡。

“嗯，俺也累了！！洗洗也就睡了！！军训真是累死个人了！！”幸亏苏爽没有探究为什么萧玉凌会八点过就要上床睡觉的事实，更没有奇怪为什么他两个星期什么都没做还喊累。

躺在床上的萧玉凌当然怎么也睡不着。他掏出手机来玩。就这样熬到了学校的熄灯时间11点，他终于没有等来他想要的东西——沈月朗每天11点必然会准时发的“晚安”短信。

他觉得自己很蠢。为什么要去等这种东西？为什么要在意沈月朗对他的态度？本来只是个抱有某种目的才接近自己、随时都可能从自己身边消失的男人吧？——某种目的？萧玉凌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沈月朗的态度怎么看都是在吃醋，那如果，他真的只是为了骗萧家的钱，又何必要吃醋呢？！还是说，吃醋也是他高超演技的一部分？！可是，就连那个对人一向十分严苛的大哥也说他“总体情况尚可”啊，萧家的情报应该不会出问题吧？那，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种可能——他对自己其实是真心的？！

他说自己的长发真好看。虽然他的头发很短。

他说自己男女通吃真厉害。虽然他男女都没碰过

他说自己装病逃课真可爱。虽然他从小学以后就没逃过课。

他说高中数学学了也没用。虽然他从小到大的各门成绩都很优秀。

他还说自己的弟弟折的小鸟真有创作才华，也能理解自己摆上他的礼物是爱的体现。

他没有认为当自己目睹了江朝的暴行是在对自己的前途担忧而不是心疼大哥的心理太自私，还说一定会从萧家手上保护自己。

如果，这些都是他的真话，那这个男人，不是疯了，而是，很懂自己？！虽然他和自己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他还是能莫名地读懂自己的心？！

这个世界上，迄今为止都还没有人完全读懂过自己。

……不行，不可以再想下去了。自己从来都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乎，心绪怎么可以被他扰乱到这个地步？！

萧玉凌强迫自己停止思绪，并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第7章

萧玉凌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快要黎明才沉沉睡去。

天微微亮起之时，他忽然听到苏爽的声音叫他：“老大，老大，醒醒，上早自习了。”

萧玉凌在迷迷糊糊中一声愤怒的咆哮：“上毛的早自习啊？！老子要睡觉！！”他知道B大有万恶的大一大二学生必须天天7：30开始上早自习的制度。靠！！高中还没那么早呢！！！

苏爽不敢再叫他，只得自己起床洗脸刷牙去了。

萧玉凌虽然不想起来，却再也睡不着了。因为苏爽发出的响动实在太大了。“苏爽！！！你能小声点不？！真是个野蛮人！！！”萧玉凌忍了很久，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怒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在家习惯了……”苏爽忙不迭地道歉，“我已经好了，马上就走了……老大你真不去吗？沈导说，今天是第一天，他会亲自会点名……”

听到“沈导”两个字，萧玉凌顿时睡意全无。“算了，去就去吧。”他开始穿衣服。

“老大，那我可不可以先走了？”苏爽恭敬地请示。

“走吧走吧，你出门进门还要经过我批准啊？！昨天你回来怎么没见你先经过我同意呢？！要滚就赶紧滚！！”萧玉凌不耐烦得不得了。

“是，我走了……”苏爽说着，就打开门，离开了。

萧玉凌洗漱收拾完之后，就来到了食堂准备吃早饭。

他一进食堂就愣住了。

两个星期以来，他基本都是睡到9、10点钟才起床，有时候就早饭午饭一起吃了，从来没在这高峰时间来买过早餐。所以他再一次目睹了入校第一天中午的壮观情景。

他忽然开始期待，某个人会再次出现，把食物递到他的前面，对他温柔地笑着，说：“先吃这个吧。”

不，不对！！自己怎么可以那么依赖那个人？！

正当萧玉凌准备靠自己的力量往里面挤，忽然真的有一个人，递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到他面前，对他说：“先吃这个吧。”

“月朗？！”萧玉凌惊喜地回头，看到的人却是正对他傻笑着的苏爽。

“嘿嘿，老大，俺刚打完饭，就看到你了，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吃这些，时间快来不及了，要不咱们边走边吃？”

萧玉凌掩饰住自己失望的神色，接过去，淡淡道：“我不习惯边走边吃，你先过去吧，我坐在这里吃完了再过去。迟到就迟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从小到大都迟到惯了。”

“可是俺爸俺妈说，不遵守时间是不好的……”苏爽见萧玉凌阴沉的脸色，连忙住口，“呃，那俺先走了，老大你慢慢吃。”

萧玉凌目送着苏爽的背影，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食之无味地把手上的东西吃完，然后就来到了教学楼的指定教室。

时间已经是7点40多，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一屋子的同学。沈月朗就站在讲台上。

萧玉凌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坐在了苏爽旁边的空位上。

“萧同学，你迟到了哟。”这自然是沈月朗的声音。

萧玉凌“哦”了一声，抬头看见了沈月朗微笑着的脸——虽然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但萧玉凌却感觉得出来这微笑是冰冷的。没有了温柔，没有了宠溺，没有了感情，有的只是一种装出来的形式。装笑这件事，萧家人人都是行家。所以没人装笑能瞒过萧玉凌的眼睛。

“今天全班同学只有你一个人迟到喔……”沈月朗顿了顿，笑容忽然变得十分诡异——如果说刚才的笑只是缺乏温度，那现在的笑简直就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了，“不是昨天晚上纵欲过度了吧？”

“……你说什么？！”萧玉凌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他耳边响起了同学们的哄笑和阵阵议论。

“哎呀，沈导原来是腹黑攻啊？”“虐恋大好啊，我爱死虐恋了～～”“我也是我也是，虐心虐身，小攻把小受虐死了最好！”“喂，你口味也太重了吧？虐要适度啊，虐死神马的……”

萧玉凌怒不可遏，不禁冲口而出：“没错！！昨天晚上那个猛男真是太爽了！！！耽误早自习咋了？！早自习有个毛用！！起来那么早，只能让人打一上午的瞌睡，得不偿失！！！”

沈月朗的表情更恐怖了。“萧同学既然性欲如此旺盛，想必军训期间装病不去参加训练，也是为了在学校和各种男人乱来吧？年纪轻轻，这样可不好。你父亲打过电话托我们学校对你严加管教，还说你有什么事都要向他汇报呢。你军训装病的事我都已经向你家人汇报过了。”

“……你……你……”萧玉凌脸色苍白。这算什么？这还是那个总是对他温柔笑着的男人吗？！这还是那个无论他做什么都不怪他甚至还陪着他一起胡闹的男人吗？！！虐恋？！开什么玩笑？！！！！

“沈导，您不能这么说！！”全班的一片喧闹声中忽然想起苏爽响亮的声音，“昨天晚上我一直和老大一起在寝室，他什么都没做过！！他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所以8点过就睡了！！军训前一晚上他跟我说过，他平时在家不过12点是不会上床的，学校11点熄灯他很不习惯。他要不是不舒服，怎么可能睡那么早呢？！所以，他军训期间也一定不是装病，是真的病了！！您没有调查清楚情况，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所有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沈月朗终于微笑道：“苏同学，你对你的老大还真是忠诚啊。不过，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少爷仆人那一套呢？‘老大’这称呼，不是旧时候家仆用的，那就是黑社会了，我觉得你这样叫不太好，是吧。好了，同学们请继续自习，我有事，先走了。”

萧玉凌忽然发现苏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傻，沈月朗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他感激地看了苏爽一眼，却发现苏爽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痛苦，忍不住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有点胃病，不吃早饭胃就会痛。”

“啊！！那你还把早饭给我？！要不我现在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不行不行，早自习着呢，等下了早自习，离1、2节课还有15分钟，我跑去买就是了，怎么能劳烦老大呢？嘿嘿，虽然沈导说叫老大不好，但我还是喜欢叫老大……”

“呵呵。”萧玉凌微微一笑，“你喜欢叫就叫吧，管别人说什么呢？”

“老大，你终于笑了！”苏爽也开心地笑了起来，“自从军训回来之后，就没见你笑过……”

“……是吗？你喜欢我笑，那我以后经常笑给你看吧。”萧玉凌这时才觉得，和苏爽在一起的时候比和沈月朗在一起要轻松愉快多了。因为他从看到苏爽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出苏爽对他完全没有恶意。而对沈月朗，他一直在猜，也一直猜不明白，直到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快要猜出点头绪了，却被沉重的现实狠狠地击了一棍。也许，从今以后就应该和沈月朗保持距离，要交朋友，或者甚至是男朋友，只用考虑苏爽就好了。萧玉凌下定决心，就算下一刻沈月朗跪着求他原谅，他也绝对不要再理他了。

早自习过后，萧玉凌赢来了他大学中的第一堂课。这是一门叫“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的公共课，是所有专业都要上的，简称“思修”。

老师是个4、50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个厚厚的黑框眼镜，充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倒是严肃得像是全班学生都欠了他的钱。“同学们好，我姓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