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不能下来，”林枫一本正经。
“我知道了，姐姐要当媳妇啦，姐姐要给小枫哥哥当媳妇，穿红衣服红鞋子，李说书说的，叫男女要亲亲。”说书的听多了，玉虎讲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
可怜玉虎还根本不知道啥叫媳妇，啥叫男女要亲亲，就脑袋上吃了一个板傈，看着玉英眼泪珠儿都快掉下来了，林枫赶紧笑道：“玉英别哭，玉英长大了会穿很漂亮的红衣服红鞋子，小枫哥哥给你做个帘子好不好？”

说罢林枫从池里爬上来，穿上衣服跑进树林里，不一会儿拿着数根树枝，一堆葡萄藤回来了，叫了玉虎玉英一起扎了蓠笆样的，立在池边，就把另一个小池隔了开来，搭了葡萄藤，俨然一个树藤屏风，林枫拍拍玉英的头：“好啦，小丫头，去那个池子里哦，这样就没人看得到了，可是你又可以跟我们讲话啦。”看着玉英玉虎一脸你好聪明的敬佩表情，林枫的胸膛仿佛挺得更高，等到玉虎问他怎么想得如此妙法，林枫在温泉池子里闭上眼睛答道：“这个嘛，来源于两个武林老前辈，他们一师一徒，一女一男，练功夫的时候呢不能穿衣服，就想了这个办法。”玉虎听得简直比李说书还神奇。

此后林枫来这温泉池子的时间多过了听书的时间，偶尔还特奢移的带了从赛江南王老板那儿要来的小托盘小酒杯，做个世外雅人状自斟自酌，被玉虎嘲笑过几回后，便还是拿了酒葫芦喝个微醺。

 

 

第 15 章

冬去冬又来，不知不觉又一年过去，林枫的酒越来越醇，玉英越来越漂亮，玉虎还是那样虎头虎脑，李说书的说书境界也越来越高，从江湖四大高手说到江湖三大美人儿，从叶浪只手遮天跟大哥叶凌之争夺教主之位说到龙行门龙小笑要出任一下任扫月盟盟主。其间更多如塞外德古族又被夏明堂将军击退，青城派大弟子秋怀壁和五毒世家的公子抢女人，少林的宗圆禅师的弟子的叔叔的二姑家的看门的学了绝世武功，带了藏宝图被追杀，青衣堡的三公子为个小倌离家出走失踪了二年寻人启事都贴到了皇宫城墙上，武当掌门和江湖第一杀手又卯上了等等。

看着大家爱听，李说书更是不知道无中生有还是真有其事，自编自写了二本武林秘史，称爱好武林的人不可错过，一本叫当今武林十大高手之谜，另一本叫江湖十大美女的爱好。炒得火热，村东头的二狗据说是挤退了不知道多少所谓的武林人士才买了二本，兴致冲冲的拿来给玉虎和林枫看。

玉虎和二狗拿着书如获珍宝，赶紧翻开当今武林十大高手之谜，一边叫着自己都听过，一边愁着脸说全不认识。林枫凑上去一看，打头的正是‘一猪二熊三老虎，五龙潜处野云闲’，二狗还迷惑的问玉虎：“难道这第一高手姓猪？第二高手姓熊？第三个叫老虎？可是怎么没有第四个就直接来了五龙啊？”玉虎也是眉头深锁，苦思不解。除了这四个诗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其它余下的高手果然也是一个不认识。

翻到后页又有备注称其实还有三位高手应列入，因为年纪尚小，不好评说，硬要加，便是龙小笑，叶浪，秋怀壁，后面还有罗索的解释，之所以能排十大高手之后，大大原因是因为三位少年人才出众，小有大成，为武林后起之秀也，虽叶浪为邪教，但此书只论武功，不谈是非也，其实就是讲三个长得好，都是帅哥而已嘛，又怕武林人士打上门来，加句只论武功不谈是非。林枫蚩之以鼻，但看连二狗都买了书，想来这李说书也有当奸商的天赋。

于是翻开另一本，江湖十大美女的爱好，第一大美女仍是薛如霜，连龙灵音都在列，书里写薛如霜爱喝香茶，越香越好，林枫想那怎么不直接喝香水？又写薛如霜爱黄色手帕，极爱洁净，爱吃甜，以至生活起居无一不写，仿佛这李说书就跟薛如霜住一块儿似的。其它美女的爱好也有特怪异的，峨嵋的苏若水爱用针扎人，龙灵音爱请人喝苦茶等等。玉虎得二狗看得津津有味，林枫去镇上采买杂物看街上也是人手一本，不时还有个书生样的人物立在门边，边皱眉边说：“如霜爱吃甜，可我爱酸，唉，以后娶了她怎么办呢？”又或有五大三粗的汉子弃了书豪情道：“以我这样的英俊小生，那京城的上官女侠定是非我莫属。”林枫几乎笑得就地打滚。

这日年关，街上张灯结彩，家家都早早闭户，团团圆圆，林枫带着玉英到赛江南拿了卖酒的银子，王老板喜笑颜开的一人包个红包，这二年来王老板靠卖枫叶红挣了不少钱，见着林枫也是分外高兴。当然林枫没有忘记再到小园春拿了红包，老板给了林枫一葫芦慕雪白说是回村的路上冷，喝着保暖。林枫的嘴里虽然跟玉英笑着道两个奸商，心里却不由的有些感动。

路过镇上的青楼，林枫刚瞟了一眼，就觉得臂上一紧，回头一看玉英嘟着嘴，林枫便红了脸解释：“嗯，那个，我在想这里卖酒不错，呵。。呵呵。”与玉英玉虎朝夕相处，早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子亲弟弟，灵机一动，道：“小枫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拉着玉英来到了一家胭脂水粉店，钗环满目，店内盈香。老板正准备关门，看二个顾客上门，忙住了手：“小哥，过年了买礼物给心上人哪？这是刚到的手镯，可绿。”林枫拿起来看看：“我是给妹妹和弟弟买，玉英，这是小枫哥哥送你的。”碧绿的镯子套在玉英白白嫩嫩的手上，林枫象在嫁女儿一样满足。

给玉虎和张爷爷又选了些礼物，二人拢了拢棉衣，向山上村子走去。一路上又搓搓峨峨下起雪来，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突听玉英一声惊叫：“啊！有人拉住我的脚！”及往地下看时，一个人浑身是血，躺在雪地中。玉英把了把那人脉，道：“小枫哥哥，他应该是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了，爷爷曾经教过我这种症状。”林枫心想这种情况十有八九都是救人就来祸事的，想扔下不管，看玉英担忧的样子终是不忍，便与玉英扶了此人回到村子。

年夜饭并没有因为带回个重伤不明人士而耽搁，张爷爷皱着眉给那人治过伤，只说无妨，一家子又欢欢喜喜的打闹在一起。及至三更，那人还未醒来，林枫睡下总不踏实，恶梦连连，似总有一双绿眸挥之不去，惊醒过来，却是玉英站在床头关切的看着自己：“小枫哥哥，你怎么啦？那个人醒了。”

伤重不明人士自称陈素，江南人，来小镇寻亲，夜半练功不慎，多蒙相救云云。林枫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为何练功要在野外，身上为何浑身是血，寻亲寻到没有，只说伤好后可自去。陈素倒也知礼，一应承诺药费全付，住宿皆烦劳。如此林枫也不再管他。

那陈素恢复倒快，几日后便欲告辞，临行前请玉虎带他游玩山中，林枫拦了下来，张爷爷倒是不介意，只说让林枫和玉英跟着一起。林枫无法，也想罢了，就看看你打什么主意。跟了陈素一路行来，陈素则似对山中颇为熟悉，带着三人不一会儿便走出林中，来至山后一条幽径，顺山而上，山腰见一庵堂，小且幽雅，正是'短短横墙小小亭，半檐疏玉响玲玲，尘飞不到人长静，一篆炉烟两卷经'。

及至门口，陈素道：“多谢玉英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生有一尊长居于此处，粗通些功夫，若不嫌弃，小生愿请尊长教三位武功，必倾囊相授，以报求命之恩。”玉虎一听学武功，高兴不已，听说书听多了，当大侠就成了他人生理想。玉英不置可否，可是据李说书讲那些武林美人都会武功，小孩儿心性不免也心生期待。二人都等林枫说话。林枫待要拒绝，一看玉英玉虎心中不忍，二看这庵堂有些来历，便一点头，道声多谢。

陈素也不多言，引了三人入了内堂，出来的是一位年经三十多岁的尼姑，名号跟这庵堂一样，闲云。

玉英玉虎都大感惊奇，闲云待三人却是十分亲切，陈素将三人交予闲云，便告辞不知所踪。

 

 

第 16 章

那日回家张爷爷听说三人要学武功，面有忧色，只拉着玉英玉虎轻声道，好好学。又拉着林枫，说好好照顾姐弟二人。说完忍不住叹息，似有话又说不出来。林枫这二年武功虽没什么长进，却是天天练过斩云十二剑，此时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过很快林枫就打消了什么山雨，水雨的想法，闲云对三人极好，教得极为尽心，玉英玉虎也学得极好，闲云不住口的赞二人武学奇才。林枫想象中自己更是奇才中的奇才，可事实是同一套剑法玉英玉虎一点即通，十日小成，林枫足足练了一个月，还摸不着头脑，而且还居然会在练剑的时候睡着。每每这时，便练练斩云十二剑，偏练这套剑法时林枫兴趣盎然，从不叫累。

如此几月下来，玉英玉虎尽得真传，闲云更是将门中各类武功全叫三人牢牢记在心里，剑谱秘笈一大堆，只塞给三人。林枫哪里看得下去，见书便睡更是常事。

林枫偷着叫玉虎问闲云什么武功最简单最好学，闲云不回答玉虎，却一脸微笑的看着林枫道：“小枫，你的资质不差，只是心不在此，贫尼教你一手暗器手法和一手药理功夫，你可愿学？”

林枫红着脸，问：“药理是使毒么？”闲云含笑点点头。

“使毒不好，暗器也不佳，哎，我怕麻烦，二样都要随身带那么多东西，不好不好。”林枫厚着脸皮指望还有其它的武功。

“傻孩子，毒了也能救，暗器你只用来防身不用来伤人不就成了么，至于东西，你倒可以不带，只是贵了些。”闲云摇摇头，“你摸摸看身上有什么？”

林枫不解，真的伸手摸了摸衣内，几两碎银，一个玉虎做的天天闹着要玩的小泥人，一包玉英天天吵着要带的针线，就无它物。等等，林枫心内豁然一亮，眼睛发光。

“呵呵，你若用此法，东西倒是不带，只是拿捏分寸，力道准确更难，以你的性子，必要一击而中，更是难上加难。若是学成，恐怕这一手功夫当今无人能及得上你，只是我门另有门规，此暗器只可发不可收也。”闲云忍不住笑。

“云师傅放心，弟子一定学成！”林枫口气坚决。

自从得了闲云教诲，林枫象变了个人一样，天天除了练他永远不变的斩云十二剑，就是捡了石块儿，树枝儿，树叶，小狗，碗，锅，到处乱扔，真是逮什么扔什么，玉虎和玉英奇怪不已，怎么小枫哥哥的暗器啥都扔？林枫一概不予回答，自己练得起劲。等到有一天闲云在庵里指导林枫，玉英玉虎偷偷在旁边看，只见林枫练的时候明明没有伸手捡石块儿，摘树枝儿，却抬手一道白光射出，直没入草丛中。

玉英说那肯定是她的针，玉虎说才不是，那肯定是小枫哥哥打碎了他的小泥人。可是为什么小枫哥哥练完总是脸上一副很沉痛的样子啊？老望着那墙和草地叹气。二人还是摇头不解。玉英一向甚得闲云宠爱，和玉虎练完剑仍看林枫见什么扔什么，忍不住问闲云：“云师傅，小枫哥哥到底练的是什么啊？”闲云笑着回答：“呵呵，乖孩子，别跟小枫学，他扔的是银子。”

“什么？银子？”玉英和玉虎同时愣了。

“难怪，银子随身携带，大小不一，重量不同，成色有差软硬也有别，所以练起来比用固定的暗器更难。”玉英恍然大悟。

“而且小枫哥哥这么爱钱，他肯定舍不得扔第二次银子，所以必会一击而中，哈哈。”玉虎捂住了肚子，“云师傅怕他打了人又跑回去拿他的暗器－－银子，所以还特别说有门规只可发不可收，哈哈哈。”

“可是，云师傅，这样的手法学成肯定难上加难，小枫哥哥能学会吗？”玉英的声音中透着担心，见闲云看向她，又微微有些脸红。

“呵呵，他的药理功夫现在只有十之一二，这手暗器却已有十之五六，若他肯用心，你们学的都不如他，可惜这孩子志不在武学，唯有他喜欢的东西却是上心，贫尼看今年他就可学成十之八九。”闲云又叹。

那边林枫依然不懈的逮啥扔啥，全然没有注意到玉英玉虎又用‘你好厉害’的眼光看着他。

练功的日子三人也并未拉下听书，这一年叶浪与大哥叶凌之重归于好，做了右护法，成了圣月教建教数百年来最年轻的护法，圣月教内一片详和欢腾，圣月教的势力也从南方扩展到北方，叶凌之称扫月盟早已随风而逝，天下不分正邪，都是一家。这一年龙小笑正式出任扫月盟盟主，而副盟主李守义称扫月盟连挫邪教势头，不再全是小帮派，而向联盟武林大家并进，铲除魔道指日可待，解散之事更属子虚乌有。幽魂谷与五毒世家你来我往，死伤惨重，据说是因为几年前五毒公子在赏月的时候被一幽魂谷鬼手袭击，以至两方互相倾轧。－－以上句子出自李说书新作：白道与黑道亲口诉说－－不可不说的秘密。

忍住笑又看了几本李说书的类似武林秘史，林枫出了赛江南直奔闲云庵。庵外石阶上坐着玉英，红着眼，满是泪光，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答。林枫急得跳脚，又跑进庵里问玉虎，玉虎也是一脸茫然。要来的总会来，该是弄清楚有些事了罢，林枫敲开了闲云的门。

“云师傅，玉英她怎么了？”林枫对闲云一向敬重有加。

“小枫，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住在这里不是偶然，玉英玉虎来这里也不是偶然。孩子，放心，我只是告诉了玉英一些家事，那两个孩子还小，小枫，你以后要多照顾他们，贫尼教他们的武功以后勤加修炼，必有大成。”闲云眼里露出悲伤。

“云师傅，你一直不肯让我们叫你师傅，不承认我们是你弟子，是不是因为玉英玉虎。。是你的－－”

“没错，我是他们的姑姑，一言难尽，只是家中巨变，往年之事，难以细述，以致今日才得相认，玉虎心思单纯，以后再告诉他吧。”说罢似脸色更加凄凉。摆摆手示意林枫别再问。

林枫见状明白有些事自己不知道最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又怎不是如此。当下不忍再追问，只出了庵门说些好话轻声安慰玉英。玉英眼中一会儿悲伤至极，一会儿痛恨无比，一会儿茫然无措，看得林枫心下也黯然，这茫茫天地间，仇恨杀伐，何处不在？世间虽大，又有何人是真正的放得下一切，放得开自己？

自那日之后林枫隐隐从玉英口中知道，父母被坏人杀死，姑姑为避仇人隐居于此，爷爷带二孩子浪迹天涯。问玉英那坏人是谁，玉英只是摇头不答，一双手紧握成团。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薄命型的人物，谁料玉英玉虎身世也如此堪怜，自此林枫待姐弟二人更是无微不至。还好林枫日日陪伴二人，时而练功，时而又下山听李说书天南海北一通，方才引得二人不再感怀。

不知不觉又是初冬，玉虎都长得比林枫高了一个头，玉英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有林枫仍是圆脸大眼睛，到了小园春被听客叫‘那个帅气的玉虎的小孩儿哥哥’，到了赛江南被听客叫‘漂亮玉英的大眼睛哥哥’。玉虎得意的挺着胸膛，常常露出‘我保护你’的表情，玉英则偷偷的抿嘴笑。林枫只有望天长叹，这年代怎么连个增高素都没有，又自我安慰，这叫显得年轻，懂不？哼，幼稚！

 

 

第 17 章

北风夹着雪花，一日冷似一日，镇上的赛江南总是最温暖的地方。这天林枫偷了懒，不在庵里练功，独自跑了镇上听书，也不知道他是惦着上回李说书说到叶浪独闯蝴蝶山庄没讲完还是惦着龙小笑扫月盟约了圣月教会猎千华山的情节。

刚刚坐下来，厅里的招呼声此起彼伏，不过都不是招呼林枫，人家都问：“玉虎没来啊？”“你家玉英呢？”连问二狗的都有，就没哪个对林枫表示下欢迎。还好王老板和李说书给了林枫面子，王老板公事公办的一个眼神示意一会儿楼上详谈，李说书则咧了咧嘴：“今天爱接话的话杷儿来了，各位赶紧了啊，说书这就开始了啊。”啪的一声醒目，就讲起来。林枫翻了翻白眼，几乎想拿起颗花生扔向李说书，自问自己多英俊一少年，怎么就成话杷儿了，也不想想每次听说书，总是他出言打断，惹得听客们都恨不得拿扫帚赶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