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写什么？”我翻看着新作的帐本，一心两用，说道。

“你都不好奇吗，要是恐吓信，怎么办？”肖青抖抖手里的信，

我翻过页纸在一些字下划了一横，没去理他，

“我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沉的住气，而且你有那么忙吗，都在忙什么？”肖青看向我的帐本，

“啪”我划上最后一笔，盖上帐本，喝了口水，“没什么，一些琐碎的事情，那封信呢？”

肖青看出我不想聊帐本的事，就说，“喏，给你，信上没多写，就告诉你，他之前订的房间无论如何要多加三间，下星期有人要来！”

我接过信，信上写的很简单，内容如肖青所说，落款处写的是203这个数字。对数字的敏感性让我想起了一个月的那个中年商人，他临走时定了我隔壁那间房，并留下了丰厚的定金，可是从没有人来住过，这次信上言语肯切还要多加房间，怕是有事要发生。

我轻挑眉头，有些担心。

“你怎么还没去睡？”收好信，眼角瞥到肖青无聊的坐我面前，我不禁问，

“现在睡还早了点，你忙完了吗！”

“你有事？”

“没有，”肖青看着那桌上的蜡烛，问我，“你说，柏成熙的伤怎么样了？”

“至少还要一个月。”

“哦，还要那么长的时间啊，对了今天下午我看见张平下楼了一趟，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你说会不会是那个老师来过骂了他，”肖青说到这精神由委靡变成了振奋，很怀念的对我说，“看到你们我就想起自己读书的时候，那时我成绩还是全班前几名呢，不过我读到高二就退学了，老头子叫我不要读了，说是没什么用，这里中途辍学是很普遍的事，你那个兄弟会不会……”

“他今天没上学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老师来看看他，他是不会辍学的，”我一次性解释清楚，起身把帐本放入柜台下，

“就这样？”

“就这样。”

肖青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着，就是赖着不肯走，磨蹭中他又问我，“小弟，你觉得柏成熙是不是很讨厌我？”

听到这，我难得的正眼看他，肖青被我看的不好意思，别扭的说，“他好像不喜欢我碰他，靠近他一点都不行，你看，我和你现在可以这么自在的聊天，可我跟他好像做不到这点，只要我和他说上没两句他就叫我住嘴，要不是……我看他伤的那么重，我才懒的理他。”

“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听见他嘴里不停的抱怨，直接问出心里想问的事。

肖青两眼向上看，“以前我和他只在老头子开会时碰过几次面，我对他的事有些耳闻，但正面交道很少打，现在嘛，算是半个朋友吧！怎么问这个？”

“他的这种态度对你来说是种困扰吗？”我接着问，

“你真是越问越奇怪了。”

“你可以不回答。”

“这又没什么，告诉你也无所谓，他这么对我是有点受伤的感觉，不过他传闻对人一向是这么的，习惯就好了。”

我看着窗外的天色说，“快去睡吧，明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真狡猾，问了我这么多事，”肖青坐在原处不动。

“还没想好，过一阵告诉你答案，现在快上去睡觉。”我用不容质疑的口吻对他说道。

“我要是不上楼睡觉呢？”

我眯起眼看他，“明天想吃饭，就上楼。”

“你有时候跟那家伙真的很配！”肖青叹息道，“好了，不闹你了，我走了！知道你还有事。”

确定肖青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后，我又次拿出那本帐本，仔细看起来，不同的是这次我还拿了叠纸和笔，需要写些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涂了又写，一遍遍的改，还是不满意，四小时后我停了手，把写的东西付之一炬，火光里我的脸满是冰霜。

坐了一会，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走到柜台里，将昨晚的东西重新取出带好，背上筐，检查下全身，出了门，锁上，没入黑暗里。

走在夜幕中森林里，空气中有股潮潮的湿气，我嗅了嗅鼻子，观察了下天空，这两天会有雨，生意怕是要好起来了，我低头赶路，心里如是想着。

第二十章

第二天过的很平静，早上我把厨房打扫了一遍，抽空去了趟菜地，摘了所要的菜，没呆多久就回来了，路上我有心理准备会再碰见那个可怖的老人，不过，只是虚惊一场，深山里除了鸟叫声空无一人。

到家时瞥见肖青正爬在楼梯下的小阁间里翻找着什么，一本本书散落其后，坐不远的柏成熙端坐桌前，手里拿本书，我看那书，半新的书皮，里面全是繁体字。我暗恼对肖青屁股一脚，他哎呀一下，回头看是我，瞅瞅外面的日头说难得看见我这么早回来，我说你干什么呢？翻的到处都是，他呵呵笑了下，说他太无聊了，想看看能不能在店里找点东西解解闷，果然发现这里有三大箱书，这不正寻宝呢！

我说抱着书到楼上看去，今天一天楼下大厅被征用了，任何人不准下来，肖青听的眨眨眼笑呵呵问我想干吗？分尸的话，他能帮忙。我围着他转了一圈，同意了，叫他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他反而疑神疑鬼起来。

他留下，柏成熙自然也得留下。中午，全楼的人吃的都很简单，理由很明显，厨房里没开火，我和肖青花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的时间布置大厅，我们把能拼的桌子都拼了起来，桌子歪歪扭扭成不规则的矩形排列，我想了下，找了两块原是窗帘的布当桌布铺在了上面，远处望望有那么点意思了。

肖青问我还干点什么，我说把能用的盆，桶，碗，都找出来，他问，所有？我轻点头，所有？？我再用力点点头，搞不清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肖青只能按我说的做，等一切准备就绪，我审视了一遍，打了个哈欠。

那么下面干什么？肖青又问，

午睡！扔下两字，我不负责任的上楼去了。

午睡？怀疑听错字的肖青在看见我向楼上走时，知道自己耳朵没问题，心想，难道是中场休息，下午再干？这时楼上人走了一半停下，转身向下说，谁在我午睡时，叫醒了我，杀无赦！说着，手里比了个切脖子的动作，那股狠劲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肖青彻底无语。

“哼”柏成熙的冷笑声传来，起身也要上楼了，肖青心里总觉得那声哼是朝自己发出的，意思是“笨蛋！”所以扭过头就是不去看柏成熙艰难的移动身体，反正他也不稀罕别人帮忙，偏偏柏成熙伤没好利索，动静大，动作还慢，每一秒钟，肖青都感觉过的极慢，心里的天使不停用大锤砸他的头，让他头疼不已。

昏沉中，柏成熙上了楼，大声关门进了房，留下一个年轻人抱着头坐在楼下，状似冥思苦想着什么，却不知人早已上楼去了。

下午，整个木屋很安静，连肖青也耐不住无聊，枯等了一个小时后上楼该干嘛干嘛去了，大厅里只剩大件，小件的东西有序的摆了一桌，等待最终那刻的到来。

第二十一章

肖青再看见我是下午五点的时候，他正拿着本'世界地理博览'的书半靠在床边，我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来，

“你你……你，想干什么？”肖青放下书看着进来的我，脸色大变，我身上系着作饭的围裙，血迹斑斑，手上一把尖利的钢刀。

“你不是想帮忙分尸吗？”我反问他，“跟我来。”说着如进来般又轻轻的推门出去，身后的肖青冷汗直流。

我下楼来，大厅桌上物品已没原先那么摆放有序，大小碗全部铺开随意放在桌上，有些碗里还放了些碎物在里面，我取了桌下所有的桶和盆走向厨房后门，

出了门是片密集的小树林，走了没几步，赫然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悬挂在树干上，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眼前的大物，那是头猪，家猪还是野猪无从知晓，因为它的表皮和内脏已经被人取走，留下一个猪的躯壳和些残留的血迹，能把这个重东西从掩藏处拖出挂到这里费了我不少劲，下面就等着将它分解做明天的主菜了，

在树下站了半天，没见肖青跟上来，我在考虑要不要返回去找找他，就见一个人头在厨房那晃动，“这里！”我叫了一嗓子，

那人果然听见，走了过来，边上还搀扶个人，他们走的极慢，半天才到跟前，是肖青和柏成熙，这两人好像没好到干什么都在一起吧？我眼里很是疑惑，却也没说什么，

他们走到树下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头猪，“欧”嘴里不由发出惊呼，

“小，小弟，这是今天的晚餐吗？”肖青看的口水直流，就差没扑上去啃几口了，柏成熙则是狠狠的盯着它，他们到底多久没吃肉了？

我看了下手表，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明天有批客人要来，这是明天的主菜，我们要在太阳下山前把它给肢解了，不然引来野兽，就难办了，你们明白了吗？”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那具尸体啊，”肖青明白过来，长出口气，“我还以为……”

“明天，是些什么人？”柏成熙一下抓住问题的核心，问我，

“军人，”我又补充了一句，“在森林西面有个边防所，明天是他们轮休的日子，他们会到这里来聚餐。”

“推掉它！”柏成熙不假思索的说。

“不行！”

“我会补偿你的一切损失！”

“有些东西是无法用钱来补偿的，”我看着他，“不要告诉我你不懂这个道理。”

肖青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们，不知帮哪边好，口里念叨“别吵架啊，你们！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转身走开，开始肢解那头猪，沿着骨头的缝隙切，我很快就解决掉了猪的两条腿，把他们扔进带来的桶里，对猪的构造我算是比较熟悉了，以前被主家接回去，练过一阵子刀，最开始的就是用猪做练习对象，怎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了，我摔了摔头，想把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摔掉。

“有吗，我不觉的有什么东西是能用钱买不到的。”柏成熙还在那冷冷的说道，我的心里已经十分不耐了，

“你知道猪身上有多少根骨头？”我的手一刀刀利落的划下，没有丝毫停滞，“你们一定想不到，153根，很久以前，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数猪身上的骨头，这样干活就不会太无聊了，真可笑，人人都知道自己身上有206块骨头，却很少有人会去关心猪全身有多少块骨头，哪怕我们最常吃的就是猪肉。”

“你想说什么？”

“没有人愿意当那头猪。”

“你要拒绝我！”柏成熙没有生气，只是说着这么个事实。

“没人有义务为你做过的事负责！我们不是一伙的。”我将后面切下的肉块胡乱丢了一地，肖青见着卷起袖子帮忙捡进桶里，

“你，”柏成熙对我说了一个字，没有看我而是看向蹲在地上捡骨头的肖青，立刻没好气的拎起他的衣领，“笨蛋，你在干什么？脏死了，回去。”

肖青用力摆脱柏成熙的手说，“不，我想留下来帮忙，柏成熙，我觉的小弟说的对，你别逼他了，我们能走到这里就是我们的命，如果老头子真想对我下手，那我也无话可说，等你伤一好，你就赶快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

“好，好……”柏成熙不知怎么脸色发青，连说了几个好字，踉跄着走了。

“柏……”肖青看着柏成熙的背影，感觉有点不对，为什么明明是为对方好，内心却好像反而亏欠了对方，他做错了吗？

我埋头肢解着那头比人还高的猪的尸体，全然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背后柏成熙和肖青的对话，我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见，这样的对话，遥远的以前似曾相识，我对谁说过？还是曾经有人也这么对我说过？

树下，我和肖青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第二十二章

晚上，小楼里的气氛跟外面的天气一样阴沉，张平下来吃饭出奇的安静，眼里空空的，对大厅的变动视而不见，不愿和人讲话，对我总共也没说上三句话，放下碗就上楼休息了，真奇怪那个女老师对他说了什么，让他的'感冒'还没好，

坐柜台后面没有精神的肖青，目视前方发着呆，帮我收好猪肉后，他送晚饭上楼，下楼后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变，连饭也不记得吃。

整栋楼里唯一不被影响的人好像只有我，我运土将带有血的地面掩埋，撒了些雄黄在上面遮掩气味，完后，回楼草草吃了点饭打发了晚餐，便开始剁肉，这一剁就是一个多小时，肖青中间被我剁'醒'，但没心思帮我干活，又受不了这种吵，上楼躲清闲去了。

后面我忙着切白菜，剁碎，搅匀，调馅，完了后又开始和面，揉面，醒面，等干的差不多了开始包饺子。

这些细节很耗费时间，全套下来花了我近四个半小时，我粗算了一下，边防7个人，这里3个人，一共10个人，25斤的饺子皮，一斤能包50个饺子计算，这样应该够吃了吧，我捶了捶自己僵硬的肩，活动两下，因为老保持一个姿势，我的脖子明显有些吃力，看看手表离天亮还有五个半小时的时间，时间还很充裕，我端着放饺子的平盖分几次进了厨房放好，用纱布蒙上面，检查下门，窗户有没关好，出了厨房，又检查了下大厅的情况后径直上了楼，明天主要是热菜，现在提前做反而不好，趁着有时间不如休息一下。

上的楼道里，静悄悄的，无人说话，住东头的柏成熙房间里从门缝里透出光，可见，这么晚了都没睡。我摇摇头，年轻人啊！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三天终于来了，我去了屋后的平房，取出早就泡好的酸菜。

天还是黑黑的，前面正前方向我看见有几束光在晃动，朝这个方向来了，有人，我忙抱起坛子锁上门，往回赶。

到大厅里刚放下东西，大门那就人声嘈杂的传来敲门声，我点上几根蜡烛把屋里弄亮后，上去开门。

外面黑影一大片，见门开了，也不客气都涌了进来，

“我就说小郑起来了吧，我们哪次来他不是已经站在门口的。”一人先咋呼道，十八岁左右，胖胖的脸，小小的眼睛，进来就猛说话，

“你小声点，楼里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在睡呢！”一个手拿纸箱的人，在后面提醒道，他也很年轻，不过比刚才胖胖脸蛋的人年纪要大点，脸上挂着含蓄的笑。

“二哥，你们来的怎么这么早，这才五点不到啊！”我对后面那个拿箱子的人说道，

“我们一下防就来了，反正睡也睡不着，不如到这来，还有好吃的吃呢！”先前的那个年轻人抢先嚷道，

“胖子，闪边去！”后面一片绿色军装里钻出个人来，推开挡在身前的小胖，用手挠了挠我的头发，不用看也知道是前天那个‘哨子’，这里就只有他喜欢干这种事，“小子，吃的准备好

了吗，我们这可都空着肚子专等你这顿了。”

“去去去，你瞎说什么呢？没吃饭的，就你一个好吧！”一个人上前笑着捶了哨子一下，拍开了放我头上的手，“你什么臭毛病，见着小孩就喜欢动人头，我可告诉你你这毛病从北京老家就带过来了，一直可都有，也该改改了呵，小心别人父母跟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