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上+番外——万川之月
万川之月  发于:2011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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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包厢女同胞就跳了出来,高喊着在座的男人都要尊重女性,献歌一首。邱砾略说了几个字表示挣扎,立马招致了

舆论攻击,姑娘们吹嘘起了要不是她们卖力地对着评委抛媚眼,今儿也不会赢得这么酣畅淋漓……

这儿说白了都是叶祺的人际关系网,他自然淹没在人堆里左右逢源。陈扬坐在点唱机旁边看了一会儿群魔乱舞,忽然

觉得口渴,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水单过目。

“同志们,同志们!”

好事者看见酒水单,一脸奸邪地跳上沙发吸引注意力。

“同志们都听说过叶祺他酒量好,对不对?”

盛名在外,这火一点就着,一煽就旺。叶祺想把人扯下来,已经来不及。

一票小人群情激昂,连包厢里配的铃铛都拿出来敲,齐声起哄:“对!”

“那咱们今晚就见识见识他到底有多少斤两?咱去弄几瓶白的来?”语调最后高高扬起,倒是个煽动能力很强的家伙

叶祺头脑一热,一出口把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下去:“只要你们都陪我,咱们就不醉不归!”

众欢声四起,都推邱砾去买酒,说是给姑娘们赔罪。

陈扬不好说什么,等了大约一分钟,找借口出去了一下,追上邱砾:“买好一点的酒。”说着,从自己钱包里抽了几

张百元的递过去。

白酒价格越贵,一般入口就越柔和,喝多了也不至于头痛欲裂。

邱砾顿了一下,没接,只道:“拿奖金买就是了,夜里这一闹,明天谁还知道钱都花哪儿了。”

过了一会儿,邱砾一个人拎回来四瓶泸州老窖,还有一叠一次性纸杯。陈扬看了简直想撞墙:上帝啊,老子就少说了

一句少买点,丫怎么就来劲了?!

因为角度巧了,顶灯零散的彩光照在四个排成一排的酒瓶子上,奇光异彩。叶祺看了看拿光了东西委顿在台子上的塑

料袋,再转了个锐角定在酒瓶上片刻,最后对上陈扬的眼睛。只消一瞬便已通晓,各自意味深长:邱砾这问题大了,

都成了私仇了。为了一句怪他不会做人的闲话,他这是想灌死叶祺。

陈扬终究是不放心,趁着众人乱糟糟轮流去点歌的时候挪到叶祺旁边坐下,顺利地混入了战局。自家兄弟,关上门自

个儿按在地上打都没什么,但落在别人手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叶祺掌心里转着纸杯,凑到陈扬耳边:“你能喝多少?”

陈扬笑:“没准,看情况。”

想说谢谢,谢意却太沉重,堵在胸口几乎有些往下坠的力度。叶祺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我唱首歌给你听?”

陈扬恍惚听谁说过,叶祺正儿八经学过十年的古典西洋乐,于是咀嚼了一下这句琼瑶兮兮的话,只是很识相地点了点

头。他凭着直觉猜测,叶祺这话可能分量还挺重的。幸而事实也是如此。

叶祺特地点的歌不知被谁提前了,前奏响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去拿人家递给他的话筒。那双惯常宁和的眼睛骤然

深沉起来,陈扬努力从侧面望进去,却什么都看不透。

是西城当年鼎盛时期的《Unbreakable》。

陈扬读中学那阵子曾跟着BBC一字一句地精练过英音,听惯了不怎么明显的卷舌音和棱角分明的音节切换,这会儿凝神

听着叶祺圆润的美音,倒真是津津有味。

绵延不绝,词尾的辅音全部连上词首的元音,总觉得那歌声里满溢着低回的温柔,异样而新鲜的感动涌上来,势不可

挡。陈扬发觉自己脖颈僵硬,连转过去看着叶祺唱的勇气都没有。这算什么?似狂风骤雨过境,所有感官都被掀掉了

平日的塑封,不可思议的柔软敏感,一阵一阵钝痛。

真是过分啊,连前尘往事都纷至沓来。小时候父亲总会说“等你成了有故事的人,自然会懂”,可他没有告诉过陈扬

,当他遇到一个同样被太多故事深深缠绕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感觉。

“This love is unbreakable

The feeling my heart just can’t deny”

低沉音色忽然拔高进入高音区,柔和转成了明亮,果然不是随便拿起麦克风乱来的水准。包厢里竟然安静下来,有人

做出了鼓掌的手势,却愣住,良久都没想起该放下。

一曲终了,叶祺自己也若有所思。

好在节奏明快的舞曲很快切上来,夜重新被欢声笑语侵占。活动的能力一点一点回归陈扬的身体,他猛然仰头饮尽杯

中辛辣的无色液体,浇不灭的是心底那簇迷惑的火苗。

一轮接一轮,没完没了地有人过来敬酒,陈扬和叶祺来者不拒,越喝越自然,连姿态都松弛下来。一开始大概还有点

起哄开玩笑的意思,后来大家也都在发泄连续一个多月疯狂工作的压抑,转眼倒下了好几个。姑娘们早就被还算清醒

的邱砾打包送回去了,眼下沙发上横七竖八躺倒的都是男人,一个比一个没形象。

陈扬那点酒量最多也就算平常,陪叶祺喝了没多少事情就反过来了,成了叶祺在替他挡酒,所以眼看着三点了还有八

分清醒。而叶祺打定主意不想醉,装进去近两斤白酒还眸光发亮,倒也是奇迹。

陈扬静静坐了一会儿,意识慢慢趋近正常状态,感觉到包厢里弥漫的酒气,不由蹙眉。叶祺看到了,低声问:“不习

惯了?”

陈扬点头,伸手顺过他手里的纸杯放在台子上,示意他别再喝了。

叶祺凝眸看他片刻,开口:“邱砾什么时候走的?”

陈扬闭目想了一下,犹豫着答:“十二点不到吧。”只因太清楚他在想什么,索性接着说下去:“他知不知道你有多

大量?”

叶祺苦笑,也并不算很失望地叹了口气:“我宁可相信他不知道。”

那就是知道了。

他总是善良,即使世界不允许他善良的时候也是一样。面对宏观的外部环境,陈扬知道自己总在索取,永不知足,相

对来说叶祺却总在退守。退到无路可退,因而风轻云淡。

陈扬忽然圈住他的肩,手臂安慰地紧一紧,一触即收,却不知说什么好。

顿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睡会儿吧,既然这帮猴子都摆平了。”

叶祺一言不发地合上眼,睫羽相交,如倦飞之鸟栖在他身边。

陈扬把脸埋在自己掌心里,怀着疲惫守候叶祺的气息渐渐平缓。他太累了,其实醉一次也好。可惜求之不得。

后半夜,陈扬起身关掉了包厢里的电源总开关,拉开一半窗让室内混浊的暖意降降温。

这必定不是个晴朗的日子,天色自绸缎般的黛蓝渐渐泛白,云层由远及近地色泽转亮。拂晓清亮的光线大半隐在淡淡

铅灰的压抑感之中,但无论如何,它还是降临了。

叶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沉默良久,梦呓般轻声说:“面对早晨六点的太阳,总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一听就知道不是他自己的口气,陈扬笑笑,接口:“那是小说吧。”

叶祺没有正面回答,目光渺远望向绵延至天边的积雨云,只道:“我每一次面对清晨,都会觉得很无力。也许我熬了

一夜,也许我刚刚清醒,但不管怎么样,我对这个世界都无能为力,而它随时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同样一个人,人前可以如斯神采飞扬,转眼又会笑着跟你说他是怎样心灰意冷。陈扬站在他身边目送他这样颠沛流离

,用隐忍与谦让给自己制造一层不容逼视的光晕,站得近了却能看见内里的灰,一点一点染上去,几乎已经染透了他

原该熠熠生辉的灵魂。

叶祺,他连最基本的抗争都放弃。

陈扬曾经认为自己才是历经风雪、对人世全无期待的人,与叶祺相知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全无期待”。陈扬的冷

与锐归根究底还是含有对外征讨的目的性,依然涵盖了对烟火人间的野心勃勃,而叶祺……陈扬觉得自己是非说点什

么不可了,为了叶祺而产生的心焦已经让他无法再保持沉默。

“你能做到的事情其实很多,你有那个能力,而且你自己也知道。为什么不能给你自己一个重新出发的机会。”

陈扬的声音洗去了平日的蛊惑感,整个人也不再让人觉得如临深渊。叶祺感念一笑,认真作答:“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因为你不是我。我有的时候深更半夜忽然醒过来,看着寝室的天花板和自己蚊帐的圆顶……”他淡漠地转开视线,

实则不敢再与陈扬对视:“满心的怨毒,却不知该怪谁。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叶祺修劲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台面,练过多年钢琴的惯性,漫不经心的优雅。陈扬转过头凝视这件精美的玉白瓷器

,心知他早已裂纹满布。

“没有人能怀着放弃的态度去获取,你这样输不起,不应该给自己埋这种地雷。”不知不觉掺进话语里的坚定,与其

说是为了说服他,不如说是为了他而暗自下了某个决心。

叶祺似笑非笑看过来,神情却极坦诚,毫无遮掩:“你想我改变,那么给我一个理由。”

陈扬笑得随意,目光直入人心:“就当是你相信了我,可以么。我说这个世界并非全不可信,你面前还有很多东西值

得追寻,你相信我。”

叶祺不由自主深定看他,那绝对是不容辩驳的真诚。可他不满足。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期待陈扬再给他些什么。

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兄弟,我当然相信你。叶祺笑着点头,却是最郑重的承诺。

第五章:瑞雪(2)

上次睡着那是薄醉,过了一会儿睡意又回来了,这才是生物钟效应……叶祺头脑发涨,想再昏过去却被陈扬拦了:“

别睡了,该打车回学校了。”

叶祺心有不甘地翻翻眼,没做声。

回去的出租上,途径宿舍区叶祺就开始贼心不死,蹭到开车师傅的旁边去:“就这儿停停吧。”

懒人多得是,另一辆车上那四个人就全体在宿舍区下车,回去补眠了。

人家可怜的师傅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听到陈扬在后头说:“继续开。”

一个不小心,这声音就成了数九寒冬的架势,叶祺打心眼儿里同情师傅,于是转身用万般哀怨的眼神看着陈扬:“我

困死了……”

陈扬无动于衷,两眼平视前方,不怒自威,搞得自己像个巡视三军的总参谋长。

叶祺只好默默地吐血。

KTV的通宵场早晨六点结束,学校的晨跑六点四十五开始,时间倒是卡得正好。车开回学校后门,进去就是食堂,陈扬

和叶祺随便找了张桌子相对坐了一会儿,然后扔下书包去打卡。

这一出去,碰巧就赶上了二零一零年的第一场雪。

上海的冬天总是阴沉沉的日子居多,雨水不多,雪就更难得。叶祺到现在还记得初三那年圣诞节下的雪,全校学生全

跑到操场上去小浪漫,欢呼雀跃,感人得要死。

细碎的雪片在半空中盘旋,万物的轮廓都温柔起来,让人一瞬间可以释怀很多东西。一只姜黄色的野猫从灌木丛里呆

头呆脑地钻出来,望着天际露出略有些惊讶的慵懒表情。叶祺光顾着看它,雪落在睫毛上许久才觉得濡湿,抬手去揉

脚下就缓了几步,一层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们在起点打过卡,十五分钟内必须到达终点,本来以他们的速度是没有问题的,但既然下了雪,终点打卡的老师就

有可能提前回去。陈扬放慢步子等了叶祺一会儿,忍不住回头去叫他:“叶祺,快一点。”

这一日的陈扬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下摆在膝上几公分猎猎飞扬,回身的动作挺拔利落,神情冷凝如常,眼里却蕴

了温暖的关照。然后他在路边停下来,慢慢把手收进风衣的大口袋里,平和地等待。

叶祺五雷轰顶。

白驹过隙的须臾光阴,已然福至心灵,原来自己渴望的从来不是他的友情,而是他时时刻刻的挂念、无处不在的关怀

、灵魂契合的羁绊……他的爱情。

他要他凝眸相视,从此眼里只有他。

陈扬看他有点愣,干脆自己走回来,唇角勾起笑意:“怎么了?”

叶祺骤然不敢看他,伸手在他手臂上握了一下:“没事,雪花落眼睛里了。走吧。”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惊涛骇浪刚一翻滚就被压进心底。叶祺深深吸气,心脏被自己逼到嗓子眼里,一时狂喜一时茫然

,只得一言不发追随陈扬的身影。

原来这就是答案。兔子爱上了他的窝边草。

叶祺心事重重地回到教室,一眼望去就知道不对劲。邱砾面色不善地坐在离大本营很远的角落里,王援和顾世琮都有

些悻悻的,围坐在一起嘀嘀咕咕。

陈扬坐下来,习惯性地拍了拍王援的肩,转过头去笑着跟顾世琮打招呼,“顾公子”。

叶祺折腾了大半夜,懒得废话,便直接问:“那位又怎么了?”

王援直勾勾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调转目光央求顾世琮:“你说吧,我实在说不出口。”

顾公子拿那种特有的温柔敦厚的眼神笼罩着陈扬和叶祺,等他们觉得有些瘆人了才打开话匣子:“昨天夜里邱砾回来

就接到袁素言的电话,说要跟他分手。”

王援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低声提醒:“你知道的他们不知道。”

顾公子恍然,解释道:“袁素言看上王援了。”

叶祺耳朵里嗡得一声,慢慢捂脸,一阵明显的酸痛从脑组织深处向太阳穴蔓延:“你……你们……唉……”

陈扬不知怎么觉出了滑稽的意味,努力思考了一下,问:“我们前段时候忙那个比赛,是不是袁素言发现邱砾不接电

话就打给你了?”

被他这么一提,叶祺回忆起有一阵子王援和顾世琮的神色持续怪异,不由接口:“你就安慰她?一来二去她就看上你

了?”

王援一言不发瘫在桌子上,像一条千疮百孔的破麻袋,拎都拎不起来。顾公子代他点头招认,犹豫着说:“我不太明

白,她跟邱砾两三年的感情能凭一个多月长途电话就转移到王援身上?”

叶祺长吁短叹:“这就叫世事无常啊。”

顾公子把两条浓密的眉毛皱得死紧:“上次她从北京过来看邱砾,我就觉得邱砾也太不会哄人了。见了面一五一十只

知道说学了些什么,学校环境怎么样,硬件条件如何如何,半句甜言蜜语都没有。毕竟袁素言长得不差,人又知道上

进,在北京肯定不缺人追……”

陈扬摆摆手,道:“这倒不是问题,她也没看上身边的谁。王援……诶,王援,你是哄人哄习惯了一时失手?还是你

自己也多少有点意思?”

王援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我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天地良心啊,我还不是因为邱哥跟着你们早出晚归的怠慢

了她,这才多费了些口舌安慰她?!谁知道……”

其余三人对其上上下下地扫描,看来看去都不算纯良。

王援急了:“我手上握着的姑娘就好几个呢,我挑哪个不好,为什么要弄个远在天边的?而且,你们也知道,我喜欢

那种比较活泼的嘛……”

这是实话,安安静静的姑娘不是王援的那杯茶。叶祺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掩面:“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很难收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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