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上+番外——万川之月
万川之月  发于:2011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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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否则考场上会耽误很多时间……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追过来,陈扬停下脚步,回头,果然是那个大冬天穿着毛线裙长靴子袅袅娜娜的小姑娘……不由

心底叹了口气。这都是何必呢。

于娉婷跑过来,慢慢拉住陈扬的衣袖,低声问:“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那是混合着柔顺与羞赧的语调,如青烟散在幽暗的楼梯转角处,一点点不甘心的倔强。

陈扬低了头看她,尽量控制着无奈:“我不知道怎么回你。”

于是长久的沉默。

于娉婷一动不动盯着他,眼底渐渐聚集了泪水,氤氲着尴尬的气氛。陈扬愈发无言以对,只好陪着她不言不语。

“那么……那么至少……”姑娘犹豫着开口,忽然拼尽全部的勇气,迅速踮起脚尖吻上陈扬的唇。

陈扬的眼睛骤然睁大,不知所措地僵住了。确实是柔软的触感,带点胆怯的触碰,舌尖轻轻探寻着他的牙关,甚至连

带着整个温热的身体都贴近自己……却说不出的腻味。

于娉婷几乎是等待着他抬手扶在自己肩上,施力推开了。

这真是再也不能更难堪的境地了。

陈扬稳了稳神,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嘴唇,皱眉道:“你……”

于娉婷怔怔后退,差点在台阶上踏了个空,踉跄了一下才发出微微的声响:“对不起。”

目送她转身快步离去,陈扬感觉她好像是在边走边哭,却什么也顾不得了。意外的反胃涌上来,好似吞了什么不洁的

食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难道就这么厌恶么,连色心都消了?!毕竟那是个出了名的好姑娘,勤勉认真,看上去也

妥帖出众,至于么。

是啊,陈扬你至于么。这就是半个小时后叶祺的原话。

陈扬有些恍惚地进了寝室大楼,好死不死遇上洗完澡开始爬楼梯的叶祺,不知怎么就实言相告了。叶祺不知为何笑得

十分幸灾乐祸,似乎获知了什么他都不知道的秘密,实打实的春风得意。

只可惜那是陈扬的初吻啊,唉唉唉。叶祺抱着个脸盆慢慢上楼梯,侧头看看脸上镇定心里却乱了套的陈扬,猛地意识

到自己更深层的想法:他居然期待陈扬是他的。每一个第一次,每一个慌乱无措的眼神,每一次无可奈何的温柔……

叶祺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闭上了嘴。

第六章:心悦君兮君不知(31)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冬日的阳光总是格外珍贵,照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恍若碎金,让人茶饭不思,只想

找块枯草地躺着去晒太阳。

还是那辆洗得放光的奥迪,像上次一样流畅地滑进停车位,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停顿犹豫。叶祺过去敲了敲窗户

,里面很快露出陈飞略带疲惫的面容。因私出行,他没有穿作训服或者常服,身上一件黑色的夹棉外套衬得人更显冷

峻,笑一笑像是上天恩赐。

叶祺扶着车窗说:“我帮你去叫陈扬?他在阅览室复习。”

陈飞锁了车开门出来,军靴在水泥路面上转了一下,给人降尊纡贵的错觉:“不是说了专门来找你的么。走,我们找

个地方坐坐。”

陈家的人大致都是这样,没有架子也从不挑剔,但出身所带来的贵气宛如天成,举止投足都摆脱不了那种俯视众生的

感觉。还好只是骄矜,从不骄纵,因而不会惹人嫉恨。

在学校里十足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落座在上次陈飞过来跟陈扬一起待的长椅上。温度降至零下,人工湖的湖面上有

薄冰,一只白色的大水鸟在冰面上晃晃悠悠地走着玩儿,每隔几步就扑闪着一米多的大翅膀,随时盘算着飞走。

陈飞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开了口:“我知道这么指名道姓要找你确实很突然,但我也是没办法……”

叶祺偏过头微微一笑:“两宫太后逼得你要上吊了?”

陈飞愣了一下,立马开始苦笑:“是啊,看来陈扬跟你说过家里的事情了。真是……唉……我是真不会哄家里人开心

。眼看着我们两家的房子都快成冰窟窿了。”

“我这次特意过来,就是想拜托你劝劝陈扬,让他过年的时候好歹回家看看。他从小没什么朋友,能遇上你也是他的

好运气。我算是劝不动他了,只能来找你。”

叶祺看着自己眼前呼出的白气,心里一层一层全是交叠的愧疚。人家家里人都这么信任你,而你呢?你却这么色心蓬

勃地觊觎着人家。

“你是不知道,陈扬从小就比我会哄人。明明是他整天板着脸不言不语的,回家大人却都喜欢他,门里门外像两个人

。”

嗯,没错,以那个妖人现在的样子来看,小时候也肯定是个风生水起的料。学校上上下下几届学生他都能一股脑全对

付了,家里两个足不出户的贵妇人还能搞不定么。叶祺且听且应着,不知不觉发挥出一个绝佳倾听者的能力,引得陈

飞夹着半支烟越说越顺畅。

“他啊,比我晚三年被带去玩实弹打靶,也就……是十三四岁吧。结果没几个月就跟我的准头差不多了,谁见了都说

天生枪感好,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还有近身格斗,我爸和他爸的本事都给他一个人学去了,连我都是后来上军校的时

候跟教官练的。”

“要说天之骄子,我真觉得我从来不是。陈扬才是,我只不过是仗着家里环境好,比别人走得快了几步,路上更顺利

而已。”

陈飞说话总是谦和的,谁都好,就他自己不够好。叶祺有些犹豫,不知该在笑容里掺上几分熟稔,边想边说:“别,

你也太过了,不是家里好一点你就能走得比别人快的。陈扬说过你读书的时候简直不要命,他跟你比根本就是懒鬼。

陈飞脸上浮起一种追忆似水年华的表情,在氤氲的烟雾中半是惆怅半是搞笑,末了站起来看着叶祺:“不早了,我请

你吃饭吧。你可得给我记着拜托你的事!”

叶祺假装害怕地瑟缩了一下,笑着应:“诶呦那我还敢吃您的东西么,吃人家的嘴短啊……”

刚才那位水鸟君总算玩够了,展开洁白的羽翼,振翅飞向光灿灿的晚霞。寒气中的松林迎着风簌簌而响,深幽如面前

蜿蜒莫测的未来。

气温摧枯拉朽一般往下狂跌,终于在某一天达到了零下五度。南方的阴冷从来不同于北方,寒意浸润了每一个空气中

的水分子,无孔不入地钻进人们的骨头缝里,无处可逃。人在户外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像是对冬季的挑衅,而自然也乐

此不疲地回应着这种微弱的反抗,时不时奉送一阵柔缓的阴风,令人裹紧了大衣有苦难言。

六楼的寝室简直是呆不下去,晚上手脚冰冷地蜷缩在被子里,要等上很久很久才能勉强睡着。而不幸没有占到阅览室

的位置时,大家不得不坐在自己的桌前,忍受着膝盖以下完全没有知觉的那种冷。

爹娘们来指导工作的时候总会说你们这算哪门子的艰苦,殊不知这种艰苦的直接原因正是国民总体生活水平的急剧攀

升,也就是俗话说的人比人气死人。全国人民都有暖气,就你哆哆嗦嗦坐在寝室里,你心理能平衡得了?!

学生这个职业啊,说来有的时候是最没有节操的。再尊崇素质教育的学校最终都免不了考试,而对分数再嗤之以鼻的

学生一到这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投入轰轰烈烈的战斗。复习嘛,就是从头学习,众人聚在一起抱怨着、嚎叫着、哀怨

着,第二天考完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年关将近,人心惶惶,考试季如约而至,年年如是。

然而全身心投入复习之前,陈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买新手机。

他原来那个手机是比较老式的翻盖商务手机,被他最近拿在手里开开关关地居然整个断成了两半。作为学校里混学生

会的中坚力量,一到期末各种总结和述职蜂拥而至,少了手机简直是要命。

于是寒风阵阵中,陈扬拖着叶祺来到了上海的著名地标:火车站旁边的不夜城。

不夜城卖的手机基本上是最接近正版的水货,价格大概便宜个二三百块的样子,不太信仰正牌货的人都会从上海的犄

角旮旯里赶赴不夜城。这两个人坐了两个小时的轻轨转地铁,终于踏上了火车站附近这块光怪陆离的土地。

叶祺跟在陈扬身后钻出地面,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风,忽而感慨道:“你看,这就是我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看到的景

色。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大的变化。”

陈扬奇怪地瞟他一眼:“哦?你不是上海人?”

叶祺望着他三秒,然后笑得很复杂:“我在南京待到了十岁呢。”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是老乡?”

“你不问我,我怎么告诉你。”

“我没事问你是不是上海人么。”

……

其实事情的真相更接近于叶祺实在不想再多跟陈扬扯上任何关系了,免得心火噌噌往上冒,真出点什么事绝对是他不

愿意看到的。是啊,他们是老乡,叶祺家还就住在距军区总部三个路口的地方。可这些,何必去提及呢。

依叶祺的性子,开了这个头肯定有话没说完。陈扬心知肚明,替他开个头:“诶,你说每天从那个亮晶晶的候车大厅

里走出来的人,有几个能如愿以偿。”

劳动人民的卑微梦想在这一刻感染了叶祺,太多情绪冲上心口,倒是无语凝噎了,一双眼睛愣愣地盯着陈扬。

对方讶然失笑,拉他一把避开卡车开过的喧天尘土:“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

叶祺皱皱眉,并未与他争辩。陈扬言语里的宠溺不幸被叶祺解读成功了,整个胸腔八级强震,自然不敢再去跟他搭话

如果你知道我整天对你存着什么心思,你会不会一拳打上来?

你会不会走得头也不回?

叶祺自嘲地笑了笑,在陈扬上臂不着痕迹地搭了一把,低头道:“行了,快点过去吧。”

两人趁着夜色绕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买了一款跟叶祺一模一样的诺基亚触屏。陈扬挑着眉毛问他难道不怕人言可畏,

说他们俩用的是情侣款。叶祺很豪爽地挥挥手,回答他“我跟你本来就情深似海,还怕那些流言蜚语么”。陈扬扫一

眼旁边小橱窗里陈列的粉嫩嫩的夏普翻盖,很识趣地沉默了,这下连店里的老板都笑了个合不拢嘴。

好几年后,陈扬要淘汰这款手机的时候,叶祺坐在沙发上恋恋不舍地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最后还是陈扬抢过来扔到一

边,把他扯到怀里去顺毛,这才解了他那滔滔不绝的伤感。

是啊,想当年,他只能把渺茫的希冀寄托在小小的手机上。

第七章:球形闪电(1)

冬夜苦寒,众人实在冻得睡不着总习惯闲扯一阵子。直观地获知另外还有三个人醒着,大概也能在心理上制造出些许

温暖来。

邱砾照例一言不发,叶祺和王援正说到兴头上,你一言我一语聒噪个不停,顾公子跟着间歇笑两声,宣告自己还存在

着。这样的夜晚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就像他们四个人共同度过的无数个寝室之夜一样。

谁又能未卜先知,如此清润良夜,竟把一个人的人生拧转了一百八十度。

谈兴正浓,房间里又是一阵捶床大笑,忽见顾公子的手机在暗中亮了,紧接着就是哐当一声。

王援坐起来探身去看,立马笑背过了气,叶祺连声问询他怎么都答不上来。也真不能怪他,人一辈子真没几次能狂笑

到这个地步,自主呼吸都丧失了,胸腔腹腔都存不下氧气。

天可怜见,顾公子掉地上了。

好不容易喘过来一口气,叶祺道:“怎么这么半天还没爬起来?可别摔个生活不能自理啊。”

王援上气不接下气,说出来的话却照样欠扁:“生活不能自理没事儿,留只手X生活能自理就行了……”

邱砾愤怒地转了个身,声音硬邦邦敲在墙上又弹回来:“你们让不让人睡觉了?!”

骤然静了静,王援拖长了声调嘲讽道:“果然黄花小伙子嘿,这话都听不得了,还不知道以后……”

“行了,你少说两句。”叶祺忽然沉声说出这么一句话,一切刹那间安静了。

王援诧异地回头,先对上的是叶祺肃穆的神色,再转一转便看到了地上的一堆棉被和里头卷着的那个人:顾公子坐在

那儿,满脸空茫无措,僵直地死瞪着手机屏幕,就像一瞬间被抽走了三魂六魄。

王援明显被吓着了,小心翼翼出声:“顾世琮?”

顾公子喉结滑动,咕噜一响,干涩得连开口都勉强。叶祺本能地想要爬下床,却连带着被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末日般死寂。

之后的无数次回忆都曾反复掂量这个时刻,叶祺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传说中地球被上帝放弃的情景。所有的大天使撤

出战场,光明泯灭,黑暗肆虐,世界被撒旦接管。很久很久以后他们才清楚地得知事情的始末,是顾爸爸手下的一个

高管猪油蒙心,搞到最后资金链三分之一都是黑的,顾家作为董事会首席难则其咎。事发突然,连资产转移都来不及

,这就叫一朝倾颓。

而此时此刻,顾世琮只是睁大了茫茫然的眼睛,像个丢了整盒糖果的小孩子。他说:“我爸,被抓进去了。”

这事一出,真没人有心思找周公了。半痴呆的王援坐在床沿上陪着半痴呆的顾世琮,邱砾坐在床头就着桌上台灯的光

翻书,叶祺受不了这么憋闷的气氛,胡乱套了件厚衣服去阳台上看夜景。

但,有什么夜景好看呢。无非是花坛和寒风。

陈扬的窗户就在斜后方,透过玻璃看到了叶祺的背影,很自然短信就过去了:“怎么了?”

叶祺在没怎么穿整齐的外衣里挖了一会儿,把振动源握在手里,想了又想,还是这么回了:“没什么,你早点睡。”

印象中,这好像还是叶祺第一次婉拒跟他说实话。陈扬放下手机,拉上了窗帘才敢露出一点懊丧的表情。果然人人身

上都有盔甲,靠近了总归会刺痛彼此,何况他是叶祺,他是把滴水不漏、淡定温和诠释到极致的叶祺。

你以为你是他的谁,竟然妄想事无巨细么。陈扬忽然抓起桌上的杯子把半杯冰水送进喉咙,灭了心底那点小火苗般跃

动的惆怅。

早上,顾世琮失魂落魄在水房里收拾仪容,王援束手无策站在一边看着,着实担心他要拿牙膏挤在手心里洗脸。

对面寝室有人前几天听到了顾公子打电话约人家姑娘出来,见了就打趣他:“洗个脸还找参谋啊,怎么,去约会?”

当事人根本什么都听不到,王援忧心忡忡示意人家别说了,自己想了想又凑上去:“好像你约的还真是今天,你还去

见人家么。”

顾世琮定睛看了他一会儿,转头把泡沫洗掉,血色所剩无几的嘴唇缓缓动起来:“不用了。这种事,在我们这种圈子

里传得很快的。她……她不可能来了。”

陈扬碰巧也在水房里,背对着两人洗漱,闻言不由一怔。原来是顾公子家里出了事,不是叶祺的私事。

温柔倜傥的贵公子,一夕之间学会了什么叫人情冷暖。陈扬透过镜子观望,身后王援正急得团团乱转,对视一瞬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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