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娘子神情疲惫地叹了口气：“或许，也遇害了。”

“……”小洛欲言又止，冷眼半眯，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的面孔……慕江雪。

这几日，慕江雪那妖孽实在是太安静了点，总叫人不放心，但愿这件事跟那厮没有关系，不然的话——

小洛转向小白和小黑，吩咐道：“你们两人去看下慕江雪在看什么。”后者微微颔首，便急忙退了出去。

小三儿疑惑地问道：“总管是怀疑他？”

“只是其中一种可能罢了，我倒是更担心……上次那伙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有后患，那红衣少年，还有他身后的主谋……小洛担忧地抿着唇，猛然顿住，“小三儿，你随我，马上去找假大仙。”

根据以往的几次经验，假大仙对凌江月总是出乎意料地“和蔼”，一次次开导他不说，还把无字天书交给他……要说那人跟她家老爷没有关系，她还真不信了！

“可是……”这三更半夜的，国师应该早已就寝了吧？

“没有可是。”

“是。”

小洛满意地点点头，临走之前，瞥了眼骚二，老丑和王八，对三人道：“你们三个守在这里，别人任何人靠近。骚二，若是有人不识相地硬闯，就尽管毒死他！”

“是。”女子凝重地点头道。

毒娘子连忙上前两步，问道：“那我呢？”

“你要不留在这里守着，要不就去找千面郎君的……尸体。”小洛没心没肺地昂头道。

“得，我怕了你了。老娘还是守在这里吧。”

任务分派完毕，几人离开分开行动。

半个时辰之后，凌江月也已悠悠醒来，脑袋昏沉沉的，依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望着白色的床幔，他迟疑了片刻。转头看向外沿。，正好对上玄天烬担忧的目光。

“凌江月，你终于醒了。”玄天烬激动地上前，扶着他起身。

凌江月懵懂地眨眨眼，刚才……忽然想起之前的情形，顿时一脸惨白，急声道：“轩辕语死了。被上次出现的红衣少年杀了，他假扮成玄天昊的摸样把我从凌府掠走……”

“凌江月，你别急，刚刚受了凉，先歇着，把这碗姜汤喝了。”玄天烬尽量微笑着道，可惜还是笑得不怎么自然罢了。他有些笨拙地端着姜汤，捏着调羹，继续道，“我喂你……”

凌江月汗颜，心中愈发忐忑，隐约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仔细地打量着对付，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他们把我当成杀手凶手？”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玄天烬轻轻摇头，十分坚定地说道。

闻言，凌江月心底涌起一丝温暖，可是更多是惆怅，只怪他有时候太聪明，玄天烬这样说，不就是意味着他已经惹上麻烦，背上黑锅了吗？

老皇帝最后会如何处置这件事？他一点也没底。

“来，张嘴，姜汤已经吹凉了。”玄天烬耐着性子，轻声哄道。

见状，凌江月不由得笑了笑，一边配合地张嘴，一边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明天会如何？那就等天亮之后再说吧。

第104章：假大仙的真面目

夜风飒飒，竹叶风中簌簌地轻动，紫竹林外蒙着一层大雾，恍惚之中，无数人影穿梭迷雾之中，眨眼间又消失不见，像是错觉。

王宫之内，居然有这样诡异的对方？

小洛暗暗捏紧软鞭子，朝小三儿使了个眼色：小心行事。后者凝重地点点头，右手紧握剑柄，两人缓缓前进。

穿过紫竹林，便是国师清修之地，只是那么多年来，甚少有人冒险去打扰国师清修，传闻曾有宫女不慎误闯紫竹林，最后却死于非命，死相凄惨至极，闹得人心惶惶，可是老皇帝一味地维护国师，久而久之，这里愈发人迹稀少……

小洛忽然止步，右手摸进怀里，隔了一阵，面上闪过一丝欣喜。

小三儿一边警惕注视地注视着四周，见她手中突然多了样东西，真是不久之前，玄天烬交给小洛的令牌，据说谁带此令牌可自由出入国师的清修之地……

“总管？”

“你过来。”小洛神秘兮兮地朝对方招招手，后者十分配合地上前两步，啪地一声，令牌被粘在了小三儿的脑门上，“好了，你走前面，我在后面保护你。”

小三儿嘴角微微抽搐，无语了，顿了顿，急声问道，“总管，你用的不会是骚二配置的强力胶吧？”

“咳咳，你说呢？”小洛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抡起右脚直接踹向对方的屁股，“快点走！”

小三儿脚下一个踉跄，摇摇晃晃地向前扑去，幸亏这今年他的武功尚未荒废，不然被小洛这么一踹，非得吐血不可！

前一刻还大雾弥漫的紫竹林，奇迹般地产生了变化……

确切地说，是小三儿脑门上的令牌突然迸发出一道强光，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总管！？这……”

“废话少说，快走！”小洛不耐地催促道，心底逐渐涌起一丝异样，回想当日初见假大仙的情景，极少的几次照面，她都有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认识那人很多年了。后来，她将事情告诉了骚二，欢庆大典当日，骚二刻意混到了灵祁使节的席位附近去伺候那刁蛮任性的轩辕语，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就近观察假大仙。

事后，两人私底下交流一番，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测。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一路留下记号，不知不觉间，眼前豁然开朗，紫竹林已在身后，而不远之处坐立着一栋竹楼，楼内灯火通明。

小洛冷眼半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连忙阻止了正要上前的小三儿：“小心点，前面有个九宫格阵。”说罢，她弯下身，捡起脚边的一粒石子扔了过去，石子落地的刹那，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南射向北，直至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才停了下来。

小三儿见状，后知后觉地拍拍胸脯，转眼一看，怔了怔，搂前北边的空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羽箭。

“总管大人英明！”

“别拍马屁。”小洛撇撇嘴，心跳愈发急促，九宫阵……她思索着闭上眼睛。

最初，她和小三儿的那场比武，若不是有凌江月那混蛋在一旁指点，她未必能赢，但之后那么多年，她跟在那混蛋身边，也学了不少的东西，譬如阵法。

接下去，我走一步，你跟一步，决不能出错。懂？再次睁开眼，她心头一片清明。

“懂！”小三儿严肃地点头道。

入阵的第一步，四周景象陡然一变，苍茫大陆之上飞雪漫天，寒从脚起，直入骨髓。照理来说，练武之人，尤其是武学修为高深者，根本不会畏惧寒冷。

但两人皆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寒之痛，小洛狠狠地咬着牙齿，大声提醒道：“别分心，注意跟上我的脚步。”

“是！”

第二步落地，飞雪天眨眼间变成了万丈火渊，热气腾腾，几乎将人烤焦。

小洛呲牙一笑，语带嘲弄：“奶奶个熊，我好想闻到自己被烤焦的味道了。”

“总管大人，你可真会开玩笑。”小三儿汗颜，愈发觉得国师的品味“独特”，居然在自己的住所外摆上这么变态的阵法。

走出九宫阵的那一刻，两人都已累得大汗淋漓，回头望去，不过百步的光景，却似经历了几十年得风风雨雨一样漫长。

吱嘎——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白袍的老者正一脸微笑地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注视着两人。

“进来吧。”

小洛与小三儿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先后走了过去。

屋内的布置比较简单，除了竹藤编制的桌椅，便只有一张竹榻，桌上摆着一只天青色瓷花瓶，瓶中插着一株新鲜的桃花。明明已过了花季的桃花，却开得十分旺盛。

小洛意外地挑挑眉，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看向对方，朗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以为我是谁呢？”老者和蔼可亲地抿着嘴，笑容愈发慈祥。

小洛却微微变了脸色，不悦地拧着眉头：“奶奶个熊，凌江月！凌江月！你大爷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人已扑了过去，她狠狠地揪着老者的衣袍，气得磨牙切齿：“你居然骗了我们那么多年！”

“啊！”小三儿惊讶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眨眨眼，有些懵了。假大仙是凌江月？哦不，确切地说，应该是那个嘴巴又毒性格又恶劣，还喜欢玩深沉的那个混蛋王八蛋！

“小洛啊，你快把我掐死了。”

“掐死你这祸害！装大仙玩弄别人的感情，啊，我要杀了你！”

“总管，淡定！淡定啊！”

“淡你哥头……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等小洛发泄完毕，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三人再次坐回桌边，安静地有些诡异。

半晌，小洛捋捋头发，看向对面已经衣衫褴褛，右眼一团乌青的老者，闷闷不乐地道：“为什么？”

“这个。”老者微微一怔，无奈地道，“说来话长。”

“……”总管大人真是越来越暴力了，对面这位可是他们家老爷……额，不对，应该是……太老爷？！

“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

他飞仙之前的最后一劫——情劫。

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苏醒的那一刻，发现自己落在一条小溪边上，头顶云雾缭绕，而他所在之地，却是万丈深渊之下。

全身经脉尽断，记忆一片空白，甚至不能动弹，是独居在山涧的一名少女救了他，少女名叫萱樱，医术不凡，却性格单纯，十分善良。

“你叫什么名字？”

“记不清了。”

“我是在溪边捡到的你，又正好是满月，那你以后就叫溪月吧。”

溪月……他没有反驳。没有过去的人生，过得十分逍遥，尽管日子很单调。

萱樱每月会出门一趟，将药材卖给附近小镇的药材铺，然后购置些日常所需的物品。

两个人很默契地过着日子，渐渐地，他喜欢上了少女，这种喜欢，是否就是“爱”，他自己也说不清。直至萱樱表白的那一天，他们在漫天繁星的夜色之下，私定终生。

次年，萱樱诞下了一名男婴，取名……江月。

他原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美满地过下去，然而突然有一天，梦醒了，他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过往，想起了曾经的爱人，这才明了：原来他对萱樱的喜欢，只是怜惜和欣赏。

若错，便一直错下去。

偏偏那人找上了门，大军压境的那一刻，将他逼上了绝境。

一场血战的凄惨下场是：他失去了妻儿。

萱樱身中三刀，最后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他的儿子被抢走，那人一脸悲伤地望着他，居然当着他的面说……

“凌祈月，你竟敢背叛我！今日，我便亲自毁了你的孽种！”

刚满三个月的儿子，被生生的抽出魂魄，只剩下一具躯壳。

哀莫大于心死，最后那一刻，他终于抛弃一直阻挠他飞仙的“情爱”，渡过了情劫。

可是他放弃了成仙的机会，选择继续逗留人间，萱樱已死，但他无法弃自己的骨肉不顾。

毁天灭地的一招之后，他重创吐血，却也如愿以偿地夺回了儿子。

每日以半仙之神的血肉维系着儿子的生命，即便只是一具只有微弱呼吸，却不会哭不会笑的身子，他也从不后悔。九年之后，他的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下去了，那一夜，他夜观天象，窥视天机，得知自己的儿子并没有魂飞魄散，只是他的灵魂已经到了另一个时空……

那一夜，他回到了玄月，找到了玄霖，当时已登基为帝的玄霖，足够提供他安生之所。

再后来，他逆天而行，强行抽出自己的魂魄，附身在凌江月身上，却选择离开了王宫。

因为不知不觉地，他发现自己和玄霖都变了，这种改变让他心神不宁，逼得他换乱之下选择了逃避，开始漫长的江湖游历生涯，先后结识了鬼谷神医龟牙子，后又救下了银月妖女洛秋水……

“咳咳。”小洛摸摸鼻梁，脑袋昏沉沉的，这故事真他奶奶个熊的悬乎啊……

“太老爷，小的有个问题。”小三儿一脸好奇地举手发言。

太老爷……他眼角微抽，却已然笑得和蔼可亲：“问吧。”

感觉真诡异。小三儿脑中猛地划过这一念想，却很明智地没有说出口：“于是，您今年贵庚？”

“四十有八。”

“……”看起来真像八十有四。

“去，轮到我问了。”小洛气冲冲地推开小三儿，啪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沿，直视着老者拧笑道，“凌祈月，是吧？”

“嗯。”对方微笑着点点头，一副单纯又无害的模样着实叫人恨得牙痒痒。

“既然凌江月是你儿子，那么——你大爷得！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有人在设计陷害你儿子啊！你居然还笑，笑你哥头啊！”

“总管，冷静！冷静！”小三儿连忙跑过来拉住小洛，免得她等会一时控制不住，又冲过去扁人了。

“滚开！”小洛斜着眼，狠狠地瞪向小三儿，后者面色抽搐着松开手，只好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

“事实上，凌江月早已在二十九年前死去，从他的灵魂飘去另一个世界的那一刻起，这世间便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奶奶个熊，那是你儿子！”小洛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瞪着对方。

“正因为是我儿子，我当初才逆天而行，一月之前，再次破例将他的灵魂牵引回来。”毕竟是他欠了萱樱，她临死之前，他曾答应过她，一定会将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然而——

“正是因为这样，他必须要渡过这一劫，才能在这个时空存活下去，否则——”

小洛气鼓鼓地瞪着眼睛，假大仙就是假大仙，真是让人无语了！可是，冷静下来细想，这一切也不是他的错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对，这也是我想问的！”小三儿猛地跳起身，扑了过来，一脸紧张地望着老者，心底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这张干巴巴的脸皮一定不是太老爷的真面目吧？

明明是心底偷偷地想着，却不自觉地问了出口。

结果连小洛也一脸怀疑地盯着老者瞧上瞧下：“太老爷，您着是冒充的谁呀？”

凌祈月尴尬地摸摸下巴，道：“一月之前，我的灵魂才刚刚返回身体，但是因为这二十年，身体一直封印了起来，所以还是当年的模样……”加上玄霖一意孤行，直接把果实咔嚓了，于是他现在只好天天易容成国师的模样……

小洛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立马猜到了正题上，浑身一颤，拍着胸脯道：“啧啧，你们可真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