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连好几天，欧阳决都是无精打采的。有时候好像是在想事情，有时候又像是在挣扎些什么。我妻明却还是老样子，

总缠着吴小帅不放。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在一个寝室而外，其余时间几乎都腻在一块儿。

吴小帅也不烦他，反而处处护着他，真就拿他当自己弟弟一样疼着罩着。黄飞有时候就拿我妻明开玩笑，叫他大嫂。

吴小帅虽然不爱听，可也不好太过认真。反观我妻明倒是欣然接受了这称呼。

军训过去半个月了。这天，教官宣布要开始野营拉练。女生们唉声叹气。男生自然都乐翻了天。尤其是吴小帅，口水

流了老长。还不知去哪儿呢，就开始盘算怎样与小美眉邂逅了。还计划着要搞一次英雄救美什么的。

我妻明也表现的异常兴奋。因为只要一离开校门，他就不再受寝室的局限了。

次日一早，同学们就背着行李卷儿纷纷上了车。我妻明挨着吴小帅的身边儿坐了下来。小声喃喃着。「小帅，我……

我没住过野外。」

「其实我也没住过。」吴小帅嘿嘿地乐着。「就因为没住过，所以才好玩呀。」

「是吗？我可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我妻明一脸的苦大仇深。

「放心吧，有我呢。」吴小帅大包大揽地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扛。他最不愿看见我妻明落寞的表情，总觉得叫人心堵。

车子开出了沈阳市，直奔棋盘山军区。到了军区大院儿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这里没有吴小帅想象中的高山流水、花

草丛生，更没有可爱的小帐篷。有的就是黄土地、高围墙和铁丝网。

「他***，怎么觉着跟进去了似的？」黄飞摸着自己的脑袋冒出冷汗来。

「烦啊！」这回换吴小帅苦大仇深了。

我妻明倒是笑容满面、心情舒畅。因为他知道，一般这种军区住的都是大通铺。终于能有机会跟小帅『同居』了。他

拿余光偷偷地扫吴小帅，却冷不防碰上了欧阳决冷森森的目光。

「你又想干嘛？」我妻明压倒了声音问欧阳决。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欧阳决冷冷地回他。

「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我对他是真心的。」我妻明也快怒了。他不懂，欧阳家的人怎么都这么死心眼？

「真心？」欧阳决冷冷一笑。「我妻明也会有真心？」

我妻明冷笑。「难道非得对你真心才算是有真心吗？欧阳，你可别忘了。当初我就直说了。咱们俩之间就只是玩玩。

玩得出感情就继续，玩不出感情谁也别怪谁。是你一口答应，说无所谓的。」

「我就是不想看见吴小帅再被你骗！」欧阳决愤愤地回瞪。

「我怎么就骗他了？」我妻明真搞不懂这欧阳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说，你也认定当初是我骗的你了？」

「我……」欧阳决无言以对。他不得不承认我妻明所说的都是事实。他们之间本就没有感情，又何谈欺骗？再者，俩

人一开始就都说好了只是玩玩。是自己一直放不下、放不开，这的确怪不了别人。

13

「这么说，你就能保证自己这次是真心的？」欧阳决继续逼问。

「我不能。」我妻明答得也痛快。

「你……」

「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心的？」我妻明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我妻明，你无耻到何种地步了？你随随便便一句想试试，就让别人为你赴汤蹈火？」

「我让你为我赴汤蹈火了吗？再说你为我赴汤蹈火过吗？」

「没错。我不是那种人，不会傻到为你做什么。但吴小帅是。你有没有替他想过？」

「……」我妻明一时无语，他的确没考虑过那么多。

吴小帅瞧他俩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越说越急，就赶紧过来打岔。「聊啥呢？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啥新闻？」

「没事。」

「没事。」

俩人异口同声。

晚饭吃的是大馒头和土豆炖牛肉。我妻明的饭量依旧，一个人吃四人份的还不够饱。吴小帅就把自己的那份儿也分给

他吃。瞧他狼吞虎咽的跟小孩儿似的，吴小帅就咯咯直乐。

女生人多，睡三间。男生人少，十五个人正好挤一间宿舍。门一开，大家伙儿就抱着行李卷儿冲进屋里开始抢床铺。

「大哥，这位子最好。」黄飞什么事儿都先想着吴小帅。

「那我睡你旁边儿。」我妻明傻傻一笑，抱着行李紧跟在吴小帅身后。

「我也要睡你旁边。」欧阳决也过来凑热闹。

「我不管，大哥左边的位置是我的。右边，你俩就随便抢吧。」黄飞也跟着瞎起哄。

欧阳决跟我妻明对视一眼，又都齐刷刷地看向吴小帅。吴小帅叼着根牙签儿直咧嘴，最后把欧阳决拉到一边儿，压低

声音说。「哥们儿，你干嘛总跟他过不去呀？他就跟一小孩儿似的。你就让让他点吧。再说让他睡别处，我还真就有

点不放心。」

「吴小帅，我还是那句话。刘明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我不想你被骗。」欧阳决也不再多说，抱着行李卷到别处睡去

了。

我妻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块宝地，自然要尽情利用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抱着枕头偷偷流窜进吴小帅的被

窝里来了。

「你呜呜……」吴小帅刚想说他。嘴就被捂上了。

我妻明在他耳边小声说。「这屋子太大，我有点儿冷。」为了取信对方，他还把自己的大脚丫子送了过去。

吴小帅用自己的脚一摸，果然冰凉冰凉的。其实是我妻明洗过脚之后没有擦干，又特意放在被子外面晾了大半夜。那

还有个不凉？

我妻明摘了眼镜，用一双长眸闪啊闪啊地直视着吴小帅。看得吴小帅又有些头晕眼花了。

我妻明是属于那种五官单拿出来都很柔，但是组合到一块儿又很阳刚的类型。就拿他这双眼睛来说吧，就比一般人长

出好多，是标准的凤眼。黑眼珠也比一般人的大。再跟那双剑眉搭在一块儿，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刚柔并进之美。他的

嘴唇有些薄，颜色也很浅。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若有所思的感觉。他的鼻子很像一日本视觉系明星——Gackt，很挺

很直，有种不屈不挠的硬汉精神。

「你看什么呢？」我妻明用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对方。

近距离下的对视，让吴小帅有些不自然。他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妻明追问。

「我也不知道。」

「你会不会讨厌我？」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女气。」我妻明咬着嘴唇，怯怯地看着吴小帅。在被子底下，他已经悄悄地抓住了对方的手，然后搭上自己

的腰。

吴小帅就觉得手上像过电了似的，一直麻到心里。他赶紧抽手，却又被我妻明给按住了。

「你后悔了？」我妻明痴痴地问。

「什，什么？」吴小帅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九九九年，九月一号，下午，辽大历史系男寝201室。」我妻明直直地望着吴小帅。

「不是。」吴小帅万万没想到我妻明还会再提此事。这段日子，大家打打闹闹地在一起瞎混，都挺开心的。他还以为

我妻明早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那就是你嫌我恶心？觉得我变态？觉得我……」我妻明继续逼问。

「不，不是。」吴小帅被问得直咧嘴。「我是真心拿你当兄弟。那天都是我不好，是我混蛋。」

我妻明捂上了他的嘴，然后又用拇指肚轻轻磨蹭他那厚实的嘴唇。「我有些冷。我怕我以后……都忘不了。」我妻明

又往前靠了靠，让吴小帅搂着自己，然后说。「我最近看了些书。上面都说，大部分同性恋都是因为……这种意外事

故，才……」

「你听他们瞎说！」吴小帅紧了紧手臂，将可怜的我妻明搂得更紧些。「都是些没有的事儿。等你交了女朋友就好了

。别想了，快睡！」

我妻明长出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搂上对方的腰。

这男寝里竟是鼾声跟磨牙声，好像所有人都已经睡死过去了。其实，除了这对儿各怀心事的人久久不能入睡而外，其

实还有一个人没睡。那就是黄飞。他竖着耳朵，将他俩的话十之八九都听了去。一颗心砰砰直跳，怎么样也睡不着。

14

如果说稍息立正齐步走是无聊地，那么拉练就是无聊之中的极品无聊。大清早四点不到就吹号。起床不洗脸不刷牙，

先穿衣服叠被子。然后把行李打成小包裹往身上一背，感觉就像个小乌龟。

一群绿油油的迷彩小龟先到操场上集合，然后摸着黑上山跑一圈儿。回来才能洗脸、刷牙加吃饭。这样一来，可苦坏

了我妻明。他饭量本来就大，早上再折腾这么一大圈，吃得就更多了。

黄飞就嘿嘿直乐，问他。「诶，你这饭都吃哪儿去了？」

「是啊。猪呢，一般都会长肥膘。狗呢，最起码可以壮实些。可是有些人偏偏既不长肥膘又这么软趴趴。」欧阳决一

边吃一边接话。

黄飞其实就只是开个玩笑。可不曾想这话一到欧阳决的嘴里就变了味儿。这会儿饭桌上的气氛又僵了起来。就连他这

个绝缘体也不起作用了。

吴小帅猛扒了两口饭，然后一把拉过欧阳决就往外走。脸黑的像锅底。

「喂，要不要去看看？」黄飞直戳我妻明。他怕吴小帅跟欧阳决会打起来。

「看什么？」我妻明从饭盆里抬起头，一脸莫名地瞧黄飞。

「没事。」黄飞也只好低头继续吃饭。

吴小帅把欧阳决拉到操场上，然后琢磨了一会儿才说。「欧阳，我觉得你变了。真不像最开始我认识的你了。」

「是吗？吴小帅，不是我变了。是你开始了解我了。」欧阳冷笑。

「或许吧。但不管怎么说。我认定你这兄弟了，就不会变。你就当是给我个面子，对刘明好点儿。行不？」吴小帅认

真地看着欧阳决。

「不行。」欧阳决斩钉截铁地回他。「吴小帅，我拿你当兄弟，当知己，当……总之我不想你被骗。你懂吗？」

「我还真就不懂！」吴小帅也急了。「今天你把话说明白了。我怎么就被骗了？」

「刘明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

「总之，你惹不起他。趁现在还来得及，立刻、马上远离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欧阳决也认真地看着吴小帅。「相

信我！」

他的真诚令吴小帅有些动摇。

「那你把话说清楚咯。」

「好，我问你。你觉得刘明像是一个软趴趴的人吗？」

「怎么了？」吴小帅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就说像还是不像？」欧阳决逼问。

「不像。」吴小帅双手插在裤兜里，好像陷入了某种情绪。有些事情就像是一层窗户纸。如果别人说明，你就想不到

，总觉得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可一旦被人点破了，你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九月一号下午，你们俩在201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欧阳决放缓了语气，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吴小帅。

吴小帅抽了一根儿在手里把玩着。「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说你酒后乱性。」欧阳决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叼着。

「你怎么知道？」吴小帅略有所思地把烟放进嘴里，结果反了。

二人相视一笑，气氛缓和了不少。

「吴小帅，如果我想骗你，也会这招儿。」欧阳决坏笑着瞧着吴小帅。「你太单纯，那种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吴小帅笑着打哈哈。「我才***知道自己还这么有男人缘。」

「吴小帅，我还是那句话。兄弟一场，我不想你被骗。你要是信我，就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说着，欧

阳决把烟往地上一吐，又狠狠地碾了一脚。然后转身就走。

「诶……」吴小帅在后面叫他。欧阳决回头。

「你该不会……也对我……有那个啥吧？」吴小帅叼着烟卷儿苦笑，无奈之中又带着坏坏的痞子相，是地地道道男人

式的可爱。惹得欧阳决哭笑不得。

白天还是老一套，稍息立正齐步走。真不知道大老远地折腾来究竟是为了啥。间休的时候，吴小帅跟我妻明也不像以

往那么亲密了。我妻明倒是不在乎，还是傻乎乎地跟着他屁股后面转。

晚上大家都去澡堂里抢水龙头洗澡，我妻明却不去。等熄灯的时候，他才一个人拿着手巾往澡堂子里走。

欧阳决来到吴小帅床边，招呼他起床。俩人偷偷摸摸地出了寝室，一路跟着我妻明。

「诶，人家洗澡，咱俩跟着干嘛？」吴小帅压低了声音问欧阳决。

「他洗澡的时候会露出纹身。你看了就知道了。他爸是日本人，现在在泰国坐地下的土皇帝。整个泰国黑势力都由他

爸一手掌控。」

「真的假的？」吴小帅的眼睛瞪得老大。虽然我妻明的老爸是日本人这点，欧阳决是说对了，但是吴小帅还是不敢相

信这些是真的。

「嘘……」欧阳决示意他小点儿声。「他这次来大陆，是为了躲他爸。」

「纹身？什么样的？」吴小帅追问。

「一条血龙，从左脚腕一直盘到肩头。」

「不可能！」吴小帅一点儿也不信。开什么玩笑，说得跟拍古惑仔似的。再说句不中听的话。他又不是没见过我妻明

的裸体。干干净净地一道疤都没有，哪来的什么纹身？

「吴小帅，你信我一次！他的纹身跟别人不同，只有血液流通快的时候才会显现。」欧阳决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吴小

帅。「总之待会儿你一看就知道了。」

吴小帅半信半疑地跟着欧阳决来到澡堂门口。俩人扒着门缝往里瞧着。就见我妻明脱得光溜溜地站在水龙头底下冲着

。那身材，绝对是漫画里的九头身比例，完美啊！吴小帅赶紧晃了晃脑袋，把那些怪异的思想都驱除出脑壳。

俩人神经兮兮地在门口蹲了能有十分钟，也没见我妻明的纹身显现。吴小帅蹲得腿都酸了。

「别看了。让人瞧见该拿咱俩当变态了。走啦走啦。」吴小帅打着哈欠，转身回宿舍了。什么泰国地下土皇帝，什么

血龙盘身？弄得跟真事儿似的。

眼见吴小帅离开，欧阳决也是大惑不解。难道这小子把纹身洗了？不可能啊！他怒急，直接冲进洗澡堂。

「我妻明！」

「恩？」我妻明乐呵呵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什么事？」

「你……」欧阳决上前一步抓住我妻明的胳膊，随后就是一愣。「冷水？」

「小欧阳，你这点儿心眼儿还想算计我？你再接再厉吧。」说完，他就搭着手巾出澡堂穿衣服。留欧阳决一个人在澡

堂里怄气。

15

深更半夜的，男寝里鼾声一片。吴小帅睡着睡着就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被什么东西盯着看一样，心里发毛。他挣扎着

睁开眼，正瞧见我妻明抱着枕头一脸纠结地蹲在床头直勾勾地瞅着他。

「我*！」吴小帅吓出一身冷汗来，困意瞬间全无。「你干嘛呢？」他压低了声音问。

「对不起，我吓着你了。」我妻明用枕头擦了擦眼睛。「对不起。」最后这一句道歉，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怎么又哭了？」

「没。」我妻明还嘴硬。

吴小帅伸手拉他，一摸才发现这人身上冰凉冰凉的。现在是九月中旬，东北山里的夜晚已经不能再用凉快儿来形容了

。尤其是后半夜，寝室里四壁漏风。

「上来。」吴小帅往一边儿挪了挪，给他让出个位置来。

我妻明狠命摇头，还是一动不动地蹲着。那可怜楚楚的小样儿，看得吴小帅直心纠。

「快点儿！」吴小帅又拽了他一把。我妻明这才乖乖地钻进吴小帅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