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出去打架啦？」
「我没有。什么血啊，那肯定是钢笔水儿。」吴小帅极力辩解。
吴小倩又把钥匙扔给他，让他自己看。「你家钢笔水长这样？」
吴小帅接过钥匙串看了看。的确是血，而且还不少。甚至有两把钥匙都被粘在一块儿了。哪来的血呢？他也犯合计。
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拿钥匙是借给我妻明处理绷带……处理绷带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你看清楚，这是血还是钢笔水啊？」吴小倩催问。
「是，是血。」吴小帅抓了抓头发，极力回想当时的情景。
两人在树林走，然后我妻明突然说要处理绷带。在那之前呢？是我妻明突然对自己又搂又抱。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牵连
？他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
「姐，我只把钥匙借给过一个同学。他说他要处理绷带。所以就……」
「等一下，什么同学，什么绷带的？」吴小倩听得稀里糊涂。
「我们集体去棋盘山军区军训。爬山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失足了。是这个同学救了我。他为了救我把腿给划伤了。然后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说他腿疼，想让我送他回家。他说他家里有私人医馆。」
「家里有私人医馆？！那么有钱？」吴小倩别的没上心，就听见钱了。
「姐……！」
「好好好，你继续说。」
「他说他家就在那附近，抄近路的话半个小时就到。所以我就背着他，送他回家。然后走到半路，他突然说绷带搅在
一起了，要跟我借刀子……」
「你先等等。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你这里边儿是不是落了啥？」
吴小帅心说自己这老姐可真不好糊弄。转念又一想，其实也没啥。所以就老实交代了。「我背着他走了一会儿。他就
非要下来，说让我歇歇。我说不用。然后他突然就把我打横抱起来了。」
「……」吴小倩半天没说话。
「……」吴小帅也半天出声儿。
「没了？」吴小倩问。
「真没了！」吴小帅一脸认真。
「然后呢？」
「他抱着我站了老半天，然后又把我放下来，拉着我就急匆匆地走。后来就跟我借刀子说要处理绷带。我说我没带刀
子，就有一串儿钥匙。他就借去用了。」
吴小帅一脸无辜地说着。吴小倩就一脸狐疑地听。打死她，她都不信自己的老弟被一个大男人『公主抱』还能老老实
实地不反抗。
盯了吴小帅半晌，她像是放弃了一般长出了口气。「你再想想，就没别的了？他就没说点儿什么？」
「他……他就问我疼不疼。」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吴小帅可没说。
「疼不疼？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怎么知道啊？」吴小帅被问得莫名其妙。
吴小倩摆弄着那串钥匙想了想，又问。「你俩该不会是遇到蛇了吧？你看这上面的血，明显发黑。」
「蛇？」吴小帅激灵了一下，回想起当时脚边好像真的碰到过什么会动的东西。
「我要是没猜错。他一定被蛇给咬了，而后就跟你借这串钥匙用来给自己放血。好拖延毒性漫延的时间。」吴小倩像
个侦探似的在这儿做分析。
吴小帅哪里还能听得下去这些，抓起衣服就夺门而去。
吴小倩托着下巴目送老弟，半晌才嘟囔了一句。「难道我弟……是受？！」
……
周日下午，十分悠闲的大街上，突然一辆破奥拓飞也似地闪过。吴小帅一边开着车一边翻着手机上的电话本，半天就
只找着一个寝室电话。打了几十遍都没人接。
他把手机摔到一边儿，然后发狠地猛拍方向盘。「我妻明，你***就是一混蛋！」
他开着车直接杀奔棋盘山。在这之前他也没想想自己的车里还有多少油，自己的兜了还有多少钱，也没看看手机上还
有几格电。总之，该准备的他都没准备。满心就只想赶快见到那个人，然后甩他两个巴掌解气。
……
「小帅……你能不能给我半小时的时间？半小时之后，我会解释清楚！」
「小帅，给我十五分钟，行吗？」
「十分钟，不，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我妻明的声音，我妻明的眼神，就像是过电影儿一样在吴小帅的脑子里反复转悠。他苦苦哀求自己留下，也许是因为
……吴小帅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狠命地踩着油门儿，希望一切都能来得及。
21
夕阳西下，市郊的公路上几乎都没什么车了。吴小帅就凭借着记忆，开着破奥拓赶奔棋盘山军区。绕过了两个山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再走五十公里就能看到军区的岗楼了。可就在这时，破奥拓突然发出一声不愉快的闷响，然后很不给
面子地——没油了。抓起手机一按——没电。伸手一掏兜——还有一块二毛钱和半盒烟。
吴小帅下了车，很不爽地给了轮胎一脚，然后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回头摸了摸车顶。
「对不起呀，我不是有意冲你发火儿。是我没喂饱你，还叫你跑这么远。」他跟车老兄道过谦，又倚着它看起夕阳来
了。
这里是盘山道的缓坡，地势高又是在西面。身后是高山，身前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远眺夕阳下的绿色，在微风中掀起
一波一波的余晖。如同他此刻心中的暗潮在涌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夕阳不见，烟头一地，还有一闪一闪的车灯和车前孤影一个。山风又起，宛如昨夜，一样的冷不一
样的心焦如焚。
一个没注意，烟呛到嗓子里。他不停地咳，咳的鼻子发酸，也湿了眼眶。
烟盒瘪了，他钻回车里打开广播听着。从八点汽车之旅到十二点午夜情话。
主持人幽幽地问。「在这个寂静的夜，你想到了谁？」
他想不起初恋女友的样子，也不记得那些倒追自己的女孩的名字。他一遍一遍地打亮打火机，傻乎乎地像个卖火柴的
小女孩儿。
在火光里，他想起一个人的名字——我妻明；想起了那人的脸——傻傻的，腼腆的，可怜楚楚的，超帅无敌的；也想
起了一串儿往事——有平平淡淡的，也有惊心动魄的。
伴着一首《you are not alone》主持人接通了热线。听着一个又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感情故事，一向自负热血男儿的吴
小帅第一次品尝到了寂寞的滋味。迷迷糊糊之中，电波里就只剩下了沙沙的响声。
不知何时已是天光破晓，却因山势挡住了朝阳而显得清清冷冷。吴小帅是被一阵急促地敲窗声给吵醒的，睁开眼一看
。车窗外站着的正是他想了一晚上的人——我妻明。
见他睁开眼，我妻明的脸色才由焦急转为安心，最后化作一个大大的笑容。吴小帅赶紧打开车门冲出来。一开口就打
算劈头盖脸地臭骂他一顿。
「你**……」
「你一晚上去哪儿了？」我妻明也不等他发威，就把人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手机关机，家里、学校、军区，到处
都找不到你。你姐说你中午就疯疯癫癫地跑出去了。哎……」我妻明紧了紧臂怀长出了口气。「幸好你没事。」
「有事的是你吧。被蛇咬了也不说一声儿。」吴小帅挣开了我妻明，骂骂咧咧地开始在自己身上找烟。衣服口袋里没
有，裤兜里的烟盒也瘪了。
我妻明掏出一根烟塞进他嘴里。吴小帅点着火儿，随口问了句。「你也抽烟？」
「平时不抽。」我妻明笑眯眯地看着他。「从这儿再往前五十里是军区，过了军区就是我家。你把车停在这儿……是
想回军区找我，还是到我家去看我？」
「我是去看你死了没。没死就抽你两嘴巴。」吴小帅也露出个坏笑，刚才的尴尬就算是过去了。
「那要是真死了呢？」我妻明又挂上了哀怨的神情，幽幽地盯着吴小帅。
说实话，吴小帅最怕被他用这眼神儿盯着看，心里总是别别扭扭的。
「你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吴小帅乐呵呵地上前又踢又打。俩人就这样搂脖子抱腰地和好如初了。
我妻明开的是昨天那辆豪华红旗。车里准备了不少速食品，还有两条烟。都被胡乱地扔在后排座上。俩人就先钻进车
里坐着，也不着急走。
「你这是旅游啊，准备这么多吃的？」吴小帅也饿了，拿起一个汉堡就啃。余光不小心扫到地上的烟头，他又愣住了
。「你该不是找了我一夜吧？」其实他这话多半是笑谈，却不曾想正中我妻明下怀。
「啊，我都想好了。找不着你我就不回去了。什么时候累死在路上什么时候算完事。」我妻明闷闷地递给吴小帅一瓶
可乐。
其实昨天下午，我妻明就开车赶奔吴小帅家了，本想趁天黑前杀去他家给他个惊喜，顺带道歉，结果却扑了个空。急
得他这一晚上都没闲着，光是军区到市内他就跑了三趟，只是前两次走得都是另一条近路，所以没能碰上吴小帅。最
后这次是阴差阳错才走了这条远路，结果反倒碰上他了。
「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都是死啊死啊死的？开车的就最烦的就是这个字儿。」吴小帅没好气地接过可乐猛灌了两口，
然后继续啃汉堡。
我妻明露出个幸福地微笑，会意道。「你担心我。」随后又摸摸索索地粘了上去。
后者一把推开他。「去去去，找你那些老情人儿黏糊去。老子可不是变态。」
「老情人？」我妻明一副哭笑不得表情看着吴小帅。「什么老情人？」
「别装了。你那管家大爷都跟我交代了。」到现在吴小帅也没记住藤上犬野这名字。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我妻明追问。
吴小帅先咽下嘴里的汉堡，然后又喝了一口可乐润润嗓子才说道。「他说你，情人很多，不愁吃喝。老婆不少，一日
三倒。左脸太厚，照单全收。右脸没皮，好夺人妻。人见禽兽，才知廉耻。禽兽见你，如见恩师。************」吴
小帅跟念经似的，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下流。
我妻明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小帅，你吃醋了。脸都红了。」说着，还用手指戳戳吴小帅的俊脸。
「你这是什么耳朵？」吴小帅回瞪他。「我这是替广大妇女妇男们打抱不平。身为一名新中国的大好青年，我必须满
腔热情地代表人民批判你，义愤填膺地代替党中央来教导你。你懂不懂？」
「那你怎么不代表中华儿女来拯救我了？」我妻明又展开哀兵政策，一脸幽怨地望着吴小帅。
「我都骂你这么半天了，还不算拯救你呀？」
「骂两句哪能算是拯救啊。拯救我这样的浪子，必须要找个像你这样具有英雄主义气息的人物，做出大无畏的自我牺
牲。用一颗火热的心来点亮我冰冷的灵魂。」我妻明也跟着他一块儿贫。别看他不是纯种儿的中国人，贫嘴的功力可
是不输于人。
「你也太恶毒了点儿吧？好么，两句话不到就打算让一位热血青年自动自觉地献出火热的心脏？再说了，你一个日本
人，我就算是代表中华儿女也犯不着拼死拼活地拯救你呀。」
「这不是更能体现出中日的友好关系吗？而且有助于推动中日友好关系的进一步稳定化和持久化。」我妻明也是越说
越来劲。
「您歇着吧。红十字会牛不牛？代表全球人民也就要我四百CC的热血。您老人家仗着两国关系就想让我捐躯呀？」
「好了，我认输，我承认我说不过你。可是你总得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妻明继续死缠烂打。
「行，只要你肯改。我先代表组织原谅你一回。」吴小帅借着啃汉堡的动作，掩盖了嘴角的弧度。
22
吴小帅坐在车里好一顿神吃。这真不能怪他自毁形象。昨天他除了那盒寿司以外什么都没吃上，在盘上道上挨饿受冻
又没水喝，苦苦熬了一夜。这会儿饿的连眼睛都绿了，估计瞅什么都像山珍海味。
我妻明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然后又给自己点了根烟抽着。「我刚才给藤上打过电话了。一会儿他就能过来拖车。你可
别吃猛了，留点儿肚子给美食吧。」
「你不来点儿？」吴小帅很大方地让了让他，好像这些都是他自己买的似的。
我妻明笑着摇头，只是又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没过多久，藤上就开着拖车来了。吴小帅叼着汉堡在一边指挥着，很怕
自己的宝贝奥拓被刮了碰了。
三辆车先后开进了我妻明的庄园。——抱歉，真的不得不用庄园来形容他的『家』。光是他家的前院儿就跟个小公园
似的，有山有水有河流。吴小帅扒着车窗往外看着，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这，这都是你家的？」吴小帅呲牙咧嘴地问。心说这分明就是帝国主义的腐败贵族嘛。
「啊，是我家前院儿。」我妻明满不在乎地叼着烟头专心开车。
「我妻明，下次我要是再请你吃饭，我就是我自己的孙子。太***招人恨了！」有钱人很多，但是像他这么有钱的实在
很稀有很招人恨。
我妻明也不生气，反倒咯咯地乐。「行，以后我请你，请你一辈子都没问题。」变相地想把人家养在身边。
车子开了十多分钟才来到一栋小楼下停住。一行人进了大厅，我妻明让藤上先给吴小帅准备吃的，自己却急匆匆往楼
上去了。
「你不饿呀？」吴小帅追问。「什么事儿这么急？」他心说我妻明怎么怪怪的，往常见了吃的就没命，今天可倒好，
整个一大反串儿。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藤上笑眯眯地送吃的来了。一餐车的美味佳肴呀。
「老大爷，我妻明不一块儿吃吗？」
「明少爷的伤口溃烂了，得先处理一下才行。」藤上一边慢悠悠地往桌子上摆菜一边解释。「昨天下午才刚刚见好，
可惜又折腾了一夜，所以就……」
菜还没上完呢，吴小帅就跑没影儿了。
……
我妻明叼着根烟头，眯缝着眼睛靠坐在床上。三个大夫围着他的一条腿忙乎得不亦乐乎。小刀小剪子摆了满满一大盘
，放在一边。上面粘得又是血又是浓的，看了都叫人起鸡皮疙瘩。
吴小帅就靠在门边儿没进去，等大夫都走了他才露面。他自己拖了把椅子到床边一坐，又开始翻裤兜找烟。我妻明把
自己嘴里的烟递给了吴小帅。后者接过来就抽。
「严重不？」吴小帅皱着眉头憋半天，就整出这么一句没营养的话。
「还行。」我妻明就看着他乐。
吴小帅白他。「你长点儿心行不？」腿都肿成棒槌了还乐的出来？
「我这一颗痴心都送出去了。现在自然是没心没肺。」
「我怎么觉得你一夜之间就变了呢？」吴小帅抽着烟，瞧着我妻明。他总觉得现在的我妻明就像只狐狸，又坏又狡猾
，明显没有以前可爱了。
「我这不是回归英雄本色吗？」我妻明眼神闪啊闪啊地扫得吴小帅心里直发痒。
吴小帅又狠吸了一口烟，然后夹着烟头儿窝进椅子里直挠脑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床边的拖鞋上。其表情明显是在发
呆。
「小帅……」我妻明很适时地换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吴小帅激灵了一下回过神儿来，然后似笑非笑地又吸了口烟。却半晌没说话。
别看刚才在车里头怎么逗怎么闹都行。那是因为对方没把话挑明。大家打打哈哈也就算过去了。现在人家都把话说到
这份儿上了，又为他负伤在先，你叫吴小帅怎么还好意思跟人家再打马虎眼？
他又琢磨了一会儿才说。「说实话，我还真就没被男的告白过。」心说这要是换别人，我早抽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