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时候，莫路看见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的时候，形成了一条光亮的通路，很好的验证了空气是有丁达尔效应的——所以空气是胶体。妈妈正趴在床边睡着。

莫路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左手已经被打上了石膏。

“你醒了？”莫路一动，莫妈妈瞬间就清醒了，那闪亮着小星星的眼神，让虽然并不觉得自己能醒来是件好事的莫路不得不也绽开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对不起，让老妈担心了……”

“太好了，我这就去叫你爸爸。对了，饿不饿，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去。”

“诶？莫路醒了？”推门进来的是莫爸爸，似乎也是一夜没有睡好的样子，然而让莫路呆住的是——爸爸的身后居然站着张云翔。

“诶？张……”

“你终于醒了啊，太好了。昨天晚上你一直昏迷着，吓死人了。医生明明说你只是轻微脑震荡，可是你一直昏迷着……”

“让你担心了……”莫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有一股暖暖的甜甜的感激在涌动。

“张同学，你看莫路也醒了，吃个早饭你这是去上课还是回去睡个觉，要是睡觉的话叔叔开车送你回去，老师和你家长那边……”莫爸爸拍着张同学的肩膀问道。莫爸爸真的很骄傲，自己的儿子也能交到这种挚友了。

“谢谢叔叔，我过会儿直接上学去就可以了……我父母挺忙的，他们也不会管我这个，但是和他们说这些，他们反而会多担心什么的……”

看看，这是个多么好的孩子。莫爸爸此刻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学校写封表扬信了。“张同学还真自立。那一起吃个早饭……你昨天也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真的没有问题？”

早饭准备好后，四个人坐在饭桌上后，真正的正题开始了。谁家的家长看到自己的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能好整以暇？

但是莫爸爸毕竟也是从莫路的年龄过来的大人，年轻人总归要有些疯狂的日子的……可是，莫爸爸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并不是那种喜欢招惹是非的人，而且莫路性格很柔和，并不像会和同学大打出手的样子……这事情里面绝对有问题。

莫路用勺子搅了搅八宝粥。左手应该是骨折了，但是右手没什么事——应该感到庆幸吧，反正写作业考试是不成问题的。虽然头上裹着纱布，但是刚刚好像听张云翔也说了，貌似只是个轻微脑震荡，而且连医院都没有住就直接回家了，看起来伤的并不是很严重……

莫路挖了一大勺子粥放进嘴里吞了进去，下定了决定，他要做一件伟大的事情——瞒下这一切。

“老爸老妈，我让你们担心了。但是这件事情，我想能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莫路，怎么能这么算了，他们把你打成这样了？”张云翔也被惊到了，但是他也并不是不能理解莫路的行为。

这件事情追究起来，对杨菲不好，对丁钱幐也不好，还有一帮人都要牵扯进来……

莫爸爸莫妈妈也被儿子的话弄的一愣一愣。可是莫路的话说得绝对的没有留下一点余地。毕竟是儿子，带着点伤长大对于男孩也算是某种珍贵的经历……莫爸爸和莫妈妈最终绽开了笑脸……

但是莫路让张云翔吃惊的行为远远不止这些。吃完早饭，莫路背上书包，就跟着张云翔，和没事人一样出了门。

时间大约早上7点40，第一节课已经快要开始了。因为有理由，张云翔和莫路也都不怎么着急。莫路坐在张云翔的车后座，张云翔默默地踩着车。一方面是不想耽误老爸老妈上班，另外一方面也是莫路的私心——只是想让张云翔载着他——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幅算得上惬意的画面。

“你确定不用休息一下？”

“不用了。”莫路抱着张云翔的腰的右手紧了一紧，“老爸老妈要是送我到学校的话，他们绝对会去找老师的，麻烦死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啊？”

“我说，我不重吧？”

“啊？”张云翔愣了几秒，突然笑了开来，“重，重死了。”

“哦，那就这一次，我以后自己走路上学就是了。反正我家又不远。”

“你现在是伤病员，所以走路还是免了吧。你虽然很重，但是谁叫你是我媳妇呢！”

“喂！你说什么呢！”

听到媳妇二字，莫路脸一红，右手对着张云翔的腰就是一掐，可惜张同学腰上没有什么肉，根本掐不住……

莫同学坐在张同学的车后座，抬着头看星期一早晨清亮亮的蓝天。2012前的最后一个星期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开始。世界末日是不是真的要来了？因为最近的世界真的很不正常。今年的冬天似乎开始的很晚——明明已经这个时候了，可是温度还是能飙到10度以上。而且，最近莫路身上也发生了一系列不得了的事情——张云翔的表白，杨菲的表白，自己被打……还有现在……他可以这样坐在张同学的后座，像他的女朋友（唔，或者男朋友？）一样公然搂着他的腰……

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莫同学已经不知道了。

其实有点烦。

2012，世界末日，还是快点来到吧。

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中，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教室。

两人的迟到虽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但是备考生的心已经疲惫地排斥接受有关于考试以外的任何信息了——窃窃私语声只是响了一阵子，大家又恢复成背单词的状态了——第一节课是英语课，惯例的正课开始前的单词听写并没有因为张莫二人被推迟或者取消。英语老师盯着莫路头上的绷带和左手的石膏问了一句：“莫路，还能默写么？怎么弄成这样了？”

莫路早就想好了借口，一边拿书本一边笑着向老师解释：“能，右手没有什么问题。不会耽误学习的。唔，星期天回家的时候路上遇到一群混混被敲诈了而已……”

“啊！”老师吃了一惊，但是教英语的黄老师的从师道德让黄老师对于莫同学的关心也就止于慰问——因为还有其他五十多个同学要照顾，所以黄老师也并没有多问，转个脸就是对全班同学说：“Now， take out your dictation book！”

这种时候就深刻体现了莫路同学平时交际圈的狭小。

一个上午下来，除了曹芸妍小心地问了一声怎么了，竟然再也没有人来问一下莫路怎么了。虽然莫路听得见同学们背后的窃窃私语，但是他的眼神朝着那些议论他的家伙们一送，那边就立刻闭上了嘴，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眼神故意不和莫路发生交集。

这……

是好事吧。莫路同学在心里这么想着。他其实最害怕地就是被问来问去的了。拼命应付那些客套的慰问——会很烦人的。所以现在正好，真的很好。

只是这么一边自言自语的莫路一边觉得心口一阵一阵抽搐。

谁说的清楚呢？很多事情。

莫路同学的待人宗旨是——无关心：请不要对我太好，因为我无以回报，因为我只能给人带去伤害。但是这样说着的家伙，其实撒娇的意味是很明显的。

——请不要对我太好，因为我无以回报。

其实他真正想要说的是：喂，所以赶快抱紧我告诉我：“我并不需要你的回报啊，我只是想这样对你好罢了。”

所以，所以莫路同学不再推开张云翔了。因为“我无以回报”的翻译其实是——“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回报太过笨拙的话”。

chapter 6.2 2011-12-26 天气晴

下课后，马老师还是请张莫两位同学去喝茶了。毕竟两个人一起迟到，加上莫同学身上的绷带，作为班主任的马老师不做些表示还是不太好的。

莫路已经和张云翔对好口供，就说只是半路上遇到了社会小青年被打劫了，事后也不记得那几个家伙的长相了，所以报警就算了……

在马老师的印象中，莫路是个文静乖巧的像个女孩子的学生，所以对于莫路的话一点也没有怀疑。

高三什么的，中午的午休时间除了要吃饭还要好好睡个午觉，嗯，总之耽误午休不是什么好事。所以马老师很干脆地就结束了张莫二人喝茶时间。但是就当两个人转身的刹那，马老师好像想起了什么，立刻叫住了莫路：“对了，莫路，你还不能走，有事情和你说。”

莫路笑着对张同学说了声：“你先走。”

不服气的张同学撇了撇嘴先一步去推自行车。

原来下学期学期初，就是各大高校自主招生开始的日子。自主招生是什么？哈哈哈，那象征着优秀，象征着特权，象征着梦想……莫路听着瞬间就明白了。

莫路是严重的偏科生，其他成绩都是平平，但是唯独一门物理好的让人惊叹爱因斯坦在世。所以马老师推荐他参加物理特长生的自主招生。

看吧，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老天爷这是在怜悯他被打了一顿吧？莫路在心中这么想着。

带着满面的春风，莫路一路小跑着离开了马老师的办公室。

嘿嘿，自主招生，提前录取……

莫路越想越觉得那叫一个开心。只是果然，乐极就会生悲。三楼的转角，一个人影突然闪了出来，挡住了莫路的去路——丁钱幐。

来者不善啊。莫路撇了撇嘴，看着丁钱幐一脸拽上天的样子，好心情突然一下子又被一大片乌云给遮住了。

先开口的是丁钱幐：“莫路，你告诉老师了？”

莫路没有说话。性格使然，莫路本来就是个慢半拍的家伙嘛。他想告诉丁钱幐，“这件事我不想再多说了，你虽然做的不对，但是我觉得这只是你太孩子气的表现，反正我的伤也不是很重，所以没什么，我不想追究你什么责任……”

可是露露的慢半拍显然是让丁钱幐误会了什么——我靠，这莫路果然不是个好惹的货，这种时候面对我这样强硬的态度，他居然表现的这么平静——哈哈哈，抱歉，平静其实只是因为莫路是半个面瘫……

于是丁钱幐急了：“这事情，和我的那帮弟兄无关，你要找麻烦就冲着我一个人来！”丁钱幐一把将莫路摁到墙上，认真地说道。

莫路的眉毛拧了个结，大哥，你这玩的是哪一出啊？我没有告诉老师好不好？

“我操你妈，丁钱幐，你在干嘛！”哪知道，这一幕正好让等莫路等的焦急的张同学给撞见了。张同学没多想，真的没多想，就是看着丁钱幐把莫路摁在了墙上，然后怎么看都觉得丁钱幐要打莫路的样子。

张同学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拽住丁钱幐的衣领扔开了3米远。“丁钱幐，我觉得你够了，你把莫路搞成这样，你知道莫路他为你做了多少么？莫路他压根就没有打算追究你！”

“啥？”丁钱幐刚想解释说他没有对莫路怎么样，但是似乎现在他似乎听到了更加不得了的东西。“莫路，你……”

“哼，莫路可是被你打成了脑震荡（嘛，虽然是轻微脑震荡，但是既然是震慑别人张同学可犯不着解释的那么清楚）！而且身上还多处骨折，可是莫路他对你的事情只字未提。莫路对他爸妈也就是说是路上被不认识的社会青年敲诈了而已……”

“莫路，你……”丁同学站起身，看着莫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一向高傲的表情变得突然柔和了许多。这个时期的男孩子，特别是深受江湖义气感染的丁钱幐，最容易受到这种很有侠客味道的行为的感染。此时在丁钱幐的眼中，莫路同学的形象瞬间高大了很多。

莫路看着突然朝自己靠近过来的丁钱幐，朝后面退了几步——毕竟还是有点害怕的。但是丁钱幐只是过来拍了拍莫路的肩膀。然后看了眼张同学，再看了眼莫路。

“难怪翔哥最近和你关系这么好，莫路，我看好你，没想到你虽然挺娘娘腔的，但是……”丁同学揉了揉鼻子，“但是没想到你还蛮有义气的，我什么话都不多说了，大家不打不相识，从此以后大家就是好哥们！”

莫路同学组织了半天的语言终于开口了：“没什么。其实，我想谢谢你——让我的人生圆满了。”

人生圆满了？张同学和丁同学一起呆掉。然后莫同学尴尬地笑了，另外两个人也笑了开来。三个人接着一起笑得很像白痴，一起去推自行车了。

男生的友情的产生，就是可以这么莫名其妙。

张同学很自觉地当起了莫同学的车夫。路上莫同学拼命地向张同学解释自己那个“人生圆满理论”。

“我其实一直是个不合群的家伙，无论是和男生还是和女生。所以，其实我一直想来一次——打群架什么的。虽然这次被打了，但是……但是我就是觉得，身为一个男生哪有不打一次群架的道理？我当时也有打他们，只是技不如人罢了。所以，我并不想怪丁钱幐他们，只当是他们帮我完整了我荒唐的青年时光呗。”

张同学没有插话，安静地等着露露把他冗长的解释说完。中午12点半，学校周围的路上人少的异常。张同学突然刹住车。他用支腿把车支住。很奇怪，虽然露露坐在车后座上，但是这车居然就那么立住了。露露一愣，想要下车，却被张同学制止住了。

冬日正午的阳光暖暖的洒了下来，莫路的头被张同学抬成微仰着的样子。一个突入其来的吻就那么按上了莫同学有些干涩的唇。

这次莫同学在愣了几秒后，将被动化成了主动。本来拉着车座保持身体平衡的双手竟然就那样攀上了张云翔的脖子。两个17岁的少年，在圣诞节过后的第一个午后安静相吻。17岁，还不是大人的年龄，但是已经站在成人的路口，两个人对于热吻也都有所了解。于是当张云翔的舌头舔上莫路的嘴唇的时候，莫路同学顺着他的引导，将这淡淡的一吻变成了一场情欲的缠绵。

因为有些缺氧最终放开的两人的脸都很红很红。到底是怎样的情愫让他们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感觉不错。”出乎张同学的意料，先开口的居然是莫同学。莫同学从车闪下来，走到了张同学身边，示意张同学推着车，他们用走的一会儿。

“你……你还真的是会做出一系列出乎我意料的举动。”张同学呆呆的看着故意抬头看天的莫同学。

“怎么了？你……讨厌么？”

“怎么会讨厌。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你。”张同学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一遍一遍重复那四个字。能说出那四个字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了，太多的重复，张同学觉得感觉会很奇怪很奇怪。

“你什么我？”露露同学坏心眼的追问。张同学突然觉得这莫同学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你知道的。”

“切。”露露有点不服气张同学的扭扭捏捏，“呵呵，那我换一种问法，你为什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