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 第二部 Ⅵ+番外——洗尘的细雨
洗尘的细雨  发于:2011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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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斜的天平-01

柳下溪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枪。他现在不是一线外勤人员,除非出任务,平时不能配带手枪。要过过枪瘾只能抽空在练

靶室流连半小时。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打完十发子弹也不看靶,取下手套走出封闭的练靶室。

签完名,刚准备离开,登记室的张建纲从外边进来,看到他笑道:“柳处长,您果然在这里。刚才来了电话,有人找

您。”

“谢谢。”柳下溪温和地笑了笑。夏天的阳光太炽热,他从口袋里掏出墨镜带上,顺便看了一下手表,快中午了,可

能是清荷找他来吃午饭。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有两条留言,全是清荷留的,嘴角一弯,盘算着去哪里去吃饭。两个月

前,邹清荷大学正式毕业,进了大哥旗下的秉诚投资公司出任总经理,工作非常忙碌常常加班。幸好他上班的地方离

局里不远,两人还能抽空一起吃午饭。如果清荷要加班会提前告诉他,下班之后约在外边吃晚饭,闲着没事的他会陪

清荷回公司加班。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好,反而是邹清荷对他觉得很抱歉。总说:忙过这段过渡期就好了。其实柳下

溪为他高兴着,大哥肯定清荷的工作能力委以重任,这是好事啊。

他迈开脚步朝前走。

张建纲锁好门小跑了几步跟在他身后,好象有话对他说。

柳下溪等下来,回头看他。

小张同志欲言又止,目光盯在院子里的大树上,脸孔泛红,小声道:“柳处长,听说你们刑侦处的五队缺人手。”

柳下溪点头笑道:“你想进刑侦队?”刑侦队由三个大队扩充为五,人员编制接近二百名。柳下溪身为副处长主抓扩

充的第四、五大队。他利用职业便利在扩充的时候把以前的旧同事老崔、小陆跟朱玲(当然他们三人也通过了相应的

考核,并不算走后门)放在第五大队,由朱玲当五队的大队长,小陆为副队长。有单身警花朱玲坐镇第五队,局里的

单身警察们削尖脑袋想进去来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进入第五队得朱玲首肯,此女子目光独到,一般人员不接受

,结果组队半年,第五队的人员还没满编。

小张摸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今年二十四岁,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听说出身警察世家,离开警校直接分配

在局里工作。

“找我没用。”柳下溪摇头,这事帮不到他。小张虽然是警察,却只是文职人员,要进刑侦队难度不是一般大。“人

员调动归人事处管,还得先经过朱玲那一关。”以前有刑警找关系进了五队,工作不到半个月就被朱玲踢走了。这事

影响不大不小,柳下溪对她刮目相看,出面替她挡了一部分责任。弄得局里生起一些闲言碎语,说第五大队是副处长

柳下溪的派系。有人甚至私下传言,朱玲是柳下溪的女朋友。这些鬼话传到柳下溪耳朵,他一笑置之懒得辩白。

张建纲并没放弃,继续跟在他身后,期期艾艾地唠叨着:“柳处长,其实我,我,我一直想进刑侦队的。真的,不骗

您。当警察的有哪个不想破案?可是,唉,可是,我家里人不让。您不知道吧,我叔,我三叔,就是抓犯人的时候,

因,因公殉职,所以,所以……”

柳下溪回头轻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张建纲不懂他的意思,只好一路跟着。

他们经过第三队的办公室,里面有怒吼声传出来:“妈的,姓柳的真不是东西,老子在外边累死累活,他坐办公室的

泡着茶,慢悠悠地随口一张:‘老徐,证据不齐全不能送检察院。’。得,大家又得重新收集证据。”

“嘘,徐队,声音小一点,被人听到就麻烦了。”

“老子怕他个屌。”

柳下溪脚步停顿了一下,摇头,继续往前走。处长出差了,刑侦处的事务暂时交由他全权处理。三队的副队长老徐最

近跟进一桩抢劫案,昨天下午把整理好的档案送到他这边审察,要求把嫌疑人递交检察院。柳下溪认真看过档案认为

老徐的证据没说服力,要求他重新搜查有力证据,老徐当场发脾气,拍桌打椅骂他是官僚。

进了他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打算再过几分钟下班之后开车接邹清荷吃饭。见张建纲也跟着他进办公室,

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红着脸道:“柳处长,我想请你吃中饭。”

柳下溪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打消他想当刑警的念头。柳下溪常出入练靶室,跟他很熟知道他为人本本份份,工

作也算认真负责。老实说他那份工作的确很无聊,适合养老……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道:“柳处长,会客室有人找你。”

张建纲垂着头,沮丧地抓着椅子的把手。柳下溪心一软,只好道:“你跟着来吧。”

张建纲大喜,立即精神起来,“我去开车,在门口等你。”

“刘记者?”柳下溪进了会客室,惊讶地看着来人。

“柳下溪。”记者刘名方站起来,热情地握住柳下溪的手,埋怨道:“找你真不容易。”

柳下溪耸耸肩,猜不透对方的来意。

“一起吃饭。”刘名方提议。想他的脸色很不好,样子憔悴,显然有事要跟他谈,而且不方便在局里谈。

“好的。”今天吹什么风,人人争着请他吃饭。

柳下溪接了邹清荷,四个人进了一间餐馆的包房。

邹清荷见到刘名方、张建纲两人,很意外,私下问柳下溪怎么一回事。

柳下溪笑道:“晚上再告诉你。”

“柳下溪,我给你送书来了。领了稿费特意来北京请你吃饭。”刘名方也不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送书?”柳下溪跟邹清荷莫名其妙。

刘名方从挎包里拿出两本包装好的书放在柳、邹两人面前。“以你为蓝本的推理小说《男人的智慧》出书了。”

“啊。”邹清荷立即去撕书的外包装。“回家再看。”柳下溪按住清荷的手,认真地看着刘名方道:“恭喜你。你找

我不是单单送书这么简单吧。”

刘名方苦笑了一下,取下眼镜,叹了一口气:“给你送书只是借口,有件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

刘名方拿出一份山西省安雅市的法制报搁在柳下溪面前。

倾斜的天平-02

柳下溪仔细看了一下,法制报上有一整版报道着一桩卖凶杀人的案件,标题是“警方智破高智能犯罪”。报纸的日期

是五个月前的事,讲叙了一桩令人发指的谋杀事件:九八年三月六日一位港商在安石市(虚构)被合作商人的妻子王

荟萃卖凶谋杀在宾馆里。她带上杀手去死者居住的宾馆,进去后她用枕头蒙住老板的头,杀人凶手用刀刺中了死者的

心脏,一刀毙命。杀完后她把手放在门上伸头出去看走廊上有人没,然后逃离现场。凶手是一个无业青年也就是所谓

的小混混。指控的证据是这个小混混在案发的第二天送了一件皮衣去干洗店清洗,上面有血迹。报纸主要赞扬了警方

破案神速,凶手的残忍。报道是以人性的角度出发,热情洋溢地颂扬执法部门的精明能干,用词精辟地谴责卖凶者与

杀人者的无耻与残忍。不过有关案件的部分报道得较为模糊,没提到人证与凶器。

柳下溪把报纸递给邹清荷,放下手里的茶杯,问刘名方:“你手上有详细的资料吗?”

刘名方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份手写材料。

柳下溪翻阅了一下,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刘名方:“这怎么可能?”

刘名方苦笑,端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摇头道:“十天前法庭审判了,凶手的罪名成立,一个死缓,凶手一个死刑。”

邹清荷从柳下溪手里拿走材料,翻看了一下道:“凶手都没认罪,怎么可以判刑呢?”

“没有几个凶手杀人之后会痛快地承认自己杀人的,承认了在国法面前就是死。”张建纲把报纸放到一边,不以为然

道。身为警察世家子弟,有亲人殉职,很自然地比平常人更痛恨杀人者。

柳下溪皱眉,小张同志的话偏颇了一些,有种想法保持下去会让他失去该有的公正而自行臆测案件。“小张,你想当

刑警?”

张建纲眼睛一亮,坐直,大声道:“想!”

“一名刑警在侦破推理发生的案件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需保持着一颗公正的心。”柳下溪的语气格外严肃,“你

听好,我们刑警同时面对死者与嫌疑人,不能在情感上有所倾斜,否则将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是。”

“判断嫌疑人不是靠猜测,我们必须建立在大量的不可推翻的人证、物证上。”这些话在警察守则上可以翻得到,可

惜并不是人人都能遵守……

“我觉得有问题。刘记者想要柳大哥帮什么忙?”邹清荷看完刘名方收集的材料之后,掩卷叹息。

“救人。”

“王荟萃?”

“除了她还有洛小虎。洛小虎被指控为凶手,已经被判死刑。死刑……(刘记者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是要死人的。

等文件批下来,很快会被人一枪崩掉。”

“你认识洛小虎?”邹清荷问。

刘名方摇头:“我不认识他。”

“说一说怎么回事?”柳下溪道。

“是这样的。半个月前我的新书出版,给了我信心,打算继续写推理小说。有一天在太原市遇到一位负责法制专栏的

朋友,他把这件案子说给我听。告诉我本案侦破之后凶手被警察们带着在街上游行,引起社会极大的哄动。我立即坐

车去了安石市,采访侦办此案的刑警队长蒋少华(本名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哪知对方避而不见。我只好去采

访关押在拘留所的嫌疑人。首先见到的就是洛小虎,看到他,凭直觉认为他不是杀人凶手,充其量只是一个讨人嫌的

小混混。洛小虎胆子很小,被人一吓说话就会结巴。他跟我说,他没杀人,皮衣上粘的血迹是头天晚上跟人打架粘上

的鼻血。我去了他家里,他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只有母亲在家,他的母亲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他家里并不富裕,那件被当成证物的皮衣并不是他本人的。据他母亲说,皮衣是借来穿的,弄脏了无法还人家才送

到干洗店清洗。接着我去采访另一个嫌疑人王荟萃,看到她,我认为这肯定是一桩冤案。王荟萃女士二十七岁,身高

一米五二,体重只有四十几公斤,长相平凡,在拘留所关了几个月非常憔悴。她大学毕业后当过教师,结婚之后辞去

工作跟丈夫一起经营陶瓷厂。死者高立业来安石收购陶瓷,下了几笔大订单,陶瓷主要外销东南亚。他们夫妇是在九

六年广州交易会上认识死者的,合作了一两年并没有钱财上的纠纷,交情算是不错。死者来安石的次数不多,每次都

由她出面接待死者。她负责陶瓷厂的做帐以及厂里的杂务,业务方面由她丈夫负责。王荟萃说话条理分明,从始到终

她没承认过卖凶杀人,她一直相信法院能还她清白。想不过第二天开庭被判有罪,当时她那绝望的眼神让人难受。她

的辩护律师是检察院指派的,根本不懂得辩护……唉,最让人难受的是她要求上诉,没有律师肯帮她。”

“她的家人怎么不给她请好律师?”张建纲已经看完材料,怔怔地道。

刘名方摇头,嘴角露出看破人情冷暖的嘲讽:“她一被逮捕,她的亲朋好友立即跟她划清界限,生怕跟她扯上关系。

关押在拘留所里几个月,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看她,别说给她请律师了,她的丈夫甚至雪上加霜送来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的一位在公检法工作的长辈居然当庭大声骂她,一边还气得脸红脖子粗。真不知这些人怎么想的……”

“证据的确不足。”柳下溪摸着鼻尖,想了一下道:“案子已经宣判,上诉的话需要请一位好律师提出上诉理由,上

诉期间犯罪人将不会被执行死刑。这个案子已经造成一定的社会影响,只怕当地警方不会合作……只有私下搜集证据

……”

刘名方双目发光看着柳下溪道:“你亲自出马?”

柳下溪摇头,处长没回来,他有职务在身不能随便离开北京。清荷的工作又忙也抽不出时间去山西……找谁去?“先

找律师……再过半个月我抽空去一趟安石。”

“找莫大律师!”邹清荷击拳,“他还欠柳大哥的人情。”

“莫文卫?”柳下溪点头,此君对刑事案极有经验的确是一个好人选。

莫文卫的电话通了,他要先看看刘名方手里的材料再决定接不接这桩案子。

“莫大律师的收费有点贵。”邹清荷对柳下溪嘀咕道。“不知道两位嫌疑人能不能付得出律师费。”

柳下溪拍他的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这桩案子如果两位嫌疑人最终胜诉,可以反告执法部门寻求赔偿。莫律师对

法律条款比你熟悉,懂得运用法律为自己谋取利益。我们只要寻找凶案的真相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交给别人来处理。

“柳大哥,到时我要跟你一起去安石。”

柳下溪把张建纲叫到一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不出声。

张建纲并不笨,明白柳处长的意思,先开口道:“我陪刘记者去一趟安石,先收集一些证据,如果能破这个案子……

“好。我要看你有没有做刑警的潜质。”

张建纲点头,高兴地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今天下午我回去就请假。”

倾斜的天平-03

柳下溪笑了一下,带着鼓励的眼神看着小张同志。他欣赏年轻人为了自己的信念勇往直前的冲劲。他明白,刑警面对

刑事案件,除了责任心还需要发出内心寻求真相的热情,这份热情就是寻找案件真相的动力源泉。不过,除了热情还

需要累积经验……经验丰富的刑警们善于把握蛛丝马迹找出案件的突破口。当然,这一行也有一些在推理上极具才华

的刑警们,自身的才华使他们的思维活跃,能无意之中接近事实的真相。光有才华还不够,需要不畏黑暗的勇气,不

为形势左右的自信。优秀的刑警不会把警察这个职业仅仅当成换取报酬的劳动。

柳下溪的嘴角突然往下的拐,心里暗自叹息:有一部分刑警把他们工作当成一份领取薪水的劳动,在这种现状下,他

没力量改变他们的心态,甚至没有权力大声苛责他们的工作态度。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太遥远,只有尽自己能力,在小

范围内尽心尽责。“小张,你打算从哪里着手?”他问张建纲。

张建纲一时之间没主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先到山西,找到事发当晚与洛小虎打架的人。”

“这样不对哦。”他们身后突然传来邹清荷的声音。邹清荷刚从餐厅出来,结帐之后要了发票,把发票小心放进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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