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忧传——如鱼饮水
如鱼饮水  发于:2011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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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忧微微抬了抬眼,饶有兴致的打量秦破阵,“突然发现你也有优点啊。”

“我现在不见得听得进去,不过你要说就说吧。”颜子忧懒散言道。

“那晚对不起。”秦破阵说。

“先别说这个,否则后面的话你就没有底气了。”颜子忧辨不出是好意还是嘲弄的劝道。

“在三笑林的时候,我一直想见你,听你说话,即使是嘲笑的话也好。”

“我杀了德王,但受了重伤。还好有飞骊擎霄一路驮我回来。但路上一直有追杀我的忍者,我现在都不知当时是梦是

醒,杀了好多人,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然后我进了京城,一进京城就有人跟着,然后我又杀。后来摔下了马背,躺在地上。我那时以为我已经死了。”秦

破阵摇头笑了笑。

“我眼前有一片火海,刺得人眼睛直痛。我勉强睁着眼睛,看到了你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身。我听到你和我说话,

遥远但很清楚。你说了好多话,可是这些话只让我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我答应过要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答应

过你,所以,我不能死。”

“你会想笑吧,”秦破阵喝了口茶,“不过我只是说了我当时想的。”

颜子忧的目光又飘向了楼外大街上。

秦破阵伸出手,把他的脸扳回来。

“你在哭什么?”秦破阵问他。

“你哪只眼看到我哭了?”颜子忧白了他一眼。

“如果你讨厌这个地方,我会带你走。”亲破阵说道这里顿了顿,“景泓也好,陆明谦也好,没有人拦得住。”

“秦破阵?”颜子忧一愣。

“我和陆明谦都在定州的时候,景泓要杀你,你却没有和我说过。”秦破阵静静看着颜子忧惊讶的脸。

“我不是什么人的走狗,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我自己的心意。”

“那一晚的事,你想让我怎么赔罪都可以,杀了我也可以。不过就算时光倒转,我也会那么做。”秦破阵面不改色的

坦言道。

颜子忧用扇子遮住脸,双肩颤抖。“算你厉害,秦将军。”颜子忧大笑。

秦破阵一把夺下他的扇子,“你哭什么,还没回答我。”

“我笑出了眼泪。”颜子忧气鼓鼓的说。

“就知道你不会说。”秦破阵叹气,“为什么和陆明谦绝交?他心里想的你一开始不就清楚吗,其实德王还是景泓当

皇上你根本都不放在心上吧?你为什么……”

“破阵,这一次你看错了,我可没哭。”颜子忧放下茶杯微笑道,“给你,讲个故事听?”

“故事?”秦破阵脸上紧张起来,心中暗想这个男人终于要袒露自己的往事了,他如负千钧的郑重点点头。

颜子忧看着自己的手转弄着折扇,支颐道:“从前,有一个小孩。这个小孩很喜欢天上的月亮。”

秦破阵脸上明显一黑。

瞥到秦破阵的表情,颜子忧眼中笑意盈盈,继续道:“但是天上人间终究不同,这个孩子只能遥望着皎洁的月亮,却

无法摘下。于是,这个无法摘到月亮的孩子,就开始追逐飘忽不定的月光。月光也很洁白明亮,像月亮一样。孩子追

啊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因为月光不过是虚幻。”

“这个孩子追逐了十二年,踩坏了无数鲜花,错过了许多春华秋实。最后一无所有。”颜子忧怅然道。

“这个孩子应该看清月光的本质。”这时秦破阵说。

“是啊。”颜子忧稍稍坐正了身子。

“破阵,把我困在这里的,只是我自己而已。”颜子忧微笑道。

20.惊愕

德王叛党之乱平息了半年之久,南朝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庸堕。各处酒肆茶坊生意兴隆,街上车水马龙。而推行了一

年的新政此时又颁布了诸多修改,据说是宰相陈清远坐在府中广开言路的成果,当然以这个人的固执来看,不知这次

新政修改是否能赢得民心。不过至少,宰相没有从作为座位上掉下来,而且原本跌到谷底的民望此时亦有所攀升。

时值五月,春暖花开,河水上涨,柳暗花明。

颜子忧的炒货店兴隆开张,就坐落于九曲巷子口附近,据说在当年是京城的一大奇景。难吃的不堪入口的炒瓜子,白

眼瞧人的妖孽颜七杯,无论如何看都不像现实的场景。就是这样的诡异气氛,也有不知死活之徒光顾。一开始还只是

少数人,带着画纸来说什么用来包瓜子,请颜子忧在上面随便画些什么。新店开张,颜子忧自然还算客气,用左手认

认真真画上几株葵花,也算是本店的特色包装。但后来如此行径的人越来越多,颜子忧应接不暇,俨然不知是卖画还

是卖瓜子。纸上的画最初七扭八歪,渐渐竟也工整起来,颜子忧不知是哭是笑。直到某一天,颜子忧在东角楼街巷的

字画行里看到了自己画的葵花,卖画人大声叫唤这是当年一画震惊整个画院,青绿山水击败倭国使臣,三日画完金罗

寺十八罗汉的颜七杯重出江湖之作。颜子忧当即目瞪口呆。这番解说只让他想起练葵花宝典的某东方不败,而此刻正

是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颜子忧第一次在街上垂头丧气的贴边溜走,自此之后,炒货店的老板只在包装纸上画王八,

众人望之愈发俨然。

这一晚,清风徐来,颜子忧摇着扇子走过云骑桥,朝容王府而去。这半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日子,与景睿唱戏打诨

,喝酒押妓,脸上的微笑愈发坚不可摧,嘴里的话愈发没有正经。还要这样过多久,颜子忧望着皎洁明月,或许一辈

子,亦或许明日就离开这里。月光映在颜子忧眼中,清澈明亮。

容王府还不是轻车熟路,颜子忧悠哉悠哉的朝亮灯的书房走去,隐约听到里面有人语,他也不甚在意。

“看来皇上不打算把陈清远弄下去,那个宰相真够麻烦。”

颜子忧收住了向前迈的脚。

“他对景泓还有利用价值。”

“我利用殿前司的职位,为王爷制造空隙,潜入宫中?”

“此举甚好,又不费兵力。我只讨景泓一张禅位诏书。”

“三万兵马已在南山聚齐,只等王爷一声令下……”谈话声突然停止了。

颜子忧深深吸了一口气,毫不迟疑的推开了门。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走进去,微笑道:“没想到周将军在这,颜悦早求

过您不要把八爷带好了,免得我没有喝花酒的共犯。”言罢冲景睿周俨温寒暄几句,却对旁边一直盯着自己的陆明谦

视而不见。

“子忧,听说你重出江湖啦?”景睿抚掌笑道。

“八爷,别用那种恶心的说法。”颜子忧不无厌恶的用扇子挥着,“周将军,秦将军和段姑娘什么时候成亲,我许久

未去秦府拜访。”

“我也很长时间没见破阵。”周俨温面色难堪的说,此后就极少开口。于是只有颜子忧与景睿二人谈笑风生。

“子忧,你以后会练成左撇子吧?我街上瞧见你画的画,已经不错了啊?”景睿笑呵呵的说,“那些买瓜子是奔着你

的画去的吧,肯定一回家就把瓜子倒掉把画裱起来!”

颜子忧尚未开口,一直默默喝茶的陆明谦却道:“我看买画和瓜子都是假,看颜先生的绝世风华才是真的。”

“止渊!”景睿低声劝道。

颜子忧对陆明谦的话置若罔闻,对景睿道:“看来真会变成左撇子。不过我现在只画王八。”

“喂子忧,你犯不着吧,生意会冷清的啊。”景睿笑道。

“颜先生就是希望生意冷清。他乐得离群索居。”陆明谦再次说,这一次紧盯着颜子忧的眼睛,让他无法忽视。颜子

忧一边无聊的扇着扇子,一边瞥着陆明谦。两人有半年未见了,陆明谦比过去瘦多了,脸上也不像以前那般光华神采

,看一眼就感到他此刻身心俱疲。为什么事操劳至此啊,止渊?颜子忧在心里问。

“看来陆大人对悦很有芥蒂,我就不在这里惹人厌恶了。”颜子忧笑着站起。

“不要走。”陆明谦突然道,其他二人的眼光均聚集在他身上。

“八爷,这么晚了,让颜先生住下来如何?”陆明谦凝视颜子忧双眸,道。

颜子忧面无表情,回视他。空气竟霎时变得沉重憋闷。

“止渊,”景睿劝道,“算了,别和子忧怄气,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周俨温疑惑的看着二人。

“子忧,别记恨止渊啊,我就不送你了。”景睿无奈对颜子忧笑道。

“告辞了,三位。”颜子忧扬扬手中扇子转身。

“子忧!”陆明谦蓦然立起。

“我不想要你,陆大人。”颜子忧冷冰冰的挖苦,走入黑夜当中。

夜色深深,颜子忧摇着扇子独行黑暗当中。他不知走了多远,两旁已再无店铺,整条街只听得到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这时他停下了步子。空气中一股香气。纯净的瑞龙脑香味浓郁,即使较远的距离也能闻到。颜子忧转过身,淡淡道一

声:“周将军。”

黑暗中的武将走了出来。

“子忧兄这是去哪,怎么不回家?”周俨温轻声说。

“这里不是很僻静么,对周将军来说比较方便吧?”颜子忧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中,唯有嘴角略带嘲弄的微笑被月华笼

罩。

“子忧!你?”周俨温低声惊叫。

“若留在容王府,我大概能多活一晚。不过既然出来了,八爷一定会派人来要我的命。”颜子忧仰头望着天上明月,

又回过头看着周俨温,“不过龙脑香太浓烈,杀人的时候还是不要带比较好。如果对方不是颜悦这样一只手的残废,

恐怕周将军早被人反扑过去了。”

“子忧……”周俨温呆呆看着月光下云雾般的男子,只觉他不似身在人世。

“我无处可逃了,动手吧。”颜子忧怅然望着明月,皎洁的月色让他想起颜惜之洁白的襟袂。

周俨温头低了许久,此刻猛然抬起,持剑向颜子忧飞刺而去。

“今夜,梦终于醒了。”颜子忧心中叹道。剑光夺目,颜子忧只觉剧痛袭来,他沙哑的呻吟一声。

颜子忧连着倒退几步,捂住右肩靠在墙上喘息不止。温热的鲜血从他苍白的手指间汩汩涌出。“周将军。”颜子忧勉

强抬起头,看着周俨温。

周俨温低头看着剑上血迹,亦不擦拭,收回鞘中。他看了颜子忧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向容王府方向快步而去。

颜子忧轻笑一声,有些苦涩。他紧紧按住肩膀,弓着身子慢慢往闹市那边走。离这里最近的医馆,走过去也要半个时

辰,鲜血啪嗒啪嗒的打在地上。颜子忧眼前朦胧,手指冰凉。他隐约看到前面跑来的黑影,越来越近。

他胸口沉闷,沙哑的大声喘着。黑影跑到了他面前。

“是你……”颜子忧眼前漆黑一片,万籁俱寂。

苍凉的月辉落在残留的殷红的血泊上,四下阒无人影。

身体在下沉,越来越深的梦境。一次次的惊醒,只是一次次梦境的开始。

颜子忧吃惊的看着自己小小的手,他知道这又是梦境。那时刚刚及冠的颜惜之正和一个不惑之年的老人微笑着说些什

么,颜子忧听不清楚,他偷偷的跑开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花草假山池塘,春意融融。

颜子忧就像乡下刚进城的孩子,兴致勃勃的四下观望。他沿着如蛇行一般曲折的石砌池塘边缘走,直到被池塘边端坐

的孩子挡住。这孩子看上去有六七岁的样子,与自己年龄相仿。孩子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池塘里红色的鲤鱼。

颜子忧很喜欢这个孩子神情专注的侧脸,温和又沉静。他便不打扰,站在一边也静静随他目光一同看着。

这时孩子抬起了头,明亮的眼睛望着颜子忧。

“好漂亮的人。”孩子笑着说,连声音都那么柔和。

颜子忧怔了怔,“谁?”

“你啊。”孩子又说。

“可我哥常说我是小猴子呢。”颜子忧见这个孩子很平易近人,就坐下来。

“叫你小猴子,比较好养活吧。”孩子道,“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女孩子呢。”

“你才是女孩!”颜子忧摩拳擦掌,然而看见对方平静端坐,全然没有抵抗的样子,又消了火气。

“你叫什么名字?”颜子忧看了一会鱼,又扭头问道。

孩子微笑道:“我啊,我叫晏……”

“三郎!三郎!老太爷叫你了!”突然有高昂女声打破了这片静谧。孩子很快爬起身,冲颜子忧摇摇手,“我得先走

了,下次,一起玩。”说完便跑去了一个中年女人身边。

突然间,眼前的庭院变成了熊熊火海,鲜血般赤红。晏家满门抄斩,那个孩子……颜子忧浑身剧痛,皱紧眉头翻来覆

去。

他感到有人在摇他,他睁开眼猛然起身。右肩剧烈的疼痛,让他意识到,梦已经醒来。

21.黄雀在后

宫中难得的冷清,福宁殿大门紧闭,门外竟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午夜风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摇曳着殿内烛火。

陆明谦一把剑横在景泓脖子上,脸上宁静的神情竟让人看不出他此刻随时可夺人性命。景睿在殿内来回踱步。周俨温

持剑不语。景泓持笔慢慢写着诏书,玉玺就放在案上。

“皇兄,还未写完吗?臣弟已经等不及了。”景睿停下步子,笑道。

“八王爷莫要催的太急,皇上的手在抖。”陆明谦道,“到清晨都不会有人来,请王爷放心。”

景睿笑了一声,在殿内空空的回响。

“陆大人,就算我不杀颜子忧,皇兄也不会放过他。你莫要怨我。”景睿这时又说。周俨温抬头看了他一眼。

“明谦分得清公与私。”陆明谦低声道。

“我就知道止渊你深明大义,皇兄把你放到定州那种地方,也够你受的。皇叔这一死,将来保不准得把你绑到北国去

。”

“皇兄,你别光顾着听我和止渊说话,倒是快写。”

“景睿,你装成一副酒肉之徒的样子这么多年,真是煞费苦心!”景泓怒道。

“止渊。”景睿道。

陆明谦手中的剑立刻又送出去三分,景泓只得扬起脖子。景睿大笑道:“皇兄,不是臣弟逼你。当年薛太后这帮贱人

害死我母妃,这仇不能不报。再说,父皇一开始就想立我为太子,这皇位本来就是给我的。你霸占了这么多年,也该

物归原主了。”

“真能狡辩啊,八王爷。”突然一人笑道。

殿门打开,秦破阵一袭玄衣,持剑进来。

“你!”景睿先是一惊。

“秦将军总是能出人意料,”随后景睿敛容道,“北国军队杀不死你,皇叔杀不死你。厉害厉害。”

秦破阵抬头看着殿内形势,发觉比预料中还要恶劣,心里暗骂陈清远让自己跑来当先锋,他的人马却还没到。秦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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