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爱人——佑翔
佑翔  发于:2012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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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因为萧蔺可能不会如期毕业,暗自着急不已而动怒。

真的让他走了,却又在某一日早晨的时候,忽然很想要听到那个声音,对他说声早。

宿舍已经再次整理过,盆栽或许有些搬动,当初随意的埋下种子,回过头,发现蔺草竟是发了满园。

当他因为自己受伤而难得的显露出脾气的时候——教授知道萧蔺其实是很宠那只鹦鹉的,而这样的反差里,自己就……无端的想要更靠近他。

教授其实惊讶自己在刚刚竟然吻了萧蔺——虽然是在被吻之后。

他吻了一个……自己的研究生。虽然他已经毕业。

萧蔺消失的日子,对教授而言,像是一段测试。而这一次独自吃饭的日子里,他更明白的发现,自己确实对萧蔺有分割舍不下的——他甚至找不出一个词能精确描绘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

让他住在这里,是原本就有的打算,萧蔺已经毕业,还出现在校园未免不合理。教授那时候想,至少得等到他有个稳定的工作了,有点积蓄,再搬出去才比较让人放心,他对每届应届研究所毕业生都会尽力照顾,至少要确定他们有找到工作。

那一些拥抱与鼓励,过于认真的照料,都可以勉强算是亦师亦友的表现。

只是意外里出现的那个吻,让情境变得模糊起来。

或者是说,那一个亲吻反而让这份晦暗不清的感情,瞬间清晰得让人无法否认。

范颂铭大概知道对方是喜欢他的。

想过小孩子的感情,也许过一阵子就会淡了,看到一个快中年的男人的独居生活,也许会快点幻灭。自己不是没结过婚,也觉得生儿育女是人生的基本,连让他去跟女孩子多相处的话都说了,可是自己吃饭的时候,却又违背初衷的心烦。

也考虑孩子也才二十多岁,其实是个多么容易受到冲击的年纪。想当初二十来岁的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领了几张学历的人。成年人是十八岁,但那也只是成为成年人的开始罢了。

就像是英式红茶,盛在杯里的时候色泽已经接近漂亮的琥珀色,但入喉的时候有可能会发现未足味的青涩。

当茶叶已经展开,这个关键时候里,一点点的温度,少许偏酸偏硷的水质,几秒钟的过浸与提前的取决,都可能使整杯茶改变滋味。

纵然到头来它们都是一杯能待价而沽的红茶。

这个年纪里,所有的外在都显示出成熟,但是里头还是有那么多的不确定,充满了动摇。

而在这样师生的地位里,萧蔺是否真的能够分辨仰慕与恋爱的差别?憧憬一个人,与实际的相处,是如此不同的层面。

教授自己也试图厘清,对待萧蔺,是否是基于照顾孩子,还是……爱恋?即使性别与自己相同?

而刚刚在被吻与吻里……教授忽然明白了。

那是带有欲望的。

包含萧蔺对他,和他对萧蔺。

第七章

「萧蔺!」实验室的学姐兴奋的跑过来,手上拿着两只公仔,显然是上次集点过后的战利品,而两个大头玩偶正在努力装可爱,随着动作晃动着他们的手脚,「看,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萧蔺自然而然的接话,完全没妨碍到手边的离心平衡和转速设定,「你从以前就很想要他们在一起吗?」

学姐笑眯眯的,「对啊,他们是天造地设,连名字都是注定好会在一起的,就像是钥匙和锁一样啊。」

对于这种膻腥的比喻,萧蔺见怪不怪,「这位太太,你会不会太投入了?」

「哪有哪有,像是我可爱的小笔记型电脑也是USB的人啊……」

萧蔺终于提出其他意见,「学姐,今天中午的那间便当好像太晚到了呢……」

学姐右手继续把玩公仔,左手翻阅手机联络簿,这时候同实验室另一个资深的学姐过来,「萧蔺,不晓得你昨天是不是有用低温离心机?」

彷佛感应到不一样的气氛,萧蔺这次停下手边的动作,把样品插在冰上,「嗯,有的。」

「因为我昨天用的时候,发现有人爆管过,转轴里面都是血液和玻璃碎片的残渣……」

萧蔺明白过来,「喔,嗯,这样吗?不过我昨天是用Eppendorf(微量离心管,注1),并没有离整只玻璃管的血液……」

资深的学姐应了几声,「不然……还是写个登记本好了,要是别人来用,也应该知会一声才对……你昨天有看到不是我们家的人来用离心机吗?」

萧蔺摇摇头,对话结束后,萧蔺又拿起微量分注器,继续刚刚停下的作业。

公仔学姐从实验桌另一头绕过来,「莫名其妙冒出登记本,不是很突兀吗?」

萧蔺自我开脱,「新人总是容易做错事嘛。不过真的与我无关就是了。」

「上次有人抱怨无菌操作台东西被动……她不是也第一个就问你『是不是有去动人家家的东西』?怎么都没有见到她问跟你同一时间一起进来的小妹妹?」

萧蔺不动声色的把刚刚写错字的管子丢掉,取一管新的重新注记,「她们原本就认识,从研究所就是学姐学妹,好几年的交情,也是这样找她进来的吧……比较信任她……某个程度而言很正常。」

「唉,女人的心是那海底的针……」眼看公仔学姐就要唱起来,送便当的小弟刚好从门口进来了,「……老板的心,是那针中的针……心眼中的心眼……」

萧蔺终于笑了出来,放下手边的实验,决定先吃饭再说。

一个实验室,小则一、二人,多则七、八个成员都有可能。而学士级、硕士级以及博士后研究员,都可能是「研究助理」这个职称,只是薪水有所差异。人多就嘴杂,资深的总是拿菜鸟开铡,博士总是觉得自己眼界比较广,有主任靠背的就权力爆炸到要骑在所有助理头上,常有的事。

这间实验室的情形更微妙的地方是,老板不是特定的某医师,而是一个团队。

医院里四个医师是眼前这个大肠直肠癌研究小组的核心人物。由于医师本来就忙,而实验要花时间,所以他们愿意花钱请研究助理代劳——原因很简单,现在临床医师的升等,非有基础研究的实绩撑着才行,体制是硬的,而方法是人想的。所以在四个医师把几个国科会的钱凑起来请一个学士级助理、三个硕士级助理和一个博士后研究员的情况下,实验常常很难划分清楚谁该做什么,变成是一个人可能负责两三个不同主题的一小部分。

每周例行的Meeting也挺精彩,四个老板四种脾气,外加一个基础研究的合作教授与会指导,实验要是有数据,皆大欢喜,要是有出问题的数据,压力一层推一层,苦的都是基层。

这一分工作并非如萧蔺当初想像中的容易。权力中心的只有立场而没有是非太容易鼓动人心,没有规则的游戏最是棘手。小团体明争暗斗的争宠里,很自然的走向串通一气而互相排挤,处在其中也实难轻松。

终于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萧蔺觉得有点头痛,经过客厅的时候,发现今天教授穿着他惯穿的浅蓝色睡衣,难得的还在看电视。画面上是蛇类的生态诸如此类。萧蔺问了声安:「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教授随即转过头来,顺手关上电视,向萧蔺笑笑,「一起吃蛋糕吧?」

萧蔺愣了一下,也没有直接回房,反而随着教授的脚步停在饭厅,把外套和袋子就放在一旁。在看到教授拿出昨天放到冰箱里的蛋糕,萧蔺才想起这回事,一时之间有点不好意思。

教授搬动与自己邻座的椅子,萧蔺顺从的坐下,而后教授把餐桌上那个一人分的蛋糕剖成两半,示意青年拿一分过去。

而后两人都吃了几口,教授转过头,对萧蔺笑笑:「谢谢你啦,炒饭也很好吃。」

萧蔺啊了声,「那……那我原本是自己要热来吃掉的……我……教授你不用吃隔夜的东西……」

教授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摸了摸萧蔺的头,动作与从前无异,但现在,却是用指腹梳起了发丝。萧蔺无可抑制的又想到那时候鹦鹉的梳羽。他垂下脸吃着蛋糕。

轻暖的感觉让今天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教授又摸了会儿,看着吃蛋糕的青年,「……今天很累吗?Meeting的关系吧?」

不全然是这样,但总和起来也差不多是这样,萧蔺想了想,点了点头。

「实验……都做些什么?很多吗?」

萧蔺想起这是教授第一次问他有关工作的情况。其实可以笑笑的说都还好,不过也许是因为贪恋那份温柔,所以顾虑也变得柔软,「嗯,其实也就是收个PCR,诱导细胞表现蛋白,做Western blot(西方点墨法)跑胶……只是同时跑了好几片胶,中途被个学姐说我用掉细胞培养的抗生素没跟她说,让她要临时去跟别人家借……不过我用的时候明明还有十五毫升的……医师那边也要帮忙输入一些临床资料的整合,三千多笔一时间也做不完……」

教授点点头,「人多的时候难免会容易纠纷……一边要实验一边还要帮忙医生,确实有点辛苦……」说到这里,教授收回了原本抚摸青年头颅的手,目光变得深邃,萧蔺几乎觉得呼吸要冻结,手上的蛋糕迟迟放不进口中,「你这么累……还忙着买礼物……」

萧蔺连忙解释:「没有……我……」教授在注视里,唇角微微上扬,这样的神情看在萧蔺眼里,带来胸口一阵躁动,他试着让自己冷静点,而后小声的说,「我能为教授做的事不多……我……」

「……怎么这么说?」耳边这一句话,伴随着范颂铭拂上脸颊的指尖,让萧蔺感觉到自己几乎就要颤抖起来。

两个人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密,萧蔺觉得在教授说话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对方鼻息的温度,「……你的个性,好像不是这样的……」

「什么……」萧蔺话说到一半,却感觉到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滑到自己耳根上,这个举动让萧蔺几乎瞬间涨红了脸。

婴儿油的气息彷佛因为主人翁的体温蒸腾,逸入两个人的嗅觉之中,萧蔺一时之间感官全都迷乱了。

「你其实有穿耳洞……」教授这么叹息着,「……怎么没见你戴过?」

萧蔺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说不出什么理由。

「你不用在意我的眼光……」教授凝睇着半开的唇,接着这么说,「你已经毕业了。」

「我当然会在意……」萧蔺冲口而出之后,反射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教授的手极其自然的包覆住萧蔺的指尖,萧蔺的眉头微微颤抖,他眼里对上的是教授深沉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像是漩涡一样,将世界给完全打乱。

在两个人的互相凝视之中,萧蔺的手被移了开。

教授眼帘半垂,轻轻的在萧蔺的唇上吻了一下,而后分开。

范颂铭看着对方的表情,大部分还是惊讶,仍存几丝的犹豫,还有昨夜不陌生的……欲望。

萧蔺看着又在两人之间逐渐增加的距离,不知何时揪紧在教授衣襟上的手忽然就用力了,而后竟然是有点着急,又像是想哭的表情。

「……怎么了?」教授的问句,被另一个人主动的亲吻堵上。

在平静的湖面上,打上一个水漂,一下子,泛起整个湖面的涟漪。沉溺里,谁也分不清,是谁开始,什么时候该结束。

换气的局促里,年轻的脸上泛起桃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荡人心弦。

「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像个乖孩子。」教授再次伸手抚摸那张脸,附上一个轻柔的颊吻。

「教授……」青年扑过来紧紧拥住自己,彷佛就像是攀住水中的浮木,微弱的声音不禁让范颂铭把对方好好的抱住,「教授……」

教授没再说话,溺水的人,需要的是温暖。

萧蔺在那一吻后,一直悬宕着的一部分情绪,似乎得到了很大的安抚。他和教授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同桌吃饭,不过那种默契……在无言中有了转变。他发现教授会注意他吃的多寡,他喜欢或不喜欢吃什么。

照顾鹦鹉也是他们日常生活中共同的的乐趣,像是买哪几类饲料,修理笼子里的栖木和玩具,或是帮小金剪指甲、洗澡,有时候有人从旁协力就会轻松得多。

萧蔺也买过一个哆啦A梦的小号趴姿填充玩偶送给鹦鹉,教授注意到的时候问过他,「为什么特地买这个?」

「呃,」萧蔺有点不好意思,「可以让它……」该用什么样的说法,DIY?自慰?泄欲?假交配?或是用动作取向模糊形容就好了?

「让它……骑。」最后那个字萧蔺说得很小声。

但教授却是泰然自若,没事般点点头,只是这样表示:「嗯,那我以后过一阵子就把它拿来洗一洗。小金之前都爱磨手指,确实该为它找个娃娃。」

一起蹲在鸟笼前面观察小金如何对待它的新同居人时,两个人不知不觉与对方靠得近了,萧蔺一下子就会脸红起来。

他们一起共用着浴室,还包含了沐浴用品。

每当萧蔺在家居的范颂铭身边时,闻见相类似的气味,都会心中一动,而当对方婴儿油香飘散时,他就会有想亲吻范颂铭的冲动。

不过他一次也没有再做过。

他甚至更小心的包裹自己,从前自己居住时总是无论暖凉,在住所里下半身都只穿着四角内裤,现在则是一定会加件短裤。

意外发生在一个周末。

萧蔺把鹦鹉放出来玩,平日他有空的时候,就会让鹦鹉出笼玩耍,到后来甚至它想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大叫:「萧蔺!蔺!」

而萧蔺也真的就会心软。

鹦鹉出来大摇大摆的在茶几上乱走,从棉花棒到统一发票无所不捡,萧蔺则忙着帮它清理笼内的大便,换过新的饮水,顺便加了食物与营养补充品,回过神,才发现小金在电视机上趴着睡着了。

应该是开着电视时,机器运转,上面的区域比较温暖,秋冬之际,就成了打瞌睡的良处。

看着它睡得香甜,于是萧蔺卧倒在沙发上,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迷糊里有人在摇晃自己,萧蔺睁开眼睛。

范颂铭蹲在萧蔺身旁,眼里有几丝笑意,但也有些……深沉。

「……在客厅睡着了?」

坐起身,萧蔺急道:「啊,我睡了多久……晚饭了吗?」

才刚说完,发现自己裸裎的胸膛,萧蔺犹如惊弓之鸟般倏然拉紧衣服,掩住自己暴露的部分。

范颂铭微微尴尬的,却也没有意思要调开目光,「……那是小金的恶作剧。」萧蔺顺着教授手指的方向,看见电视机前的茶几上,一个一个不太等距,排成一直线的钮扣,「……它很久没这么做了。」

而鹦鹉像是很得意自己的战利品一般,在准准排成一直线的扣子旁,大声的鸣叫起来,模仿的竟然是室内电话声。

萧蔺揪着自己的领口,满脸通红,「我、我先去换……」

而后他听见教授说:「换完就来吃饭吧,我已经买回来了。你那件衣服等等给我,我再帮你缝回去。」

竟然没有办法在心仪的人面前展露出身体,从前并没有这样过。对于这样的心情,萧蔺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

鹦鹉那天晚上被一直关在笼子里,没有人要放它出来。

冬天渐渐的来临,萧蔺站在阳台上,发现底下街道的行道树,叶子已经全都散落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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