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天晴+番外——三千的马甲
三千的马甲  发于:2012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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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赵小钿那个师父,要赵小钿入冥域为五钝使的是他,将赵小钿封入轮回的也是他。

赵小钿十九岁,每天睡很多,可是又总睡不安稳,慢慢地开始说一些胡话,通常反反复复只有两个字“师父”。

那个时候聂峥会很想掐死他,想让他早早再入轮回。

他那个师父让他世世都活不过二十,为什么他却还是念着他……

“……师父……师父……不要扔下小钿……小钿……陪着师父……”

聂峥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他要将赵小钿从梦里面拉回来,他坚决地进入昏睡中的人,做得有些凶恶。

赵小钿睁不开眼,呜咽着晃着脑袋,很难受的样子。

聂峥吻得却很温和:“小钿……小钿喜欢聂峥吗?”

赵小钿眉头紧锁:“……唔……”

“喜欢聂峥吗?”

“……唔……喜……嗯……喜欢……”

“那爱呢?小钿爱不爱聂峥?”

赵小钿眼睛依旧闭着,抱着聂峥,声音渐渐嘶哑难耐:“爱……”

聂峥咬着他,轻轻诱哄:“说,说赵小钿爱聂峥,赵小钿只爱聂峥。”

赵小钿被顶得难受,胡乱晃着手脚,开始挣扎。

“说啊!”聂峥狠狠一撞。

“唔……不要……哈……赵小钿……爱……嗯……只爱聂峥……”

“只爱聂峥……”

“只爱聂峥……”

……

没有喜悦,只有浓浓的哀伤,搅在胸口,搅啊搅啊,怎么也化不开。

当一切恢复平静,赵小钿用手指沾了沾聂峥眼角,赵小钿一脸疑惑:“聂峥,你哭了……”

赵小钿二十岁,聂峥知道这一世他已经撑得很久了。

这时候,赵小钿又听了一些外面的风言风语,知道二十多年前也有一个赵小钿,也是活到大概他这个年纪就死了,赵小钿怕了,赵小钿觉得等到他死后还会有另外一个赵小钿,他告诉自己聂峥是爱他的,而不是用他来……

可是聂峥为什么不老,为什么自己越来越虚弱,却没人说得清他得了什么病……

“聂峥,我是不是要死了?”

赵小钿坐在水桶里,聂峥舀水从他头顶一勺勺缓缓浇下,水很暖,只是赵小钿心里觉得凉凉的。

现在的赵小钿连动一下都会觉得很累。

聂峥忽然意识到这个水桶二十年竟然没换过。

赵小钿这个人很念旧。

念旧……

聂峥不由苦笑,不但念旧,还很死心眼,曾经的赵小钿为了他那个师父可以成疯成魔毁天灭地……

聂峥想,那现在这个赵小钿呢,能为他聂峥做多少……

“聂峥……”赵小钿开口,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说一字就会少一口气。

经历了那么多的死别,聂峥以为自己心里已经麻木了,可是真到了又要失去的时候心里面依旧是血淋淋的。

“是不是……是不是还会有……有其他的赵小钿?”赵小钿的头垂得很低,湿发一缕缕贴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无端地叫人压抑。

聂峥知道他听了一些外头的谣言,只是不知他听去了多少,又信了多少。

聂峥又舀了一勺,缓缓从赵小钿头顶浇下,这一刻的聂峥残忍得可怕,他不解释,他刻意要赵小钿难过,因为他需要一把刀,他要用这把刀将这一世温温暖暖平平淡淡的爱刻进赵小钿骨子里。

疼痛,在所难免的。

温温的水流淌而下,赵小钿颤抖着闭上眼睛:“我跟他们会不会不一样点,聂峥,会不会不一样点?”

聂峥不言不语。

赵小钿忽然哭得一塌糊涂,用他仅有的一点力气哭得一塌糊涂。

“会不会不一样点……会不会……会不会……”

聂峥终于吻上他额头,聂峥说:“会。”

赵小钿破涕为笑,撒娇道:“那好,我洗好了,你帮我擦干净,帮我把衣服穿上,抱我到床上去,我要睡觉。”

聂峥就帮他擦干净,帮他把衣服穿上,把他抱床上去,然后紧紧搂着他。

他轻轻问他:“聂峥,你想要吗?”聂峥已经很久没碰他了,赵小钿觉得要是在离开之前不做一次,会有点小小的遗憾。

聂峥说:“好好休息。”

“聂峥,我怕我醒不过来。”

“不怕,我叫你。”

赵小钿闭上眼,眼角湿了,而唇角挂着满满的笑。

聂峥把脸紧紧贴在赵小钿背上,他知道赵小钿气数已尽,怀里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逝。

哪有什么其他赵小钿,一直都是你啊……

窗外,有蝶,蹁跹一阵,然后又飞远了。

倒底哪一世才是重要的,哪一世才是真的……

冥域或许很快会有新的冥主,五钝使也会一一跟着苏醒,这个“或许很快”或许是几百几千年,或许就在赵小钿下一世。

生生世世也不是可以无限轮回下去的。

不惜伤人自伤,这生生世世的积累,生生世世的刻骨是否能在你赵小钿心里留下哪怕一点的痕迹……

第三三章

“苏门主,请把人还给我。”

很奇怪的天气,半昏半明,阵暖阵凉,半空中还飘着几片鲜绿的落叶,往来行人低首含胸步履匆匆都有些急促的意思,在这样一个天气里,聂峥找到苏定逍。

苏定逍口气平稳:“等我们出了南岭,自会放人。”

聂峥沉默一阵,抬眼直直看着苏定逍:“苏门主为什么还在南岭?”

苏定逍晃了晃手中杯盏,不动声色。

聂峥扬唇,眉间暗红越发鲜艳:“你还我一个,我也还你一个。”

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我可以先把人还你。”

一行九人出了双子镇继续赶路,行至开阔处,人迹罕至,远山连绵,聂峥一人一马不紧不慢跟着,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不知不觉间,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飘在空气里,一丝丝的,黏人得很。

近午时,看着大概到了南岭边界,车厢内,苏定逍抬手轻扣车门。

边上楚安轻勒缰绳,略俯下身道:“门主。”

隔着雕花车门,苏定逍道:“叫魏得寿放人。”

楚安领命而去,不一会,另一辆马车里,赵小钿被推搡着下来了,魏得寿解开赵小钿手上束缚。

不远处,聂峥对赵小钿微微一笑。

他相貌出众,穿过阴暗湿沉的天气,这一笑淡若清风流云偏又炫目至极,看得人都是一恍。

聂峥也不赶马上前,只等赵小钿慢慢走过去,然后略弯了腰向他伸手,一头黑发粘了雨丝,结成一束束,便有一些从肩背上软软垂下。

赵小钿上马后,聂峥调转马头,然后动作自然地把下巴放在赵小钿肩上,又将手中缰绳塞到赵小钿手里,轻轻道:“牵好马,不要回头,不要说话。”

赵小钿“嗯”了一声,觉出问题,不安道:“聂峥……”

“嘘。”

赵小钿就不再说话了,再一会,他听到聂峥艰难地吞咽的声响。

赵小钿很听聂峥话,聂峥说不说话就不说话,聂峥说不回头就不回头,只努力把眼珠子斜过去看聂峥,聂峥唇间一抹血红。

白马沟之约根本就是个陷阱。

关心则乱,赶赴之前,聂峥一点怀疑也没有,其实没有卫凡,没有赵小钿,有人引他过去,幻了一出好戏。

负伤赶回七蠹教,苏定逍果然不见。

将所有人派出去寻,正好在双子林外撞上苏忘遥。

这说不清的年岁里聂峥只知道守着一个赵小钿,却不知炼桑,也就是苏定逍已经在世为人,若是其他人抓了赵小钿或杀了赵小钿,顶多再去寻他下一世,然赵小钿身为五钝使之一,若是由苏定逍亲手所杀,等于是解了其轮回之印,赵小钿苏醒,那或许就意味着他要永远失去赵小钿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撑着一口气从白马沟一直撑到现在,自赵小钿下了马车一步步向他过来,聂峥只觉喉中一股股腥热上冲,到现在也不知吞了几口血水下去,终于是撑不住了。

不过赵小钿总算是回来了,聂峥这样想着轻轻环抱上赵小钿,怀里的人因为担心着他,身体有些僵硬。

赵小钿还在,聂峥想,真好。

车厢内,苏定逍放下帘布,怀里苏忘遥仍昏睡着,怎么摆弄都不见醒,聂峥说苏忘遥中了迷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那时候苏定逍不放心,叫手下霍安泽来看,霍安泽医术虽不比洛枫,比寻常大夫还是不错的,霍安泽说并无异常,苏定逍这才放下心来。

关于苏忘遥具体是如何安排将他救出,苏定逍问过魏得寿,魏得寿也不清楚,说是苏忘遥让他们在双子林候着他们便候着了。

苏定逍直觉自己这个儿子有很多事是他所不知道的,心里不由苦笑道,莫不是自己真的老了。

天色渐晚,苏忘遥慢悠悠转醒,先是一脸茫然地看了看绘着精致莲纹的车顶,等意识到抱着自己的是谁,浑身僵了一僵。

“苏门主,请放开我。”

苏定逍掰过苏忘遥的脸来,眉梢微挑:“苏门主?”

苏忘遥默然不语,眼观鼻鼻观心,直把自己当成了块会呼吸的木头。

苏定逍威胁了一阵见苏忘遥没什么反应也觉无趣,便不再说话,只是仍把人锢在怀里不松开。

天色已暗,外头的雨也稍大了些,但一直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苏定逍道:“你能回来救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

“有没有一点后悔?”

过了许久,苏忘遥道:“难道后悔有用?”闭了眼,又要睡去。

他这话说得含糊,苏定逍固执起来,暧昧地咬着苏忘遥耳朵,缓缓吐气:“后悔吗?即便……即便父亲这样对你……”

苏忘遥难堪地别过脸去不答,一会,冷声提醒苏定逍:“我父亲叫南宫予。”

苏定逍刻意加大手臂上的力道,笑着威胁道:“你可以试着再说一遍试试。”

苏忘遥被他勒得胸口发闷,强忍一阵,愤然道:“这是事实,苏门主若是想要儿子,大可找女人生去,何必抓着别人的儿子不放?”他这话说得一句比一句响,愤怒至极,反倒笑了,“莫非苏门主不行?”眼波流转,有些挑衅的意思。

苏定逍先是一愣,继而笑道:“父亲行不行的魄儿不是最清楚。”说着,在苏忘遥脸颊上缓缓舔了一口,柔软的舌,黏热的,十足的情色意味。

苏忘遥却不反抗,等苏定逍手臂上松了一点,猛然一挣,挣脱,袖中银光一闪,苏定逍侧身躲闪,不及,颈侧立现一道殷红。

他顺势抓着苏忘遥持刃的手腕,往后一拧,将人推倒,跨坐上去,扯了一段帘布,将苏忘遥两只手腕绑在一处。

这一动作腰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透出一些血色。

苏定逍心道,倒要随时防着了。

“放开我!”苏忘遥仍不安分,手不能动了,两只脚胡乱蹬着要往苏定逍身上去。

苏定逍抓着他一只脚踝,身子挤进他两腿间:“莫非真的想要了?”

苏忘遥立马不动了,过了一会,磨牙冷笑道:“苏门主这腰还行吗?”

“没关系,日后一并补回来就是。”

俯身过去吻了吻身下的人,心情好得出奇。

第三四章:束缚

苏定逍心情是好了,苏忘遥却未因此而好过,苏定逍不但未将他腕上束缚解开,还用布条将他的嘴封上了。

就像那时候绑赵小钿一样。

苏忘遥想起苏定逍当时抱赵小钿时那种眼神,一股怒气瞬间冲上脑际,大概只要是长得过得去的年轻男子苏定逍都是可以的,这样想着,愤怒至极,不由恶狠狠地盯着苏定逍,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连着三天,滴水未进,苏定逍将他丢在一旁,似乎是将他忘了一般。

第四天,苏定逍解了他口中布条,端了碗粥来喂他,苏忘遥一开始沉默着不理会他,苏定逍便执着调羹一直耐心等着,粥水碰到他脱皮的唇,凉凉的,很舒服,苏忘遥耐不住那份渴,最终还是开了口,只是下了肚才发现味道有些怪,不知是放了什么。

苏定逍的神情举止是认真且温和的,就像他是一位多么慈爱的父亲一般,苏忘遥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就是被他这种温和给蒙蔽了,可是虽然知道他那些温和底下藏着怎样的冷酷,一旦苏定逍露出这种温和,不管他对他做过什么,苏忘遥心里依旧会感念。

苏忘遥觉得奇怪,若他们是亲生父子,这种感念出于血脉亲情似乎也能理解,可是他们不是,在经历了这些之后为什么……为什么似乎……还是恨不起来……

一碗粥之后,苏定逍又将他饿了三日,不同的是,这三天只绑了手,不过区别不大,因为苏忘遥始终沉默着。

第四天,苏忘遥终于忍不住道:“父亲这么做是怕我跑掉?”

终是叫“父亲”叫得惯了,一不注意又回到了那个称呼。

苏定逍口里含了一口粥,覆过去,缓缓渡到苏忘遥口中。

“这是一个原因。”唇与唇分开了些,呼吸间有些炽热,“我比较喜欢你温温顺顺的样子,像现在这样。”

苏忘遥冷笑,因为喜欢他温顺的样子,所以不给吃喝将他弄得有气无力,半死不活,还是他苏定逍以为饿他几日便能将他性子磨平?

苏定逍笑道:“也算给你点惩罚。”

“因为我捅了父亲一刀?”

苏定逍含笑不语,算是默认。

苏忘遥道:“一刀子就罚几天不吃不喝,父亲倒是宽宏大量。”

那几天里苏忘遥被绑着什么也做不了,便不分黑夜白昼靠在角落里,垂着眼,安安静静,能睡就睡,车厢底铺了厚厚的毯子,窝着也不至太难受。

再三天,中午大概就到了扬州,抵达煞生门时天色已晚。

这天晚上,煞生殿内热闹异常,算起来苏忘遥除去去南岭前的那一天晚上,竟有差不多两年没回来了。

看着殿内好些人都眼生得很,心里多少感慨。

酒至半旬,苏忘遥一个人出去了。

而苏定逍出来时看到的是苏忘遥正醉醺醺扑在一名侍女身上。

侍女应该是刚近煞生门不久,有些面生,看起来年纪也小,遇到这种事不知道如何解决,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煞白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对苏忘遥推也不是抱也不是。

苏定逍心里一阵不快,走过去将人翻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苏忘遥并未完全醉死过去,双颊酡红,唇娇欲滴,眼睛半阖着,从里面流出些迷离之色,全无防备的样子。

侍女怯生生唤了一声“门主”

苏定逍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回了韬光阁。

路上,苏忘遥似乎怕冷,往苏定逍怀里缩了缩,即便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也令苏定逍即刻畅快起来。

当苏定逍把人放到床上,苏忘遥已入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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