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神地看了一会，身体半撑起来，靠过去，去吻炼桑的唇，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伸进去，贴着对方腰腹一点点下探，手腕被抓住的时候苏忘遥停了片刻，然后继续一边吻着，一边继续往下探。

炼桑闭着眼睛忍了一会，突然一个翻身将他压住，用黑得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苏忘遥轻声道：“你是君子吗？别忘了你是怎么逼着我接受你的。”如今却对他规矩起来了，因为对他这个师父存着一个“敬”字？

多得一刻便是一刻吧，炼桑想着，深深吻了下去……

月色正好，夜风正好，亭台花草也正好……

————终章——————

卫家的小姐由哥哥卫天齐陪着去了一趟灯会，回来就有些茶不思饭不想，卫夫人看在眼里，问是不是有什么心思，小女儿家扭捏半天，未开口，脸先红了一半，原来是害了相思。

卫夫人把事情跟卫老爷一说，卫家老爷派人去打听，能让卫家二小姐一眼相中的那人样貌是极好的，姓沈，叫沈愿，说是性情也好，还画了一手好画，只一点不好，是个傻子，也不是遇了什么变故才变傻的，是生下来就是个痴痴呆呆的模样，有算命的给那人算过，说因为魂魄不齐所致。

卫二小姐不可能真的去嫁一个傻子，毕竟只是一面之缘，大哭了一场之后渐渐地也就把人忘了，过半年，嫁给了一名少年武将，那武将与卫天齐是同窗，与卫二小姐也是从小就认识的，算是青梅竹马，论样貌、人品、家世都还不错。

卫二小姐出嫁两个月后，一日，看着跟平日没什么不一样，卫家人用过早膳，卫天齐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要父母成全，说着就先规规矩矩跪了下来。

卫家老爷夫人开明得很，觉得儿子有了心仪的对象是好事，只要儿子喜欢，只要对方人品样貌过得去，也不求一定门当户对。

“是，论性情论相貌都好，只是……”

只是是个男的，还是个十七岁了却连句话都说不完整的傻子。

卫夫人乍听儿子说心上人叫沈愿还以为是哪家叫沈媛的小姐，等知道是女儿原先看上的那个傻子，当场就昏了过去。

这之后卫家自是一场不太平，卫夫人天天长哭短叹抹眼泪，卫老爷一见了儿子每次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动手教训，卫天齐多数是沉默以对。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讨论起卫家那原本前途无量的少爷要么不信，要么就笑着说这卫家少爷估计也是傻的。

卫天齐只要没被父亲打得下不了床，依旧会去看沈愿，路上捎带一些好吃好玩的，沈愿是傻的，什么都不知道的，看到卫天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知道疼。

沈愿很容易开心，卫天齐见他开心会跟着开心，卫天齐觉得外人说得一点都不错，他确实也是傻的，比沈愿更傻。

卫家人该劝的话说了几遍，打又不能真的打死，事情耗了大半年，卫老爷先做了让步，沈愿可以进卫家，但只能是个妾，且卫天齐必须先娶女子为妻。

私底下卫老爷跟卫夫人道：“……只当给他找个床伴，再怎么喜欢也是个傻子，就让处个四五年大概也就厌了……”

卫夫人是见过沈愿的，一眼望去清雅淡泊的模样，可是一笑起来唇边就漾起浅浅的酒窝，孩子气得很，特别招人喜欢，卫夫人还见过沈愿画的画，寥寥几笔，意境深远的样子，不禁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真傻。

卫天齐最后娶的女子叫颜玉，三媒六聘，一顶大红轿子抬进卫家大门的，而沈愿是卫天齐一个人从沈家一路抱回卫家的，那天天上飘了很细的雨，落得有些缠绵之意，反正沈愿也不会知道什么是妻，什么是妾，卫天齐不能给他最好的，于是干脆什么也不给。

颜玉是很好的女子，孝顺，温柔，善解人意，五官端正的脸上总是挂着暖暖的笑容。

一年……

两年……

三年……

果然就如卫老爷说的那样，卫天齐开始后悔了，一个人的感情还是只能放在一个人身上，他以前是想放在沈愿身上，可是现在……

沈愿根本不懂爱。这一点卫天齐以前不是不知道，只是算错了自己，以为一个人也能坚持一辈子。

第四年开春，卫家不满周岁的小少爷，也就是卫天齐跟颜玉的儿子病了，怪病，卫家人四处请医，花了大量精力财力依旧是毫无对策，甚至有医者在诊断之后摇头叹气着说可以准备后事了。

后来来了一个人，说是能医好卫小少爷的病，但是需拿卫家一人来换。

那人长得甚是俊美，那天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气，然后不由自主地就相信这人能治好小少爷的病——单那份样貌气质哪里是凡人能有的。

那人叫炼桑。

他要的是沈愿。

在沈愿很小的时候，有人对沈愿的父母说以后会有人来接沈愿，那人叫荆识，那时候沈愿大概十岁不到，不小心落了水，是荆识把他捞起来的，沈愿一身湿淋淋 的，一边打着颤一边用奇怪的，有些疑惑的眼神瞧着荆识，荆识道：“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的，那时候你叫苏魄，我叫梁晓路。”

后来卫天齐出现了，沈父沈母以为卫天齐是荆识说的那人，其实不是。

卫天齐没说答应把沈愿交给炼桑，但也没阻止炼桑为自己儿子医治，甚至没有阻止炼桑接近沈愿。

可是要把沈愿给别人，终是答应不下来。

卫小少爷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全家人也跟着开心起来，都把炼桑当成了菩萨一样来供。

小少爷周岁宴上，大家都很开心，所有的人，唯独卫天齐不开心。

那天晚上喝得有些多，散了宴踉踉跄跄去了沈愿住的别院。

夜风轻拂，月色微沉，有些事在卫天齐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之前他就有些预感了，他原本是要冲进去的，可是脚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定在地上根本挪不开半步，就好像里面的人故意要他听个清楚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能动的，他踉踉跄跄地回去了，只当自己的酒还未醒。

沈愿什么都不懂的，他不可能用道德或者廉耻去指责他，可是四年的付出……

心灰意冷。

第二天，别院，他看到炼桑温柔地抱着沈愿，沈愿微红着脸回过头去亲炼桑脸颊，亲昵得好自然。

卫天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曾经为了一个傻子变成另一个傻子，现在，他觉得释然了，或许这些年来他已经把他当成是亲人，不过即便自己不再爱他，也是会想照顾他一辈子的。

他提醒炼桑，沈愿是傻的，没有真心的，待他再好也是惘然。

炼桑轻轻笑道：“你当他不傻的时候有真心吗？”

之前的故事其实也简单，苍渊醒了，魄渊回了重华之境，因为之前受了天雷，魂魄一点点消散。

要是没有被挖去心脏，要是没有被封住魂魄，要是没有修重魂胎，要是没有挨炼桑一掌，或许就不用转世，当然，只是或许。

也或许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但是都不重要。

苏定逍问过苏忘遥知不知道忧怖门为什么叫忧怖门，当时他没说，苏忘遥也没问。

苏定逍从不分善恶对错，善恶对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世间之事只有他想做的和不想做的，但他知道苏忘遥是分的，苏忘遥喜欢善的对的，不喜欢恶的错的，所以就有了忧怖门，苏定逍老早就想好了，暗里将煞生门转移到忧怖门，明里是忧怖门对付并最终吞掉煞生门。

直到苏忘遥离开，他所做的也没什么意义了，煞生门没了什么意义，所以他亲手毁掉了，忧怖门大概也没什么意义了，只是他觉得还是需要一个地方来守着，等着。

妙色王求法偈：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不管怎么样，八年，还是千年，炼桑是离不了了。

卫天齐再遇沈愿就是许多年之后的事了。

他从楼下骑马而过，楼上炼桑与沈愿凭栏而坐。

卫天齐看到沈愿，沈愿也看到了卫天齐，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师父！”

楼上的炼桑拿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沈愿回过头来看炼桑，依旧是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波澜起伏的眼眸。

“你与他倒是有些缘分的。”炼桑看了一眼楼下人，他觉得楼下的人有点吃味的意思，于是伸手过去抚上沈愿脸颊，又挑高了眉，眉宇间三分温柔，七分得意——温柔是对着沈愿的，得意，自然是对着卫天齐的。

“他被打入轮回，你为了他开罪了天上一众仙佛，听说他入轮回之前你还与他玩笑，说自己迟早也是要下去的，那时你还未收我做徒弟，你我相处那几千年里，我 只当你是一心向佛，无欲无求的，最后，你还是下来了，是为我，看来你跟他之间的缘分还是比不得我跟你……”他说得高兴起来，将桌上倒扣的杯子翻了两盏过 来，拿了长颈的茶壶来倒，混着那茶水入杯的声响，声音又有些沉了，“师父是怎样的人，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

他拉了沈愿的手将茶杯放在沈愿手里，自己拿了另一杯。

“我想要的是师父，师父呢，师父想要的又是什么？”

沈愿概是听不懂炼桑在说什么，只管对着手里的杯水瞧，白瓷青水，似乎还漾着一点水色粼粼，那一点水色折到眼里，终是在那里泛起了一丝波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