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夜话(穿越)上——老草吃嫩牛
老草吃嫩牛  发于:2012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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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建国点点头,下巴蹭蹭儿子细软的头顶:“看我干什么,看字。”

赵学军笑笑,继续写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一遍,一遍,又一遍……父子俩就这样手扶着手,不知道写了多少遍。心思却是一样的。

这是家,这是我的父亲。

这是家,这是我的儿子。

我能帮他做些什么。

不管受到多么大的磨难,我都要给他最好的生活。不管这个世界发生什么样子的变化。

我要给我的儿子们最好的一切。

我要令我的父亲感受到最大的幸福。

他们写了一会,高橘子走进屋,嘴巴里啧啧作响,笑眯眯的说:“呦,今儿太阳西边出来了,赵建国干了那么多活呢,我俩儿子也懂事了,都知道帮家里做事了。”

赵学兵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妈妈面前,露出一丝腼腆,接过妈妈的破皮包说:“妈,你下班了。”

“嗯,我家学兵真懂事,知道给妈妈擦窗户了。”高橘子搂住儿子,大大的亲了一口。

赵学兵一阵激动,恨不得把家里的房子都修了。他放好妈妈的皮包,提起暖壶给妈妈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给母亲。

于是,高橘子有些接受不了了,她走到赵建国面前,上下看他一会后,然后伸出手揪住他耳朵:“你打我儿子了?”

赵建国打开媳妇的手:“说什么呢,别动手动脚的。”

孩子们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那对夫妻站在那里耳语,接着,高橘子捂住嘴巴,眼泪抑制不住的向下流:“真的?!没骗我?赵建国,你要敢骗我,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我骗你干什么,老主任刚跟我谈完话。别当着孩子骂人,他们学呢。”赵建国有些急了。

高橘子很少哭,不管日子多艰难,这个女人总是会把家里的事情里里外外打理的利利落落,她从未想过自己丈夫会有什么大出息,这个女人是睿智的,她太过于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能吃几碗饭。那么大的一个男人,表面上总是维持硬汉子的样儿,但是,逢年过节,连领导家的门槛都怯于跨。

他总是干着办公室最多的活计,他每天晚上写材料写到最晚,他不会表白自己,甚至看到略微大的领导都躲着走。他不善于交流,更不懂得经营,家庭,邻里关系一塌糊涂,更不用说到领导面前表现自己了。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只要血是热的,只要是金子,就必然会发光。可惜,就因为过于木讷,这块金子是被忽略的,这块金子眼见着人到中年,碌碌无为。眼见着就要被生活磨平棱角,变成一个滚来滚去的圆。

没有人比高橘子更加懂得自己的丈夫,她崇拜他,当年,她怀着宝宝,站在高坡上,看着自己丈夫带兵的时候,就深深的崇拜,甚至热爱着他。丈夫,她高橘子的丈夫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是大丈夫。他多么可怜,多么无奈啊!终于,是等到了。高橘子从不认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丈夫带来现在的提升。

即便是意识到了,高橘子也永远不会说。

高兴完之后,高橘子抹抹眼泪,有些担心的看着丈夫说:“那可是办公室主任,迎来送往,从大到小,你能接待好,安排好吗?”

赵建国有些不服气,拧着脖子说了一些硬话,见妻子去了厨房之后,他又有些替自己担心起来。

赵学军慢慢放下毛笔,看着自己写的那篇大字,想了一会,扭头对爸爸说:“爸爸,老师要我们写作文,下午您能陪我去博物馆吗?”

高橘子拿着一根葱慢慢走出来,一边摘,一边问:“博物馆,咱这城市有博物馆吗?”

“当然有了,老师说有?!”赵学军说。

“那咱全家都去,都去,散散心。”高橘子看了一眼丈夫,接着带着一丝高兴的语调建议。

赵建国,点点头,看着妻子手里的葱,小心的建议:“不然,咱去北街饭店吧,带着孩子们去吃顿好的,吃顿饭店做的饭,咱还没带过孩子下过馆子呢。”

挑着水回来的赵学文,甩开扁担几乎是奔跑着来到父亲面前:“真的爸爸,真的吗?我们要去饭店吃饭?”

赵学兵丢开抹布,高兴的在屋子里乱蹦:“哦哦!哦哦哦!我们要去饭店了!我们要去饭店了!我们要去饭店吃饭了!”

站在一边看得赵学军,心中一阵酸楚,在记忆里,在童年的记忆力,他们从来没有过一家人出去吃饭的记忆。他走到父亲面前,抓住爸爸的手,依靠过去,仰头看着他,爸,他的爸爸是这么的高大,曾经,他的脊梁也是如此的笔直。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中,赵学军在本文中,模仿了童话故事中汤姆索亚历险记的行为。特此注明。

第六章

赵建国带着妻子与孩子们一起到市郊区的博物馆,来这边的时候一家人很奢侈的在饭店吃了一顿。一份红烧肉五毛钱,海米烧豆腐九毛,大葱炒肉片八毛钱。四碗米饭,饭店不经营饮料。

看着孩子们吃的满嘴流油,赵建国跟妻子一阵心酸,这三个孩子来到世界上,还从未这样吃过东西,这样奢侈的吃大块的猪肉。赵建国没吃几口,只是就着汤和下米饭,配着孩子们的香,他吃了两碗饭。

万林市博物馆,位于万林市郊区。博物馆的房子是过去的城隍庙。看那残破的墙壁,城隍庙门口掉了脑袋的背碑的老鳖,任何人都无法想象,这是这个城市的博物馆。

赵建国在博物馆大门口迟疑的张望了一下,大约一分钟左右,门洞靠墙的一个小槅扇窗缓缓推开,一个带着只有一条腿眼镜的老大爷支着脑袋问他:“找谁!?家去找,没人上班。”

一家人呆了一下,相互看看,赵学军惦着脚尖,趴在比他高出很多的隔扇窗口前说:“老大爷好。”

老大爷愣了一下,大概是很久没人问他好了,他迟疑的说了句回答:“好。”又反应了一下夸了句:“好孩子。”

“大爷,我们老师叫我们写作文,我想写我们这里的博物馆。”赵学军眼巴巴的看着老大爷,一脸孩子的求知欲以及对知识的哀求。

那窗户慢慢的关闭起来,过了片刻,博物馆厚重的大木门缓缓打开,老大爷站在门里招呼他们:“进来。”

赵建国迟疑了下:“没买票呢,大爷。”

老头笑了下,带着一丝讥讽:“买个屁的票,没地儿印去。”

赵学军动下父亲的手臂,他握住它,赵建国低头看下小儿子,弯腰抱起他,确定的对家里人点头:“走,进去。”

高橘子愣了下,扭头颠颠的跑到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一盒凤凰香烟塞进老大爷的手里:“您拿着,要不然,我们不敢进,添麻烦了。”

老大爷退让了几下,终于还是把香烟装进了口袋里,他看看博物馆的大门外,又看看四周,很小心的将大门关闭,反插起来。

博物馆的大院很空,过去画着古代壁画的墙壁,如今涂满了标语,一些来自文化大革命贴大字报的面板上,很多纸屑在风中飘逸。所有的房间都上了锁,那些锁上的灰烬,大概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被打开了。

“那屋是石器时代留下的东西,那屋是上秦的……那屋是唐朝……嗯,清朝,你们要看那里?”老大爷指着院子里那一排低矮的房子问询这一家人。

赵建国一家互相看看,完全不知道要看什么,赵建国看下小儿子:“你们老师叫你写那个朝代?”

赵学军看下四周对老大爷说:“大爷,咱这地儿出过诗人吗?大将军有吗?”

老爷子看看那张小脸,又摸摸口袋里的香烟,再看看这对一脸茫然的年轻夫妻,摆摆手:“得了,跟我来吧,说了你们也不知道,还不如孩子呢。”

一扇很久不开的木门,缓缓打开,落满尘土的玻璃柜,老爷子拿着毛巾擦了几下,唠叨着:“以前,也是有导游的,接待个外宾什么的,外宾来了,领导给的烟是装在罐子里的。现在,别说外国人,老鼠都不来一只,上面总是说拨款修,要了很多次了,都不给。”他唠叨着,很认真的带着珍惜一扇一扇的擦拭。

玻璃终于被擦好,老爷子指着玻璃柜那边的石刀,石斧,石臼问这一家人:“知道,你们生活在啥地儿吗?”

赵学兵很认真的回答:“山西省万林市。”他说完,全家人鄙视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肯定这么回答是不对的。

老大爷笑笑,指指那些古物:“你生活在太行山脉,你们应该骄傲。这中华民族现在很了不起,我们的国家也是伟大的。但是最早先的时候,咱中华民族的足迹是从这些山脉开始的……”

夜幕降临,老大爷送这一家人出博物馆大门,他对赵建国倒是没搭理,只是蹲下带着一丝珍惜抚摸着赵学军脑袋说:“下次老师再叫写作文,就来找爷爷,爷爷带你随便看。”

赵学军羞答答的笑笑,并不说话。他拽下父亲的手臂:“爸,脚疼。”

赵建国蹲下,背起小儿子,冲老大爷点点头,一家人慢慢顺着郊区的马路慢慢走十里地回家,赵学军没有加入大哥与二哥的争吵辩论,他只是想他的目的达到了。

但凡不爱说话的人,有这样几个情形:

第一、天性木讷,少言寡语。

第二、肚子里没有东西,不知道说什么。

第三、肚子里有东西,不知道如何叙述。

第四、胆怯交流。

赵建国的性格跟他的成长有很大关系,生于农村,受的教育属于一般教育,别人经历的他也经历过。他性格无趣,别人推一步,他走一步,离开领导他一步都不会走。他不会将一件事情用充满人格魅力的方式叙述出来,在别人热热闹闹的说笑话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社会能量得到那么多趣闻。办公室的工作很有趣,交流是重中之重,说白了,赵建国做办公室主任,完全不合适。这人,除了老实,基本什么都不会。

赵学军并不知道自己那么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改变父亲的性格更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没有工作,靠那个人养活,每天无事的时候,他就满城市溜达,什么博物馆,湿地公园,战役纪念馆,他去了无数次。说来奇怪,到达那些地儿之后,赵学军觉得,自己真的是长了见识的,因为人这类动物,很容易忽略一个东西,那就是你生活在那里,这地儿发生过什么事儿?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丧葬习俗?为什么这里人喜欢吃酸?为什么这里的人喜欢跟着小儿子过活?这些东西,是历史,是城市历史,是人最最应该掌握的见识。但是,大部分人对这东西,到死都不愿意去了解,糊里糊涂的一辈子也就那么过去了。

赵学军懂得的东西不多,但是他知道的却很想告诉父亲,今天来到这里,他觉得对全家都是一份福缘,那位老大爷,却真的是个隐士,真正有学问的大隐士。

星期一,欢送办公室老主任,全办公楼的人都被召集出来,一起照相,一起相互留影。老主任是荣升了,去省委办公厅上班,这次省里来接他的人也很有趣,是老主任的连襟,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褚晨南。

褚部长是以私人的名义,陪着省委办公厅的工作人员以及司机下来的,万林市这地儿,那是他的故乡,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回来安排。

省里来了人,市里的几位领导都要作陪,作为新走马上任的赵建国,压力不可谓不大。星期一早上上班的时候,他到老主任的办公室,放下三十斤玉米面,很憨厚的说:“这是老家新磨的。”说完,一言不发的怵在那里。

办公室老主任常沛看着赵建国,内心叹息一下。这人并不适合自己的这个职位。他提拔他,只是因为,这人眼里有自己,住在大院那么多年了,要说贴心,赵建国两口子是真的贴心。他想着,这人从来没求过自己,儿子结婚,家里的电影票,都是欠了人情的。他推荐他只是顺水人情,没想到的是,这人就那么过了,顺风顺水的过了,由下到上竟没一句反对的声音。

常沛拍拍赵建国的肩膀,嘱咐了几句,将连襟胃不好,怎么安排领导的座次,办公室采购东西是谁的关系,他说了一会,叹息了下:“也罢。”说完,从办公室内拿出一本工作日志指指:“你就按照这里面做,招待费多少,找谁批,先给那个供销社报销,都按成例……”说完,他拍拍赵建国的肩膀:“建国啊,老哥我就送到你这里。”

一句话说完,赵建国泪流满面,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澎湃的感激之情。不知道如何表达,他只好继续站着。

傍晚,招待欢送餐就设在政府食堂,市委书记,市长,还有市里的重要领导都过来了,那个时候,市里的机构不算臃肿,市委很多机关权利也很集中。一桌子围起来,十四个人。

领导们坐好,一直在食堂门口站着的赵建国连忙指挥服务员上菜。随着一溜烟的忙活,六个大菜,四个凉菜便满满的上了桌。

老主任常沛看下赵建国,他当然知道现在办公室还剩下多少招待费,于是他语气里带了一丝责怪:“这个赵建国啊,以后不过了。”说完又笑笑,补救了一句:“建国啊,最懂得情谊,感情丰富的汉子呢!”

市里的领导笑笑,并不发表意见,大家只是端起赵建国给斟满的酒杯一起碰碰含含蓄蓄的便开了菜。

“建国,这菜稀罕,咱们食堂什么时候学会的?”马市长指指面前的六个菜,这六个大菜一水的是放在汤碗里的,没有炒菜,是统一的汤菜。

赵建国连忙放下手里的酒壶,走到领导们面前,他的脚有些发软,咬咬牙,站直了:“马市长,这是咱万林的传统菜。”他走到那些菜面前一个个指过了:“老豆腐,肠子汤,夹馅子,羊肉丸子汤,肚肺汤,红焖羊肉。这凉菜是凉拌羊鼻涕(一种菌类),酱香羊肉,拌粉条,凉拌兔肉。”

他说完,一桌子人奇怪的看着他,说实话,这些热菜,以前真的还就知道,很久之前万林市的传统菜是很出名的,号称万林八大碗。不过,解放后,这些菜好像没人再做了。

说了一番话的赵建国,看看一脸感动,觉得赵建国很给他面子的老主任,他咬咬牙低声说:“老领导,没花什么钱,您带着后勤一直养猪,养羊,每次那些东西都贴补了咱办公室招待费里,这么些年了,您总要吃一次咱后勤养的羊。再说,羊肉都是养胃的,您说……您说褚部长的胃一直不好。”

赵建国说这话的时候,没动半分心眼,他只是觉得,这功绩都是老主任的,他可不能得去,必须告诉老主任这些功劳不是自己的。

褚部长看看自己的连襟,不由感动,他举起酒杯与自己的连襟碰了一下:“宋沛啊,咱们也是不容易,文化大革命那会,我以为自己会死了。现在那,每一天活的都是赚来的。现在,每一天都要好好工作,报答组织的信任。什么胃不胃的,也就是你……一直惦记我。”宋沛与连襟一饮而尽,没有说话。

赵建国过去,帮他们倒满酒杯,觉得气氛悲伤,连忙说:“老主任给咱万林做了那么多事,要走了,怎么也要吃传统菜的,这些羊鼻涕是清早我家三儿上山采的,回来的时候还买了一只兔子,咱这地儿,土产便宜,一只兔儿三块五。老豆腐是厨师长磨得,丸子,粉条,还有这些肉菜都是咱那一只羊出的……老主任,我知道您怕我把您存起来的家底儿花了,没花,都是咱政府自己后勤的东西。也就是调料,这顿加上酒没到七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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