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材 上+番外——初末末
初末末  发于:2011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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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全部表演告终时,筵席也散了场。众位大臣皆是尽兴而归,萧陌歌扶持着韩傲尘,正思索着要不要去看看刘碧箫,天空却降下了绵绵细雨。那日的大雨实在不符合春暖之时的意象,萧陌歌心想这才是春夜喜雨阿。

一场宴罢又成了空,回程的人迷魂于烟雨之中。青石板上的落红,好似女子面颊上浅淡的胭脂,氤氲柔和,又犹如坠楼之人一般凄婉。这明明是春夜,春回大地之时,为何总是让人如此良多悲戚的感慨?

这时,一声尖利的尖叫打破了沉寂的夜空,伴随着一阵猿猴哀怨的长鸣,一同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一队侍卫匆忙朝西边厢房匆匆跑去,耳边传来不绝絮语之声。

韩傲尘惊觉,拖着萧陌歌往那边奔去。

萧陌歌被韩傲尘拖着往前奔,背摩擦着铺满碎石的地面,火辣的痛。萧陌歌心想这人根本就没有醉罢?!不然哪能这么迅速就反应过来出事了,还第一时间赶向案发现场?!

一群侍卫与宫女在旁围观,见韩傲尘来了,金吾卫遣开众人,让开一条道路。韩傲尘松开了口,萧陌歌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却看的地上躺着一人,那人俨然就是今晚在宴会上用骨笛吹奏出一曲仙乐的那位女子。

她侧身倒在地上,双眼瞪大面目狰狞,因为颈部被扭断,似乎最后一声呼救也咽在了喉中,身体像被什么大力撕开一样,整个人血肉模糊,肠子内脏流了一地,鲜血四溅,空气中充满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一些小宫女,见了这般景象,吓得差点没晕过去。萧陌歌觉得太过血腥残忍,不由别过脸去。韩傲尘淡然的看着,似乎若有所思。

韩傲尘弯下身,在她身上的衣袋中摸索一阵,轻声道:“骨笛不见了……”

萧陌歌看他这样,连忙喊道:“你还真是不嫌恶心阿!刚刚明明还晕晕眩眩的现在就一脸深沉头脑清晰的样子了!”

韩傲尘扫他一眼,不予回答。萧陌歌打量着尸体,只觉得一阵恶心。

方才有听见猿啼之声,哀怨久绝,定是猿猴所为。莫非,真的是婆弥烂国来的怪猿?萧陌歌心中思忖着,却闻见一阵浓郁的檀香。那人最爱用檀香熏衣,举手投足间都伴有异香,就如同他的人一样,艳丽如瑰。这香味混杂在血气中,显得诡谲怪异。

众人静下来,倾身行礼,“太子殿下。”

刘碧箫鼻中哼了哼,摇着折扇缓步走来,瞄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不由颦眉,他看了看萧陌歌,又看向韩傲尘,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韩傲尘道:“下官也是方才才赶到,恕下官尚且不知。”

萧陌歌也不知自己是否多事,只知道这般情形下去,刘碧箫说不定又要借机讽刺挖苦韩傲尘一番,韩傲尘也许不会在意,但看着也令人感到尴尬。萧陌歌畏畏缩缩的说道:“下官推测,此乃是婆弥烂国怪猿所为。”

刘碧箫盯着萧陌歌,突然间觉得这人今日壮起胆自来,分明是为了维护韩傲尘。他又看向韩傲尘,恍然间又觉得这人清淡如菊,身子纤细面目秀美阴柔。他见也见过韩傲尘多次,却从未觉得过他生得如此柔美。刘碧箫越看越不对味,心中突然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当即就对身旁的侍卫说:“把萧少卿拖下去痛打十大板!”

一旁侍卫得令,拥上来要架走萧陌歌,萧陌歌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扑过去抱住韩傲尘的腿让他救救自己。他的脸贴在韩傲尘腿上,韩傲尘心中越发混乱,他稳稳心神,向后退了几步挣开萧陌歌的手,理了理衣裳,说道:“太子殿下,下官暂不问事出何因,只是萧陌歌还要协助下官办案,责罚之事,还请延后再议。”

刘碧箫虽然性子暴戾,但也是关键时刻能静下心来的人,他知道权衡利益得失,这个时候应以人命为重,宫中在此时出了这种事被视作不吉,一干人在旁看着,自己若是继续追究下去,可是会有损声誉。更何况,王者不以人废言。

刘碧箫哼了哼,道:“那就依韩卿的意思,不过萧少卿毕竟与我主仆一场,我还想请韩上卿把萧少卿借我三日,可好?”

韩傲尘看了看拼命示意自己不要答应的萧陌歌,笑道:“如此也好。下官正好也想留在宫中寻觅些线索。萧少卿平日里辛苦奔波,不如就让萧少卿这几日陪同太子殿下游园观花,何尝不是一大乐事。”

“哼,也不知是干的什么勾当才如此艰辛?”刘碧箫满口尖酸,瞪着萧陌歌拽着他就走。

萧陌歌欲哭无泪,只道怕是又要多一桩命案了。

◇◆◇

屋中金炉焚着槐延香,袅袅云烟间,刘碧箫婀娜的身姿在罗汉床上弯曲成一个妙曼的弧度。烛光摇曳之下,他一袭紫红色绮罗袍衣衬托着一张牡丹般的脸,更显得人娇艳欲滴。萧陌歌几日未见他,再见时却有些不禁胆寒。尽管是软香温玉的美人一个,但他萧陌歌实实在在的是吃不消这种暴躁的性子。

他面色冷淡的对萧陌歌说:“我无君不能成仁,君无我不能乘云,萧陌歌,就算你不助我,我也不会让你助他人对我倒戈相向!”

萧陌歌心中冤屈的甚,心想当初是你让我做你的侍卫,说不反对我在大理寺做少卿的人也是你刘碧箫,你现在临场又变了卦,到底谁人又刺激到你了阿?萧陌歌收敛心思,道:“太子殿下,此事还需找安王商议。”

安王,安王!又是安王!刘碧箫坐起身大拍桌子,怒道:“你们一群人开口闭口都是慕容冀,眼里还有没有皇上,有没有太后,有没有我这个太子?!”

萧陌歌一听,知道自己这句话正正刺中了刘碧箫心头,眼珠子转了转想着如何随机应变,于是双膝一屈就跪在了地上。“下官出言不逊,请太子殿下责罚!”这种话也就口头上随便说说,若真要他萧陌歌挨打,他非得哭天喊地的倒一肚子苦水。

刘碧箫展开折扇轻摇消气,为甚每次见他被气得折命的都是自己?!“责罚责罚!那韩傲尘让我动你么?!”

萧陌歌心想明明就算你先招惹韩傲尘的。

刘碧箫押了口茶,良久才勉强平复了心情,他示意萧陌歌起来,说道:“罢了罢了,我也不予追究,既然你已是大理寺少卿,我便托付一事于你。此事韩卿及右臣王亟都知晓,如今你加入了延尉,借用延尉权威调查这件事的话应该比较方便。”

萧陌歌心中诧异,问道:“太子所谓何事?”

刘碧箫一双凤眼望向冰冷的黑暗中,“十一年前珍妃一案,我想你必定听过。”

萧陌歌心中猛然一震,怎会没听过?更何况这件事就是出自他手阿!

他为什么……要说这件事?萧陌歌心虚,却又不敢对号入座,怕露出了端倪。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那宗案子的活口。”他字字说的极慢,声音低缓。

萧陌歌听罢,只觉天旋地转,日月无光。上苍真是要活活弄死他萧陌歌阿,自己捉拿自己归案?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荒唐可笑的闹剧?!

刘碧箫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我几年前就告诉过韩卿和王亟了,只可惜,一直没个着落。萧陌歌,此事对我极为重要,你可别让我失望阿。”

萧陌歌额上已经冒出豆大的虚汗,接着刘碧箫展望窗外,烛光渐暗之际,他悄悄抬袖擦了擦冷汗。往惜今朝,不过似水流年,现在想起,都是命运造化。十一年了,终究还是躲不过阿。

这时,刘碧箫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击,“若是让我捉住了当年那害我母妃丧命之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为惜,本太子决不轻饶,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刘碧箫紧握双拳,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正好对上了萧陌歌原本就做贼心虚的眼神。

萧陌歌一口气没喘上来,只觉眼前一黑,彻底给吓晕了过去。

而刘碧箫的话还久久回荡在耳边。生不如死。

真希望就这么晕死过去了,没有痛楚亦不需愁苦。只是自己果然还是太贪恋红尘,说起要死了还真有那么一点不舍,更何况被吓死这种死法,未免难听了些罢?到时撰写墓志铭时,莫不是要写:“大胆则长命,胆小而短活”?

萧陌歌就这样昏睡了一天,睡梦中也依然坎特不安不能深睡。再次醒来时,庆幸睁眼看见的是韩傲尘而不是刘碧箫,不然就已是踏上黄泉只差喝完一碗孟婆汤过奈何桥,华佗在世也救不得,真正的回天乏术了。

“这是在大理寺衙里么?”萧陌歌虚弱的问韩傲尘。

“不是。”韩傲尘将他扶起,把盛着汤药的碗递给萧陌歌,“太子说宫中补药较多,让你在这儿多留一阵把身子调养好。”

补药?调养?萧陌歌一时没反应过来,猛然间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在东宫同刘碧箫说话的时候晕倒了。刘碧箫肯定以为自己是身体虚弱所致才会晕倒的,所以劝告韩傲尘让自己留在这里调理。

萧陌歌一阵无望,又栽倒在了被褥中。韩傲尘拉了拉他的衣角,道:“快把药喝了。还有鲍鱼和鱼翅,燕窝和灵蛤,这些补品对头晕之类的症状都特别好。”

萧陌歌一时间听的目瞪口呆,都是上乘补药,不好才怪!这一次性给自己灌这么多大补特补的东西,更况且自己并非虚寒之人,这么瞎折腾,会不会出事阿?

萧陌歌坐起来看着韩傲尘手中捧着的黑釉瓷碗,里面盛着中药,漆黑如墨味苦如黄连,让人看了不禁疑心是否添了鹤顶红与砒霜之类的毒药。再看看那桌子上摆着的一大堆热气腾腾的用珍贵补品烹制的紧致小菜,萧陌歌突然间觉得又要大难临头了。

这么乱补,本来一个健健康康的人,非得被折腾的五脏俱焚不可!

“这,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补品吃多了,会火气攻心的阿。”萧陌歌指了指满桌子的燕窝鲍翅,尴尬的说道,“我没有那么虚弱,何必如此阿。”

韩傲尘扫了他一眼,并不屑于他的话,“不虚弱怎会好好生生的就晕过去?”

萧陌歌被他问的无言以对,却又不能说自己晕过去实际是被太子的一番话给吓得,如此一来岂不是太古怪了,韩傲尘这般有心计的人绝对会起疑。现在上策唯有认命!

萧陌歌颤颤畏畏的接过瓷碗时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韩傲尘,发现他也关切的看着自己。萧陌歌受不住别人关心自己,赶忙闭上眼,抱着豁出去的心理端起瓷碗,头向后仰,一饮而尽。

韩傲尘看他全部喝完方才作罢,“你且待在这里好生修养罢,”韩傲尘欣慰的说道,“虽然你同太子有过节,但他始终是为你着想过的,对于帝王子嗣来说他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了。”

不易?是挺不易的,与安王有苟且之事都还能强颜欢笑,刘碧箫真真是懂得忍让避退伺机以待。也不知他到底在等什么时机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是否这个时机已经错过?到底是不久以后,还是安王起兵之时?萧陌歌想得入神,韩傲尘见他心不在焉,便道:“若是我打搅到你休息了,那我还是先回去罢。”

萧陌歌也没有什么借口让他继续留下,况且这是宫中,刘碧箫并没有一同邀韩傲尘留下,他留在这里也不合礼数。韩傲尘推开门时,背对着萧陌歌说:“婆弥烂国怪猿一事你细细端详调查一番,若你觉我强人所难,就算了罢。”

萧陌歌愣了愣,他这是让自己去调查此事?萧陌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心中有些纠结又有些愧怍。之前韩傲尘让他去调查庞相,他是敷衍了事的。现在韩傲尘仍然不失信于他,也着实让萧陌歌良心受挫。

萧陌歌站起来,叩首道:“多谢韩大人赏识!”

韩傲尘叹了口气,道:“我并非赏识你,只是保险起见。你现在无名无份便被册封少卿一职,难免会招人闲话,今年的春闱你若是未能金榜题名,兴许破了这桩案子的功劳也许还能保住你的少卿之位。”

春闱?萧陌歌努力搜索对应这个词汇的解释,他很久未曾涉及文人墨客之间的事,竟然连选拔人才金榜点名的春闱都忘得一干二净。萧陌歌想想,这也不算太苛刻的要求罢,考的无非不过都是些四书五经三从四德,最多也就涉及一下当下世风朝廷状况。他自幼熟读文学古籍,又怎会不知?

他方才缓了口气,本还以为会是什么千难万险的障碍难关,没想到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

“请大人放心。”萧陌歌自信的说道。

韩傲尘点点头,他自然是相信萧陌歌有这个能力的。他走出门,屋外的空气有些微凉,一阵清风吹入,让萧陌歌不由缩起肩膀颤了颤。春雨贵如油,枝头上的那小小花苞,慢慢绽开了嫩白的花瓣。归时休照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第十章:鬼市游

东市内,这条街一直延伸下去,右转有一扇虚掩着的柴门,旁边挂着的胭脂色灯笼上用狂草写着一个飘逸的“夜”字。掀开用墨彩绘上百花图样的百叶纹竹卷帘,炉香闲袅凤凰儿。那里面是另一个瑰丽的乾坤,是长安最大最奢靡的赌坊。以文柏为脊梁,墙壁以沉香涂抹。漆木桌上堆金砌玉,一轮又一轮赌局午休无止的进行,而对手总是一换再换。

同时这里还是鬼市中那些贩卖上等珍品的商贩聚集处,因是子夜散场,故又名“子灯会”。

如今花月正春风,萧陌歌本是伴着刘碧箫去游春,谁知从清晨一直游到了晚上,从阳光明媚一直变成了月明当空。而当事人居然还孜孜不倦意犹未尽,带领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萧陌歌及一对侍卫游春到了不见天日的子灯会。

萧陌歌跟着他后面不敢怠慢,生怕他惹了事端。要是太子出了事,这件事追究责任肯定有自己一份,说不得还会把韩傲尘拉进来。但比起刘碧箫的怒气,他却优先考虑到了那位偏爱穿着深色绮罗的美人的冷漠。

刘碧箫看着一间间琳琅满目的店铺,转身对俯身负手的萧陌歌说道:“萧陌歌,我听一个经商的朋友说子灯会有许多奇珍异宝,你对古迹向来感兴趣,你去挑一件玉器给我看看罢。”

你这奸人!萧陌歌心中大骂,自己万一无心拿了件赝品给他,他非得编造个欺君的罪名给自己扣上不可。若是自己拿的是真品,他也能指鹿为马给说成假货,照样在劫难逃。就算他不是想害死自己,至少也得打上几十大板才肯罢休!

萧陌歌眼珠一转,索性说道:“依下官所见,这里虽有珍品但都不及宫中的华美灵秀。更何况这里所贩卖的大都是墓中陪葬品,殿下买回去岂不是有损阴德,更赔进了面子,怕是被人看见了也不体面罢?”

刘碧箫等他一眼,喝到:“我就喜欢些古色古香的瓶瓶罐罐,你管的着么?!”

萧陌歌低下头,不急不缓振振有词,“下官不敢,古董行没有真假之分只有新旧之分。您若是真的喜欢这些铁锈层层沾满粪土的土气东西,改日下官选几件铜器丢进茅厕,过几日再去取绝对与您口中‘古色古香’的感觉无二。”

刘碧箫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又羞又气,他虽然不懂古董这一行,却还不至于听不懂萧陌歌的意思,刘碧箫将手中折扇扔向萧陌歌,当即怒道:“你的人生是以取笑我为乐么?!”

“殿下怎会如此理解?”萧陌歌故作诧异的抬头看着他,“下官说的话句句属实,之前殿下有恩于我,下官是懂得知恩图报的。难道在殿下眼里,下官只是忘恩负义之辈么?”

“我只不过想要买点东西,你和我计较什么?!”刘碧箫怒视于他,他却依然无动于衷。所谓将欲止之,莫若先以德化,这句话固然不错,但绝对不适用于萧陌歌这种无耻之徒!

萧陌歌依然秉持着一套歪理,“下官乃是为殿下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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