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赎回,我的爱——腐乳白菜
腐乳白菜  发于:2011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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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了车,我掏出烟来。司机敲了敲玻璃窗,示意车内不准吸烟。

妈的。

我也付款出来,手里握着我用惯了的打火机,嘴里的烟没有点燃。

想是酒未完全醒透,在街边迷茫的站了许久。大概是许久吧,我感觉不出究竟多少时间,感觉自己象个飘离在这个世

界的幽魂,不知道想要什么,又打算干什么。

小瑞拎了东西出来,又走进校门。

漆黑漆黑的天又下起雪来,夜有点深了,城市远处零零星星的散着几声炮响。

24小时便利商店客人陆续进出,直到看到那身影的时候才惊觉,这里离某个地方很近。我熟悉那条道路,熟悉到过去

几个月每两三天,就要走一遍,或是步行,或是行车。隔着一条街,我们并行着,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行走在建筑

的阴影里。

路灯发出萎靡的灯光,卫暄佝偻着身子走的很慢,衣服大了一截,硕大的羽绒服包在弯曲的脊背上。他把头发梳得很

顺,胡子也剔的干净,可还是找不见他往日的神采。

我鬼使神差的一直跟着他回到住处,一个女人在楼门口等着他,看到他忙迎上替他拎东西。女人身材修长,我记得是

那个小提琴手,卫暄曾经为了她冲撞洪哥,因此我们再次遇到。

“暄暄!”女人热络的声音尖锐的象她的琴弦。

卫暄抬头看他,没有说话,脸背着我也看不到表情。

微笑?感激?或者索性喜极而泣?

嘁,一样是没少人安慰罢了。

我到底跟来干吗?仰了仰身子,踉跄着脚步,迷迷糊糊打道回府,弄出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回身看。自顾自的转我的头

走我的路,妈的,老子就不适合这么悲催的角色。

直到小区里传出咣的一声铁门响,震的好多层过道都亮起了灯。我才忍不住回身看了眼,黑漆漆的小路上,只剩了那

女人无声的望着紧闭的楼门出神。

我说不上什么心情,应该是得意吧,啐了口痰心里暗骂了句“狗咬狗”,逛出那片街区,又打了辆车。

十三

清晨,脑门还不清醒,被电话吵醒。

这回的麻烦,这回出事的是洪哥手底下刚收的一个小弟。

小小年纪嗜赌成性,偏偏从公司借了万把块钱还不了,另外几个做担保的兄弟害怕彪叔追究,私下里堵了那小子狠狠

的教训了一番。小子见势不妙,自己琢磨了琢磨偷了父母的钱要跑。

担保人也都是孩子,洪哥就这么默许他们自己解决。几个人无照驾驶,一下追到了临省,从乡下逮到了债主,把他打

的命悬一线。

我去看了病人,浑身上下没一处白净地方,手脚该直的不直,该弯的没一处能弯过来,肋骨断了三根,一根扎进了内

脏,脑门上一道疤,据说当时头皮都跟着掀起好大一块。

啐,真他妈胡闹。

“怎么样?”

彪叔叼着眼,仰在沙发里等我看材料,洪哥满不在乎的站在一旁,双手插兜。

我摇摇头,实在没有多少插手的余地。“欠债的那孩子家里有点门道,想动咱们不太容易,不过豪子他们先进了少管

所再说吧!”

“嗯,”彪叔颔首,“先把公司撇出来。”

转头问洪哥:“豪子他们哪来的?”

“赌场那边招工的时候,查过背景才用的。”

“有种,难得!能保就保,能捞就捞,他们担得住的话,出来了还弄到公司去。等官司完了,阿洪别忘了医院那边还

得处理一下。”

这话前半句显然是跟我说的,彪叔脸上露着得意赞许的表情,我哈腰的应着。等他们出了办公室,松了松领带,仰在

椅子上继续翻弄那些材料。

忽想起躺病床上那孩子,个子还没长到顶,父母在无菌室外哭的死去活来。彪叔说处理,多半是要找点意外弄死或者

弄成植物人,一个鲜活的人生就这么陨落了,我寒的起了身鸡皮疙瘩。

类似的官司没少见,而且都经了我的手,可照片归照片,亲眼见却是另外一回事。况且受害人和被告还都是孩子,最

大不过高中。

洪哥时常灌了黄汤就开始吹嘘他十四岁就在江湖上如何如何,也不过这个年纪。

我给自个点了只烟,心里泛起一阵厌恶,不止对他,是对所有人,包括自己。

现实就是没他妈一个好东西,弱肉强食的世界,老天爷在这个问题上没掺一点假。

温情什么的也都是过眼云烟,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呃,虽然是个反面例子,可在那么个无底洞面前,又不是腰缠万贯,谁会往里跳?谁他妈跳老子一准给他磕三个响头

,叫他一声祖宗!

中午去检察院,途中匆匆吃了个盒饭,真操旦的难吃。

案子的事麻烦是麻烦,不过没牵扯到人命,都在预料中,在彪叔这算是比较顺心的。

为了撇开公司的责任,傍晚我去了趟医院,把这事营造成了打零工的孩子们私下的矛盾,而我作为公司的代表还是上

门赔礼,还假模假式的捐赠了些钱。

挨耳光那是正常现象,从认为公司应该负责到忘却追究总要有个过程。不过人心这东西是非常软弱的,你在中间轻轻

一拨,改变结果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东西我还是跟彪叔学的,人心是最难控制却又是最有效的一枚棋子,会把握的往往才是最后的赢家。

脸火辣辣的疼,那娘们儿还真有力气。揉着脸退出病房,犹豫着要不要进洗手间洗把脸,这时候肚子一阵绞痛,住院

部的厕所有层坏了,另外一层排队满员。

我拉了个护士问了问,最近的在三楼神经科。

厕所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有种很难闻的酸气,这是我讨厌医院的原因之一。

中午的盒饭有问题,稀里糊涂一阵泻,出来了舒服许多。对洗手池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只用自己带的纸巾擦了擦汗

,就匆匆逃了出去。

出门撞到人,那人病例掉了,我下意识的陪了不是去捡,抬头看到了张熟悉的脸。真晦气,是和卫暄一起的那个女人

。我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埋着头躲进进出的人群中。

案子开审那天,下了场冰雹。

开春下冰雹,不知道和六月飞雪是不是一个性质,不过想来受害者也忒活该,好好上学老老实实做人也不至于现在这

么个下场。豪子他们收了钱,受害者昏迷,家属矛头没有指向,彪叔的公司自然没什么要紧。

出了法院大门,我望着阴霾的天叹了口气,不禁开始想象,我这样的人,最后会得什么样的报应。

想什么都没用,冰雹也无法阻挡喧闹的夜晚来临,光辉的一笔功绩换来我一夜宿醉。

醒来时我在酒店里,小瑞坐在床旁边,递来醒酒汤。

仔细回忆了下,我大概没对她做过什么,于是放心的喝了汤,开车送她回学校。

“……廉哥?”

我从混乱的思维中回到现实,小瑞在叫我。

“嗯?”

“廉哥有心事?”

我将车在学校门口的路边停住,看她一脸关心的模样,心里有点安慰。

“没什么事,你到了。”

她抿嘴笑了笑。

“笑什么?”我问。

她也说“没什么事”,一路小跑进了校门。

洗澡换了一件衣服,窗外就象开灯关灯那样,又到了夜晚。霓虹灯在城市高处闪烁开,我感到了那么丝疲倦,拒绝了

洪哥的邀请,径直把车开去了黑漆漆的办公室。

随意的理了下一段时间的文件,喝了杯咖啡,抽了几支烟,也才九点半。到最后实在无聊到不行,就象有一堆蚂蚁在

背上乱爬,干脆的把吸烟的地方搬到车里,边抽边想着,除了彪叔那儿,还有哪里可以排遣。

车窗上投下深色的人影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警察来贴条。人在车门旁停了半天未动,我抬眼看清人的全貌,明明

是个美女却有种道不明的排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皱成了一团。

十四

把女人让进车里,附近没其他人。

“你知道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界?”就算彪叔没再追究,不代表他不记得。你不怕被发现,我还担心被连累呢。

她却只是小心的点点头,“我知道,就是想找你说两句话……”

“我?你怎么找到的?”我掐了烟蒂,又点了一只,烟雾灌满车厢,她轻轻躲了躲,但没表现出特别厌恶的表情。

“我有朋友在警局做事,我拜托他帮我查……”

靠!我心里暗骂,找条子查我。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又发话:“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不知道就不要讲,我不耐烦的看看窗外,不愿搭她的茬。街上没什么人,冰雹过后阴了一天,地面还湿漉漉的,个把

车上还留着遭遇冰雹的痕迹。

“卫暄他现在几乎靠着酒精和止疼药度日。”

“现在跟他在一起的是貌似是小姐你吧?”真是好笑。

“我知道之前你们……”

“我们只是玩玩,现在什么都没有。他都没说什么,你来掺和个什么劲?”

嗓门太高女人吓的缩了下,却仍直视着我,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过了会儿,她垂下头,依旧用她平稳小心的

语调说话。

“卫暄人安静又善良,待人温柔脾气也好,有段时间老送我花,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他会不遗余力的保护我。所有人都

以为他在追我,我真的曾想过跟他交往。但当我知道他只是利用我报复我哥的时候,也很生气,很生气……令人恶心

,哥跟嫂子去了德国,我当时气疯了,再也不愿见到他。”

“然后发生了餐厅那件事,你也在。其实那是我们在一起合作演出的最后一天,餐厅的人告诉我他伤的挺重的,过了

好些天我才鼓起勇气去看他。他搬了家,见面的时候他跟我道歉,很郑重的,而且他看起来气色很好……我是说自从

我哥结婚以后,我都习惯了他那样平淡的说话,连宋伯都说他好像不太一样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宋伯,你也认识?”

女人点点头,“嗯,我们一起帮扶的。”

“你清楚他不可能喜欢我,我也只是当他是个朋友。如今他这个样子了,我劝不动他,也帮不了他什么。”

“你白来了,我也没钱。”

女人瘪瘪嘴,开门探出一半身子,又说:“除了钱,还有别的……”

她走了。烟烧到手,我忙甩,又掉在裤子上,在卡其色的布料上留了个黑洞。启动车子,有对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

遛弯,从车缝里穿过。

开车就怕遇到这样的,我等了好半天他们才过去。最后隐约的听到老太太佯怒的声音:“谁知道你以前多少个啊!”

老头转头看到我车窗开着,尴尬的抓起老伴的手紧走了两步。“什么岁数了,丢不丢人。”

我失笑,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搜罗出一个差不多的场景。

卫暄的脸红扑扑的,只要是他还有精神头,我们总会玩的很失控,一直到连走路都要扶着墙。

“你他妈有过多少个男人,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我脱力的躺在旁边,这么问他。

他伸出两根指头,闭着眼说:“这种王八蛋只有两个。”

“两个?就你这糙性,谁他妈会信?”

拍掉手,换他一眼横视。我不肯放过,搂住腰又问:“我特好奇你跟头个时是不是也这么浪?诶,那是个什么人……

“滚!”

他踹在我腿上,我痛的跳起来反击。

“草,那么大反应,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人家呢?”

卫暄起身扔我个枕头,咣的关了洗手间的门。

挠挠下眼皮,手指头尽是水。

难道老子气数要尽了,想起这种破事竟然也会流出眼泪来。找个说客来也没用,玩玩你就能赖上我,我还混个P。

驱车直接就拐去了夜总会,没知会小瑞,小秋扎在别人怀里摇摆,德叔不知羞耻的手在新换的男孩衣服下面游走。没

有关系,真他妈草旦的没有关系,就算我在这里找个最老最磕碜的烂女人都没关系,爷我玩得起,更放得下!

再一次在相同的酒店里醒来,头晚找的那女人穿好衣服巴巴的看着我。我翻出钱包,数了五六张给她,她高兴说了些

腻歪歪的场面话。出门正迎上小瑞拎着袋饭盒进来,也不知道谁告诉她的。

她嘟着嘴把饭盒在桌子上铺开,楼下成都小吃的。虽然难吃,但我的确感到有点饿。

风卷残云的吃完,抹抹嘴,小瑞却不着急收拾,低头坐在对面。

“怎么了?”我问。

“昨天廉哥怎么不叫我?”她一脸不高兴,我揉了揉脑袋,这么问让我觉得头很疼。

“为什么小瑞就不行?”

我烦躁的看见他委屈的表情,小孩子真麻烦,没好气的回答她:“等你长大吧!”

“那女的才比我大一岁!”她吼道。我怔了半天才知道她说的是刚刚那个被我上了一晚上的女人。

“靠!”我骂了句,小瑞嘤嘤噎噎的哭起来,我感觉一身的火气没处发,“哭个屁哭!吃老子的用老子的,我愿意干

什么干什么,不想跟赶紧滚,别在我面前装可怜。”

她摔了手里的纸巾跺脚跑出去。

心里憋屈的厉害,我跺开吃饭的桌子,红色的油汤撒了一地,地毯染的乱七八糟,都他妈什么破事。早晚有一天,早

晚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他妈的破地方,离开这帮他妈混账王八蛋,谁都他妈别来威胁我烦我。

十五

“小方啊,夜里睡得美啦?”

我猛地站起来,今儿约了孙时海,等彪叔的时候在大厅的沙发上眯着了。

“彪叔。”

我恭了下腰,抢在他随扈之前,给他开了车门,看表情老人家是心情很好,在路上也不忘调侃我。

“彪叔知道你吃豆腐喜欢嫩的,特地叫他们安排。”

“谢谢彪叔。”

“等彪叔老了,你们记得孝敬我就行了。”

他说话的时候双目晶晶的闪着光,我知道他有所指,忙赔笑:“彪叔说哪里话,您老的事业刚刚起步,就算老了那也

是老当益壮飞黄腾达的主。”

他呵呵笑了两声,开始闭目养神。

脖根里冒着汗,边暗暗问候丫祖宗边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擦,免得给他瞧见了,又横生什么枝节。

地点依旧在那个小胡同的会所里。

孙时海点好了菜等我们,彪叔笑嘻嘻的请教了这个问那个,看着好像漫不经心,其实点到的都是要紧事。

姓孙的也不是善茬,恭维的场面话一套一套的没停下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从中捞到不少好处,却都让他给避过了

。即便我这样自诩玩规则玩出花来的也有些自愧不如。

聪明的人玩规则,更聪明的人便是规则。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你出格,却因为这个那个,没人能动的了你。

我突然就发现,跟钱扯上关系的,推来扯去,还真就没一样干净清爽的,无聊的很。

席间,保镖将手机递给彪叔,私语了两句,彪叔接过电话嗯啊的几声挂掉。

“有钱大伙一起赚嘛!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彪叔适时的打住了话题,起身道:“公司里有点

事,我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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