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的?”
好不容易止住咳的苗尚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我问谁给你的!”声音陡然提高,邵季安一步上前抓住将他拎起,狠狠盯着他痛苦不堪的脸。
对于苗尚的不回答,邵季安更是火冒三丈,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为什么会如此计较这件事,如果只是一般避邪用的护身符倒也没什么,但是那上面却带着另一个男人的气息,那个叫严齐的男人!
还真是狠毒啊,那上面附着的磁场足可以让普通死灵灰飞烟灭!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客气的,食物就是食物,没什么好顾惜的,虽说有规定不可以伤害生灵,但如果是对方要惹恼他,他才不管什么规定!
再次咬上苗尚的脖子,邵季安用最最残暴原始的方法吸食着他的生气,直吸到一滴不剩才甘心,才解气。
苗尚急喘一声,没过多久便浑身抽搐冰凉,脸色由苍白转为青紫。
果腹之后随之而来的是炽热的身体欲望,由于刚才苗尚的反抗,到现在他还没有舒解。
松开口,邵季安已经完全回复成魔鬼的样子,张狂肆虐的磁场犹如触角般挥舞着,苗尚的脸顷刻间出现无数细小的划痕,仿佛要吞噬掉一切,有形的,无形的。
“邵季安,我恨你。”苗尚颤声说道,空洞僵硬,绝望得让人心酸亦心惊。
邵季安从他身上抬起头,看向那双平静无波澜的眼睛,缓缓闭上。
第十九章
一周后。某街心公园。
树荫下木制长椅上坐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过瘦的脸颊甚至有些凹陷,长长的睫毛下浓重的黑眼圈,半抬的眼皮遮住大部分的瞳仁,挺直的鼻子下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干巴巴的。他正在说着什么,细长的手指紧紧捏着电话。
“喂,苗尚,考得怎么样?”电话另一头的刘沁问着,声音中透着轻松。
“不知道。”
“反正都考完了,想也没用,你成绩一直比我好,不用担心。”
“嗯。”
“咱们俩考点不一样,我跟张斐那小子到是一个考点,还是一个考场的,你说巧不巧?”
“真巧。”说到张斐,倒是让苗尚犹如死水般的内心波动了下。
“苗尚?”刘沁忽然严肃下来。
“嗯?”
“你还跟那个叫邵季安的来往吗?”
沉默了半晌,苗尚给了否定的回答:“没有了。”
“没有最好,我总觉得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感觉特压抑又捉摸不定,笑里藏刀那种。”想了想,有些迟疑,“严齐让我问你最近怎么样。”
严齐?苗尚一时想不起来,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苗尚,你别嫌我多事,我觉得你还是让严齐给你看看的好,我知道你不信这个,但是有些事不能不信,你就听我一回吧。”刘沁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就怕他不答应。
“好吧。”
“说定了啊,可不许反悔。”话峰一转又问道:“我给你的那个护身符你还带着没?”
“……嗯,带着呢。”
那天醒来之后,护身符就在手边,完好无损,一切都跟以一样,除了身上隐隐的疼痛。他又回到以前的平静生活,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改变,又似乎有什么变化,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却实实在在地害怕着,它不来则已,一来就会天翻地覆,打破现在的假象。
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从四面八方渗透到肌肤,越是要摆脱,越是紧紧缠绕。他小心翼翼,尽量不扯动那些致命的绳索。
谁也好,只要能让他忘掉,忘掉这无边无际的空虚,即使死亡也无所谓,只要能忘掉。
苗尚模糊地想着,不知怎么回得的家,机械地找钥匙,开门,突然他停下动作,看向隔壁。
男人恰好推门而出,优雅动作,爽朗笑容:“你好,我是今天搬来的,我叫邵季安,住在你隔壁。”
只是一眨眼,男人消失不见,灰扑扑的门紧闭着,从未打开过。苗尚收回视线,走进房间,将所有隔绝在外。
邵季安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二天,刘沁带着严齐来找苗尚。
“昨天电话里说好的,我带人来了。”刘沁一进门就说明来意,身后的严齐冲他笑笑,深邃的眼睛里尽是探寻,随即打量了一下屋内,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若有似无的空气波动,比上次来时柔和了许多。
三人坐定后,严齐首先发话:“因为你好像不太愿意见到我,所以都避免跟你直接碰面,可能前几次我也有鲁莽的地方,但现在我希望大家都能冷静下来。”
“你想说什么?”苗尚看向窗外,天色已近傍晚,半新不旧的楼房在有些残破的夕阳下显得异常寂静,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去了。
“你想听什么?”严齐不答反问,定定审视他,发现他跟前些天有所不同,不仅磁场紊乱,时弱时强,似乎还透着股奇怪的吸力,影响着周围的磁场变化。究竟是什么原因?
一阵沉默后,苗尚转回头来,“什么是鬼?”
“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
“你知道自己是灵煤体质吗?”
灵煤体质?印象中好像是专指那些有特殊能力的人,这跟鬼又有什么关系?苗尚有些怔然,摇了摇头。
“每个物质都有一种磁场,或强或弱,频率或高或低,就像这桌子,”严齐用手沿着桌边轻轻滑动,“它也有磁场,只不过强度跟频率弱一些,之所以能看到他是因为他具有实体。”
苗尚的眼光不自觉地随着他的手移动。
“当然还有一些我们看不到的,”把手收回,与另一只手交差,“你或许会认为看不到的就是灵体,但实际上并不是,比如,鬼。”
最后一个字让苗尚的心跟着一颤,仿佛灵魂都要脱离肉体,又瞬间回归。
“它们就像这桌子一样,强度弱频率低,只不过没有实体。”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的严齐继续慢慢的说着,“我曾说过信念很重要,当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有了强烈的信念时,就会挣脱桎梏,在某个触点下引发空间或时间上的扭曲,所以我们偶尔会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现象。”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房间里除了严齐低缓的说话声,就只有几只向着屋内明亮的灯光扑过来的虫蛾撞在窗户上的声音。
“小沁之前曾碰到过,也就是见鬼。”感到刘沁投射过来的视线,严齐笑着换了个姿势,“那么什么才是所谓的灵体呢?”
苗尚对上他的眼,刘沁则屏住呼吸。
“灵可以看得见,也就是‘生灵’,看不见的,”严齐看向窗外那些想要飞进来的虫蛾,“就是‘死灵’。”
“灵体相对于非灵体的磁场强度要强,频率也高,我跟小沁是‘生灵’,有实体,而没有实体的就是‘死灵’。”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被提到名字的刘沁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鼻子上都出了一层汗。
那么自己很有可能是“生灵”,按严齐的说法,因为他有实体。苗尚朦胧地想着。
“那到底什么才算是‘死灵’?”刘沁问严齐。只是看见与看不见的区别吗?
“‘生灵’跟‘死灵’最重要的一点区别就是,同化。”
“什么意思?”刘沁仍是不明白。
“说白点就是,“死灵”可以吃掉其他灵体。”
“‘吃掉’?就像吃饭那样?”
“差不多吧。”严齐想了想,算是勉强同意刘沁的说法。
苗尚细细回想着“吃掉”这个词,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泛起异样的感觉,脊背一阵发凉,他无法想像那是怎样一种场景,却异常地熟悉。怕严齐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他赶紧将脸别开,而严齐早就已经看到他眼中不同寻常的闪烁。
“怎么了?”感到气氛有些异常,刘沁小声问道,苗尚却径自陷入沉思。
窗外远处不知是房子还是草的模糊影子一片连着一片,像厚重的帘幕时不时地摇晃两下,让人感觉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跳出来个演员或其它什么。
刘沁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靠向严齐。这就是他不愿意来找苗尚的原因,无论是他住的房子还是周围的环境都让人毛骨悚然,就算不自己吓自己,也难免要疑神疑鬼,光精神压力都得让人崩溃。
晚上,严齐和刘沁留下来过夜。
苗尚却怎样也睡不着,并不是因为旁边多出来的刘沁,而是烦躁,无缘由的烦躁。严齐今天说的,他以前从未想过,直到现在脑袋还突突跳着疼。
翻个身,看着对面模糊的身影,恍惚间是另外一个人,这个认知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紧紧揪住胸口处的衣服,那种少了点什么的感觉此刻强烈到无以复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种搁在心里疼,掏出来又空的感觉。
第二十章
什么时候睡着的苗尚不知道,睡到半夜,他猛然睁开眼睛,过了很久才转动一下眼珠。听到旁边平稳的呼吸声,缓缓伸出手,快要伸到脸颊时,像想起什么,又缩了回来。
睡在客厅的严齐一直醒着,他在想着今天苗尚的反应,太多奇怪的地方,一开始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见鬼,就像小沁以前遇到的,但是随着接触次数的增加又好像不是那样。
苗尚不仅是灵煤体质,而且每次都会忘记自己见鬼的事,身上的磁场也很不稳定,有时甚至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死灵”味道。他肯定那不是苗尚自己的味道,当见到邵季安时,才惊觉事情不是想像的那么简单。可今天见他却完全不一样,苗尚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否认自己见鬼,甚至全然信任自己。
那个邵季安,一个有实体的“死灵”,为什么会跟在苗尚身边,现在又仿佛消失一样不见踪影。
正想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卧室出来,打开门快速闪了出去。严齐猛地起身,想也未想立刻跟上。
黑影在昏暗的街道上快速飞跑着,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那是个人。
好快!严齐吃惊地跟在后面,紧追不放。
跑到一个地方,黑影渐渐慢下来,像是散步一样走起来。严齐也慢下来,躲在暗处继续跟着。
走了一段时间,周围的空气突然紧巴起来,路灯也一闪一闪的,黑影停了下来。一个穿着民国时期的汗衫短袄跟绣花长裙的中年女人站在路中央。
“年青人,你知道长安大戏苑怎么走吗?”女人问着。
“我……我不知道。”苗尚低着头,看着女人脚上那双漂亮的绣花鞋。
“听说那挂牌要演《长生殿》,你能不能带我去?”
“我……”
严齐正要过去,却看见苗尚眼中一闪而过的邪气,本来就紧的空气更是一缩。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眨了下眼,黑白分明的眼珠立刻变成了腥红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吓人。
“苗尚!”严齐大喊一声,同时狠狠盯着女人,空气如颗粒般集中涌去。
女人凄厉地尖叫,仍然要向苗尚抓去,还未碰到便烟消云散。
苗尚似乎畏缩了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没事吧?”严齐走过来,小心观察着他的反应。
“没事。”
“回去吧。”他转身要走,感觉到苗尚并没有跟上来,又回过头来,“怎么了?”
一直未抬头的苗尚动了动,过了会才慢慢走向他,路边闪着的路灯最后亮了一下便完全熄灭了。
黑暗中,严齐感到一只手缓缓伸来,绕在他的脖子上,然后一股湿热袭上双唇。苗尚紧紧抱住他,喉咙里轻哼着,伸出自己的舌头勾挑着,不断变化着各种姿势。
严齐也不动,就这样随他吻着,突然嘴里一疼,就感觉一阵凉气灌进来,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走般。
他在吸我的生气!这个认识在脑中一闪而过,正要推开苗尚,一股更大的力量将他弹开来,顿时五脏六腑颠倒了位置一样。
苗尚呼呼喘着气,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感到有种强大的磁场压力压得他头疼欲裂,全身的血液横冲坚撞,五个手指如打了气般肿胀着,就要爆裂而出。
周围的空间扭曲着,一道视线如利刃般急射过来,激地他浑身一哆嗦,猛然回头,看到邵季安双眼微微冒着蓝光,一瞬也不瞬地瞪着倒在地上的男人。
抹去嘴里不知是被咬出来的还是震出来的血,严齐站起身,一把拉过满脸痛苦的苗尚,将他护在自己身边,并用自己的磁场缓解了他的痛苦。
苗尚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脸上因为吸食了生气而微微泛着红润,嘴角还带着几滴未舔干净的血,在夜色下显得有些诡异的诱惑力。
这一幕燃起了邵季安的熊熊怒火!因为感到附近有强大的磁场波动而赶过来的他,正好看到两人接吻的画面,他恨不得先将严齐咬成碎片,然后再将苗尚吞进肚子里!
“放开他!”邵季安几近吼着说出这句话。
严齐皱眉,将苗尚更向自己揽了揽,并以力化力,暗中抵消突然出现的暴怒男人所散发出来的破坏力。
“我让你放开他!”怒吼声震碎一旁的路灯,随着四散的玻璃碎片还有一条耀眼的电流。
劈啪做响的蓝色电流沿着地面迅速朝严齐窜来,却在近身五公分处被弹了开。
趁着这个空档,邵季安快速移动过来,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近的严齐,一时疏忽让他将苗尚抢了过去,立刻地,要追上去,却被无形的阻力弹出老远。
苗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身体一委,软倒在邵季安怀里。
“你到底想对苗尚怎么样?”刚才被苗尚吸去的生气不少,现在二次受到冲击,不禁有些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
“我说过,他是我的,你如果想活命就快滚!”迫不得已他也会对生灵下手。
“你是个死灵吧,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会有实体,但是苗尚绝对不能交给你!”严齐再次向邵季安扑去,他现在的磁场很弱,无法远距离借用外物,只能在靠近时才会起到作用。
邵季安一个眼刀,无形的利刃扫过去,严齐身上立刻多出几道伤口,躺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失去意识前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邵季安抱着昏迷的苗尚离开。
将苗尚抱回家时,刘沁还在睡着,邵季安皱皱眉,来到客厅,将苗尚安置在沙发上,看到他嘴角上残留着的血迹时,粗鲁地用手指揩去,觉得不够,又低下头吻上去狠狠啮咬着,直咬得肿起来才放开。
他不是过是回了次本家,他就惹出来那么多麻烦!那个叫严齐的,送护身符还不够,居然直接来抢人了!邵季安阴沉地瞪着一脸无所觉的苗尚,恨不得现在一口咬醒他,以解他这些天积压的怨气!
这次回去,一是因为家里催得紧,七月中旬的鬼祭马上就要到了,身为长子,总要回去应付一下,二是也让自己冷静一下,对于苗尚的执着,他解释为还没有玩腻,虽然还搞不太明白内心那一丝丝揪心代表什么,现在看见他,即使再不愿承认也无法欺骗自己,他想念苗尚,每一天都在想。
那天在他昏过去后,自己也有些后悔,不仅因为他是个生灵,当看到他奄奄一息地倒在自己怀里时,虚弱得几乎一碰就会碎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从心底慢慢涌上,他不想看着他死去,至少不能死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