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缘(绿桃升职记?)中——安迪
安迪  发于:2013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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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桃怒:“李家又不缺这点钱!你娘子只是想泡温泉……”

惹来新科解元一阵快活的笑声。

——找温泉如同找矿脉,只需要付少许勘探费,侥幸成功了,后续利益无穷。

七岁起就跟在李珏后面做小尾巴的丫头,上次来京城,也寸步不离跟着。居然突发奇想,要发奋找温泉什么的……坏了。

要从此夹紧尾巴做人,再不能这样异想天开!

就算李珏不怀疑,被发觉绿桃的身体里是个古怪的灵魂,被当成鬼附身或者精怪之类,请道士来做法或者烧死什么的,很危险的有木有!

绿桃心虚,于是效率闭嘴。

很乖的在二门下软轿,很温顺地跟在许婶子身后,慢慢往正院走。

身边李珏同样有舟车劳顿的疲倦神色,却到底是少年科名得意,有意气风发的架势撑着呢。

耳边,许婶子絮叨:“接到信,前几日便开始收拾。眼看就入冬,正院三间北房都盘了火墙地龙,早两日已烧起来。船上行李箱笼该晚些来,不妨收跨院里。只恐仓促见想得不周,处处疏漏,若三奶奶不称心了,还请责罚。”

说话间,已穿过两进院落,看样子,是接待客人、行某些礼仪用的。

最后站在院子门口,只见中间一溜五间轩朗青砖到顶瓦房,正面门窗都是木雕花槅扇。两边厢房应该是安顿亲信体面下人的,倒座一溜耳房,做书房或上夜都方便。

院四角都是大树,有两株枝干曲曲弯弯,叶子早凋零了。另两棵则疏朗挂着红艳艳柿子,极讨喜。

正中间则一架遒劲老藤,两侧架下有花圃,如今也只剩枯枝。

除了这几处功能性留土的或方或圆坛子,院子其余地面,都覆满割成砖块大小的青红条石,用原石而不是砖,拙朴中透出无声的奢华。

绿桃雀跃,指着那架藤:“这是甚么?”

许婶子身后一直拘谨沉默的青年应声答道,居然是漂亮的京腔:“紫藤。”

拉着李珏手晃悠,绿桃欢然:“春天开花的时候,可以躺花架下睡觉!”

“噗嗤”一乐,李珏敛容,严肃点头:“三奶奶言之有理。”

许婶子赞叹:“我家这小子学京腔,折腾了小半年,方像点样子。三奶奶好灵透!”

一个激灵,绿桃赶紧改回松江口音:“那两棵高大的树,不是石榴吧……”

青年许低下头,扔尽责答道:“是枣树。听买宅子的那位管家道,秋天挂果极为密实,枣儿也脆甜。正因这点庄院意趣,主事大人才不舍得砍了改花树。”

看李珏神情,显然懒得管俗事,只拿出好丈夫的款,等绿桃问尽兴。

笑眯眯摩挲枣树,绿桃心满意足:“本来还以为都有石榴树地说——不是说京城里‘天井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

呃,这好像是说清朝的北京城!

绿桃又僵住了。

幸好家里跟来的两个丫头机灵,见绿桃高兴,碧菡小声问:“三奶奶,婢子这就进去收拾动用被褥,先歇歇?”

碧蔷跟着表白:“婢子去催热水。”

许婶子也不甘人后:“两位姑娘进去收拾细软罢——热水早备下了,在西侧净房里。三爷先泡会儿,好洗洗远道风尘?”

绿桃赶紧拿出冒牌奶奶真相丫头的职业精神:“收拾箱笼、陈设衾褥这些,绿桃瞧着人做,尽够了。难得许婶子想得周到,三爷先去热水泡会儿?……碧菡,瓷瓶子装的波斯花露收在哪里?”

碧菡脆生生答应着:“那花露矜贵,就锁在细软匣子里,婢子这就取出来!”

伶俐地跑出去。

打发男主人进了浴桶,众多丫头们进屋子折腾,宽敞的院子里,终于只剩绿桃一个人。

抬头,凝视京城秋日蓝湛湛的天空,深呼吸干洌的空气——终于回到熟悉的北方。扑面不再是湿漉漉柔软的风,而是清爽的皮肤杀手。

恍惚了不知多久,耳后响起压低的冷硬声音:“莫嚷!”

绿桃僵滞。

——青天白日的,怎么就有人能大喇喇潜到内院来?

努力调动理智,压制被惊吓的恼火,还硬生生扯出礼貌恭敬的微笑:“世子爷,好身手……呃,三爷在里头。”

又是不容反驳的命令:“命下人都散了。”

宝蓝妆花缎袍一闪,进了空着的某间厢房。

绿桃哪有胆子硬顶着作对?果断拿出妒妇架势,尖着嗓子扬声:“莫扰了三爷,你们都出去罢,待晚饭辰光再进来!我自会服侍爷。”

被轰的几个丫头神色各异,各自低头快步出来。

拿出“绝不容许我相公一丈之内有母的活物”姿态,河东狮嚣张进屋,还不忘朗朗吩咐:“闩了院门!没召唤,不得肆意探头探脑!”

耳边响起嗤笑:“李三奶奶好威风!”

绿桃拿出芙蓉姐姐款儿,扭曲成S型后,娇娇掩袖而笑:“丫头们眼浅,没见过跳墙的世子爷,怕错认成登徒子,李家担待不起。自然是打发得远些才好!”

萧在渊瞪眼:“你!”

绿桃赶快服软,敛衽行礼:“多谢世子爷!”

硬朗风华的脸有些扭曲:“本世子并没怎地,弟妹谢甚么?”

绿桃满脸诚恳:“那鸡血很好用!”

没等萧在渊怒发冲冠,净房里水声乱溅,李珏正大拍浴桶,忍笑道:“远宁兄且坐!恕双玉无状,先勉强穿件衣裳就出来。”

又命:“绿桃,莫淘气!”

饭票开口了!

想象一下美人出浴造型,绿桃不敢继续气人玩儿,立马装乖,垂下眼皮小小声:“只怕三爷不知道替换衣服,暂且用大软巾子裹着些儿。世子爷宽坐,绿桃出去厨房看看。”

沉默片刻,萧在渊到底还是尴尬了。

瞟一眼飘荡粉红气息的净房门,木着脸道:“兵权太招忌,尤其是京城里,动辄得咎。怕碍了双玉春闱,只得这般,学宵小行径……恕愚兄来得冒昧。”

零四二、太CJ的三爷呐

从出生起就没有亲自穿过衣服,李珏走出净房门,绕过屏风出来,身上只裹着真丝暖绒软缎的大汗巾,长发湿漉漉披散两肩。本就精致得不像话的眉眼,加上热水蒸出来的桃花服色,连绿桃都看眯了眼。瞬间忘记还坐了个沉默的不速之客。

李珏抿唇,优雅地抢步要跪:“见过世子爷。”

没等他俯身的动作到位,萧在渊早神速抢步上前,矜持地扶住他双肘,面瘫着冷冷道:“双玉再这般客气,岂非寒了愚兄的心?”

垂下眼皮,李珏僵着脊背立定:“恕在下无知,竟不知晓结义情状,尚有坐待沐浴之说。”

矮油,担心一片赤诚投效的忠诚,主子却只是想看美人出浴……三爷桑心了。

绿桃顿时决定,放弃避祸。

抢过几步,拿起备好的软布巾子,指尖感受晒出的太阳暖意,默默平息紧张,嘴里却轻松嬉笑着,像是劝,又像解释:“世子爷原宥则个,到底秋凉了,京城又不比松江金陵,万一……绿桃还是先服侍三爷擦干头发罢?来来来,三爷这边坐下。”

握住湿漉漉头发,李珏指关节有些发白,正色斥道:“要知晓尊卑!三奶奶自不是奴婢,但世子爷是甚么身份?纵然你三爷侥幸题名金榜,也不能自诩和萧家同殿为臣,断不能无礼!”

绿桃眨巴眼:“三爷这话怎么说?不都是大明的臣子……”

李珏更加严肃,对萧在渊遥遥拱手:“李氏一门早投效靖海侯门下。”

绿桃做恍然大悟状:“谢三爷提点。只是……就算要替主家做事,也当有了功名,才好腾挪报效。三爷的身子,还是最要紧的。”

萧在渊脸色越来越沉,猝然开口:“珏三奶奶先服侍罢。”

暗暗松口气,绿桃摆出谦卑妇人造型,低头乖乖帮李珏擦干头发——嗛,不让人好好穿衣服,裹着一块布,脖子手腕小腿怎么扯总露点儿,只擦什么头发?

小侯爷你就装吧!

不能挑衅……被玉人儿彬彬有礼参拜的世子爷伤不起啊!

默默用软布搓揉滑溜软缎般头发,满把黑鬒鬒地,不时有调皮小水珠儿滚落,滴在和阗羊脂玉般细腻、还荡漾一晕桃花粉的肩颈项,衍出颤巍巍的细碎水光。

萧在渊突然扭过头,直眉瞪眼死瞧天井里绿叶凋落尽的老紫藤。

空气如拉成满月的弓弦。

绿桃小小声问:“三爷,进去换衣裳?”

僵着脸,李珏默默摇头。

心底小人儿叹口气摊摊手,绿桃这次不用疑问语气了:“好歹裹件披风,不至于着凉——若耽误了做文章,甚或碍了春闱,怎么是好?”

径自进卧室后头的柜子,去翻衣裳。

外头传来萧在渊刻板冷冽的声音:“远宁改戍禁中,总领皇城内兵马司,更不便随意走动结交。不好贸贸然登门。”

——挑拣衣服的绿桃默默撇嘴。

李珏声音还是带着一丝暗哑:“此际京中举子数千,几人识得李宅门楣?”

就像没听见李珏的不同意,萧在渊自顾道:“太子病重,五皇子借故常亲近侯爷,这犹能推托。四皇子却有近亲牵连,托辞姨母郑嫔云云,难断干系。愚兄思量,身负宿卫天子起居之责,必得做个纯臣,只好不近人情,闭门谢客。兀地拜访了谁家,难免招忌。”

李珏恢复了些平日金玉相击的美声,疑惑道:“远宁兄苦衷,只好不通报不下帖,猝然而来,双玉知晓其中厉害。只是,何时这等仓促?”

——人家刚刚舟车劳顿到京城,踏进家门,自然是要洗澡换衣服滴。

世子爷,您挑这种时候搞突然袭击,到底是想看人洗澡呢,还是参观穿衣服?

绿桃施施然回到起居间,手中捧着鸦青万福不断头暗纹缂丝面一斛珠羔里子披风,拉李珏起身,抖开裹住了,才松手让他重新坐下。

汗,再长的披风,也最多裹到脚踝。

那几个粉润柔嫩的脚趾头,依旧暴露在空气中,微微蜷曲着,偶尔蠕动一下,很泄露李珏的情绪有木有!

萧在渊挺直脊背,表情更严肃,道:“心急旧事未了,方得知双玉到京,便仓促而来。冒昧打扰双玉歇息,是愚兄欠思量。”

李珏握住椅子扶手的关节绷得更紧,口中却转为爽朗:“远宁兄何事?但凡李氏能办到,绝不敢推辞。”

萧在渊自怀中掏出个火漆封缄的桑皮纸笺,随手放在茶桌上,漠然道:“双玉亲拆罢。”

话音一落,便起身拱手:“全怪愚兄思虑不周,来得仓惶,扰了双玉起居,还请贤弟莫恼。待过几日,双玉歇过来了,愚兄再置酒赔礼罢——四城里,愚兄总算还识得几个勉强值得移步、一谋小酌的去处。”

真是来办事的?

李珏急忙随着起身:“是小弟累得昏头,招呼不周。远宁兄何必来去匆匆?好歹用过饭。”

摇头拒了,萧在渊只摆手作势便走,口中还叮嘱道:“贤弟千万莫送,仔细秋风最硬!若有甚不是,岂非成了愚兄的罪过?”

顺着萧在渊的眼神,瞧见李珏光溜溜脚丫儿。

绿桃一个激灵,冲上前一步,半扶持半架住他:“世子爷说的是。若三爷被风寒所乘,控耽误做学问下场不论,单说世子爷心里,却怎么过意得去?”

李珏拧眉:“这也忒失礼。”

绿桃赶快笑嘻嘻道:“三爷还是坐罢,婢子去送送世子爷。”

急步抢出门,替萧在渊掀起一角门帘,也不等他踏实迈出去,就匆匆掩门下帘子,嘴里只甜着:“三爷去霞影纱暖橱里坐着,盖点东西。婢子送了世子爷,就来伺候穿衣。”

负手站在院中老藤下,萧在渊瞧着绿桃,漠然问:“何事?”

绿桃托腮装娇羞:“怎么,世子爷就瞧死了绿桃,送客都是有求于人?”

萧在渊只架子奇大地默默瞧着,并不解释。

捏捏自己脸皮,绿桃嘿嘿,凑近了低声表功:“直到现在,绿桃还没开口叫过相公哦。”

萧在渊眉间不皱了,依旧扑克脸:“能知道谨守本分,自是个好的。”

矮油,连表扬都这么酷!

生怕李珏多心,绿桃恢复正常音量,笑道:“世子爷是久居京城的贵人,不知勋贵人家当中,是否时兴到京北买温泉庄子?”

萧在渊的眼神活像看白痴:“出京向北百余里,便是长城。在烽火台山脚下置办庄子?”

敲脑袋想半天,绿桃赔笑嗫嚅:“记得前人笔记,元代已经有‘圣水泉’之说,还以为贵人们欢喜享受,总会去寻觅……原来是靠近长城前线啊。”

萧在渊眼神一凝,似乎在琢磨什么。

绿桃不好意思:“啊,元大都的城墙也比现在要靠北好些,再说,元人的国境前线不在长城……”

似乎是头一回认真打量绿桃,萧在渊问:“你待怎地?”

讨好地笑笑,绿桃道:“千年以来,人人都知温泉的效验。既然京北有温泉眼,自然是想买……只是怕达官贵人都趋之若鹜的好东西,买不着罢了。”

萧在渊道:“往正北是皇陵。”

绿桃赶紧点头表示知道:“方才刚进城,路上就一直在想,该当是出安定门一直向北,在昌平东南三十里地呢,倒是碍不着皇陵甚么事儿。”

萧在渊漠然点头:“嗯。”

拧身就走。

绿桃赶快嚷嚷着补充:“只求能买到,多些不拘!”

宝蓝身影一闪,早不见了。

——绿桃撇撇嘴,腹诽:随时随地耍帅,这人怎么就不累捏?

缩在花团锦绣薄被子里面,露出张画儿般的脸,李珏轻声:“糊涂!这等庶务,得闲去拜托卢管事,都嫌太琐碎了。何况直眉瞪眼找世子爷?”

绿桃笑嘻嘻:“若在金陵,那是万万不敢的。”

李珏纳闷:“这话怎讲?”

娴熟地上前服侍李珏穿衣着袜,绿桃随意道:“驻兵金陵时,世子爷身负剿匪重任,身系东南几省生灵的身家性命,自然是不能扰的。如今,竟然用百战宝刀杀鸡,让堂堂大将去宿卫皇宫……哼。想必世子爷在家闷得慌,绿桃也是好心,怕他闲出甚么毛病来,也替他找些事情做。”

李珏憋不住想乐。

到底是教养极好的读书人,总算撑着佯怒,叱道:“这等混账话,万万不可胡吣!若是外人听见了,你就不怕板子?”

绿桃耸耸肩:“记得书上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不敬的话都说出来了,绿桃只好指望着三爷金榜中状元,平平安安到公卿,顺道儿挣个诰命在头上,谁还怕板子啊?”

习惯了关门自在说笑,李珏倒不以为忤,只笑道:“去瞧瞧桌子上,是甚么?”

绿桃赶快去拿进来,塞进李珏手里:“世子爷亲自揣怀里送来的矜贵物儿,还叮嘱三爷亲拆。我说啊,三爷就自己动动手罢——会不会这位爷未卜先知,送来的就是温泉庄子地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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