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档案(第一部)——百纳川
百纳川  发于:2012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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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答就算默认。”胡步贤说,“我可提醒你,别把他想得太好。这次的事儿,是他跟你玩儿猫腻。”

第五的神情微微起了变化,他尽量保持着镇定,仍没有说话。他的大眼睛带着典型的东方人的特色,眼梢上挑,双眼皮精致,一对圆圆的黑瞳沉淀着内敛的夜的因素。他苍白的脸,在夜光映照下,弥散出月晕似的光,看上去像透明的。

就向挑衅着,胡步贤说了下去:“你能找到牛小伟,估计也猜到了,东郭把你叫来、让你追查凶手,其实就是在怀疑、试探你。”

“我并不是……”

“对对,你不是凶手,可你是纵容凶手的幕后黑手。北京四九城的血族,把你供成始祖,无论狩猎还是暗杀同族,全得经你同意,外来血族想在北京混下去,也得先上你那儿烧高香——拜你所赐,你离开署里这些年,当地血族犯案率很低,充其小偷小摸,根本不值得调动人马。

“那天科里接到报告,东郭还以为你会跟我们联系,说明经过,可等了一整天,你都没消息,东郭才开始怀疑你。他故意请你来,让你跟我们这儿的新人配成一组,试探你、调开你的注意力,让我单独调查。你不但没让我们失望,还给了我们一个接一个的惊喜。你假装去调查,把真实信息——凶手是德古拉种族或的古拉变异种族,告诉我们——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出卖手下——你追到牛小伟这儿,想栽赃他、顺道灭口,真不简单!”

“一开始,我并不想……”

“对对!一开始,你并不想栽赃牛小伟,也根本不想杀他,你只是奇怪署里来了一个除你之外的血族,为什么大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点引起了你的怀疑。当你从你的‘搭档’口中得知这位神秘的血族调研来自巴基斯坦时,你的怀疑加深了。无论如何也得弄清楚,所以你急匆匆赶到东湖别墅,打算找牛小伟问清楚。可牛小伟已经知道你的事,你不得不改变计划……”

第五冷笑一声,打断了胡步贤:“你猜得一点儿不错。我临时改变了计划。那个凶手,也是我默许他出去狩猎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出卖他,只是在一开始就想抛弃他。毕竟,用一个不太听话的新生血族的性命,换回我自己的契约者,再划算不过,不是么?”

听到“契约者”三个字,徐之元打了个寒噤。

他很清楚,只有犹大种族的吸血鬼才有“契约者”;这种吸血鬼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只从一个人身上吸血,而这个长期被吸血者,就是吸血鬼的契约者。吸血鬼几乎是在强迫、半强迫的状态下,与选中的人交换血液以达成契约的,只要这个人活着,或者吸血鬼不愿放弃,契约就会存在下去。

那位过了五十七年,还让第五无法放弃的契约者,究竟是谁?

徐之元依稀猜到真相,却是不敢相信。

眼前的两个矮子,其中一个又开始翕动嘴唇了:

“那是你单方面的想法……”

直至听到说话声,徐之元才意识到,说话的是胡步贤。

胡步贤对第五说:“那是你单方面的想法,东郭早不把契约当回事儿了。他告诉我,从他决定离开你那一刻开始,你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早改喝血库的血了?既然这样……”

“你不调查过了?”第五再度打断胡步贤,“为了引起契约者的注意也好、拉牛小伟当垫背也好,都是胡扯!我现在为厅里工作,接到‘必须削弱署内势力’的命令,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我当初离开署里,是因博远想让我走,如果我说我想回来,他不会同意吧?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和过去简直千差万别。物价飞涨,血液都涨过了石油,没有一份工作,我会活不下去。厅里除了每月付我一万五的高薪,还额外给我足够的新鲜血液,我干吗不接受?当然了,如果博远同意回到我身边,继续我们的契约,我愿意放弃工作……”

“那不可能。”

一个低沉、坚毅而优雅的声音,突然传来,中断了第五的话。

前方的虚无夜色中,浮现出东郭多闻黑色的身影。

尾声

东郭穿着他最喜欢的香奈尔黑色男装,朝第五缓缓走过去。他的希腊雕像般的容貌,在周围的光影变幻下,显得越发轮廓分明。他的镜片微微反射着夜光,使人看不真他的表情,他说:

“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朋友,这在你离开前就说清楚了。你也许一直误会我,事实上,我从没想过希望你离开之类,因为没有必要,因为早在之前,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想回来,只要说一声,随时都可以。”

第五默默听着,眼圈通红。他眼里含着的不是泪,而是一圈鲜血——这是犹大种族的特征之一。他始终不发一言,听着东郭慢条斯理地对他说:

“这次的事,我相信不是你和我的争斗,是厅与署之间的斗争。只要你同意协助我们惩办凶手,我们可以不向审判组透漏你的名字。怎么样?”

“这是跟我讲条件?”

第五总算开了口。

“如果你这么想,可以这样说。”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条件。”

“请讲?”

“事情结束之后,请你跟我走。我们正式地结束契约关系,否则我不能死心。同时,你也必须告诉我原因……”

“什么原因?”

“全部。”

东郭停顿了片刻,说:“好吧。”

“那跟我走吧。”

“去哪儿?”

“只有我知道凶手的藏身之地。”第五笑笑,眼睛里又恢复了原有的那种快活的光芒,“还是说,你们想在什么地方等我,等我秘密地处决同伴后,再回来跟你们报告?”

众人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东郭说:“我们不是血族,没有跟你去的权利,但牛小伟同志不一样。我相信他,也相信你。天极兄,这只是工作的需要,请你谅解。”

“没什么,我理解。”

第五主动掏出神迹注册证,交到东郭手上,和牛小伟一道离开了。血族无法进入隔界,他们乘地铁离开。

剩下的三个人,从隔界穿入成贤街,去了两梧堂。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可才进家门,胡步贤就冲东郭发了彪:“你要跟他走吗?你要跟他走,就他妈别回来了!”

“你先冷静一点。”

东郭看了徐之元一眼。后者知趣地回避了,即使躲进最里面的客厅,还是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吵闹;胡步贤大吵大闹,东郭到还保持着镇定。

“谁说我要跟他走?你刚才不是都看见了!不答应他,我们会跟他打起来,再说彻底做个了断有什么不好?”

“你们早在六十几年前就了断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哈哈!你现在总算承认了吧?你一直都骗我!”

“我骗你什么?别胡闹了。你为什么总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还是你无理取闹?”

“我什么时候无理取闹?”

“你现在就在无理取闹!”

拜托别搞成《环珠格格》雷人对白好吗?

徐之元很想出去阻止,又没这个胆子。

谢天谢地!这时候,东郭的手机打断了争吵。

“你好,我是东郭多闻。”极短暂的中断,东郭的嗓音柔和起来,“是的,在两梧堂。好,我们等你。”

“不是我们,是你!”胡步贤在旁边讥笑。

电话挂断,东郭不再理会胡步贤,快步走进房间。

徐之元赶紧假装成看电视。东郭对他说:“他们完事了,很快就到。”说着,随手把眼镜丢到茶几上,在徐之元旁边坐下了。

胡步贤没有进来,偶尔能听到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嘟嘟囔囔。东郭有点烦躁,调大了电视音量,显然是不愿听到胡步贤的声音。

“你知道吗?”东郭忽然说,“他、他有的时候,简直无法让人忍受。”

“谁?”徐之元回应。

“院子里那个。”东郭盯着电视,“我早该看清楚,他根本不是菁卿,只是个心智永远不够成熟的小孩!这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他把脸埋进手心,显得很痛苦,“如果我当初没让他成为神迹、彻底放了手,也许就不会这样。”

“那、那什么,原谅组长吧,鲍姐不是过世了么?”

“不不,你不了解他。”东郭又抬起脸,仍是死盯住电视,双眼通红,“他不会让自己深陷悲痛,即使和他最亲密的人去世,他也不会为对方去死。”

“这不很正常嘛!这年头儿,谁为谁死啊?”

“可是,如果他现在死了,我会为他去死。”

徐之元闭上了嘴巴。面对东郭的这一句话,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之间特殊的感情,像是亲情,却与之有着明显的区别,像爱情,又明显不是,友情就更别提了。

他们之间复杂的感情,大概只有他们俩能了解。徐之元想着,尽量岔开话题。

“对了科长,你说拉登真死了吗?我问过牛先生,他说不知道。”

东郭摇摇头,低沉着嗓音:“你和小伟同志都还年轻,恐怕不知道,恐怖分子,还有历史上一些伟人,都是神迹……”

“真、真的吗?!”徐之元的确不知道。

“真的,普通人做不出这么多疯狂的事。本·拉登、希特勒、拿破仑、爱因斯坦;更有些混迹于国家政府中的人物,丘吉尔、列宁;我国历史上的鬼谷子、诸葛亮、武则天、戚继光、袁崇焕、努尔哈赤,还有很多,他们都是神迹。”

“袁崇焕?他不是屈死的吗?!”

“那个年代和现在不同,我国还没引进狄安娜戒律,即便是神迹,也必须听从皇帝的命令,哪怕皇帝只是个普通人。”

历史果然神秘、深奥!徐之元想,要是上大学那会儿知道了这些,指定考试不及格了!看来现在教育真成问题,放着些骇人的真相不探究,尽弄些用不上的东西搞一头大!他庆幸自己已经脱离学生身份,成为社会人,还是神迹。

“小徐?”

东郭关了电视,深情似地凝视后辈,“有件事,我想有必要跟你澄清一下。”

“啊?什么事儿?”

“关于小伟同志,其实,他并不是巴基斯坦来的调研人员——他以前去过巴基斯坦,不过他是我们这边的人,是东北神迹总署的一员。当我和小、院子里那位,计划好一切时,秘密地联系了他们,请他来帮我们演一场戏,目的是让第五暴露。我很抱歉在这过程中欺骗了你。你也知道,万一计划提早暴露,会对我们不利。”

听到真相后,徐之元有那么点受伤。他真怀疑自己,难道他就这么不可靠、这么让人不放心?同时他也恍悟,胡步贤给他翻译器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戏弄他。

他局促地一笑:“没、没事儿,科长!真的!为了工作嘛!”

“那就好。”

正说着,外面电门铃响了,接着传进胡步贤的骂人声。

东郭怕闹出事情,赶出去开门。

“怎样?搞定了吧?”胡步贤抢先说,口气前所未有地尖刻,“为了‘博远’,也必须搞定吧?”

第五没说话,给身后的牛小伟使了眼色。牛小伟满脸冷汗,战战兢兢伸出手,把一件东西递到了东郭手里。

那是半个人类的头盖骨,可在场的所人都明白,这曾经属于一个吸血鬼。

“你可以拿去做鉴定,随便鉴定!”第五对东郭说,“我特意留下这个,免得你说我骗你。”

“我知道了。”东郭把头盖骨转手给徐之元,“我们走吧。”

“你真要去?”

胡步贤叫了一声。

东郭只是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和笑意满面的第五走出了两梧堂。

夜色加深,一弯下弦月慢慢划上了中天。

NO.6

神,是什么?

我们始终尊为唯一信仰的神,究竟是什么?

他是佛、道、上帝,还是真主?

谁见过他?谁听到过他的声音?

没有。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必须信仰他,并且严格奉行他的律条?

戒律第十三条里说:我们是至高无上之神洒向凡尘的怜悯之泪,于凡尘留下神的痕迹;真的是这样吗?难道我们不是从受精卵分裂、演化而来的吗?

我们从一个凡人母亲的肚子里爬出,继承了凡人父亲的血脉,为什么会拥有非凡的力量?

上述问题,手中这本书真的全部都能回答吗?

她摩挲着手中厚厚的、退色的书皮,小心翼翼翻开了它。

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第一千零一页。

她一页一页地翻,越翻越快,直至翻到最后一页,合上书。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惊愕了片刻,犹不敢相信。

她又把这本大书快速翻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一片空白。

空白、空白、空白。

书里什么都没有,满篇满页,只有白纸——没有任何答案。

“怎么会这样?”

她咕哝着,陷入了恐惧。

墙上时钟滴滴答答走个不停,时针与分针并拢在十二点整,钟表叮叮地打破了寂静。

上午的阳光有点烈,苍茫茫地从窗户照射进来,把棕色的地板也染成了白色。

钟声的余韵湮灭在反扑回来的、越来越浓重的寂静里,窗外传进来的喧闹也随之悠远起来。

这寂静持续了不到五分钟,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她吓一跳,匆忙把书藏到沙发坐垫下:“谁?谁呀?”

“居委会。”

“什么事儿?”

“人口普查。”

她赶去开门。

门开了,外面站着四个男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你是王晶?”站在四人最前面、有着幼狮般大眼睛的男孩问。

“我是,你们……”

不等她把四人逐个儿看清,他们陆续闯进了她家。

“我们是北京神迹管理总署行动科,”男孩很快地向她出示了一下证件,“麻烦你配合,先把注册证交给我。”

“为什么?你们这叫私窗民宅!”

男孩讪笑:“那您报警好了。事实上,有人举报你私藏危险品。”他的三名伙伴已经各自展开搜查。他没有加入他们,站在门口,饶有兴趣地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朝搜查她家的三个人大喊大叫,想阻止他们把她的家翻个底朝天,却不能。

“组、组长?”

一个细长眼、看上去呆呆的小白脸,边检查抽油烟通道,边说,“阳台、厕所跟厨房,都没有情况。”

“卧室也没有!”左眼下长了颗泪痣的美男子,打着呵欠从卧室走出来,好像刚在这陌生人的家中睡了一觉似的。

她盯着这位美男,有点看呆了。以前,她最喜欢这种外表有些阴柔,内在又不失气概的男人,不过眼下,她根本不想跟他搭讪,反而有种想狠狠揍他的冲动。

“你们到底找什么!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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