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凌丞昂，那次是想撞死尹瑾照一起殉情的，撞不死尹瑾照，愧疚于心的他包起了照顾尹瑾照一辈子的责任。撞死尹瑾照，尹瑾照是他的，撞不死尹瑾照，尹瑾照后半生也是他的，太过偏激的爱已经全然扭曲了。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次酒后失言，背负了沉重秘密的凌丞昂不小心说漏了嘴。尹瑾照潜下野湖找到那辆生满锈的残破汽车时，终于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努力了半辈子，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竟是一个玩笑。伤自己最重的那个，恰恰是自己最爱也最依赖的那个。

当一切的努力终成泡影，靠信念支撑而拼搏的‘废人’终于还是被最在乎的人打击得万念俱灰，腿伤旧疾复发再无复原可能，一跃跳下大楼，结束了9年前就该结束的生命，然后才有了何飞穿越回2002年的这一幕发生。

随着凌丞昂失魂落魄地从水里爬上来，已经看够了凌丞昂和尹瑾照狗血剧的何飞对岸上那个还在无声看着凌丞昂而默默流泪的尹瑾照冷笑。

‘呵呵，你带我回到9年前就是为了让我知道凌丞昂才是罪魁祸首吗？’

何飞朝那个迟缓摇头的正主尹瑾照伸出手诱惑他朝自己走过来，在得手之际，一把手抓住正主尹瑾照的何飞显露出厉鬼的真面目，一口把正欲说着什么的正主尹瑾照吞并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帮你报复他的。’消化了即将消失的正主尹瑾照之后，何飞终于可以摆脱凌丞昂的手了。

无视那微弱的最后一丝哀鸣，表情略带狰狞的何飞着独自朝身体的方向遁去。

鬼跟人不一样的体验其中之一就在于速度，凌丞昂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何飞咻一下就回到了医院。

回到病房，何飞已经又是苍白着脸的柔弱新鬼模样。这次灵魂离体，身体的生命体征并没有迅速流失。看着病床上尹瑾照的身体，何飞优哉游哉地在病床前跺了几步，视线一直不离开那身体半刻。

‘老太婆，我辛辛苦苦把这身体的磁场改造好，你吭都不吭一声就躺了进去，这不太好吧？’

‘识相就快给我滚。’苍老的女人声音。病床上的尹瑾照蓦然睁开眼皮，漆黑的眼里透出邪煞的阴冷。

竟然有鬼魂趁虚而入从何飞手中抢夺了尹瑾照的身体。

这老太婆是在这家医院病死的，一直徘徊着寻找替身，如果不是因为合格的替身太难找，这老太婆连自己那个生病发烧住院的孙女都不放过。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具匹配的身体，贪恋人世的老太婆又怎么可能把嘴里的美食重新吐出来。

‘鸠占鹊巢，那也要看雀是麻雀还是朱雀呀，老太婆。’嗜血贪婪的血红浮上双眼。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占了尹瑾照身体的老女鬼成了第二个牺牲品。

无辜枉死，何飞死的时候怨气那么大，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害呢。黑白无常的确是经常光顾医院没错，但是这也是厉鬼找替身的最佳场所。何飞真的无害的话，那他还来不及被砸回九年前就直接被吃掉了，就像他吃尹瑾照和老太婆一样，而他绝对不是第一次吃鬼了……

“生人的世界弱肉强食，死人的世界更甚，在生人的世界玩够了再死也不迟，你说对吗老太婆？只可惜你没机会了。”

重新张开眼，再也不会轻易离魂的何飞笑了起来，即使笑疼了受伤的肋骨也止不住由内而发的笑意。

第三章：包藏祸心

从尹瑾照的魂魄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开始，何飞就是尹瑾照了。

身体里头换了个魂，尹瑾照用失忆作为掩饰，而最为熟悉他的凌丞昂竟然没有怀疑估计是因为尹瑾照出车祸时被撞的脑浆都出来的缘故。大脑受到损害，能被救回来已经是奇迹了，后悔把尹瑾照撞成重伤的凌丞昂满心都是如何补偿尹瑾照，而且凌丞昂不相信鬼神也就从来没有怀疑过现在的尹瑾照不是正主了。

其实真正9年前尹瑾照并没有伤得这么严重，最为严重的伤就是腿断了留下终生残疾。而这次被带回九年前，尹瑾照是完全被撞死的，因为何飞上了尹瑾照的身，这才撑过了好几次的病危抢救，硬是创造了医生口中的所谓奇迹。

“我想吃烧鹅。”一个半月后，痊愈得非常快的尹瑾照已经能够跳着脚走几步路了，就连头上因为动手术而剃光的头发也长出短短的一层毛刺刺黑发，显得他就像个高中生一样异常的脸嫩。

“你的骨头还没长好，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凌丞昂把尹瑾照重新抱回病床上妥当放好，面对着尹瑾照小动物求喂食的可怜眼神，表面上无动于衷的凌丞昂魂儿已经飘去搜罗记忆中那些味道一绝的烧鹅店了。

“为什么隔壁陈伯又可以吃？”尹瑾照不依不挠得就像个任性的小孩。

凌丞昂先是心口一窒，然后才按下隔壁陈伯因为癌症末期所以才任着他吃喜欢吃的真相，继而耐心地哄着尹瑾照。

“伤好了之后你想吃多少都成。”

“伤好才能吃，谁知道这腿还能不能走路了。”说是这么说，体质特殊的尹瑾照确信这腿是瘸不了了的。

“也罢，残疾还能卖报纸呢。”尹瑾照轻叹一口气。

“你要是卖报纸的话，我就给你送饭。别净想些胡七乱八的，医生说你的腿痊愈之后能跑能跳那是没问题的。”凌丞昂俯下身直视尹瑾照的眼。

“送一辈子饭么？”尹瑾照笑嘻嘻地回问他。虽然这么说，尹瑾照和凌丞昂都明白签了卖身契的尹瑾照根本离不开星娱公司，只要尹瑾照还没有死成星娱公司都会榨干他的每一分价值。

“如果你想的话。”其实真正想的那个是凌丞昂。看到浑身是血的尹瑾照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得不到他就毁了他的恶毒念头冲上脑袋让他差点儿彻底失去了尹瑾照。即使如此，当看到失忆的尹瑾照顺从地窝在他臂弯里，凌丞昂偶尔还是会冒出但愿他永远都这样，让他照顾他一辈子的自私想法。

“丞，”半垂下眼帘，尹瑾照像自言自语一样叫着凌丞昂的名字。

听到尹瑾照像过于那样唤自己的名字，凌丞昂一个激动差点儿情不自禁抱住了他。

“我好像想起一些事情。”欲言又止，尹瑾照的神情就好像不确认残缺的记忆里头看到的画面一样。

凌丞昂的眼底泄露出一丝惊慌，因为尹瑾照一直留意着他，所以这些微的变化被他捕捉到了。打算慢慢来的尹瑾照把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转换成藏不住的羞赧，欲言又止地张张唇。

“我们是不是那个……”脸薄皮肤白，红晕慢慢泛了上来。

看着尹瑾照的脸，凌丞昂悬起的心更加不着地了。一开始以为尹瑾照想起了他开车撞他的事，细想尹瑾照应该不知道那是他从那个家里开出来的车，也没看见车里那个是他。瞬间的本能惊慌之后是蚀骨焚心的后悔，在看到尹瑾照的羞赧神色，意识到这竟然好像空降而来的上天给他补偿的转机，凌丞昂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幻觉了。

“你想起了什么？跟我说说看。”忍耐着，唯恐把好不容易挽救回来的美好打碎，凌丞昂小心翼翼地引诱尹瑾照继续说下去。

“好吧，”闭上眼，尹瑾照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我们是不是那个……那个关系，我记得你吻我了。”话没说完，尹瑾照的脸先红了个透。

嘴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代替了凌丞昂的回答，粗重紊乱的呼吸出卖了主人内心的激动和疯狂。可尽管如此，凌丞昂也只是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然后立即离得远远的，弄不清他是把尹瑾照当易碎的砖豆腐还是当致命的病毒，又或者两者皆是。

“所以不管你记得不记得，我都会养你一辈子。”凌丞昂目光灼灼地看着尹瑾照。他已经不能够承受再一次失去尹瑾照。

“我要是记不起来，那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挑明？”佯装的气急，尹瑾照看着凌丞昂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的手心里。

“只要你过得好就成了，其他的不要紧。现在你记起来了不是吗？”原本无望的畸恋一下子峰回路转，凌丞昂注视着尹瑾照脸颊上的红晕，内心快被谷欠望逼疯了。如果不是因为尹瑾照身上有伤，只怕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凌丞昂会把尹瑾照压在床上恶狠狠地吻。

可是正主被撞瘸腿之后过得一点儿也不好。看不见的冷笑被佯装出来的羞涩掩盖，尹瑾照只不过撒了一句小谎就把凌丞昂这个想要默默守候的罪魁祸首拉到了帷幕之前。

因为这个吻，两个人原本断掉的恋情在彼此之间悄悄变化，既不挑明是否复合，又不阻止感情的蔓延，久而久之这份身体所习惯的默契连尹瑾照都难免受其影响，面对凌丞昂堪比二十四孝的呵护，尹瑾照不仅仅是理所当然地全盘接收，甚至还会恃宠撒娇要这要那的，比如说那念念不忘的烧鹅。

“做完今天的复健，是不是有周记的烧鹅？”伤口好得差不多的尹瑾照已经在进行复健了，但复健是一条非常艰难的路。做着复健操，累得汗水从白得莹润的脸颊上滑落，抬起头看24小时陪着他复健的凌丞昂，尹瑾照耍着赖要凌丞昂给甜头。

因为尹瑾照很积极主动地复健，凌丞昂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一直看着他就好。听到尹瑾照又央着要买烧鹅，凌丞昂酷脸难得一赧。

“我忘记去排队了。”因为尹瑾照被周记烧鹅养刁了胃口，自第一次吃周记烧鹅之后他就指定只要这家烧的，而要买周记烧鹅必须在他们9点开店前提前两个小时去排队购买，现在都10点多了早被卖得连调料都不剩。

“明早一定带回来。”一个星期只许尹瑾照吃一次，除了身体的原因，更是被尹瑾照那没节制的烧鹅瘾给吓到了。尹瑾照以前的确喜欢吃烧鹅没错，可是一个不留神就被他吃掉整个烧鹅撑坏了胃导致又一个多星期没能下病床，凌丞昂就硬着心肠不让他吃那么多了。

“只不过你这个星期的额度就用完了。”拿条温热的毛巾给尹瑾照擦汗，凌丞昂并没有把毛巾递到尹瑾照伸出的手里而是自己主动帮他。略显粗糙的毛巾触感，轻柔的动作，这凌丞昂照顾尹瑾照已成了习惯。

“信用卡都还能申请提高额度。”尹瑾照嘟囔着嘴，见今天吃不了周记烧鹅，他只好忍耐二十多个小时等明天了。

其实尹瑾照也不见得有多喜欢烧鹅，对荔枝木烧鹅停不下口是因为它对于阴气过盛的尹瑾照来说和元宝蜡烛差不多而已，死的时候靠吃别的鬼魂争夺能量，元宝蜡烛所能补及的根本就微不足道，现在变回人了，就得多驱驱身体的阴气，拿荔枝木烧鹅打打牙祭也不错，至于真正大补阳气的盛餐，还是当属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凌丞昂最合适。在凌丞昂趁自己睡着偷吻时，凌丞昂偷他的豆腐，他偷凌丞昂的阳气，互惠互利。反正吸吸阳气还有助于降低凌丞昂经常憋不住的谷欠火，毕竟憋多了可是会阳痿的，所以说尹瑾照很为凌丞昂着想。

“透支的话那下星期甚至下下个星期都没法吃了。你忍得了？”作为尹瑾照的负责人，凌丞昂虽然很迁就尹瑾照，但涉及身体健康问题，他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硬派。

“切。”何飞当然能忍，只是‘尹瑾照’不需要忍。耍耍小脾气，给凌丞昂添点甜蜜的小麻烦，一点儿一点儿把他给套牢了。

看见受伤住院的尹瑾照越来越像小孩子，凌丞昂不由得好笑直想把他搂进怀里蹂躏几番。

凌丞昂正想伸手干坏事，推门进来的人搅了浓郁的暧昧氛围。

“在说些什么？”十天半月不见一次的大忙人贺冲问凌丞昂和尹瑾照，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助理乔乔。

“对了，我让乔乔去周记那里买了个烧鹅。听丞昂说你喜欢吃。”这金牌经纪人贺冲不仅搅局还抢了尹瑾照的注意力。

只见伶俐的乔乔立即把手里提着的外卖朝尹瑾照晃了晃，眯弯着眼眸露出讨喜的笑容，那尹瑾照就越过米饭班主直奔乔乔手里提着的外卖。

“就是在说不许他吃太多烧鹅，上次吃伤了胃都还没完全痊愈。”虽然说尹瑾照还是按照既定的额度和日子得到了他想吃的周记烧鹅，可凌丞昂心里还是冒出了一丝丝的不爽。

“这样啊。”贺冲凌空抄起尹瑾照还没来得及接过的外卖，欺负他双腿无力走路慢半拍。

“那就等康复以后再吃吧。”这周记烧鹅的外卖转眼间就到了凌丞昂手里，扔也好，吃也好，贺冲这是让凌丞昂去把它给处理掉。

“丞……”颇为委屈的小眼神，这尹瑾照眼看要得不到就翻脸拉乔乔去吃三块一碗的拌面了。

“正好，我明天不用起早去排队，这次多谢乔乔的帮忙了。”同为助理，凌丞昂非常能理解乔乔起早排两个多小时队的艰辛。凌丞昂甘之若饴为尹瑾照买烧鹅是一回事，乔乔明显是受命于她的顶头上司贺冲的。

得到允许，尹瑾照又再一次忽视了他的米饭班主贺冲挪着两条没力的软腿扑向凌丞昂，手中的周记烧鹅。

第四章：原来是富家子弟

“人已经救活，你还把人生浪费在他的身上做什么，荒废了两年的时间就为了这么一个人？”天台围栏前，凌丞昂被一个男人叫了上去谈话，身穿白大褂的打扮显露了他的身份，与凌丞昂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无不标明他与凌丞昂的血缘关系。

“不关他的事。无论是不是他，反正只要是男人，对他们来说都是天理不容，当初他们把我赶出家门时，早已经不认我这个儿子。而且家里有你继承家业传宗接代，又何必要我这个变态回去丢人现眼，就连现在也只是你单方面想我回去的意思。”凌丞昂叼着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也不理会自家身为东华医院副院长的大哥那痛心疾首怒其不争的眼神。

“那你就心甘情愿荒废学业一辈子做打杂的？”凌丞昂出柜的时候还没有毕业，被家里卡断了经济命脉逼他回头是岸，谁知这个未来的外科医生竟然丢下学业跑了，而这一跑就是两年。如果不是因为凌丞昂突然出现求他做那一台手术，凌宇轩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然就在这城市里生活着。

有判官笔之称的凌宇轩是东华医院里最好的外科医生，凌丞昂之所以会主动求凌宇轩，那是因为凌丞昂知道除了凌宇轩之外没有人能够救尹瑾照。凌宇轩一看到那伤员的脸，认出他是那个令凌丞昂离家出走的罪魁祸首时，他差点儿就违背了医生的职业操守不肯去救尹瑾照。

可轮不到他不救，尹瑾照竟是被自家弟弟撞伤入院的，如果尹瑾照死了，他就会去自首他故意谋杀尹瑾照。而凌宇轩知道这疯子凌丞昂绝对会做得出来的。就连那台肇事的车，凌宇轩出面说要处理掉它，凌丞昂都能够在此之前把它藏起来了。气得凌宇轩在做手术的时候丝毫不敢有任何闪失，结果完美救活尹瑾照的那台手术成了他手术生涯里的一大功绩。

“在国外18岁就要独立了。”婉转的意思，凌丞昂依旧倔强得让人无话可说。楼顶的风很大，吹散了凌丞昂额前的头发，就连刚呼出的烟圈都无形无踪。

“呵，你出息了啊。”凌宇轩怒极反笑。

“那应该是按照他们两老的意思，娶妻生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自家的女儿是女儿，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要是豆豆将来嫁了一个你们口中的死变态呢，就忍心让她一辈子守活寡？”

啪！护犊心切的凌宇轩扇了凌丞昂一巴掌，就连说都容不得别人说一句关于豆豆任何的不幸。

巴掌打得太狠，凌丞昂整个脸都扭到了一边儿去，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着。

“看，多明显的双重标准。所以说像我们这种死变态就该断子绝孙，10%的遗传几率，还是全部死绝了好。这样就没有人祸害我的好侄女不是吗？”垂眼看了看被打落在地的半截烟，凌丞昂慢慢地转过头来顶着红肿的巴掌印笑问他家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