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纯物——ranana
ranana  发于:2011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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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靠拳头,热血上脑,提刀就去斩人,踏着别人尸体才能上位,还要担心随时都被后生仔踢下马。

从前看武侠小说那些侠士都有一句话,说,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从前江湖就是这样,现在江湖也没变化。

车到会长家,唐少车停到车库,我们从车库里偏门进去,唐少说这里直通客厅。进到客厅,竟看到有人,我与唐少都

一惊。

客厅里坐着会长和顾乔,猴子和几个穿花俏衬衣的男人靠会长近,或站或坐,顾乔身边只坐一个宋涵睿。看到我们,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几人愣了一下,会长对唐少摆摆手,“阿宁你去哪里了?”

会长语气只像是随口一问,都不因为他饭局中途开溜动气。

“我带我向导回来,爸啊,让阿仁在这里住几天没关系吧?和我一起进出都方便。”唐少指指我,说道。

我和会长打招呼,会长对我笑笑,说道:“那你带他去二楼客房吧。”

唐少点头,说,“我马上下来,大家慢慢聊啊。”

猴子在那里给我做鬼脸,暗暗比出一个大拇指,大概是在夸我和唐少关系发展不错。

顾乔也回过头来,我看他一眼,随即隐到唐少的背影里去,跟着他往楼梯走。

二楼有开放式书房的感觉,依旧用大落地窗户装饰一面,这些山景,海景别墅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向人展示自己这寸土

寸金的价值何在,不过现在这时间没拉窗帘,月光泼散到地板上,泛起银光,没来由有些阴森。

书房两侧分别有两间房,唐少让我挑一间,说一边的风景好一边没什么看头,我对自然风光都不挑剔,钢筋森林里住

久了,还是觉得一眼望出去都是林立高楼才有安全感。

我选了风光差的那间,唐少说我眼光特别,我笑笑,回道:“我都没有欣赏眼光,给我看好风景都是浪费。”

他带我进房间,给我展示家具,说我有什么需要就去找他,他住阁楼上,我说,“你的眼光也都特别。”

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家的少爷睡自家阁楼。

唐少摇手指,故作神秘地说,“你不懂,阁楼多好,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大的地方,什么阻拦都没有,就像我一个人

占了一整个楼层当房间,不知道多自在。”

我听了就笑,他过来拍拍我肩膀,“你自己收拾收拾吧,我先下去。”

我往衣橱里放衣服,衣橱好大,大到我都能在里面打铺盖睡觉。不过是间客房,这些家具摆设丝毫都不马虎,全是精

致款式。我走到浴室,牙刷毛巾也是一应俱全,这里客房倒更像是宾馆客房,干净又敞亮,被子都有淡淡香气。我突

然觉得奇怪,按理说这种豪宅,理应要配好几个佣人,甚至要有管家才够得上档次,只是进出两次,一个佣人都没见

,更别说管家,不知这么大个家,怎么能维持这么整洁。

我坐到床上就觉得累,索性脱了衣衫,关了灯,往被窝里面钻。闭上眼却睡不着,直想唐少那车里唱歌能把天染紫的

女声从天而降,把我再次弄得昏沉。

人真是奇怪,刚才沾到床,累得要命,就想即刻躺平了蒙头大睡,躺下来之后脑袋却又不肯停歇胡思乱想。

我想到宋涵睿在碧翠阁里对我讲那些话,一半是真,一半肯定是大话,我至今都想不明,他对我讲这些大话有什么好

处,大约他和顾乔在一起后学来这一套,总讲一些不明不白的大话,给人留些捉摸不透的迷题,让人心痒痒。我不上

他当,不去琢磨他那些话,怕又是什么陷阱,先设这第一步,诱人去踩。

大概是想到宋涵睿的关系,我又想到顾乔。刚才我看他一眼,他也看我,他那一眼我最熟悉。

他每次要和我干架都是这种眼神,似笑非笑,实际上满眼都是狠劲。

我又想起我眉骨上那条疤,现在淡到都看不出,当时经历,现在想起来都惨。那时冬天,我身上分文都无,又一头鲜

血抬手招车也都没人肯应,我捂着伤口穿一件短袖单衣一个人一瘸一拐走了一个小时才找到最近的医院,医生说伤口

都能看到眉骨,我又给他看脚,脚是我自己跑时扭伤,一个小时没歇,又红又肿。医生还说,那人打得真狠,我说他

也不差,被我打歪鼻梁,不能再用皮相骗人,医生就笑说,他该不会抢你女人吧?

我没接下去说,只能笑。医生已经上了年纪,一边给我缝针一边语重心长说,后生仔凡事不要太冲动,不过是条女,

有什么矛盾坐下来大家平心静气谈一谈嘛。

他发酒疯,扒我裤子,我和他还能谈个鸟事!

后来倒好,顾乔隔天看到我头上包纱布,走路还畸形就问我是不是又去和人干架,我说,那你鼻梁怎么回事,他说,

撞到门,流好多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这天晚上发梦,真梦到顾乔浑身冒血,我在一边哈哈大笑,指着他说,活该你被人砍死。

早上起来冲凉,我才发觉昨晚那一梦害我一身冷汗。鸟,明明是痛快之事,我怕什么。

我正从淋浴间里出来,手上拿着浴巾要裹,于是里忽然冲进来个人,我抬眼一看,心里念念,早晚有一天要被这个唐

少吓死。

“醒了就好,我还想喊你起来,等等和我一起去学校。”唐少完全没自觉他吓我半死,对着我呵呵笑。

他说完笑完也不走,就这么直直看我,我被他看得发虚,脸上五官都不自然,“唐少,我要换衫……”

“噢,那你换啊。”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想该不会是文化差异,鬼佬都爱看人换衫?

我和他僵持两秒,最后默默背过身,利落穿上衣裤,我刷牙洗脸他都不走,等我胡渣都刮干净他就拉着我离开。

下到一楼时,餐桌上已经摆上粥碗和油条,我们才坐下,又有人从厨房里面拿罐可乐过来,那人我没见过,穿得朴实

,脸上一直都是笑着,长得也是憨厚,只是两鬓已经斑白。唐少看他拿来可乐就谢他,“多谢料叔。”

我想大概是他们家里帮佣,那料叔听他道谢也不回答,依旧只是笑,转身又回到厨房里去。

“料叔是我爸司机,前些天生病请假,今天才又来上班,一般我们早饭都是他带上来。”唐少看了看我,拉开可乐就

往嘴里灌。

我看了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又看看他手上可乐,忽然觉得鬼佬的地方真多可怕习惯,他们的胃不知都什么惨状。

唐少拿我的碗过去给我盛粥,把粥推给我时,压低了声音,说道:“料叔是哑巴,不会说话。”

第六章

我看一眼撒了葱花的粥,白米已经煮得稀烂,里面还混着些猪润,唐少看我不动,就问我,“你不喜欢猪腰和猪肝啊

?”

“唐少,说真的,你不用这么照顾我。”我吃一口粥,唐少咬一口油条,嚼了两下才回我,“你现在算跟我混,大哥

照顾小弟应该的。”

我笑了笑,我都不习惯什么都被人安排妥当,有些事不自己亲力亲为就要浑身不舒服。大概出来久了,对情义债概念

深重,总心觉要是别人一直照顾你,对你好,你就亏欠他什么,终有一天要归还。

我跟着唐少出门,原以为他要料叔送他去学校,没想到他背上单肩包就对我说,“我们坐公车,站台在山脚下面,走

不到半个小时就到啦。”

我就跟着他往山下走,他带我走一条小路,说是能直通公车站,我好奇问他,“唐少,你才回来没多久吧,怎么已经

开辟出一条直通公车站的小路了?”

唐少走在前头哈哈笑,说道:“我有线报啊。”

“这里空气都比乡下新鲜。”我看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抬头就望见成片的树冠,夏天走在里面一定清凉。

“空气是新鲜,只是湿气重,你看那些有钱的都爱买半山别墅,可是半山雾多,湿气重,有时候真受不了。”唐少埋

怨了两句又问我,“你去的什么乡下,都没这里空气好?”

我说,“我家边上人家又养猪又养鸡,还养羊,每天车粪都要好几回。”

唐少就说,“那多好,每天早上还有公鸡打鸣,比闹钟还准。”

我感慨,“以前是有,我去两天,半夜翻墙把它宰了。”

“哈哈,那家人不恨死你。”

“我杀人都利落,何况杀只鸡,他们还当黄鼠狼来偷,后来都不敢再弄公鸡来养。”

我们快到公车站时,正好有辆公车停下,唐少喊我一声就跑了起来,我也跟着跑,幸好上车的有个婆婆,等我们跑到

站台,她还没上完车,拄着拐杖,小心翼翼低头看阶梯。

唐少拍拍胸口,“还好赶到了,要不然今天就要迟到了。”

公车上只有两三个人,大概是才从起始站开出,我跟着他坐到后排去,他把背包抱在怀里,从里面摸出个眼镜盒,取

出眼镜戴上,我还一直当他都戴隐形眼镜。

“我今天只有一节课,你十一点在学校门口等我吧,我们去东区晃晃,听说那里有家面铺的云吞面超正,不知能不能

找到。”

我想了想,似乎真有印象,就拍拍胸脯说包我身上。

唐少笑笑,从包里翻出本书,翻到夹着书签那页,抬眼看了看我,说道:“以后你都不用跟着我这么早起,只是今天

来带你认认学校和路。”

“知道。”我点了点头,无论他如何照顾我,与我像兄弟,他都是会长儿子,喜福会太子爷,说话无形间都有压力。

他开始看书,我望窗外,无所事事看风景。车进到市区,上车的人多了不少,有老人家上来没坐到位子,他就站起来

让位,少爷都不坐,我也不好意思坐,就跟着他一起站着,我们站到下车。学校就在公车站对面,下车我才发现这地

方靠近淡水街,也没怎么变样,一些铺面都还眼熟,我以前还来收过其中几家保护费。

那间学校真没见过,看样子都像新开。我和他在校门口分手,我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这些学生仔都一脸古惑仔像,我

有些怀疑唐少到这里来教书纯粹是来为帮会壮大势力。

他说十一点才下课,我看手机上时间,才过七点,我站在十字路口,忽然很想回淡水街看看。临近淡水街口,手机忽

然响,我看来电显示是一长串电话号码,想了想还是去接,兴许是猴子打来。

电话里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昨天我还听他喊我名字,与我说“好久不见”。

只是今天他换了说辞,他说,“我有东西要还你,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从前借他东西,他只对我说过一次要还我,其余不是不知所踪就是不得善终。

那次他说要还我一千块钱,我当真赴约,晚上九点去到码头,海风打到身上,像刀子,寒得要命。他说,我还你钱,

还请你喝酒,够不够意思?当时他自己已经喝了不少,我没心思和他喝酒,只想拿回钱,心里又不爽快,张口就骂他

,仆街,你花老子一千块血汗钱去勾女,够个鸟意思。

谁知道他哪根神经打错,痴了线,冲上来就扒我衫,我推开他大骂他,他又跑过来要动我裤子,我一拳砸到他脸上,

又踹他好几脚,他哪里是肯吃亏的人,挥了酒瓶子就来砸我头。

现在他又来说要还我东西,我都想不起他还欠我什么,也不想再有什么血光之灾,什么都没说,就挂了他电话。

我往淡水街上的孤儿院走,路过一个新建的小广场,里面有老人跟着音乐打太极,真是稀奇,这些老家伙不去地下赌

场,麻将馆玩个昏天黑地,竟有兴致学太极,修身养性。更有街心公园,女人带小孩玩闹,小孩追着一条狗笑得开心

,女人在后面追着他喊他不要跑太急,小心跌跤。

当年我才五六岁,在淡水街上跑,身后也有人追,男女都有,他们不喊我小心不要跌跤,最好我一跌就是一个狗啃屎

,门牙都掉光,看我一嘴血他们肯定最开心。

他们喊话都喊,“扑街仔啊,含家产!!菠萝包都要偷!!”

他们这些话都骂得没道理,我父母兴许都已经死绝,他再咒我含家产对我也没任何效果。

院长说她在孤儿院门口捡到我,襁褓里面塞一张纸,上面写我的名字“林锦仁”。我小学毕业时,她还给我看过那张

纸,那字好丑,歪歪扭扭像狗爬,还不及我写得好看。她要给我这张纸,说是纪念,我收下,捏成团,塞进嘴里就咽

下。她气得来掰我嘴,顾乔不知怎么冲进她办公室拉了我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骂我,“林锦仁你痴线啊!你当你是碎

纸机??吞纸也不怕噎死!”

他要帮我抠纸出来,我说吞都吞下去,当然等它从下面出来。他就骂我傻,说要是我爸妈良心发现要找我回去,那张

纸就是唯一凭证。我说他才傻,淡水街上孤儿,妈不是出来卖就是白粉婆,爸不是古惑仔就是烂赌鬼,他们有什么良

心,我等他们良心发现我自己都已经扔下一个仔到孤儿院门口。

他就没回嘴,他是他妈送他来孤儿院,我那天在院子里挖泥玩,就看到一个红衣服女人和院长在大门口说话,当天晚

上,院长就把顾乔带进小棚屋,当时孤儿院地方小,孩子又多,晚送进来的都只能睡临时搭建的小棚屋,院长让他和

我挤一张床。后来我们搬进正规房间里,我和他一间房,一睡就是十几年。

我到孤儿院门口的时候,那扇用了好几十年的铁门紧锁,我还以为孤儿院已经废弃,爬上铁门往里面看,还能依稀看

到院长办公室,一些窗帘没拉的房间里都还有人在走动。我们那时这个点已经被院长掀被子拉去小院子里排排站,做

早操。我翻墙进去,这里几乎没变,还是那么小,楼前一小片空地上散落着一些玩具车,都已经残破,倒是在院子一

角新添了一个小沙堆,沙堆上插了把手柄裂开的红色塑料铲子,我蹲下,拿起铲子堆沙堡。

稍大些的时候,我拉顾乔一起偷过自行车,骑到海边,屁股都疼,看到大海就什么都忘记,甩开衫就跳进去游水。游

得累了就爬上岸堆沙堡,挖螃蟹。有次看到一只水母被浪打上岸,透明组织已经烂成一块块,我觉得好玩,拿起一块

就去扔他。顾乔就急了,说水母有毒。我笑他胆小,他拿这种激将法最没办法,挖了沙地上的螃蟹就来扔我。那天回

去,他都没中水母毒,我被螃蟹弄了好几个口子。

我想想,忽然觉得好笑,我的回忆里都逃不掉顾乔的影子。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同他一起做过,还与他在关二哥面

前烧香结拜,信誓旦旦,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富贵同享,患难与共。之后却被他狠狠摆一道

,我只能怪自己当初瞎了狗眼,遇人不淑。

玩沙子玩到鞋子里都进沙,我拍拍手站起来,走到一棵树边,这棵树从我进孤儿院就在,这么多年,越长却越稀,秋

天还没到就落了一地叶子。我扶着树干脱下鞋子,往外倒沙。眼角突然瞥到个人影,是个男人,正隔着铁门站着。我

穿好鞋,定睛去看,男人穿白衬衣,锈黄的铁杆一条条好似贴在他身,说不出的怪异。

他穿成这样,我像被他带到过去。不过当时是我站在门外,中间隔着的也不是孤儿院这瘦小铁门,而是他们高中又高

,顶上还带尖刺的雕花铁门。我就站在他学校门口等他放学,诱他跷课陪我到处鬼混。

我看他一眼,转过身想从后门走。他真是模范老板,起好早。

走到后门时,看到两个小孩在提水浇花,他们看到生人都不喊叫,对我眨眨眼,就继续浇水。后门都不带锁,我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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