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的禁闭还没结束，是夏采桑那死丫头擅自让你来的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想了想，站起来。
“被她给比下去了。”
满头满脑都是问号，刘廉觉得这个世界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椰子也是，何满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热爱说一些他不懂的话还只说半截，全部吐出来会死啊，就有那么舍不得吗？！
何满径直走出了房间，在满是阳光的花坛边上坐了下来，拍拍旁边的位置：“坐下说。”
没问其他的，刘廉也坐了下来，还递了支烟过去——有时候，不需要多问，只要听就可以了。
尤其当你面对的是一个看上去有满腹心事的老同学。
“其实我大学的时候就看上你了。”现在，这位满腹心事的老同学不紧不慢地说。
这句话真劲爆！
屁股还没坐稳，他差点就摔了下去。
“可你小子也太迟钝了，一直没注意，害得劳资天天呕血，正好那个时候家里传来消息，让我去顶今年修士的名额，哦，对了，你知道我家是一窝子医生，不过一直都和那些修士有来往就是了，总之，就像高中毕业可以去服兵役那样，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你明白？”
“我明白。”被雷轰中的刘廉木着一张脸回答。
“之后没啥好说的，当修士这么些年，劳资一直没绯闻，还一直驻扎在这块地面上，没想到又遇上了你，更没想到你居然开窍了。”
刘廉有不祥的预感。
“现在为你的事儿，我和他们闹翻了，惩罚一来，估计工作也保不住，看在同学的面上，你不可以让我一点着落也没有吧，怎么样，和我一起，以后吃香的喝辣的都包在我身上了！”
“……我没开窍，真的。我就是来打个酱油。”
蒙混过去后，刘廉问起当晚的情况。
“其实整件事就是老头子们设的局，他们追踪妖王下落无果，就想到了你的身上，你没发现最近遇上的灵异事件变多了吗？”
何满痛快无比地出卖了自己人。说完，他苦笑一声，道：“想说什么就说，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来说，干的不地道。”
“你怎么不说厚道？”刘廉摇摇头，也抽起烟来，在云雾缭绕中看到对方惊异的眼神，“当医生都那么久了，结果还是个死宅，我都替你害臊，当个鱼饵又怎么样，没砍成十截八截就算不错，换成我，下手更狠，计谋更脑残，当然，这不妨碍我希望他们早点归天，免得一直被算计。”
“哗，这么多天，都没见你说这么多话。”
“是没见我说得那么酸吧。”他眯着眼看了看阳光，如此清澈，真是个谈心的好天气，当然，不能完全推心置腹，成年人的字典里没这个词，“我该说啥，是求妖怪们饶我一命，还是求你们这边饶我一命？喂，你想过没有，我现在算是半个人，半个妖，外加大半个死人，有一天算一天，不知道尽头在哪里，人生真特么地寂寞如雪。”
“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刘廉满头冷汗：“我说你怎么又扯到那上面去了？”
何满郁闷地抽烟。“然后呢，我很好奇，妖时是什么，战区是什么。”
“那只椰子和你家夏采桑，”无视了何满抗议“那暴力女不是我家的！”他一口气说下去，“都给我解释过，每次解释到一半就有人搅局，我到现在都一头雾水。”
“哈哈，真是那样？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何满大笑。
“看来只有我来说了，看过盗梦空间没有？”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用奇怪的东西做比喻？要不然就是扯到盘古开天万古洪荒那里，真是够了！”
“好吧。”他挠了挠头，重新开始，“战区其实就是一个名字，至今没人能够给它下定义，因为那范围太辽阔了，只要是修士和妖族同时驻守的地盘，都算战区，波及的范围包括梦境和现实，至于时间……”
“已经没有人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
“你说的妖时，其实是妖族建造的通道，修士们也有类似的通道，不过名称是洞天福地，耳熟吧？”
“通道并没有固定通往的方向……”
刚刚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从远处匆匆走来了好几名青年。他们看也不看刘廉一眼，就当他是路边的垃圾一样，而是焦急地对着何满说话。
“长老传来了命令，让我们立即赶到前方。”
“怎么回事！”
“那妖王的踪迹被发现了，现在双方都正在市中心交手，已经死伤了好几百人，长老让我们立即将他引到郊外去！”
第十九章：围歼椰子的终战
和别的城市一样，M市拥有好几个经济发达的商业中心，然而能够坐落在城市中心这样一个黄金地段的，正是连附近城市都要甘拜下风的庞大商业都会。
白天里，尽管没有霓虹灯的妖娆，然而熙熙攘攘的人潮和步行街上到处可见的推销摊位，足以让人看到独属于人类的，无比喧嚣的繁华。
此刻，这座商业中心的宁静被一扫而空。
紫耶站在百十来层大厦的顶端，看到高空坠落的砖石下人们四散逃跑，笑容愈发艳丽灿烂。
“好好享受繁华背后的黑暗吧，这样的灾难大片场景可不常见。”
在他手上，被抓起来的几个人正拼命挣扎呼救，可惜，那名紫色衣衫的青年毫无同情之心，看够了他们的丑态后，十指一松，只见大厦顶端又落下去几个人，蓬的一下摔在地面，溅开了庞大的血肉之花。
“真是的，怎么就没有谁像那位面对火山的疯子摄影师一样，欢快地迎接一下现实的残忍呢？”
就在他抱怨的时候，远处飙风一般涌来了好几道刺眼的光芒。
“妖孽敢尔！”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为祸世人，受死吧！”
“混蛋！”
最前面的几个人已经红了眼，脚下还驾着云，便纷纷飞出纵横穿梭的锋锐剑光，这样堪比任何一幕仙侠电影或游戏的场景落在人群当中，又惹来一阵惊呼。但罪魁祸首依然不慌不忙，等到剑光临身，伸出手来轻易就握住了，再用力一搓，无数光点伴随着金属碎屑飘飘扬扬飞散在风中。
“已经顾不上隐匿行迹了么？”紫耶神情很是愉快，“啊，真想看看，事后你们要怎么掩饰这一切。”
“为了锻炼一下各位的能力，不如，让我来把这座城市化作废墟吧！”
不再是仅仅站在高处扔人扔物，青年的身姿一跃而下，几乎化作紫色的闪电，重重撞击在地，顿时冲击出一道长长的裂缝，延伸了几十米远，附近的消防栓统统爆裂开，巨大的水柱冲天，还将几个倒霉鬼也冲了上去，自然，等待他们的依然是从高空摔下四分五裂的命运。
“小心！”
匆匆赶到的何满拉了刘廉一把，免得他差点就要跌到裂缝里去。
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漆黑地缝，刘廉道谢后，抹了一把冷汗，看向远处熟悉的身影，喃喃自语。
“那家伙，难道疯了么……”何满冷笑：“这就是妖王啊，毫不顾忌地践踏战区一切准则，只凭自己的喜好行事，却拥有强大的力量，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废墟，至于现在的这一位，既然在这里吃了那么大的亏，更是破坏力惊人。”
“……喂，我说在事态严重之前，你能不要诅咒这城市么？听着真渗人。”
恰在此时，天空泛起了柔和的光晕。
云层剧烈地翻涌着。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只能看见那上面隐隐约约有许多人伫立，将地面上的紫耶牢牢包围起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手的，地上陡然有雾气缭绕，将那块区域笼罩起来，随即，就是火焰的猎猎燃烧，比之前更庞大百倍的剑光轰鸣着砸过来，转眼就砸得里面飞出无数碎片，仔细看过去，甚至还有一块破破烂烂的楼层。
刘廉当场就被震撼了。
“……你确定，他们出手不会提前把城市弄成废墟？”
“我们一向负责灾后重建工作。”扔下一句更像是冷笑话的话语，何满急急拖着他往交战区域奔去。
“喂，你要去送死啊？！”刘廉一边跑一边问。
“去救人啦！”
果然，何满一赶到地方，就连连出手，将那些悬挂在地缝边沿的人一个个捞起来，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摇摇欲坠的高楼中，从各种各样奇怪的缝隙里，将或者昏迷或者癫狂的遇难者们拖出，运送到外面去。
刘廉看明白了后，立刻照做起来，他现在可以说是半妖的身躯，尽管没什么强大的超能力，既不会飞天也不会遁地，但那把子力气还是相当可观的，在他的帮忙下，两人很快就将附近的人都救了出来。
换区域扫荡时，刘廉意外地看见了夏采桑和江城两人。
正抱着好几个名小孩，颇有点手忙脚乱的女孩看到他们，嘴角向下一撇，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来。
“哟，真有空，在这里打情骂俏啊。”
……算了，失恋的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刘廉上去接了个孩子在手上，有点讪讪地说：“误会，都是误会。”
“看来你没得手吧。后悔不？”夏采桑压根没搭理他，幸灾乐祸地转向何满。
何满埋着脑袋，哼哼哈哈地应了几下，就去向江城询问事情经过了。而这一边，夏采桑冷笑够了，便望着天空叹口气。
“真不甘心啊……”
“这个，”刘廉看看周围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似乎还有空说话，绞尽脑汁地找安慰词，“天涯何处无芳草……”
“胡说八道什么。”夏采桑冷冷地说，“我只是觉得，只能看着那群老头子冲到第一线去痛打落水狗，而自己却缩在后面救人，有点不甘心而已。”
放弃和她沟通的刘廉继续去救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块交战区终于平静下来，云天之上清光万里，迷雾逐渐散去，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已经被清空的附近高楼一栋接着一栋地坍塌下来，一时间尘埃弥漫，被迷住眼的刘廉什么也看不清。
到最后，看着被瓦砾覆盖了厚厚一层的交战区，他有些恍惚。
这样就结束了？
从遇见椰子，再到被妖怪们追杀，最后连自己也变成半个妖怪了，还随时命不久矣，到现在大戏落幕，而他从头到尾旁观，什么也做不成。
“呵呵……”
陡然，有笑声飘荡在废墟之上。
刘廉刚刚察觉到什么，就从背后被人拦腰抱住。他惊骇地回头，看到的正是紫耶那张灿烂得有点不正常的笑脸。
“你终于来了啊。”
像小孩子一样抱怨着，紫耶干脆整个人都巴在他身上，下巴还在他脑袋上蹭了蹭，全然不管四周喊打喊杀一片。
刘廉全身都僵硬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是诱饵。
被引到战场，作为最后手段的诱饵。
满满的绝望感充溢在心间，他环顾一圈，看到的却只有铺天盖地的大雾，再也见不到和他一起来的何满，甚至是夏采桑和江城。
如果说是演戏，这演技也太好了吧。
刘廉苦笑。
“别多心，他们应该不知道。”像是窥视到他心里的疑惑，紫耶低低笑着，气息拂过发丝，带来一丝痒酥酥的感觉。“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即使失去了记忆，还是一次次来到这个星球来，现在，终于让我找到了。”
“欠了你多少钱？我一定还！”刘廉的声音有点发颤。
空气异常凝滞，天空昏暗下来，无数锋利的劲风在两人身边扫来扫去，将他们的衣服拉出一道道细微的痕迹，过了很久，下面的肌肤慢慢绽开一丝血痕。
紫耶在后面闷笑，从背上都可以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啊，到底欠了多少呢？我还真的没有计算过……大概用上好几辈子就可以还清了吧。”
两人的头顶天空，开始绽处一点白炽光芒。
“有借据么？”刘廉感觉有点头晕，但还是坚持着问。
“谁说你欠的是钱了。”紫耶反问，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一点，“差点忘记了。你欠我的，几辈子也还不清。”
“我一开始给了你机会，无论是房子那时候，还是被追杀的那个时候，只要你走，我绝不会阻拦，就连在医院，也是我给予你的最后时机。”
“简直是强词夺理！”刘廉气得发抖，“你明明从头到尾都在威胁我。”
“晚啦！”
紫耶的声音里有笑意。
“谁叫你那么笨，会听我的威胁？现在就算想逃也逃不脱了。”
终于，悬浮在天顶上的那道光直直射下来，沿途的尘埃无声无息湮灭，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刘廉看着，心里竟然没了害怕的情绪。
他说：“想不到我会和你死在一起。”
白光顷刻而至。
过了很久很久……什么也没发生。
“谁说你会死？”
他转过头去看，正看见紫耶一手抱住自己，一手伸向天空，像是要挡住那白光一样地愚蠢，更蠢的是，那白光真的被挡住了，不断闪烁着，嗖嗖发出箭枝破空的声音，而下面那手也不断流出血来。
妖的血，同样鲜红夺目，滴落在头上，眼睛上。
“走吧。”紫耶有点无力地轻声说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地方……我带着你，我们回妖时去。”
白光和鲜血间，内里昏暗无序的大门如同黄昏般开启。
妖王抱着遍体鳞伤的人类，一步跨了进去。
第二十章：椰子，和我一起说声再见吧
依然是混乱到极点的绚烂气流，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宛若宇宙中星云一样美丽的光华，刘廉几乎被这样的景象所迷惑，忘记了自己还被抱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不，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缠着……
“能够稍微让开点吗？我不太习惯和别人挨得那么近。”
紫耶固执地摇头：“我是妖。”
……好吧，摊上这么一位会钻字句空子的妖怪，算他倒霉。
“想知道我们的过去么？”
正在刘廉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他突然问道。
“……怎么做？”
虽然有点不太能够接受，刘廉还是有点好奇，也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究竟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事。
“这个空间，其实是无数空间所废弃的碎片。”紫耶一向清朗的声音带着些微伤感，“无论是幻想，还是真实的过去，只要不被人需要了，就会变成碎片飞出，汇集到‘妖时’之中，等待着哪一天，有谁想起来了，再过来看看。”
“既然一切都是那位妖王引起的……那么，就从他的记忆开始吧。”
随着这句话，刘廉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幻。
紫耶的身影同样如此。
周围的环境更是变得无影无踪。
而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漫长的梦境，此刻真实呈现在眼前。
站在高台上，俯视下去，只见黑夜中层层叠叠的高楼和平房拥挤在一起，错落着繁密的灯火，就像是所有星星都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