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番外——清风入我怀
清风入我怀  发于:2012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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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碧。”易谦笑着回应身旁的红裙少女。

“九……”闻声回头的少年惊喜地看着就站在那盏红灯笼下的紫衣男子。出乎意料的重逢,在过去分别的时间里,他没有收到易谦的一丝消息,焦急过,紧张过,但因为当初那个人与自己说,要他安心等他回来,所以就在家里一直等,一直等,以为还要好久,但希望似乎就在明天——如今见着了,又仿佛是在做梦。

秋光里那袭紫衣比过去消瘦了一些,但还是易谦,还是夙涯记着的模样。临近傍晚的霞光照在那人身上,暖暖的,再不是秋天那样凉薄的味道。

“阿夙……”易谦叫着少年的名字,慢慢走近,一直近到夙涯跟前,几步路的距离,仿佛走了好久,将眼前人看了又看,看上好几遍,从头到脚,一丝一毫都不放过,最后只将他抱在怀里,揽住他的肩,轻轻摩挲着他身上的衣,再一次叫着,阿夙。

“九哥哥……”夙涯迟钝得慢慢才感觉到从那怀抱里传来的温度,丝丝缕缕的,逐渐将他包裹住,就跟过去那样,并且更加深沉。

“是我。”易谦伸手去揉夙涯的头发,心底的欣喜在听见夙涯方才那一声轻唤时满满地溢了出来,“是我,阿夙。”

于是易谦就这样回来了,还带回了那位叫易祯的老人,易谦说,那是他的父亲。

夙涯自然知道所谓易谦的父亲意味着易祯究竟是怎样的身份,他可以同易谦亲近,却无法想象王朝曾经最高的统治者出现在自己眼前,尽管面容清瘦却笑容和蔼地看着自己。

面对陌生人总是有些胆怯的少年当时便往易谦身后缩,但肩头有那个人按着,莫名也就给了他勇气去面对,然而一想起易祯曾经是一国帝王,他便不敢说话,也不知要说什么。

“这就是阿夙?”易祯朝夙涯伸出手,见那少年还有些害怕,那只手已经拽起了易谦的衣角,他便笑道,“易谦身边的人可都不是你这样的,过去的庄淮,现在的阿碧,阿夙啊,纵使有易谦护着,你也不该总是这样赖着他呀。”

易谦这就将手从夙涯肩头撤走,见夙涯立刻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他只微笑着,又轻推着身边少年去易祯跟前,道:“连我都不怕了,还怕我爹吗?”

如今的境况又不能跑,夙涯也唯有硬着头皮朝易祯靠过去,肩膀被老者扶住的瞬间,他便暗暗打了个激灵,听见易祯的笑声时,他更是不知所措地想要立刻钻回易谦身后去——然而正如易祯刚才说的,易谦身边的人,都不应该像他这样,总不能给易谦丢脸,是以他便克制着内心汹涌而起的忐忑,逼着自己站在易祯面前。

“这孩子可是太害羞了。”易祯稍稍矮下身笑眯眯地看着夙涯,脸上皱纹有些深,在这样的表情下显得异常清晰,“日后就是处在一个屋檐下的,你总不至于老不跟我说话吧。”

夙涯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易祯,完全没有做好要与眼前这初初见面的老人长久相处下去的准备。

“一双眼睛却是跟你爹像极了。”易祯的笑眼里却有对往事的追忆,看夙涯的目光亦比方才多了怜惜。

夙涯没敢问出“你还记得我父亲”这样的话,那些他与易谦都没有提及过的往事,在很多时候都因为易谦温和的笑意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过去或许太沉重,而他与易谦的现在又看来很幸福,不需要为了那些事再来破坏现在,如易谦为了他心心念念,他也可以为了易谦忘掉那些过去,那本也是家人对他的希望,只要活着就好,何况现今,他活得很好。

“我扶您进屋歇着吧。”易谦说着就扶起易祯朝屋里走去。

夙涯看着那对父子走进屋去的背影,心头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他忘记了易谦总还是有亲眷的人,至少此时此刻,易谦的身边还有易祯,纵使老者年事已高,他们之间却有血脉相连,而自己……

以及,当初那道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圣旨,分明就是出自易祯的手笔。

33.还能跟过去一样吗(二)

没有亲眼见到易祯的时候,有些感觉并不那么强烈,再有易谦对自己的那些好,有些不该总是记着的东西也就逐渐被尘封起来,然而当真的见着了那个“罪魁祸首”,被淡忘的记忆忽然又在脑海里浮动,那些在易谦还没有出现的日子里有过的美好以及后来的流离,那样的落差,都是拜易祯所赐。

当初渴望逃离那样的困境,所以在迎城街头看见易谦的时候,夙涯就萌生了依附的念头。小孩子能有多少心机呢,不过就是忽然遇见了而已,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桥头那一撞是早就预谋好的,只为试一试自己的运气。

闭着眼就往那个人身上撞了,用力一抱,在易谦身上落下那样脏脏的污痕,然后那个人居然没有生气,还帮自己解围。只是不能来得这么容易呀,所以他又跑走了,在暗中偷偷跟着那时在迎城街头信步游走的少年,之后就有了第二次“偶遇”,这一回,是不能再轻易跑开了。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那样看着风流潇洒的一个人居然会是当朝九皇子呢。母亲当时同他说的话,怕是很难履行了——易谦对他太好,好得他不想走了,但是那份对王朝最高统治者的怨恨还在心里。

夙涯从未对易谦说过,其实小时候,他是生长在帝都的,跟那个喜欢穿紫衣的人在一个地方呢,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父亲被抓,整个家族都被充军边塞,他是在母亲多番庇护下才逃出来的,走时母亲同他说,不要回头,以后都别跟官场里的人相交。

但那样一遇,就教他遇见皇室子弟了,虽然易谦不与朝中众人打交道,但顶着易这个姓,他就是易祯的儿子——夙涯怕的,怕哪一天易谦就跟易祯一样“草菅人命”对他痛下杀手。然而那个人,对谁都笑吟吟的,对他更好,把他捧在手里当宝贝,虽然总爱捉弄他,却是真的好到骨子里的——这会儿,还将他抱在怀里,由着他这样发呆也不会受凉。

“在想什么?”两个人躺在床上胼足相抵,易谦一手揽着夙涯肩头一手搂在少年腰际,凑在他耳边呢喃低语。

夙涯摇摇头,只往易谦怀里靠,像在撒娇似的。

“怎么了?”易谦感觉到夙涯抱住了自己,胸口贴着少年侧脸,教他不由笑了出来,道,“老爷子就是过来颐养天年的,咱们跟过去一样处着就好,不用太在意。”

“我……”有些话想跟易谦说,但怕说了就什么都变了,这些年被易谦保护得太好,若是忽然没了这个人,他要如何自处呢?

“我知道的。”易谦搂着夙涯柔声道,“你心里的事,我都知道。”

“你知道?”夙涯惊诧地抬起头,恰见易谦满目柔光正含笑看着自己,登时便教他觉得无地自容起来。

“再怎么说我都是堂堂九皇子,身边忽然多出个小家伙,能不查清楚吗?”易谦只将怀中少年搂得更紧,收敛了笑意,道,“柳太医家的小公子,也叫夙涯,跟阿夙你一个年纪的。”

“虽然我跟柳太医没什么交情,也没见过柳家小公子,但当年帝都的抄家案我是知道的。柳太医失手弄丢性命的那个人,是我母嫔啊。”易谦听见夙涯发出的那一声惊叹,他却平和依旧,轻抚着少年的发,继续道,“事情远比告诉外头的要复杂一些,但皇家总有个把秘密不能与外人说的,不然单单以我母嫔的身份,还不至于要到让柳太医抄家灭族的地步。”

“母嫔是死得冤枉,但柳太医也是受人唆摆,只是当时我新近丧母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事后了解了真相,柳太医已经被处斩,而柳家老小也都被发配去边境了。”易谦低头去看夙涯,瞧见少年那双原本清奇的眼此时尽是意外与失措,他便微笑道,“没想到能在迎城遇见你,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觉得眉宇里像个人,后来我让庄淮去查了,才能确定你就是柳家的小公子。”

夙涯愣愣地看着易谦,自以为瞒了这些年的过去,眼前这人居然全都一清二楚。

“若是一命换一命,我们两个算是两清了,可是柳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就这么妻离子散,我也无能为力,就只好都补偿在你身上了。”一手托起夙涯的颊,易谦凑近过去,两人鼻尖相触,这样轻轻抵着,呼吸缠在一块儿,连接了心跳,“但是到了后来,就不止是想补偿这么简单了。”

唇上忽然覆来的温暖教还在出神的夙涯顿时思绪一片空白,易谦软软的唇贴着自己的,从最开始的柔和到后来用情渐深,牙关被抵开,那人的舌慢慢引着他的去回应。

许久没有过这样的靠近,尽管易谦始终温柔却总教夙涯难以适应这样的久别重逢,身子直僵僵地老半天都没有给过任何反应。倒是那人吻得忘情,不知不觉间已伸手探入夙涯衣襟,掌心触上少年肩头的肌肤,有些发烫了。

“阿夙……”易谦停下手中动作,埋首在夙涯颈窝,一手还在衣裳外头搂着少年的身子,一手如方才那样握着夙涯肩头,“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九哥哥……”夙涯仰天躺着,看着烛光房梁,道,“把蜡烛灭了吧。”

“嗯?”易谦游蛇一样贴着夙涯的身体往上引了引身子,对上少年那双眼,嘴角轻勾起欣喜的笑意,道,“这会儿走不开了,灭不掉。”

“可是……”

易谦默默地就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条绸带。

夙涯见状背过身去,道:“我困了。”

后背贴着易谦的胸,腰际又环上了那人的手臂,耳根被某人恶意地吹了两口气,温温暖暖的,却教他一阵发烫。

“阿夙……”低沉的嗓音钻入耳膜,肩头磕着易谦的下巴,那样有意无意地蹭了两下。

后颈忽然被易谦一记亲吻,惊得夙涯止不住浑身一颤,正要回头制止的时候,双唇就又被封住了。嘴唇被轻轻咬了一口,同时肩头的衣裳也被人错开,直接就落在此时微凉的秋夜空气里。

“我没要绑你的意思。”易谦如今整个人都压在了夙涯身上,就伏在少年耳边,低声道,“抽不开身去灭灯,所以才准备了东西给你遮眼睛的。”

“灭灯……”夙涯的坚持总是显得不够坚定,一被易谦睇上,就不得不缴械投降。

“那我去了……”易谦虽是这样说着,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借着烛光还能夙涯看清他的脸,总是比过去成熟了不少,越看越喜欢……一时半刻都不想教他走了……

“不去了……”夙涯转过目光,是真不敢再去看易谦了——那人的眼神什么时候这样勾人了?

易谦将绸带轻蒙住夙涯双眼,又在少年耳边道:“下回……我一定记得将灯灭了……”

什么都看不见的境地里,易谦的气息仿佛更加浓烈,那只游弋在自己身上的手带来的感触从未这样强烈。

“阿夙,还记得我走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易谦吻上夙涯肩头,感觉到少年当时的战栗,便坏笑道,“那本《通世异闻录》找着没?”

夙涯情知自己在劫难逃,便索性不再说话。

得意又低沉的笑声从肩头攀来耳际,温热的气息扑在耳根,颤动了鬓边的碎发,也将某种感知慢慢勾引起来。

“找着了没?”易谦不放弃地又问了一遍,是时咬着夙涯的唇故意不教身下的少年说话。

嗯嗯呀呀地只能发出些模糊的音节,夙涯其实急得想推开正在恶作剧的那人,只是整个身体都被箍住了一样,由不得他动弹半分。

“没找着?”易谦在夙涯脖颈上啄了一口,笑道,“没找着的话,你说怎么办?”

“家里都翻遍了……也……也没瞧见那……书……”声音都在发颤,夙涯只恨没一早察觉这厮的邪恶用心。

“还有地方没查。”易谦的声音带着笑,却是不同以往的温和的笑声,听着总像是另有图谋。

那样的气息又近了一些,耳垂像是被谁的鼻尖有意轻擦,似有若无的灼热伴随着这样的接触被逐渐放大,然后他听见那人在自己耳边说——

阿夙,我想你。

日日夜夜都在想,分开或是相聚的时间里,不论何时何地,总将这样一个人记在心里,不是为想而想,是习惯了去想,就那么纯粹地思念,简单得可以只剩下这样一个名字,念起来的时候,心底都是极其柔软的。

易谦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夙涯也是这样去想念他的,望着家门口的红灯笼发呆,有时候幼稚得居然开始掰着手指算日子。

阿碧就笑话过他,跟个小媳妇一样。

“将来阿碧才是小媳妇呢。”连宝站在一边接口道。

“谁要你多嘴了!”阿碧没好气地瞪着连宝,双手叉腰总是跟街上泼妇似的,但少女眉间晕染开的笑意又缕缕传来,柔和了不少,“谁家小媳妇!”

连宝被吓得大气不敢出,明明看着比阿碧高出好些的身段,这会儿愣是低着头。

“连宝也没有说错。”夙涯说道。

“要你们管!”女孩子虽然生性泼辣,然而一说到某些话题总是显得羞赧些,到了阿碧这里就成了恼羞成怒,指着那两个沆瀣一气的少年竟是连说词都没有了。

“头一回看见阿碧这样。”夙涯笑道。

“你们欺负我,等九哥哥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阿碧说完一跺脚,这就跑开了。

等易谦回来。

这是当时要回去帝都的那人要他做的事,他办到了,等回来了这个人,一并将两人之间的罅隙都填满了,比过去都要亲近了呢。

那些过去对易谦抱有的疏离、害怕、担心,统统不见了,两个彼此给了真心的人,大概真的可以这样和和美美地继续下去了吧。

不知是不是被易谦带的,他也变得胸无大志了,这样窝在忘川城里,天地不知,就连新皇登基这样普天同庆的喜讯还是后来消息传到城里,连宝告诉他的。

那时候才给易祯送了药出来,就听见连宝说,新皇上登基了。

从易谦回来到现在,中间差不多就有半个月的时间,易祯也是一起过来的,那这些时候,帝都那里没有皇上,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不该你想的事就别多想了。”易谦给夙涯夹了菜,笑道,“这不什么事都解决了吗?外头的事跟咱们都没关系了。”

“最喜欢杞人忧天的就是小哥哥了。”阿碧连声附和道。

“是吗?”易谦笑吟吟地看着身旁的少年。

“呃……”夙涯知道自己解释不及,再有此时易谦的目光就是摆明了他如何说都是徒劳,于是他便选择直接低头在碗里扒饭,权当看不见那两人。

34.还能跟过去一样吗(三)

说起这个吃饭问题,最苦恼的其实要属阿碧。家里的饭菜平日都是她负责,要满足那一家老小三个人的口味确实有些困难,譬如易谦好辣,夙涯喜甜,易祯则多食清淡,一顿饭要做得那老小三个都满意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每回问他们想吃什么的时候。

“小哥哥,你今天想吃什么?”阿碧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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