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常常搬家，不想早起挤公车，就找了离工作的地方近的。”
关于林楠说的另外一些事情，康栎还真不方便问，问了可能会把林楠和他朋友扯进来，而且没有证据，连人证也没有
，林楠也是听他朋友说的，所以……康栎想了另外一个办法。
“我们这次来，你想你提供一些帮助。既然你那时是在附近徘徊，那有没有看到这个男孩？”
康栎说着，从档案袋里拿出失踪人员的照片，结果很不小心地掉出了其他几张。一张上的是在那里失踪的男孩，一张
是那个死去的男孩，还有一张是疑犯很喜欢的那个类型的男孩的照片，他与案件无关。
“哦，对不起，是这张。”康栎在将那三张照片收起，同时将一张安排好给疑犯看的照片放在面上时，他一直在注意
疑犯的眼神和面部表情。安排好的那张上的是一个很普通的男孩，还长了几个大的青春痘，人中附近有一点黑黑的胡
子。那有些散大的瞳孔和微微跳了一下的眉头，说明了疑犯对之前那三个男孩的喜好和对第四个男孩的稍许厌恶，而
这些，也不是证据。“你有见过吗？”
“没，这样的我不会注意。”疑犯抬头直视康栎的眼睛。“刚才那三个男孩我到可能留意，很好看。你知道的警官，
我是在学校的图书馆工作，每天要看到很多学生，男孩女孩，总是那些漂亮的或者和我发生过争执的会被我记住，像
这个……他太普通了，对不起，我想，我帮不了你们。”
“你喜欢漂亮的女孩……还有男孩？”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问我这个。”疑犯笑着耸了下肩。“我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在学校工作，我当然喜欢那些
孩子，我是个俗人，看到看好的自然会多瞅一眼，女孩，男孩，都一样。”
康栎和一起问话的警察对视了一眼，递上纸张。
“在纸上写下你那天去的地方和见过的人后就可以走了。”
“我的不在场证明？我明白。”疑犯说着，拿起笔开始写起来。
然后这个人再一次见到康栎，就是在那个楼顶。
“真的，他那么说的？”
“嗯。”
“然后你们就把他放了？也是，没有证据……要我继续跟踪吗？”
“楠楠！”康栎将激动的林楠从座椅上拎了起来，贴着自己的胸膛。“不许你去！”
“可是……”林楠眨巴了下眼睛，试图迷惑康栎。“楠楠会小心的，栎，让我帮忙吧，我是学生，接近他不会有疑的
，再说了，在学校里，青天白日的，他能做什么？栎，我可是学过功夫的。”
“就你那三脚猫？楠楠，听话，这件事情交给警察，交给栎，知道吗？”
“好……吧。”林楠萎靡下脑袋，故意用力撞了康栎的鼻子。
13
“栎，你在吗？楠楠要先过去了哦。”
“楠楠，别去，别走，楠楠！”
“康警官，康栎，你怎么了？醒醒。”
康栎猛地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警局走廊的椅子上睡着了。正担心的看着他的是那位年轻女法医。
“没什么，噩梦而已。”康栎拧了拧鼻梁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去交份报告，正好路过……可以坐下吗？”
“坐吧。”康栎往边上移了一位。“本来我是要回去了，鉴证科的人说制作了一个现场的三维动画可以把罪犯带到虚
拟的现场，可以抵消真实现场因两年时间带来的自然损耗，也使整个过程和罪犯本人更容易被我们控制，帮助他恢复
一些记忆。所以我就等着，我想知道结果。”
“这个案子，对你很重要，为什么？有私人的原因吗？”
“私人原因？怎么会呢？”
“你刚才在梦里，一直在叫楠楠……楠楠是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吧？女朋友？”女法医脸微红。
“楠楠，林楠，他的父母都是局里的人，在10年前的一次行动里殉职，我父亲收养了他，我们在一起生活有10年了。
”康栎说着，脸上难掩忧伤，甚至是比内容更甚的忧伤。“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很漂亮的一个男孩……局里的人
其实都知道，楠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很爱他，你已经明白了，是吗？”
“林楠？”女法医惊讶地张着嘴，盯着康栎的眼睛都不眨。
“你的惊讶让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思想前卫可以接受。”康栎笑着耸下肩。“你可以说我是同性恋。”
“哦，不，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女法医有些结巴，双手否认地挥着，坐着的身体也显得有些不安地扭动，像
是坐的是针毡。“我是说，你……林楠，楠楠……他……和这个案子……他不是……那个……”
“你知道了？”
“啊？”
“我知道你很关心着个案子，也知道你很关心我，可是……对不起，我们不可能的。”
“哦，我……”女法医底下头，脸红着，眼珠飞快转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是楠楠发现那个罪犯的，是他第一个发现了他。”康栎讲述着，带着骄傲，声音有些颤。“他救了那个男孩。我告
诉过他不要自己一个人行动，说他太逞强，他……他一直都想当一个警察，但是身体不好。”
“他们告诉我说，是楠楠留下了线索，你们才知道疑犯的那个藏掩受害者的地点的，是吧？”
“不，是头儿的一个线人意外发现的。”康栎突然谨慎起来。“你从哪里听来的？楠楠没有参与，我让他不要管的，
楠楠很听我的话。……我给他打个电话，他现在一定乖乖在家里等我。”
“不用，我不怀疑楠楠在……好吧，你已经打了。”
康栎握着手机在耳边听着，然后没有了刚才的严肃，脸上又是一种幸福的笑。
“楠楠，是不是栎把你吵醒了？……栎还有点事情，晚上不回来了。……我会小心的，你也是哦，关好门窗知道不？
……对了，我有同事在身边，新来的，你还没见过，打个招呼吧。”康栎说着就把手机递给已经不知所措的女法医。
“你会喜欢他的，局里的人都很喜欢楠楠，他以前常常来这里。”
女法医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一个笑得眼睛弯弯成月牙的男孩，整齐的牙齿齐亮相，很阳光，很纯真，也很好看，和
那些她看到的失踪者很像。眉骨的高度，眼眶的间距，鼻线的位置，都很相似。
“喂，楠楠，你好，我是康栎的新同事，是一位法医。”女法医把手机贴在耳边说着，眼睛盯着期待地看着她的康栎
。“嗯，是吗？你也想当法医？……好，我最近一直在局里，你什么时候来我们聊聊。……是啊最近比较忙，我……
那个我还有些事情，下次再和你说好吗？……给，你和他说吧。”
女法医将手机塞回到康栎的手里，咬着嘴唇站了起来，眼睛红红地，什么也不会，转身走了。
康栎坐在原处，摇了下头，这个姑娘是喜欢他，可是他们不可能，所以他不想耽误她的时间。
“楠楠，她走了，是个可爱的法医。……才不会呢，栎最爱楠楠，也只爱楠楠。”
康栎贴手机，含着笑，听着里面他的楠楠，撒娇的甜美的声音，心里，满满的幸福。太幸福了，所以眼泪偷偷从眼角
滑落下来，顺着脸颊流淌，流入握着手机贴着脸的掌心里。
14
疑犯在那个模式的现场昏倒了，昏倒之前情绪波动很大，还大叫了几声。现在人在病房里，由两位警员守着。医生检
查完告诉头儿，这次的刺激到位了，可能会带来两个结果，一是疑犯醒来后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二是…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可能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你先回去睡一觉，他一醒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头儿对康栎说。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当然，这个案子是你负责的。”
看着康栎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头儿还是站立着。一位守着疑犯的警员跑了过来。
“他醒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在哭。”
“我去看看，你进去和医生说下。”
“康警官……”
“让他先去睡一觉，事情还多着，明天我再给他打电话。”
康栎回到家，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林楠就和他想的那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机还开着，屏幕上已经没有节目
，声音也没有。这个家伙永远不听话，知道自己看着电视会睡着，还不盖条毯子在身上。
“楠楠，楠楠？”康栎走到沙发边，蹲下身体，凝视着沙发上的睡颜。“你个臭东西，不听话，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
呢？这样子感冒了怎么办？栎会心疼的。……楠楠，健健康康的，知道吗？”
“嗯。”沙发上的人动了动，很不舒服地踢了踢腿。
“回房间睡。”康栎说着，把林楠抱了起来。“要不，我们先去洗个澡？”
“栎。”林楠眯开眼睛，迷糊地叫了一声。
“乖，我回来了，等久了吧？臭东西，又睡在沙发上，小心长不高。”
“栎，我已经不会再长高了，而且我也不矮，你自己很高吗？”
“精神很好啊，会顶嘴了？臭东西。”
康栎低下头，在林楠的脸颊上用牙齿啃着，惹得怀里的人一阵大叫挣扎。
“嘘，被叫，半夜三惊的，邻居要打电话报警了。”
“混蛋，大狗，是你咬我的！”
“我们洗澡去吧。”
“放我下来，我洗过了。”
“帮我擦背？”
“康栎，你个混蛋，大坏蛋，破色胚……！”
“我爱你，楠楠，好爱好爱你。”
把林楠放下，让他坐在浴缸边沿，自己单膝跪地，握着林楠苍白的右手，轻轻在上面一点一点吻着。
“栎。”
“楠楠，你的手，真好看。”
其实并不算纤细的手腕上，紧紧绕着的红绳有些刺眼。康栎不喜欢，但是林楠坚持要戴。
“栎。”林楠伸出左手扶上康栎的脸颊。“你哭了？”
“楠楠，真好，你还在。”
“我一直都在啊。”手从脸上滑下，停在康栎的胸口。“一直。”
医院的病房里，疑犯抱着头坐在床上。
头儿站在床边，看着手中的白纸，上面，写着疑犯唯一说出口的一个地址。
这个疑犯，再也不说话了。
“让他们都准备好，我们行动。”
15
康栎在一个电话里被惊醒，睁开眼睛，身边没有人，只有浴室里隐约有水声。
“喂，头儿，有情况吗？……什么？我马上来。”
康栎从床上跳起，抓起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楠楠，我出去了，你自己在家里好好的，那个人……终于把埋尸的地点说出来了。”
康栎跑出了卧室，冲向厨房拿水冲了脸，漱了两下口后，随后抓起一块桌上的面包往嘴里一塞就冲出了门。
主卧的浴室，门缓缓推开了一点，洁净的白色瓷砖在清晨从气窗里透进的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光。
头儿站在一块岩石上，指挥着手下进行挖掘工作。
整个现场，被黄色的警戒线分成一块一块，有几块区域里，两三个警察拿着铁锹，小心地在挖着土。有些地方，泥土
挖开，已经隐现出尸体残骸，铁锹被放在一边，半跪着改用手或者小铲子，很小心地将骨骸上的土剔除掉。那一边，
探地雷达又发出了“滴滴”的响声，又一具尸体被发现。
头儿红着眼睛，几次仰头想让泪水流回去。
这个地方，他不陌生，小的时候，父母还会带他来。现在城市规划，用地扩大，早在别处建立了更加现代划的游乐场
所，什么主题公园，游乐园，嘉年华，不管叫什么，这个眼前杂草丛生的，鲜有人知的废弃公园显然早已经被人遗忘
，处在边缘的地带。这个曾经的儿童的乐园，在两年前，是一个疯子的乐园，这个他的乐园，确是无数人，无数家庭
噩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一个人美梦终结的地方。
“怎么样了？”
康栎赶了过来，跑到头儿身边。
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平放在裹尸袋里，女法医在做初步的辨认，尸体的性别，年龄，大体死亡时间。
“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那个狗娘养的！”第一次，康栎听到头儿爆粗口。
康栎没有说话，看着尸体一具一具被抬出来，整齐地放在一边，排成一排。
他们差不多都只剩下骨头了。根本不可能用肉眼辨认出容貌。
“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些在等候的家长相信，这个东西，是他们活蹦乱跳的聪明的孩子呢？”
“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相信。”
“头儿，真的，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寻找到真相吗？真的，有了真相，一切就会好吗？”
“我不知道。”头儿转头看着康栎。“但是真相是唯一的存在。”
“存在？只有那些你相信的事情，才是存在的。”
“头儿，康栎。”女法医走了过来，话语里带着泣音。“一共找到8具尸体，都是男性，年龄在13——20之间，最早的
一具时间大概是在四五年前。尸骨保存得很完整，凶手在埋葬他们时都把他们放平，然后将他们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就像一个仪式。尸体都很完整，只有一具……没有找到右手。”
女法医看了康栎一眼，一颗眼泪落下来，很快被及时抬起的手臂抹掉了。
“你先去休息一下，回到局里，还要确认尸体，很多事情，你……可要撑住。”
“我知道。”女法医做了两个深呼吸。“我不用休息，可以继续工作。我……跟他们一起回去。”
运送尸体的车开来，女法医进了其中的一辆，和他们一起回局里的停尸房，要对尸体做进步一步检查。在那里，已经
有两位法医在等候着。失踪少年的资料他们手里都有，辨认尸体，是第一步。
“康栎。”头儿开口，声音空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