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斯，其实我早就后悔和你在一起了。”

瑞德说完这句话，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都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我的那些朋友，不然我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本来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好，是老师的宠儿，同学的榜样，校园的明星，大家都关注我，我还有一群可以一起

玩的朋友。你带给了我什么呢，莫瑞斯？”

瑞德的话里流露出悲伤：“莫瑞斯，我确实爱过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非常快乐，可是我为了你失去的要远多于我

因为你而得到的。我的父母死了，我的朋友走了，我的老师对我非常失望，我的前途也全毁了，现在我欠了一大笔钱

，还有毒瘾。公平地说，这些事不全是你的责任，但是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很累。”

瑞德停了下来，一旁的莫瑞斯就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任何生气。

“莫瑞斯，你为我想一想，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是格格不入。约会的时候，我喜欢热闹的地方，你喜欢

安静的地方，放假的时候，我喜欢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你喜欢一个人在家里看书，买东西的时候，我喜欢颜色鲜艳的

，你喜欢古板阴郁的，这些都是小事，可是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你那种神经质一样的敏感！我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

都要小心翼翼不要刺激到你那脆弱的自尊和纤细的神经，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从来就不相信我。我已经厌恶了每天

要猜你的那些小心思小情绪，我也厌恶了每次都要为无心的一句话或者一件事而一遍一遍不停的安慰你，既然我说出

的承诺你不相信，那就让我亲自来破坏他。”

“莫瑞斯，我现在一点都不快乐。”

瑞德的话音落下，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手电筒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滚落到一旁。

“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说这些？”

莫瑞斯觉得自己的头疼极了，像是有什么人想要把它撕扯成两半，但是他还是集中注意，听着这些瑞德对他说的话。

瑞德放下手里的行李，叹了口气，用手捧起莫瑞斯一直低着的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我以为我能坚持下去。”

这一刻，瑞德的眼神第一次变得温柔。

“但是很明显我错了。”瑞德放开莫瑞斯的脸，向后退了一步，语气也变得冰冷：“我吸毒，需要很多钱，虽然你赚

的那些钱还不够我买一天的毒品，但我还是需要你。可是莫瑞斯，你不应该骗我。”

莫瑞斯看向瑞德，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莫瑞斯，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为什么你要骗我你的那些所谓童年故事？你编造了一个谎言来

欺骗我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想让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更好一些吗？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些？”

莫瑞斯觉得脸上有冰凉的液体划过，但是黑暗中，瑞德看不见。

“一切都太迟了，莫瑞斯。”瑞德再次拿起了包，“以前的我或许可以，但现在的我选择不接受你的过去，那些照片

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反胃，莫瑞斯，你不只性格有问题，你的身体也好不到哪去。我已经够累了，承受不了更多，我

没你想的那么强，所以我才要离开你……”

后面的话莫瑞斯已经听不见了，他的头疼的厉害，像是在被刀子一刀一刀割过，脑海里充满了各种尖叫和怒喊，他不

得不蹲下来用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期望能让头不那么疼。

终于，他听不见那些声音了。

他抬起头，瑞德已经转身离开，他走的毫不犹豫，高大的背影渐渐融进黑暗里。

莫瑞斯低头，看见刚才掉落的手电筒就在自己手边。

他想也没想，一把抓起手电筒，从地上迅速爬起来，向瑞德扑了过去。握着手电筒的手举得高高的，猛地向瑞德的后

脑勺砸下去。

他不能离开！

这是莫瑞斯刚才脑子里最后回荡的声音。

Chapter 8-3

3.

“比利，是我杀了瑞德……”莫瑞斯跪在地上，喃喃地说。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个沾满了鲜血的手电筒，而瑞德倒在他面前，血不停地从头上的伤口里涌出，染红地面，渗进土里

。

他的脸已经被莫瑞斯砸的面目全非。

凶器从手中滑落，莫瑞斯颤抖的伸出手，在瑞德的脖子上摸索，想要找到生命跳动的证据。

可是只是徒劳。

瑞德的身体已经变冷了。

一瞬间，染血的手电筒和瑞德都不见了，只剩下莫瑞斯一个人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新的手电筒，上面干干净净的

。

现在的他真的在地道里，他的身体在回顾刚才的记忆时无意识地走进了这里。

莫瑞斯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他感觉非常冷。

地道里温度低的让人觉得寒气都能钻到骨头缝里。

“他死了。“比利在莫瑞斯身后出现，一脸忧伤地坐在了莫瑞斯的旁边，让他轻轻靠在自己身上，给他温暖。

莫瑞斯开始无声的抽泣。

比利抚摸着莫瑞斯柔软的头发：“还没有结束呢。”

莫瑞斯吃惊地坐起身来，看向比利。

“然后呢？莫瑞斯，然后发生了什么？”比利的嘴角带着笑容问道。

是啊，然后呢？

莫瑞斯的视线穿过比利，看向远处，在那里，刚才的图像再一次出现，不同的是，这次自己不再是演员，而成了观众

。

就像是在看电影一样。

他看到另一个自己正坐在那，呆呆地看着瑞德的尸体。

然后那个莫瑞斯突然站起身来，很镇定地从地道出去走回房里，给便利店老板打了个电话说今晚请假，接着他拿了一

些工具再次回到地道，开始在地上挖坑，准备将瑞德和他的行李、以及那个手电筒一起埋掉。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直到一切都结束后，他走出地道，将入口的门找了根链条锁了起来，并将柜子推回原位，又故

意把原本整洁的地下室弄得混乱不堪，将那些旧杂物扔的到处都是，来转移视线。

回到院子里以后，他将院子里那些留下的脚印一点一点扫掉，确保没有任何证据留下来。最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一个人在浴室里好好洗了个澡。

他毁尸灭迹的时候，动作沉着冷静、干净利落而又心思缜密，完全不像是以前的他能做出来的。

太熟练了，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干这些事。

最后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莫瑞斯震惊地看着另一个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无法置信。

“比利，这不是真的……为什么这些事情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莫瑞斯一步一步往后退，直

到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面。

他不能明白自己刚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莫瑞斯，这些都是真的。”比利走过来，亲吻了一下莫瑞斯的额头，“你看到的这些并不是出自你的意愿，你的大

脑封闭了你的意识，这些动作都是你身体的记忆。”

“一觉醒来之后，你什么都不会记得。只是这次，你忘记了更多而已。”

比利带有魔力的磁性声音仿佛是打开记忆大门的钥匙，往昔的岁月，在那一扇扇门后发出鸣动，呼唤着莫瑞斯，想要

被释放。

Chapter 8-4

4．

莫瑞斯第一次被那个女人带回家的时候，还看到有一对双胞胎坐在桌子旁，年纪比他大，正惊恐地看着自己，其中一

个甚至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莫瑞斯被吓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样。那个女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过去狠狠

地打了那个尖叫的孩子一个耳光，让他从椅子上摔下来。莫瑞斯和另一个孩子都吓得不敢出声，女人似乎很满意这样

的结果，然后吩咐管家分别把他们带到不同的房间锁起来。莫瑞斯离开的时候，听到了那对双胞胎抱在一起小声的哭

泣。

“你是说莫瑞斯被领养的时候上一对双胞胎还没有死？”斯科特冲着电话大喊，他正在警局的档案室，他刚刚给贝瑟

尼教授打了电话。

“是的，凶手的习惯是每次先领养下一个孩子，才动手把上一个杀了。”贝瑟尼教授并没有被斯科特的吼声吓到，接

着说：“你刚才问到的那些关于性虐待方面的情况确实存在，但因为是病人的隐私所以我并没有透漏给你。而且莫瑞

斯在那段时间受到的心理创伤比你能想象的还要严重，因为上一对双胞胎被杀了以后，莫瑞斯其实参与了埋尸。”

“什么！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

贝瑟尼教授难过的说：“是的，因为那次死的是两个孩子，那个管家就让莫瑞斯帮他背着工具，弃尸的路上莫瑞斯和

那两个孩子的尸体一直被关在一起，到了地方以后管家埋了一个，他作为乐趣让莫瑞斯亲自动手埋了另外一个。后来

他对警察交代这些的时候我也很吃惊，因为莫瑞斯根本就已经不记得这些事情，也不记得见过那对双胞胎，我推测可

能是精神创伤后的心因性失忆。”

“那会对莫瑞斯精神上有什么影响吗？”一种疯狂的想法正在斯科特的脑子里渐渐成形。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因为那段经历对一个孩子来说太痛苦，遗忘也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但病人若是遇到相

同情况的刺激，很多结果是病人会恢复当时的记忆，但也有极特殊的结果，病人的大脑会选择欺骗，让他以为回到了

当时的情况，这时候病人的身体就会做出最直接的反应，模仿以前的发生过的一切，直到结束以后再次忘记，以保护

自己。”

莫瑞斯睁开眼睛，他想起来小时候那对双胞胎僵硬的身体，冰凉的皮肤，沾着血块的头发，和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以前的他不记得认识双胞胎，后来的他不记得杀死瑞德。

他以为瑞德只是出门了，要为逃走做准备。他拿了伞去了便利店，把伞还给了老板，很用心地干了一天，最后跟老板

道别的时候，还鼓起勇气拥抱了他一下。

他舍不得老板。

回家以后瑞德还没有回来，他按照计划出门，一直在外面闲逛，直到跟着他的人都被甩掉以后，他偷偷来到约定的地

点等着瑞德。

他一直等，也不知等了多久，可是瑞德没有出现。

他开始慌张，开始想瑞德去哪里了，他开始担心瑞德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

后来的一切他都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瑞德一直没有来。

“你是说抢劫案发生在晚上是吗？”斯科特向自己的车跑去，一路上撞到了很多人，大家都对他怒目而视，但是斯科

特顾不上道歉。

“是啊，警察告诉我，他们是接到报警电话后赶到现场，只看到莫瑞斯一个人浑身是伤趴在地上，旁边扔着他的钱包

，里面的现金全都不见了，但是幸好证件那些都在，所以才能很快联系上我。”贝瑟尼教授说，“怎么了？为什么要

问这个？”

斯科特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停止跳动了，他需要一些专业人士的意见。

那个该死的疯狂的想法！

他已经知道莫瑞斯在哪了，他必须马上过去。

Chapter 8-5

5.

“比利，那些都是我干的，是吗？”莫瑞斯靠在墙上坐下来，他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瑞德早就死了。”

比利陪他坐了下来，紧挨着他。

可莫瑞斯还是觉得冷。

“莫瑞斯，那天你的头受到撞击，你的大脑伪造了很多记忆来填补那些真实的空白，你的意识不被允许接触到那些深

层的东西。”比利伸直了双腿，以放松的姿态坐在地上，他靠着莫瑞斯，解释着所有事情，“贝瑟尼教授很好地治疗

了你，而你也成功的骗过了她，你坚信那些虚假的记忆是真的发生过的，再加上你严重的感情创伤，不仅她没有怀疑

你，那些警察也没有怀疑你。你虽然忘记你杀了瑞德，可是那时候杀人所产生的那些情绪，恐惧、冲动、愤怒、后悔

和愧疚，还是深刻地影响着你。你的潜意识里总是残留着那些强烈感情和瑞德被杀的事实，所以你有时候会在大脑放

松警惕的时候，做出一些你意识不到的事情，就像治疗时你梦游画出的画，其实是你那些被隐藏的记忆。”

莫瑞斯移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也能靠在比利身上，两人相互支撑着。

他觉得很累。

他怎么会忘记呢？

那些整夜的噩梦，原来都是大脑深处的记忆。

“贝瑟尼教授，我有一个想法，能解释所有的事情，虽然它听起来非常荒谬，可是它是现在我能找到的唯一答案。我

需要你的帮助，我想你听完后能帮我解答一些问题。”

斯科特正在开车飞速地往莫瑞斯家的方向驶去，他不愿相信自己脑海里一直盘旋的想法是真的，他其实更希望贝瑟尼

教授听完后能否定它。

斯科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其实所有的事情，都与瑞德无关。”

贝瑟尼教授在电话那头惊呼：“怎么可能！”

“因为一直以来我都被一个想法误导，那就是所有的一切，一定都是瑞德干的，但实际上，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证

明这点。”斯科特并不愿意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

斯科特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因为指向瑞德是凶手的几点，首先是莫瑞斯两次遇袭，第一次只有他一个人看见是瑞

德，而第二次根本没有人看见，我是先入为主才会认定是瑞德；其次，现场留下的字迹，明信片上的字是六年前写的

，但他为什么不直接写一张新的送来，这是一个疑点，而后来墙上的血字里根本就没有瑞德的指纹，唯一有用的证据

就是莫瑞斯家那次照片后面留下的字迹，但是我刚才在警局里发现的东西，让这个唯一的证据也没有用了。”

“那是什么？”

“是两张纸，我认为一张是瑞德写的，一张是莫瑞斯模仿瑞德的笔记写的，模仿的真的是非常像。”

“但你刚才说的只是你的想法，你还不能证明两张纸里一定有一张是模仿，就算是，也不能证明是莫瑞斯写的！”贝

瑟尼教授生气地说。

“是的，我并没有证据。”斯科特冷静地回答，“但是这一点提醒了我，要是莫瑞斯会模仿瑞德的笔记，那么一切事

情都说的通了。”

不理会贝瑟尼教授的抗议，斯科特忍下心中所有那些想要呼啸而出的感觉，开始分析：“其实瑞德一直都没有要杀莫

瑞斯的明显动机，这也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一开始的跟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后来的明信片，也许是瑞德六年前

早就送他的东西，他只是再次拿出来而已；发生在他家里的恐吓，是他一手制造出来的骗局，现场没有别人的指纹，

而照片后面的签名经鉴定也与瑞德六年前的笔记有所不同，很可能是莫瑞斯自己模仿写下的；在我住的地方发生的袭

击，只是莫瑞斯的一面之词，最好的证据就是窗户的锁完好无损，瑞德又怎么可能从外面进来；后来莫瑞斯受伤昏迷

，整个房间里和上次一样，没有别人的指纹和脚印，而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墙上的血字和凶器上都是莫瑞斯的指纹，唯

一的解释，也只能是莫瑞斯自己在墙上留下血字，最后刺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