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终于认出来那个陈何就是ZK集团的新晋董事长，据赵思贤说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韩阳上前一步，觉得自己该跟他说点什么，才一开口，额角就被冰凉的金属抵住。

“那边的，这儿没你的事，想留住命，就安静待着。”陈何略施了个颜色，用枪抵住韩阳的人立刻会意的将韩阳往远离陷阱的地方带开几步，韩阳看见那人盯自己盯得正仔细，知道这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只能安静等着。

“陈旻文，下来！”陈何抬头看向旻文躲藏的窗口，冷冷的吩咐，像是在唤一只被圈养的宠物狗，态度十分恶劣的那种，“一分钟之内出现在我面前。”

这惹怒了还在陷阱里的莫相，他靠着坑壁仰头，哑着嗓子喊，“陈何，你是个男人就别这么对他！你要骂什么的，找我就好了，别动他！”

对于莫相的咆哮，陈何露出不屑的表情，“这话应该我来说，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只会像只疯狗一样乱叫，多少做点有用的事情吧，既然你这么爱他。”

很快旻文就脚步踉跄得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因为害怕而犹豫着靠近，却又不敢逃走或者擅自停下脚步，只穿了一件浴袍的消瘦模样，看上去无助地让人心疼。

“过来。”陈何对旻文招招手，旻文犹豫了一下，还是蹭着脚步挪过去站在陈何面前，小身子始终抖个不停，陈何一抬手，几乎是反射性的，旻文抬起两只手抱住头，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陈何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轻声说了句，“乖”，手臂勾住他后脑，轻轻揉了揉，旻文小心的透过手臂缝隙看他，确信了什么之后，慢慢放下自己的手臂，陈何拍了拍他的头，然后转向陷阱，“死神，你被叫做死神，可你也不过就是个人，旻文就在这儿，在你面前，你说你爱他，你说你要带走他，你说他跟着你比跟着我好，那么我问你，你能为他做什么，你的爱能为他做什么，在这种时候。”

这种时候？韩阳正莫名其妙，就看见陈何将手电筒交到左手，右手高高扬起，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巴掌狠狠掴在旻文脸上，旻文的身体晃了一下就摔倒，因为疼想哭但又不敢哭，只能用手啃着攥紧的小拳头，默默的流着泪水，陈何将手电交给身边的黑衣人，自己俯身一只手扯掉旻文捧住脸的手臂，另一只手又狠狠一巴掌掴在他另一侧脸颊上，旻文极低的哭出声，听得出来他在努力压抑，也听得出来他是真的疼得厉害。

韩阳上前想制止那个像疯了一样的男人，却被枪口逼得又倒退一步。

很久之后他依然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啸云和莫相都跟他说过陈何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而他却竟然没有在第一次与那混蛋见面时，就替天行道，也许有些事，真的就是冥冥中早已注定。

“啊～～”沉寂之后莫相终于爆发，用力嘶吼着像是一头受伤的孤狼，“不要动他，不要碰他，你这个混蛋！混蛋！”尽管声音像撕裂一样痛苦，却还是没有请求韩阳保护旻文，那孩子，意外的，也有自己的固执。

“我就说了”陈何的声音，始终是冷漠略显凶残的，“你的爱，根本不能为他做任何事，这么肤浅的感情，拿出来也只会让人笑死，陈旻文，站起来。”陈何起身，抬手打了个响指，旻文哭泣着双肩颤抖，努力从地上撑起身体，才刚站稳，就被陈何一只手搬住肩膀，另一只手扯住头发，逼他弯腰俯身正面对陷阱底。

“看清楚，你口口声声说爱着的人，在你的面前被人欺负，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可你呢，你在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手电筒白光打在旻文的脸上，缺乏日晒而显出病态苍白的脸孔，两侧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有淡紫色的痕迹，血丝沿着下巴蔓延，因为流泪过度而肿起的双眼，因疼痛和害怕而颤抖的瘦小身体，何等凄惨。

陷阱下传来细碎的声音，韩阳猜大概是莫相用手指抠住坑壁，想要爬上来跟陈何拼命，果然很快就传来重物落下的动静。

“你对自己的没用，是不是也该有所觉悟了呢，死神阁下。”陈何放开搬住旻文肩膀的手臂，另一只手稍稍用力，那个角度，莫相能清楚看见陈何是如何扯着旻文的头发，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在一边，“你尝过他的身体，知道那种味道，你以为那就是爱情？你就拿他当你的宝贝？你的宝贝在我这里连垃圾都不如，不过是个除了给我暖床以外一无所用的废物，我可以用尽你所能想到的残忍的方式对待他，弄坏他，而你呢，你能做什么？现在的你，连触碰他都做不到。”陈何冷冷的看着不断在陷阱中挣扎的莫相，无论表情还是目光，都没有一丝感情，“你不过就是Lee养的一条狗，像你这样的东西，没有资格说爱。”

“你不要把话说得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

“韩阳你不要插嘴！”

从井底传来的嘶吼让韩阳闭嘴——那孩子，莫相那孩子，果然，还是想用自己的手去保护自己的爱人吧，可越是这样，被说成什么都做不到，就越是会觉得痛苦……如果换成自己……韩阳只是想了一下，就觉得心脏被扭曲一样疼，何况莫相那孩子，是面对面看着……

“终于明白了么？那么，好好反省吧，天亮之前，别想从这里出去，据说，今晚有暴雨，初春的暴雨，可以击倒一头大象的高压，被叫做死神的男人，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分量吧，哼。”陈何再次把旻文从地上拎起来，动作粗暴的拖着他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神情古怪的看着韩阳，“你是韩阳？”

韩阳谨慎的点点头。

“李氏的韩阳？”

韩阳又谨慎的点点头。

陈何向着别墅的方向侧了侧头，“进来吧，站在外面会淋雨的。”

“可是，我朋友还在……”韩阳为难的看着陷阱，不肯移动脚步。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Lee的人，没那么容易死。”陈何说完，不管韩阳的犹豫，扯着旻文进了别墅。

Lee的人？莫相是Lee的人？陈何说的Lee，跟他知道的Lee，是同一个人？这些，他都不知道……连人家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跟人家做了朋友，被思贤知道，一定又会被他骂。

韩阳叹了口气，跟着陈何往前走。

旻文被痛苦的拖在地上时，一双哭肿的眼睛仍旧痴痴地往这边看，不是看他，而是看陷阱的方向，旻文那孩子，是真的爱上了莫相吧？

如果是这样，陈何对他说，不听话的话，就杀了莫相，这样的话，那孩子，无论什么话，都一定会听的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怜了。

“去把脸洗干净，换件衣服，别让我看见你这副邋遢的样子！”别墅二楼的房间，陈何仍旧冷冷的吩咐旻文，旻文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拖着看起来像是受伤的脚踝，一瘸一拐进了浴室。

“你有必要一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看见旻文小心关上浴室的门，韩阳皱着眉开口，“就算他们相爱了，但不是你背叛在先吗，现在后悔了？所以把小文找回来？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那孩子……”陈何踱到旻文刚刚躲藏的窗口，向下看，从那个位置能看到庭院里的陷阱，窗外有不大的雷声，春雨果然要来了，“那孩子，一定要恨着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哈？”

“小文那孩子，一定要恨着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韩阳不懂，只是皱着眉看陈何的背影，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躲在暗处，看起来竟像是肩膀上压了几千斤的负担，似乎连站也站不稳，但步子却那么坚决，“你放了他，也给自己自由，不好吗。”

陈何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看韩阳，表情不似刚刚的冷漠，反而有些戏谑，“你这个人真的有趣，现在的处境，比起别人的麻烦事，你更应该关心一下自己吧？”

“我？我怎么了？”最多就是私闯民宅，他完全可以说自己是迷路，在家里挖陷阱的人才奇怪吧！

陈何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丢出一句话，“既然看到了小文，那么，我就不可能让你活着走出这间房子。”说着举起一直藏在裤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韩阳，直指眉心，食指扣在扳机上，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卸掉保险，手指缓缓用力，“我才不管你是谁家的谁，放心吧，这种地方，不用消音器，也不会引起骚动，算你倒霉吧，韩阳，拜拜～～”

砰——

最后一秒，他看见枪口的硝烟，黑暗里，曾迸发出火热的光亮。

第12章：夜之流殇-死神的爱人（下）

S城的城西从最初建成时就被定义为贫民区，无论住房条件、消费水平还是医疗公共设施，都比其它地方要落后一节，而其中的D区，更是因为社会治安混乱，鱼龙混杂，而变成城西最突出的一点，甚至有过黑帮械斗死伤过百的传闻，ZK集团著名的年轻董事长，命丧此处却最终也无法确定死因，这里，是连警察也无可奈何的地方，就算是S城黑色王国的主宰——Lee，对这里也鞭长莫及。

男人执着地穿着黑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将自己蜷进舒服的大椅子里，缩在角落，像一只猫一样慵懒的透过二楼的窗看着外面。

“看什么呢？半天了。”有人开门走进来，把托盘放在桌上，利落的开瓶倒酒。

男人缓缓转过头，视线飘向来人身后的门，来人看看他，又回头看看门，摊开手一脸无辜，“我可是敲了门的，你没听见，所以就擅自进来了。”

男人笑笑，极浅，挂在露出礼帽的半张脸上，有着格外的魅力。

“喏，路易十三。”

男人将礼帽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只眼睛，环顾了房间一周，又笑了一下，“这里，还真是深藏不露，外面看起来破烂得快塌了的房子，里面居然有这种豪华。”说着，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慵懒随意的姿势，“比我办公室的椅子还舒服。”

“那送给你好了，也不是什么限量版的东西。”来的人在他对面坐下，透过矮窗的阳光刚好打在他脸上，看得清楚一张清纯可爱的脸，一头半长的金发扎在脑后，脸颊两边有凌乱的几缕散下来，给这个穿着衬衫西裤带着黑色围裙的男人平添一份柔和气质，金发男人拿起酒杯，衬衫袖口上卷着，能清楚看见裸露的手臂上暗蓝色刺青“Mickey”。

男人拿了一只酒杯又缩回椅子，不喝，只是放在手里把玩，透明酒杯壁上很快挂了一层水珠，男人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滑过杯身，玩了很久才幽幽的开口，“你们，被人盯上了。”

“噗——”金发男人乱没形象的把酒喷出来，顾不得擦，只瞪大眼睛看对面的人，“你开玩笑的吧？”

男人没回答，只是耸耸肩。

“喂，这种话是不能乱说的，让我知道是谁，我剥了他的皮，就算我不动手，Dunk他——”

“Mickey你在吗？”又有人推门进来，门只开了个小缝，一只头从门缝里探进来，露出可爱的娃娃脸，在看见黑衣人的时候略略吃了一惊，“啊，你来了？”

金发男人招招手，门口的人立刻开心的跳过去，看起来与金发男人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带着孩子一样的表情，浅棕色的短发，额发扎成洋葱辫，尽管穿着与金发男人同样的衣服，可在他身上，却只剩下可爱。

可爱的男人跳上金发男人的膝盖，毫不客气的坐在上面，抬手指对面的人，“你不要每次都穿成这样，害我们被人怀疑养杀手诶。”

男人挑起眼睑扫了他一眼，微弱的光亮下能隐约看见眼角抽搐的动作。

“不要闹了。”金发男人拨了拨他的洋葱辫，“小Ken不穿成这样，会被认出来的。”

“不要那么叫我！”

听到男人的抗议，金发家伙只是吐了吐舌头。

“一个月之内给我搞定ZK的事情。”男人放下酒杯起身，再次把帽檐压低，“不然就把你们俩淫乱的照片洒到大街上去！”男人故意装作恶狠狠的声音，与其说是恐吓威胁，不如说是开玩笑得吓唬人。

洋葱辫缩了缩脖子，瞪大眼睛，露出有些慌张的表情，却又在下一秒笑起来，“小Ken好凶哦。”

男人撇撇嘴，不理他，“我走了，总之小心点，现在一定有一条线在查你们，从金那边查起，总之”在踏出门口前，男人回头，认真的警告，“小心一点。”

“小气！小Ken既然知道是谁在插手我们的事，直接告诉我们就好了，干什么卖关子。呐，Mickey。”洋葱辫转了个身，跨坐在金发男人身上，跟他面对面，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手指拨弄他的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真的有人要找麻烦？”

叫Mickey的金发男人笑了一下，手环住洋葱辫的腰，“他不告诉我们，只能说明他现在还不想处理那个人，等他利用够了的时候，自然会说，Dunk不用急的。”

“骗人！”Dunk嘟起嘴，“他不是比谁都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存在么！”

“那也要我们是真的存在着才行啊，忘了么，你跟我，都是没有身份的人啊。”

“对哦，还没能领身份证明的时候就死掉了呢。”

“啊，可是小Ken好苛刻哦，一个月搞定ZK的陈何，哪有那么容易，那个人滴水不漏的，唯一的弱点也死了。”

“呵呵，你每次都这么抱怨，每次不又都是你最帮他忙。”

Dunk皱了皱眉，虽然不甘心，不过还是点点头，“可是我帮他，不是Kim大叔拜托的原因，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小Ken，所以不想让他输嘛。”

“呵，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在我面前说喜欢别的男人？”Mickey低头，稍微用力的咬Dunk的侧颈，略带惩罚的。

“好痒，可是，你这么说，你们不是也喜欢小Ken吗！为什么只欺负我一个人！”

Mickey没说话，啃咬变成舔舐及偶尔的吸吮，Dunk舒服的眯起眼睛，不再计较什么不公平待遇，渐渐的，呼吸变得急促。

“喂”将怀里的人推倒在桌上剥个干净终于进入的瞬间，Mickey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起身居高临下看着Dunk，“我突然想起来，那个陈何，难道，是你在孤儿院里一起玩的家伙？”

“……什么？”Dunk沉溺在情欲中，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呆呆的看着Mickey，“不会吧？何这种名字，很常见的。”

“可是我听说，他是被陈旻文从路边捡回来的，孤儿，年纪也差不多，还都是S城的人。”

“没，没，没这么巧吧……”

看见身下人脸一阵红一阵白的，Mickey皱起眉，“旧情难忘了？”

“胡说！我那时候还……啊！痛！出去！……啊～～还小，慢……慢点……不要一开始～～就……啊～～”

……

太阳初升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从一群厚重云彩中慢慢攀升露出如同美味蛋黄一般的色彩，阳光打在陈何房间的窗棂上，映出一张因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

陈何靠着窗，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旻文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面前是一滩已经变冷的血，一双迷人的眼睛再也哭不出眼泪一样，干涩而空洞，表情也像是没有生气的人偶，过了许久，才哑着喉咙开口，“你杀了他，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唯一的朋友……我现在，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