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直说。”
“既然两界都是王的,不如等到拿到契约之后,待异族侵犯人界后,王再走收渔翁?收复三界,统一天下。”
“主意是好,只是怕得罪人界皇帝。”
“王请放心,老奴看那皇帝每日在城外闲逛,早已没有了当皇帝之心。”张贤才也是为了樊家大业,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利用。“以老奴看来,王可以写信劝劝皇帝为了攻打异族而主动让位。”
“这怎么可能。”
“可能!王,老奴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报,说了怕伤了你与公子的感情。”
“何事?”
“最近有了清颜大人的消息。”
“什么?”倏地,樊戟起身。不过缓了缓,又坐下。“出现就出现,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再躲躲藏藏了。”现在樊戟的心可谓全放在了夷潋身上,但夷潋却错过了。
“王可知清颜大人住在哪?”张贤才顿了顿,又道。
“皇宫。”
“王圣明,他的靠山是皇帝。”
“我早已知晓,当初寻找潋儿行踪时就怀疑过。越想越不对,只是当初潋儿被劫一事忙的我不可开交,所以没有深究。”
“若是王利用清颜大人,劝说皇帝放弃人界王位……”
“这样做会让他难堪。”樊戟摇头。
“王,这是个绝好机会啊,据说那小皇帝一直爱慕着清颜大人。”张贤才不甘心,为了让王统一三界可谓绞尽脑汁。
“哦?看来我下令搜捕清颜也促成了一桩美事。”
“王,看在天下将要大乱之际,收复人界,率兵讨伐成王,统一天下。”张贤才直起身在樊戟面前跪下,恳求王为了樊家大业着想。
“罢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令昭带领五万妖族精兵在龙界一千里外驻扎,带我们得到契约,飞鸽传书立刻讨伐异族。”
“是,王。”张贤才叩首。
“最后一站孤拖寺,恐怕等不到潋儿病好就要出发。张公公。”
“老奴在。”
“收拾行李,明日启程。”
“是。”张贤才应完,便轻轻掩上门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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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戟起身走进内间,见夷潋睁着眼靠在床头发呆,便走过去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鼻尖,却换来夷潋一脸淡漠。
“潋儿,你醒了。”樊戟愣了愣,不以为然,坐在床沿将夷潋搂进怀中。然而夷潋也未曾动过。
“嗯,你们吵醒了我。”夷潋又呆了一会,才答道。不仅是樊戟,连夷潋自己都能感到自己反应慢了许多。
“刚才我们的谈话,你可曾听见?”樊戟用手梳了梳夷潋那头乱了的长发。
“都听到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樊戟暗指统一三界一事。
“想法?……没有。”夷潋摇了摇头。
“我现在最爱的是你,不是清颜,你听到后可曾欣喜?”樊戟不甘心,又问。
“没有。”夷潋有摇了摇头。
“……唉……”樊戟叹了声便没讲什么,帮夷潋盖上被子,催他入睡。
第四十五章:冰释前嫌
隔日,樊戟打算离开了凤凰山,错彩因事不能离开,在他们下山前反复叮嘱濮阳雅,不要让夷潋的心情起伏太大,樊戟也需多陪他说话,只要人不死,心就还有起死回生的希望。
众人向错彩告别,马车在山脚下,下山还有一段长路,夷潋既不能走路、又不能背,不然会压着肚子。因此夷潋一直由樊戟抱着,而夷潋在这段颠簸的路上一直没有醒过。两个孩子的重量一直在增加,而夷潋却更瘦了,整天都是在睡梦中度过,偶尔醒来一次也是吃了吐,吐了吃。樊戟懊恼。当初要是知道夷潋怀上孩子是如此痛苦,樊戟怎么也不会让夷潋怀上。但当时的樊戟却不会这么想。
“潋儿,潋儿……”车内,樊戟搂着怀中的人儿,不断的摇着,想让他从昏睡中醒来。
片刻,樊戟的力道提高了许多,夷潋受不住,举起手想甩开樊戟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抓住。
樊戟低头,靠在夷潋耳边轻声的说道“再睡下去,我就不要你了。”低沉的声音传入耳廓,柔柔的、痒痒的,夷潋逼不得已睁开眼。看向樊戟的眼神有些厌烦,不过一转眼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你醒了?”樊戟撩开他额前的一缕碎发,顺势理了理,动作中尽显温柔。
夷潋没有回答,只是撇开眼神,看向车内的某一处。
“潋儿?”樊戟见他不回话,顿了顿,“夷潋,我的王后。”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在嘴角,本是淡漠的夷潋,却被这浅浅一吻打动。寸托这那句话,夷潋几日来逐渐封闭的心被悄然打开,什么东西正在呼啸欲出。遏制不住自己的情感,颤抖着的双手泄露了内心的动摇。
“不,不要。我怕了,真的。”夷潋摇头,磕上眼皮,不想让樊戟看见眼中的脆弱。
“潋儿,我们重新开始不好么?到时收回龙族,你将孩子生下来。我们一家四口人,只有四口人……所以潋儿,就算是为了你自己,再爱我一次。你可曾见过那个帝王这么感情用事过?”
“……”夷潋承认樊戟变了许多,原来那个凶狠毒辣的王已经不复存在。
“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在那个地方?”樊戟继续说着。
“妖宫。”夷潋顿了顿,在妖宫发生的事,他哪会忘记。那夜樊戟发狠的折磨,让从小在蜜糖罐子里夷潋险些想不开溺死在木桶里。他的逼迫,让夷潋直直喘不过气。一个月,仅仅一个月,让夷潋十七年的性格转了个大弯……又是一个月,他不得已与樊又成亲,却与樊戟偷着情。正月十五那盏荷花灯再次让自己心如死灰,在那阴暗的地下宫殿的囚室里,夷潋不知等了多久。当自己将小产的时候,樊戟却是冷眼旁观。就是这个人,拿着一把利刃在自己心上扎下数刀……可自己却遏制不住一次一次爱上他,一次一次的被他所伤。这与男人禁忌的爱,给自己带来了什么?一对双胞胎?还是长长一头白发?还是这废了的身躯……还是命已不久?
“不,不是。是在人间街上。”
“我不记得见过你。”夷潋淡淡的说道。
“你没有见到我,我却看到了你。一张倾尽天下脸,一个无比绚丽的笑。”樊戟将怀里的身子搂地更紧,嗅着夷潋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回忆着他第一次见到夷潋时那番惊艳,自己也似乎愣了许久。
“然后呢?”夷潋静静听他诉说,车内的安详与车外的闹市,隔成了两个空间。
“然后……那时我看到你,竟怀疑起神仙还在三界之中。”
“那你为……”夷潋刚张开的嘴,却被樊戟用一根手指止住。
“为何做出那中连畜生都不如的事对吗?因为生为帝王,承受了王朝所传下来的压力,外有叛军守候城门外,内有刁钻大臣的相互较劲。我登上帝位才八岁大的年纪,除了樊又,便只有几好友,周围的人都想至你于死地。你可知一个孩子熬过来的滋味。培养自己的势力,再抓到他们的把柄。这过程中我学会了什么……恶毒、阴险、狡诈、残忍。”
“你……”樊戟说的那些话,让夷潋颤抖起来,伸出藏在袖中的手为那个帝王擦去眼角的一滴晶莹。的确,夷潋受过的伤与樊戟怎么能比。都是可怜人啊……樊戟,怕是几百年来都未哭过吧。是何种痛苦,都能让这骄傲的帝王流泪?
樊戟知道夷潋这算是在安慰自己,抓过的手回亲了一下“所以我见不得人家好,越是天真的面孔我越是想折磨,看他哭泣。所以才犯下了这等答错。”其实就算是折磨,不也是上天安排?不然少了这段,两人也算是今生没有交集?
“所以,你对我做出那番事?”夷潋没有生气,因为樊戟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自己也怨不得他……
“以后不会了。因为……我爱你。”樊戟笑了笑,眼中透露的竟是对自己的谴责。“潋儿,遇上你后我变了很多。”
“我何尝不是?”夷潋被他表白动情,也用手臂紧紧搂住樊戟。
樊戟轻笑,在他耳边又说道“你也许根本不在乎这一个名分,但我对可以妖族百姓发誓。今生今世我樊戟身边只有你一人,若是我违反了这个誓言,愿被打断七寸之骨挖去蛇胆。所以潋儿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可好?”樊戟从来不对人发誓,而对夷潋似乎破例太多。
“最后一次,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因为我没有命再陪你走下去,就让我在生命的尽头幸福些,至少死了也不会感叹这趟白来。
樊戟见夷潋答应,欣喜的将他搂进怀里。他知道夷潋在哭,在宣泄几日来的绝望。樊戟没有阻止,因为潋儿回来了,潋儿的心终于回来了。哪怕他们时间已经很少。
等夷潋哭够,两人便像一对恩爱的夫妻腻在一起,打开了心扉,有些事自然好处理了许多。
“潋儿,再吃些。”樊戟手里拿着碗街头买的粥,又怕夷潋觉得太淡,特意将几颗咸梅子浸在粥里。拿过勺子轻轻吹,待到凉了些,才小心翼翼的放入夷潋嘴中。
夷潋心情好了起来,自然笑容多,吃的也多。吃的多了,也有了力气走走路,对胎儿好。樊戟携着夷潋在周边小镇上晃悠,顺势在小摊上看起了娃娃用的小鞋。
“这位夫人,您真是好眼光,这虎头鞋啊可是我家老太婆亲手缝的,您看多可爱哟。”一个老头见生意来了,赶忙招呼起来。夷潋举起那双谢仔细打量起来。他似乎看到了孩子们满月时穿着鞋的样貌,樊戟见他一脸期盼,便说“又想孩子了?你觉得好就买了吧。”
“老板,那两双一样的。”夷潋笑了笑,对老头说道。
“哟,原来夫人怀了个双啊,老头子我还以为您要临盆了,不然哪有那样大的肚子。好福气好福气,您与您家相公真般配,夫人走好。”老头收了钱,笑嘻嘻的送走了两位,背后还感叹这两人真是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哟。却不知是男才男貌才对。
走了一小段路,夷潋便累的吃不消,两个孩子给自己的腰带来了超重负荷。腿也肿胀酸痛,最后还是由樊戟托着肚子,才回马车。
“潋儿,好些么?”樊戟按了按他撑起来的小腹,看着他那酸痛难耐的样子,自己也是心痛不已。在他腹上按揉许久,突然想起什么事,叫张贤才入内。
“王?何事。”张贤才撩开车帘问道。
“很重要的事。”樊戟整了整衣衫,端坐在车座上。一派亡者威严,毕竟这事儿也不小。
见到王表情严肃的模样,张贤才明事理的跪下“请王吩咐。”
“飞鹰传书,诏告三界,本王要立龙族二殿下夷潋为后,妖界那里也可以准备起来,待我们回宫,立即成婚。”张贤才呆了呆,然后跪下郑重的磕了个响头。“恭喜王,贺喜王。现王与先后在天上也能安心了。”一边的雅也磕了个头,感动道“现在公子得称往后了。王与公子终于……”还没说完就喜极而泣,雅这眼泪可是为夷潋流的,想夷潋一味的爱终于得来回报。
“樊戟,我们不是成过亲?况且我是男人,这有什么好张扬的。”夷潋虽被樊戟感动,却担心世人不能接受一个男人当王后。“再说,男人怎么当王后。”这句话显然声音小了许多。
“傻潋儿,谁规定王后一定就是女人?你都有了我两的孩子,这那次听天阁的婚礼不算,我要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后。我要风风光光的将你娶进妖族王室。”
“但我现在的身份却是樊又的相公。”夷潋听着樊戟的话,心中澎湃,表面却装着担心忧虑的样子。
“不怕,到时编个理由就行,我绝不会让世人嘲笑了我的潋儿。”
“好,我再嫁一次。”有了樊戟这些保证,夷潋便舒心的笑了起来。脸上似乎又恢复了樊戟第一次见到明媚的笑容。
雅在一旁也掩嘴笑道“看你们恩爱的样子,别人哪知道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才得来的。”樊戟觉得面子挂不住,刚想责骂她,却被夷潋瞪了一眼“樊戟,我困。”
“是是是,娘子,就让为夫来服侍您就寝。”樊戟摇了摇头,将他搂进怀中,淡淡笑道。却不知那一纸诏书换来了多大麻烦。
第四十六章:皇帝弃位
洛阳皇宫,一名男子伫立在菡萏池畔,白色锦袍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银色滚边,一头乌青发丝用发簪随意挽起,几丝碎发懒懒的散落在肩头。晨间几缕阳光斜打在他身上衬的他一尘不染,从背影望去一袭长袍反射光芒犹若下凡仙子,白湛修长的手指随着不远处的笛声节奏敲击池边石栏,一转身,恐怕得惊得过往路人都要倒吸一口凉气,怕是世间再也找不出词语来形容。一双蓝眼如大海般深邃,旁人怎看的出他的心思?那男子在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便是当今皇上身边的清颜公子。
人间四月末,菡萏池中刚刚露了个荷叶芽儿。微风吹着,池边几根柳枝掠过湖面带起阵阵涟漪。清颜心中却波涛汹涌,他轻声叹气,昨日樊戟身边张公公派人送来的信,该叫他如何是好?叫他如和开的了口?
正当他靠在池边沉思时,一个温暖的身躯贴上了他的背。当日的少年如今长的比他高了半个头,转过身。清颜那双深蓝大眼注视眼前这人。黑发被金冠高高挽起,紫底绣金龙的绸袍上在跑来时沾上几片花瓣,少年那一双剑眉下的凤眼紧闭,恬静的脸已褪去的稚气。那一脸享受的样子仿佛在嗅清颜身上独特的香味。
清颜转身任他抱着,伸手拂去他发上那几朵柳絮。惊鸿一笑,露出几颗好看的白牙,又软又柔的声音响起“下朝了?”
“嗯。”少年还是不松手,应声道。
“皇上,臣有事与你说。”清颜低垂长长的睫毛,该来的还是要来。
“小颜,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严肃?叫朕刻桷就好。”少年放开他,嬉笑的脸上充满阳光与朝气。
“皇上,去寝宫罢,有些事真的在这儿很难说出口。”清颜笑了笑,避开少年与他的接触。独自走在前方,孟刻桷觉得莫名其妙随后跟上。
孟刻桷跟着清颜来到朝阳殿,他也不知清颜想干什么。于是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小颜,你买什么关子,有话讲便好。”孟刻桷一回寝宫便大大咧咧的坐在自己那张炕上,端过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点儿也没了皇帝威严的形象。
清颜在他对面坐下,向他使了个颜色,孟刻桷领会,甩手让宫女太监全部退下,片刻,偌大的西间只剩下两人,气氛突然冷了许多。孟刻桷也觉尴尬,正想对清颜说说今日朝殿之事时,清颜却起身,走下台阶,在孟刻桷正对面的地方直直跪下。孟刻桷着急,他不知素来自己爱慕已久的清颜这是干什么。“小颜,你在干什么?快快起来。”虽说地上铺着厚厚绒毯,一点也不冷。
清颜没有起身,只是昂起头目视孟刻桷,而孟刻桷也被他眼中的坚决吓了一跳。连去扶他起身都忘了,原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现在看来却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