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潋又笑了，以樊戟的性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是那个冷酷无情固执的王，现在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意识随着熏香沉到湖底，原以为会有个好梦，却料不到是个充满红色的梦。

“不，不可以。我不能嫁他，我不能再陷下去了。”夷潋突然想到什么，发疯似得扯着自己的头发。突然跳下床，他要去找樊戟。不过因为用力过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夷潋咬牙，用手臂撑着却怎么也爬不起来。这时一双绣花鞋出现在面前，一个声音缓缓响起“你是要把孩子流掉吗？”夷潋睁大了眼，抬起头。果然，绣花鞋的主人是雅……

“该听的和不该听的，我都听到了。”雅又补上了一句，看夷潋许久没从地上爬起来，便伸手去搀扶。

夷潋去用力甩开她的手“滚开，你们主仆都是一样的，为什么都要我死？”接近奔溃的竭力喊道。“现在我男不男，女不女的高兴了？满意了？”夷潋抬起头质问道。

“嘘，轻些。我还没告诉他。”雅被吓到了，感觉又看见了那个刚来妖宫时的嚣张二殿下。又怕惊动樊戟，赶忙蹲下身子，捂紧那咄咄逼人的小嘴。

“那又怎么样？你们主仆一条心，难道你不会告诉他？”夷潋把止不住的眼泪愤恨全擦在雅的袖子上。

“暂时不会。”雅笑道。

“嗯？”夷潋奇怪雅不是对樊戟很忠心么。

“我全名叫濮阳雅，是王后私底下收养的女儿，只忠于樊戟家，所以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必须留。”雅毫不犹豫坚定的说道。

“是把我当生孩子工具吗？”夷潋眯了眯眼，心有不甘，自认为还没大方到爱一个人，就要放弃男人尊严为他生孩子的地步，况且自己对那男人来说可有可无！

“我没这么说，你怀孕属于天方夜谭。既然上天给你了这个孩子就好好珍惜，说到底他也是生命。更何况樊家的种千万不能给那些凶狠毒辣的后宫女人生。”雅脸上没有昔日的笑容，反而冷冰冰的。夷潋似乎看到了真正的雅，和樊戟很像。

“呵呵，反正我想要活久一些，是不得不生了。但是还要看你们的王答不答应要这个孩子。”夷潋的话句句讽刺。

“我先不会告诉他，慢慢等他发现，也许事情会好办多。”雅搀起夷潋坐在床上，为他披上一件服，以免着凉。雅褪去冰冷的一面，嬉笑着。

“也许吧……我要见他。”夷潋突然想到什么事，便抬头看向雅。

“我去请他。”说罢，雅转身。

“等等，扶我起来，想去走走，顺便和他说些事。”夷潋套上毛皮靴子，晕晕乎乎的站了起来，摇晃着想向前迈去，每步都有倒下的危险，雅急忙上前搀扶。

“我该不该叫你声祖宗？没带这样折腾自己的。”雅看着一脸冷汗的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有急事。”夷潋靠雅的支撑走出了门。

“祖宗，多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夷潋听到这句话，不免脚步一顿“……其实我还不太能接受。”举起手摸了摸腹部，他哪想得到这里会有个生命。结果当初念君诺的话成真，就恨不得宰了那个乌鸦嘴。

“毕竟男人怀孕还真不多呢……”雅也听到了雷万难的话，说是夷潋能不能坚持把孩子生下来还是个问题，所以夷潋这条命尤为重要。

“……是更本没有。”夷潋小声嘀咕。“对了，你是怎么听到我与雷万难的对话？貌似他是神，怎么会无察觉？”

“猜猜我的原身是什么？”雅搀着夷潋走向花园。

“不知道。”大千世界，动物何其多，夷潋哪会费事的去想。

“蝙蝠，今早我只是站在屋檐的一角，就能清楚的听见你们对话。”说起来，雅比较自豪。

“不是不可以显真身么，会有危险的。”

“……”雅该怎么说。夷潋有的时候强势，有的时候很木。“那只限于龙族。”

“为什么樊戟不显原身？会是怎样的。”夷潋想起樊戟好像是蛇哦。

“人家是王，怎么会无故显身呢。据人说是可怕的一条巨型黑蛇，血红的眼睛，血红的信子。”雅开始吓夷潋，她哪知道这传言是不是真的。

“哦，那和龙差不多。”夷潋并没在意樊戟有多可怕。

“也对，上次你原型外露的时候可吓死我了。”提起夷潋中毒时的样子，青爪獠牙，小蝙蝠可吓到了。

“潋儿。”远处一声呼喊，樊戟已从亭中走出来，那里还有一人，就是雷万难。

樊戟走近夷潋，从雅肩上扶下他，揽在怀里。“你来找我？”亲昵的在夷潋额头落下一吻。

“有急事。”

“嗯？有什么是比我们的婚事还急？”樊戟轻轻的在夷潋耳旁低语道。

“什么！”夷潋惊讶于樊戟怎么会答应雷万难。还是说他有另有居心？

“你一定会惊讶，不过婚期就定在大后天哦。”樊戟眼中的欣喜，夷潋看不透。

“……好吧，我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事。”夷潋深吸了几口气，抬头直视樊戟的眼睛。

樊戟被夷潋的严肃吓到，心想一定是他高兴过头，行为反常。“你说你说，可别太激动了。”笑着把夷潋双脚离地抱了起来，原地转个圈。

“停、停。放我下来。”夷潋反射性抱住樊戟脖子。

“说吧。”樊戟见夷潋要生气了，便讪讪的把他放在地上。

“我……不嫁！”说完，一个人支撑着想要离开。

“……”樊戟呆立了好久，那边的万难兄明显也愣了。不过，雅的心里其实念着‘王真是活该，谁叫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不能说出来。不过说起来，夷潋妊娠期的反映不是一般大。’叹了口气，准备跟上。却有一个黑色声影抢先一步搂在怀里。

“好了，别发脾气。”樊戟认为温顺的小猫炸毛一定有原因。

“你说说，为什么要我嫁你？”夷潋转过去，愤声道。

“……你不是爱我吗？”夷潋褪去温柔的模样，让他一怔。昔日狠角色的王只能木木的回答。

“那你呢？”夷潋踮起脚尖，希望冲樊戟眼里读懂些什么。

“我、我喜欢你。”樊戟蹩脚的告白让他觉得不爽，却引来夷潋的一阵笑。“不生气啦？”轻声问道。

“不生气了。”夷潋紧紧抱着樊戟，把头埋在他怀里，咽唔了一声。呵呵、用我的爱换你的喜欢？够了，足够了。

“满意了？”反手扣紧他，樊戟闻着他好闻的发香。

“满意了。”

“嫁不嫁？”

“如果你对我好一辈子，我就嫁。”语气一直闷闷的。

“好。那现在就让为夫抱你回房吧。”樊戟一把扛起夷潋，准备抱回房，但这么一压，夷潋的脸色差了好多。雅被吓到了，这明显是压倒了孩子嘛、“等等，王。放公子下来。”雅冲在樊戟前面，想把夷潋救下。

“有什么问题吗？”樊戟觉得今天好多人都反常。

“有！你、你先把他放下来，因为……因为雷先生说他需要走动。”雅心虚，只能编个谎言弥补。

樊戟把他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此时脸色已经非常不好。喘着粗气，捂着胸口。心里却还在叫嚣：千万不能让樊戟发现。这时雷万难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身边，用背挡住樊戟实现，迅速塞了个绿色药丸在夷潋手里。

清凉的感觉滑过舌尖，平定腹中骚动。夷潋动了动，这下可真站不起来了。伸开双手朝向樊戟，樊戟会意，横抱起他走入屋内。

“好好睡，婚礼就在听天阁办，虽然人是少了点，不过会妖界还可以补。”樊戟趴在夷潋耳边低语，贴心的替他塞好被子。

完了，这次彻底沦陷。夷潋昏昏的想着。

樊戟……我真的看不透，是单纯的娶我还是又一个阴谋？

还是夷潋，你将万劫不复？

第二十九章：命不久矣

山后那条湖，充满氤氲的那条湖。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除了高深法力的龙与妖或是个别人，其他均无法看透其中秘密。几千年历史的听天阁不大，这里收藏了三界乐器中的极品，特别是琴。雷万难也是做琴的好手，那写绝世好琴都出自他手，包括夷罂那把‘龙爪五弦’，只不过现在已是夷潋的东西了。雷万难曾为天界造琴而深受欢迎，天帝为了让他继续为天界服务而加了他五千多年的寿命，待天界消失后，雷万难在定州望月湖中造了座阁，因每夜定州传出仙乐，听起来犹如天上之曲。所以百姓们赋予他个称号——听天阁，本来雷万难嫌取名麻烦，但现在可好，还不用自己取名。百姓并不知声从何来，因此他们认为只有那名没那地儿。

听天阁只有乐声，而导致好几百年都没有生气，终于能碰上见喜事，就象现在，阁中大红绸布满梁绕，金色牌匾也被晕染出喜气。几名小童在门口铺上了几百米长的红毯，两边各放上漂亮的盆栽。这些在人界来看是富贵人家的婚嫁布置，但在樊戟眼里，纳个低等级的妃都比这个豪华。但身侧的夷潋显得无比兴奋，指手画脚的要把什么放那，什么放这。这种感觉和当初娶樊又时完全两样。

樊戟的心情如何？就和五谷杂粮般不是滋味。早上看到夷潋与雷万难有事商讨，樊戟不是他们家的人也不好插手。便声称看看煮好的粥而退出门去，走到一片小树林，拿起那封从妖宫寄来的信，看了看。大半是关于半妖与龙妖两族的动向，还有樊又吵着要哥哥与夷潋回来的事。樊戟掌中运气把纸烧完，又在桌上以手代笔随便一写，便是一封信托黑鹰带回。不久实在是闲着没事做，便去花园逛逛。

亭中雷万难早已等候，樊戟见此踏步亭中。

“前辈。”樊戟恭敬的作揖，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何况他稳定了夷潋的病情。

“你来了，坐。”雷万难笑着打量樊戟，伸手示意他坐下，吩咐童子端茶。

“前辈找我有事？”其实樊戟一见雷万难就知有事，但还是装作不知道。

“我刚从夷潋那边过来……”雷万难顿了顿，便拿起茶小抿一口继续说道“那些结都解了，夷潋也将我认作大哥。”

“哦？那不是好事？为何前辈要唉声叹气？”樊戟问道。

“正因为成了他大哥，所以有些事不得不管。”雷万难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敢问何事让您心烦？”樊戟感到不妙。

“你要答应我件事。”

“前辈请讲。”

“娶他。”两个字而已，足够让人震撼。

“……嗯？这、这、”樊戟也被这句话吓到，纵使他再怎么喜欢潋儿，却没想过把夷潋明媒正娶进樊家。

“我知道这话有些唐突，但为了他好。而且我从夷潋口中也知道了些你们的事。”雷万难脸色开始变的为难。

樊戟听到这话，便正了正身子，严肃的开口“既然前辈知道我们只是利益关系，为何还要插手。”

“唉，我知道很荒唐，但你对他没感情吗？算你行行好，这孩子爱你深切。而且……”雷万难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好似不愿吐出真相。

“而且什么？”樊戟又感到情况不好。

“而且……这孩子活不了多久。”最终雷万难说出口。

“什么？”樊戟惊讶，生死对于妖王来说遥不可及，他哪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就那么没了。不过夷潋还能算是好端端的么？看着前些日子，夷潋的确是大寿将至的样子。樊戟心中莫名一痛。

“光那个中毒就够要命，余毒未清时，还被打断龙骨。”最后还要怀上那个使劲折磨他的孩子，不过雷万难没说。

“怎、怎么会。”为什么那个美丽的人儿寿命这么短，其中自己也害他大半吧。樊戟懊恼的低下头自责。

“绝不过几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到龙族复兴。”几年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一瞬的事，但几年是几年？雷万难深知。夷潋本是冰冷龙身，体温低，而腹中胎儿异常燥热，与母体产生冲突，夷潋才多日高烧不退。目前看来，胎儿好的很，而夷潋的身体却不怎么样，是否能把孩子安全生下来，也是未知数。这几年好则上百上千，坏则……就十个月。

“能多活一些时间么？”虽然落石是绝对的得到，但好歹夷潋陪了自己挺久，要说死了，还真舍不得。

“看你了。”

“什么？”樊戟不懂，妖界珍惜药材很多，而且他是妖王，不怕给不起。但雷万难这等神仙都说了难救，因此怕是皇室珍藏的血丹都是回天乏术。

“让他高兴点，至少在有生之年。所以——娶他吧。”雷万难磕上眼睛，回想夷潋那张笑脸觉得可惜。

“好。”樊戟一口答应，他想无论如何要在落石得到前保住夷潋。

“他是个好孩子。”雷万难还没说完这句话时，就见樊戟向远处被雅驾着的夷潋奔去。“可惜你一直不懂。”这句是雷万难说给自己听的。就算樊戟是那个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妖王，一举一动也逃不过雷万难入世甚久的眼睛。他只望见了利益，没有稍许感情，除非樊戟刻意隐藏。

突的见到樊戟扛起夷潋，雷万难也捏了把汗，这对父子是要折磨死夷潋吗？便飞身过去，为夷潋摆平腹中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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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就开始忙活布置阁楼的监工夷潋到了中午时分已累的不行，单手撑腰，另一只手抚着身边的栏杆喘气。遏制住有些昏沉的脑袋，一步一步向楼梯迈去，他想到二楼还差块红绸缎，于是捏着绸缎上楼。

结果摇晃的身影被樊戟见到，一把抢下他手中的绸缎，剑眉一竖怒道“你做些什么呢，不是有下人么？让你在房里呆着就呆着，你不楚自己身体吗？还忙了一上午。”樊戟知道这么娶了夷潋实在对他不公平，加上樊戟这一行人全院总共只有二十来人，没有宾客，没有排场，更没有像样礼数。可夷潋却还很高兴的亲自布置阁楼，连身体都顾不上，刚看到他摇晃的快要倒下的身体，就觉得心里一揪，抢下他手里的绸缎，怒斥了一顿。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夷潋没有被樊戟吓到，反而无厘头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算了，不和他计较。樊戟没有回答，只是抱起夷潋飞身上二楼的新房，想要他休息。

“不行，哪里刚布置好，去客房。”夷潋想通了，欺骗就欺骗吧，自己乐意。既然樊戟主动开口婚嫁，那就嫁了。不过被九泉下的爹娘知道了不被气死就怪，好好的儿子嫁了个男人，连娘想要的孙子都化为泡影。但是好歹潋儿我还能能给你生个外孙，而且是自己生。想到这儿，夷潋有些骄傲的摸了摸肚子，没把孩子弄掉是对的。因为娘盼孙子好久了。

“你这是饿了么？”头顶传来个声音，樊戟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樊戟，冲他一笑。“不饿，明天就要嫁给你咯，你高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