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爸爸的,还得兼顾着家里的农活,担子实在不轻。
许妈妈不再去医院,都让许平跟许安两兄妹轮流着照看着。因为忙碌,时间过得倒是快了,很快便到了1月28日——除
夕。
炮竹声声,农村过年总是很早就开饭了。一家十来口人,一下少了两个,饭桌上倒是冷清了许多。
一个在医院里躺着,一个被撵出了家门。
一家人坐在八仙桌上你瞪我我瞪你,饭菜都是一早就做好了的,大冬天的又凉得快,吃到肚子里冰冷冰冷地……很难
受。
全家人缄默不语,谁也没有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提许爸爸的事,就好像是一个大家心知肚明的禁忌话题。
年夜饭在尴尬的气氛中吃完了,许妈妈意思意思地包了几个红包给孩子们,图个喜气。然后便收拾着去医院了。
虽然是过年,但医院里一直有人在值班。
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也没什么好哄闹的了。一家人去医院看过了许爸爸就坐在一起看了会儿春节联欢晚会,许安自掏
腰包在村口的小店里卖了几把“攒天河”和“仙女棒”给侄儿侄女们放着玩,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疯了一阵子就跑到
隔壁去找小伙伴玩了。
许安突然站起身来把许妈妈从板凳上叫了起来,许妈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跟着他来到了房间。
他转身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黄褐色的信封递给她。
“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许妈妈心中顿时了然,眼眶有些泛红,抖着声问:“这钱……是你打工挣的?”
“嗯。”
她打开信封,数了数,喝!足足有五千!
“这么多!”
“虽然家里得了些赔偿款,但爸这情况时刻都要用钱,还是省着点好。以后也别给我筹学费了,我自己可以负担得了
。”
许妈妈激动地攀上了许安的肩膀,声音微微哽咽:“小安……妈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您都辛苦一辈子了,该是我们做子女的来回报的时候了。”许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妈不
用担心我,我现在兼了两份职,闫莫那里的工资也因为过了试用期涨到了四千五,还有另一份薪水日结的兼职。因为
住在闫莫那里,也用不到什么钱,学费我自己就能交了。闫莫他……是个好人……”
“好好在闫莫那里干,那孩子妈看着确实有点傲气,但也着实是个不错的孩子……”许妈妈欣慰地笑了,看着许安,
语重心长。
有了母亲的这番话,许安的心里更是安定了下来。也许……出柜……他可以做到的。
郑重地点了点头,母子俩便又回到了客厅。春节联欢晚会完了之后,十二点出去放了炮仗大家就各自回房睡了。
年过完之后,迎来的另一个节日除了元宵,便是情人节了。
虽然是个跟中国没多大的关系的洋节日,但大家重视它的程度俨然已经超过中国本土的情人节——七夕了。
许安因为手头上还有些存款,便带着两个侄儿侄女到城里去转了转,想带他们也吃一顿肯德基麦当劳。
从国外传入中国的东西似乎总是很受欢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孩子没吃过肯德基麦当劳,几乎就会被当成异
类,这几乎已经成为童年的一部分了。
无非就是鸡肉和土豆,还有一堆碳酸化合物,却因为新奇的吃法受到大众的追捧。
两个小家伙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好奇得眼睛都舍不得眨,许安看得都有些心酸。虽说大嫂以前老爱自称是镇上人,
却从来没想过带孩子来享受一下真正的童年,她这个妈当得可真不算称职。
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大街上张灯结彩的,各大商场前纷纷摆出了艺术雕像,高楼上也挂起了广告牌,全都在宣传着各
种牌子的巧克力。
许安再一次啼笑皆非,那些陷入热恋的情侣们注定得一次又一次掉进巧克力商的阴谋里。那么一小点东西居然动辄上
百,简直是吃命!
许安确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花钱买这玩意儿的!
带着两个小家伙吃完东西又转了一会就回去了,因为那满街的粉红竟然让自己非常可耻地想起了那个远在北方的男人
,许安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秀逗了!
分明再过几天就能见到了……又不是女人,怎么娘兮兮的!
许安不知道的是,情人节……这么个适合发生jian情的节日,那个狡猾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放过呢?
66.您就这么把儿子卖了啊……
傍晚五点,南京禄口机场的大厅里出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烟灰色的大衣,身高大约在一米八五左右,剑眉
锐目,鼻梁高挺,面上的轮廓线条分明。因为高大的身材和出众的外貌,在这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显得倒是格外显
眼。
没错,他就是闫莫。
经过一个多月的自我反思,闫莫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痛下决心改正。
不管再怎么不安,再如何不耐,都不应该对在乎的人大呼小叫加言语攻击,这样做最伤感情。为了他,必须开始控制
坏脾气了。
于是,好不容易逮到情人节这么个大好机会,用来赔罪道歉顺便发展jian情……不是正合适?
喝几杯美酒,说几句情话,务必要让那小子意乱情迷无法自拔!
风尘仆仆地在金陵饭店订了间房住了下来,闫莫拿出换洗衣物准备洗澡,余光一瞥,却看见旅行袋里那米棕色相间、
上面绑着条巧克力色缎带的硬纸盒。
闫莫一怔,把纸盒子拿出来。Leonidas(莱奥尼达斯),比利时巧克力,是下午特意从北京转机到上海的 Leonidas连
锁店买来的巧克力,准备在明晚送给他。
他也想过像热恋中的男女一样送巧克力会不会显得有点娘气和矫情,但转念一想便释然了。尽管大多数男人并不爱吃
甜食,但会买巧克力却并不为别的,也就是图个心意。
闫莫总觉得既然决定了要跟他在一起,凡事都要尽全力给他最好的……可是……可是……许安会要吗?
一盒巧克力八百多块,对于他来说确实九牛一毛。
那小子节俭成性,上次的争吵冷战着实有点让他忌惮了,若是让他知道这么一小盒东西的价格……
快速地摇了摇头,自个儿又对甜食毫无兴趣,于是想都没想顺手就要把盒子扔进垃圾桶里。可耳边却在这时回响起上
回争吵时许安的那些话……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对你这种奢侈浪费的行为看不下去。别忘了,浩浩还在这里,你想让他以后也养成这种浪费的
坏习惯吗?”
“再说,你知道中国现在有多少人吃不饱饭吗?你这么浪费会遭雷……”
“浪费是犯罪!浪费会遭雷劈!”某人表情僵硬地喃喃自语,作壮士断腕状三下五除二便把缎带揭开,撕掉包装一个
一个塞进嘴巴里。口感甜腻的巧克力入口即化,腻得他一张俊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他妈的这玩意儿真不是人吃的!
吃完之后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连澡都顾不得洗了就跑到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盒德芙回来。一盒六十九,这总没什么
问题了。
翌日,2月14号,终于迎来了情人节。
闫莫一大早便在租车行租了辆“北京现代”,找到了许安居住的小村子。到了许家大门外,晃了晃铁门,屋子里随即
便走出来一名跟许安年纪相仿的少女,除了肤色偏小麦色之外,两人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眯着眼睛有些疑惑地走过来,问:“请问你找谁啊?”
“我找许安,麻烦可以帮我叫一下他吗?”闫莫温和地冲她笑了笑。
“咦?找小安的?”许平傻愣愣地看着停在男人身后的车,能养得起车子怎么说都该是个中产阶层吧。而且看他的衣
着不俗,谈吐有度,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雅,小安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人了?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许平的性格向来沉稳内敛,并没有将情绪表现在脸上,只是笑着把铁门打开,热情地招呼着:“
先进来吧,小安在田里帮妈干活呢,我马上去叫他回来啊!”
闫莫道了声谢,依旧只是笑,牲畜无害的笑容让许平挺有好感的,心中暗叹这年头的男人大都退化成了沙文主义下的
种猪,条件稍微好一点的都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傲气得不得了。
许平永远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笑容温和得都能掐得出水来的男人其实就是自己口中的沙文猪头头= =
把闫莫请进了门,倒了杯水给他,许平就小跑步着去田里叫人去,不一会儿便把人给叫回来了。
许安一进门,便瞧见男人正坐在八仙桌前一边喝茶一边陪奶奶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奶奶自从知道父亲的情况之后就很
少笑了,他到底在跟她说什么?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男人转过头来,看见他回来了,顿时嘴边的笑意更浓,那双流光闪动的眼里似乎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许安居然被他
看得脸微微发烫,慌忙别过头去不看他。
倒是身后赶上来的许妈妈一拍大腿,轻呼起来:“诶哟,这不是闫老板吗?”
闫莫笑着从板凳上站起身来,礼貌地跟许妈妈点了点头:“伯母,这样叫太生分了,上回来就跟您说过了,还是叫我
闫莫就好了。”
许妈妈呵呵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怎么会到我们家来啊?又是来找小安的吗?”
“是啊,突然想到南京来玩玩,毕竟是六朝古都,顺便就过来看看了。”说完便转身出门,打开车门探进身去,出来
的时候两只手上拎着大包小包,他微笑着走过来把东西递给许妈妈:“伯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吧。”
许妈妈一看他手上的大包小包,心想这孩子可真是会做人。
嘴上却客气道:“哎呀!来就来了还买东西干什么?我们家小安平时多亏了你照顾,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礼物呢?不行
不行,这礼不能收。”
“伯母您就收下吧,这大过年的不就是图个喜气吗?再说小安比我小了整整七岁,我帮着他点儿也是理所当然的。”
许安在一旁听着,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暖了起来。虽然明知道这些话只是场面话,虽然日常生活中还是自己照顾他比较
多……= =
“呵呵,那好,伯母就收下了啊……”许妈妈听了他这番话,顿时心里乐开了花,搓了搓手接过东西,把东西放好,
就跟他寒暄了几句:“我们家小安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她是越看闫莫这孩子越喜欢,一表人才的,家世又好嘴又
甜,谁家的女儿嫁给他可真是好福气。
闫莫摇头,故作吃惊状:“怎么会?小安是个好孩子……我很满意他。”末了还别具深意地看了看许安,一双沉黝的
眼里似乎闪着灼灼的火光。
这厢许安被他意有所指的暧昧目光看得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才一个多月没见他的态度就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太奇怪了!
许妈妈留闫莫在这里吃了中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闫莫装作不经意地问了许爸爸的情况。
他这一问倒好,许奶奶两边凹陷的眼眶立刻红了起来,放下碗在一边唉声叹气起来。
“哎,比起一直昏迷算是好那么一点点。能睁眼,会看着你,就是不说话也不会动。”许妈妈安慰地拍了拍许奶奶的
背,眉头紧锁。
闫莫也放下手中的饭碗,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了敲,许安知道每次在他要正经谈事情的时候,都会做这个动作。
“其实不瞒您说,这次来除了想在南京转转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跟您商量。”
许妈妈讶异:“跟我商量?”他可是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她却只是一介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妇,两人之间还能商量什么
?
“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事情是这样的……上回来的熊震东伯母还记得吗?就是那个长
得跟熊似的家伙。”
“记得记得。”许妈妈连连点头。
“我把伯父的情况在私下里跟他谈了一下……”
许安心里一惊,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他可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件事啊。
“也曾经上网查了点资料,中国每年至少新增加10万植物人。所谓植物人,是指病人持续性处于植物状态。传统观念
认为,植物人等于活死人。其实不然,有相当一部分的植物人是可以治愈的。”
“什么?”许妈妈没听懂他前面那一大段拗口的话,唯独只听懂了那最后一句。
全家人顿时惊呼出声。
“可以治愈?”
闫莫点头:“您也知道,他是个医生,他的父亲是院长,也是这方面的权威。在跟院长认真详谈了一个星期后,院长
说对于颅脑创伤神经功能导致长期昏迷的植物人可以根据‘神经再遁原理’来治疗。以中西医结合为主,采取独特催
醒的中药、西药及高压氧等治疗方法,进行催醒治疗。”
许妈妈“咕嘟”一声,医院怎么从没跟他们说过有这种办法?紧张得狠狠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意思
是……”
“院长答应帮伯父治疗。”
所有人都停下了用餐的动作,空荡荡的客厅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许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僵硬地转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闫莫微笑:“各方面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把伯父接过去了。”
许奶奶突然一声干嚎,从椅子上猛地站起身来,屁股下的长板凳受不住这样的冲击“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抖着身子攀住闫莫的膀子跪了下来:“你这孩子真是我们老许家的贵人啊!我老人家给你磕头了……谢谢!谢谢!
不管能不能治得好,只要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动,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闫莫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别这样奶奶,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许妈妈没哭,只是一双眼睛红得不像话:“你这孩子……伯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谢不谢什么的没必要再谈了,问题是伯父如果到了北京,身边总得跟着个人照应……”
话还没说完许安便打断他:“我来。”
闫莫皱眉:“不行,你有功课,还有两份兼职,想累死自个儿么?”
许安顿时语塞。
“让许平去!”许妈妈略微一思索便拍了拍女儿:“老大老二都要上班,家里没个大人在不行,这丫头照顾她爸也有
半年多了,早顺手了,就让她去。”
许平也没做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那好,就这么定下来了。过几天我会让熊震东他们开车来接伯父,许平就住我那儿好了,生活中也好有个照应。”
闫莫心里其实是不太愿意让她住自个儿家里的,毕竟多了个电灯泡,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有一定难度。可为了不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