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们的关系你看不出来吗？她，去找爱她的人了。”

这……有潜台词吗？

“那麽……爸，也找个爱你的人吧，家里有女主人的话会更好”

没有回应。一直没有。

郑聿按压著太阳穴，不想作任何回答。他明白浅的话，明白他们之间没有未来，但是不想看到浅的词句。这些年，他

其实从来是一个人，早已习惯。而冯雪蔷当年的所作所为至今令他反胃，以至於即使相当於单身，私生活却干净非常

。而今，能在精神上不再孤独，已经足够……

郑浅长长地无声叹了口气，终于回复：“那麽……我会陪你直到你厌倦。”

“你以为我还逃得出麽？而我又舍得你一个人承担吗？”

黑暗中看不到郑浅的表情，“但……我们，算什麽呢？”

“你希望？”

“爸。我只要可以一直这样叫你就好。”

“好，那我们就是父子，你我之间，就是亲情。而我在乎你，甚於任何人，仅此而已。”

郑浅笑了，轻轻亲吻一下手机屏幕，回：“谢谢，晚安，爸爸。”

郑聿在浅看不到的地方也笑了，“晚安。”已是午夜，他握著手机，放在心口的位置,然後惊觉这个动作是多麽幼稚，

却没放手，放松地合上双眼……

高考搅得高三惊涛骇浪，而真正到来时不过几张试卷，甚至比平常做的那些变态题目可爱的多。

之後是合影啊、同学聚餐、KTV的那些套路，做完了也就彻底告别高中甚至告别学生生涯，因为大学就是见得到社会的

平台了。

陆宪和于政伟再次来到郑宅的时候终於彻底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然後一个白眼一个望天。

郑浅莫名其妙地问他们：“干嘛？”

陆宪撇嘴曰：“我果然就是不爽有钱人。”

于政伟摊手：“你家很漂亮。”

郑浅便无言。

“喂，这回怎麽主动邀请了？不怕打扰你老爹了？或者莫不是他其实失业了不过你家家底殷实而已，嘿嘿，那我就平

衡多了！”陆宪仰在沙发上笑得欠扁。

“嗯，貌似今年还去过学校好几次……可惜我们不跟你一宿舍。”于政伟补充。

“切，你们就自己脑补他失业的场景好了，反正我想象不来。他很强的~”

“郑浅你盲目崇拜，而且盲目的很没眼光，崇拜谁不好，就崇拜你老爸？对他那麽好……”

“怎样？我高兴。再说，他对我也很好啊……”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一回头，却见郑聿正倚在楼梯上笑看著他们。

顿时闭嘴，然後又开口：“爸你在家啊？”

“嗯，本来不想打扰你和同学，不过听到有人诅咒我就来看看。”

于政伟不慌不忙地问好；陆宪立马跳起来夸张地满脸堆笑：“叔叔好，我开玩笑开玩笑~”

郑聿不可置否地保持著浅笑。

郑浅突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起，郑聿身上那股锐利甚至带寒的味道已经消退，竟然可以与“平易近人”硬搭上关系。

於光伟和陆宪其实从没仔细看过郑聿的长相，毕竟只有那次半夜在医院；再没见过面。

於是，陆宪不识趣地再次开口：“叔叔好年轻啊，看来不怪郑浅盲目崇拜……”

郑浅快速地接口：“问别人年龄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所以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年纪的，甭问。”

郑聿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地回答：“浅不愿说不要怪我”，然後又补充“我其实不介意那些浅你以为我介怀的事情了…

…”

郑浅看著他浅笑依旧，便不再紧张，更为他最后的话而放心。

一下午都很愉快的渡过……

到了成绩公布的时候，答案没什麽悬念。

郑浅之後便问郑聿：“爸，我报什麽学校呢？”

“你喜欢的就好，南京大学？天文系？”

不奇怪他现在了解自己，但略有顾忌的问：“可以吗？”

“不然呢？那……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要求你继承公司，然後逼你学金融吧？对经济没兴趣，却学那个甚至将来走我现

在的路，多痛苦啊。郑家有的是人想接手。”

郑浅勾一下嘴角回答：“我真这麽想过呢……”

郑聿就轻笑，最後才说：“只是南京很远，你不在我视线之内……”

郑浅心脏跳漏了一拍，垂眼说：“但是不会离开啊……”

“嗯，我知道。所以去吧，学你喜欢的东西，做你喜欢的事。”

郑浅後来才知道，白薇也报了南京的学校，法语专业。

高三一年两人的关系淡了许多，甚至一度被遗憾地喻为屈於高考淫威放弃伟大感情的金童玉女- -，天知道白薇到底想

没想过高考，不可避免很忙没错，可是她才不会在乎……

郑浅短信问候了一下，他始终是欣赏她的，又闲谈了几句才说再见。会再见的，到南京後肯定会再见，因为也许是唯

一的同学了。于政伟和陆宪都去了上海，甚至是同校，这俩哥们到时候又可以狼狈为奸了……虽说，他们貌似也没做

过什麽坏事哦？

一个学期悄然飞逝。

郑聿看著日历，上面极重地标著是浅回来的日期，飞机下午5点到。

3点，他便有些急切地上车开往飞机场，还有略微的紧张，很久没见，虽然短信电话一直没有断过可是强烈的思念突然

就灭顶般压下。或者是这麽多日子积累的……那麽理智的人平时一定不会放任思念的情绪扰乱心绪……

飞机是正点到的，站在机场，直到看到了那个清爽的身影。

和另一个男生一起，浅前一天说过，是他大学同系的同学。

越来越近，郑聿便一直看著浅，他也回应著他的视线。

直到那个男生突然快步奔过来，接著结结实实地扑到了旁边一位发鬓斑白的老人身上抱住，叫著：“爷爷，我好想你

啊~”

郑浅看著他们，也走到了郑聿面前，略一迟疑还是学著那个开朗的同学一样拥抱了郑聿，礼貌的动作，却感受到了郑

聿稍过的力道，郑浅便没有马上放手，就保持这样的姿势，轻声说：“爸，我想你。”

“我知道。”

所有的情绪在短短两句话中道尽，够了。

Chapter 18

都说大学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四个春秋，弹指间年华不再。

郑浅带著行李回到阔别多日的别墅，走近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窗倚墙远眺。所幸，不曾物是人非，他和他挚爱的亲人

从没有失去彼此，心之所依，四年的光阴已淡却当初扰人的情思；没必要勾勒出那样鲜明的黑白，最重要的人而已，

何必执念？

几天後就接到了高三班长大人的电话，通知同学聚会。

在大学那样丰富的环境下，高中同学的地位无可避免地下滑，第一年还能频繁的联系，之後便互相淡出，可那苦难三

年的并肩奋战、那纯粹的同窗情谊、和在别人眼中看到的曾经青涩的自己，一经提起便会会心地感动。

这次聚会人来的很齐，有些复读的同学和学医要五年的同学还没有毕业，也有读专的已经步入社会一年了。班长大人

很强大，三年的老师全体请到，想必这个日期选的很不也不容易，居然让他们都空出时间。

有人开玩笑说不如把当年的音体美老师也叫齐了，那多爽！

班头不慌不忙的回答：“我本来就邀请他们了，只是没有一个人记得我、记得咱们班，不然他们会来的。”

於是大家惊掉一秒锺……班长乃果然是强人。话说高中的副科老师一人一学期教16个班玩似的，能记住才怪。

挥霍了一天正在远去即将不在的青春，大家才衬著夜晚初上的华灯散去，还有些感情好的同学或老师单独继续……美

好的回忆，圆满的省略号，因为期待著更久以後的某一天，十年二十年後，大家还有这样的机会、在社会打拼之余看

看这些让你想起赤子之心的同学们……

郑浅是本校保送研究生，暑假之後还有硕士要读。

拒绝了郑聿在下午有场case的情况下来送自己，独自坐公交去机场，只要人少，他就很喜欢公交的方式，然後早下了

好几站准备散步，再看几眼又要离去的城市。

不期然在街边的长椅上看到了白薇。她左肘抵著扶手，手支在太阳穴上，正闭目休息。

“白薇？”说著坐到了她旁边。

闭目的女子仿佛受惊般立刻坐直了身体，睁开眼睛看向他。

郑浅这才发现她的面色很白，有些不健康的苍白，面容略显憔悴。

关切地问：“你怎麽了？”

白薇笑了，虽有点倦却与刚才的感觉大不相同：“是你啊……真巧。”

“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啊。”

“唉……又被你看见了……想想突然发现你是知道我秘密最多的人。”

“嗯？没有很多吧，真要说，只有某个老师那件算有点料的事。”

“有点料？对我来说那可是大事啊喂！当时从没跟女伴说过，也没人看出来，至今竟然只有你知道……而且我到底也

没了解你的那位‘不该的人’是谁，我很亏啊~”

“那个嘛……没办法我们当时好歹是情侣呀，况且我和你比较像才能看出来的，要怪就怪自己隐藏太好，不过……你

不会还挂念他吧？”

“呵呵……如果让你继续听我的独家秘密愿意吗？”这时，表情终於有些回复黯然，郑浅有点吃惊地说：

“我的荣幸。虽然做不了知音姐姐那样，但是听你倒倒苦水没问题的。”

白薇停顿了一会儿开口：“你本来要走了吧？这是旅行箱啊，还是南大的研究生吗？”

看得出她有顾虑，郑浅便不好奇问了，只是看看表说：“飞机还有2个小时呢，我请你吃顿饭吧，相信我们天才的白薇

小姐肯定会跨过暂时的不愉快，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呢，叙叙旧，好吧朋友？”

白薇笑了一下没拒绝地起身。

等桌上的菜肴被消灭的差不多时，白薇突然开口：“郑浅，你也许能谅解我吧？我，可以对你讲是吗？”

“嗯……你又不是变态，”故意让她放松地笑笑，“就算你说的是很变态的事，我不接受也会尊重的。”

“我……怀孕了。”

郑浅一挑眉，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这样啊……既然发生了，想怎麽解决？”

白薇轻轻一笑：“谢谢，我果然还是可以对你说……我会留下他。”

郑浅考虑了一会儿才回答：“女生好像通常都不会忍心……但是，我的话，不赞成。有些时候在没有准备的条件下出

生对大家都不是好事……因为……我的出生就是错误的，曾经是完全不被祝福的生命，那种味道，不好受。”

“你……”

立刻打断她继续说：“抱歉，跑题了，只是从我的立场讲，但我相信你自己的决定。”

“不问是谁的吗？”

“既然让你如此为难，想必是不能结婚的人吧。”

“你知道的，也只有你知道的，他。”

郑浅这才惊讶了，“你们，一直在联系？一直在……交往？”

“的确有联系，但从没见面，只是同学聚会那天……”

“酒後……？”

“酒後乱性？不是，我们很清醒。只是气氛催人，而彼此只为纪念或说祭奠，他说他要对得起她妻子，他说他在精神

上也不会再背叛她。”

“你们……？”

“对，他喜欢我。我高中毕业後就知道了。”

“那麽，你现在的情况，他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要他负责。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不为他，就为自己的爱情。你能理解我吗？他既然说要忠於妻子，

那麽更爱的还是她，所以他幸福就好，我不会打扰。

“但不需要什麽‘等待下一个适合自己的幸福’，我想保留这份情，甚至希望它是唯一的，大约是有感情洁癖吧，即

使这不现实，我还是希望能做到。况且，我本来也不是很普通的人嘛~”剖白到最後，反而笑了。

“对了，还有啊，我本是要到法国留学的，所以准备去那边生活，先办一年休学，然後继续读书，家里保姆什麽的带

过去照顾宝宝估计比我更好……呼，之前我还感觉特别累，说出来後好多了，谢谢你。”

她说完後，郑浅低头想了一小会儿，终於抬头说：“那我们结婚吧。”

白薇正喝水，结结实实呛住了，咳了两声：“你说什麽？结婚？！”

“你稍等。”

郑浅打电话退掉了机票後，“今天就签字。”

“郑浅你等等，这是什麽意思？”

“未婚妈妈到哪里都不方便吧，登记的话，起码名义上是已婚了。”

“你不必这样啊，将来再婚的话也冠上‘离过婚’的记录，多不好，真的不需要，其实你会不会有点发烧啊？我印象

中的郑浅是不可能这麽草率的。”

“你只要告诉我是真的想‘留住惟一’，真的想为了这份错过的感情放弃将来可能的幸福吗？”

“我有时的想法不是常人理解的，你也了解些吧，真的是真的。但你不能陪我疯，我会良心不安。”

郑浅意味不明地笑了，“你以为我有多正常？我呢……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大概今生最在意的也只有他，恐怕无法分

心去爱上别的女人，那对她岂不是很不公平？所以啊，我也想过将来或许不会结婚，如果你不再期待完整的爱，那麽

，我们便登记好了，向你承诺会用力去关心你的孩子。万一看开了我们就离婚，甚至你不要担心，我後悔的话也会要

求离婚的，你没有赚到~”

“天哪，你怎麽跟我一样死心眼！难不成也是那个你高中提过的人？”

“我跟你不同的，我很幸福，这话说的真是小女生，别笑我，可是是实话。我们现在便是最好了……所以，你回家找

证件，我也去拿，1小时後见，现在就签，我快开学明天要走的。”

“……好，你後悔了我们就离婚。谢谢你！”

Chapter 19

晚上，郑聿回来才发现浅还在，“不是今天的机票吗，没走？”

“中午遇到同学了……你知道的人，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