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宁晓语说道,然后又特别嘱咐我。“你晚上还是注意点,虽然怨鬼不会缠上普通人,但是你不算普通人。”
“喂,你这么说了之后,我晚上还怎么睡。”我咬的牙根“咯咯”响。
“啊……那你当我没说过好了,其实你也不必担心,那东西应该早就从那里离开了,不会真的缠上你的。”电话那边宁晓语笑的十分的开心,显然他刚才的“好意”叮嘱分明就是故意在吓唬我。
关了手机,我往被窝里一钻,不知道是因为宁晓语刻意“提醒”的原因,还是因为睡沙发实在是不舒服,我竟然怎么都睡不着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楼上的灯火一盏一盏的熄灭,照射进客厅的光也越来越暗。我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耳边偶尔听到厨房里水龙头的滴水声和楼上什么东西跑动时发出的轻微脚步声,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房子简直比我那个真正的鬼屋还有气氛啊。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滴滴”声,好像是来信息的提示音。我以为是张毅的手机落在了沙发上,便感觉着那声音响起的位置伸手去摸,谁知摸来摸去也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好在那声音只响了几声就停止了,我实在有些迷糊也就懒得再去寻找。不料刚有点睡意了,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依然是“滴滴”的提示音,不过这一次听起来却十分的清晰。
这到底是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打手机……我心里不满的嘀咕着,又伸手去沙发里面摸了摸,依然未果。本想不再理会那声音,反正没人回应的话,也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一直没完没了的发信息。但是这一次的“滴滴”声却没有停,好像我不把它找出来,它就不肯善罢甘休似得。无奈之下,我只好勉强从沙发上坐起来,在沙发上又摸了一遍,连扶手与坐垫之间的缝隙都没有放过,但是仍旧一无所获。
我有些泄气的坐在沙发上,心想我这一晚上恐怕是没得睡了,这还没被鬼缠上倒先被手机缠上了。无奈的拍了拍脑袋,我决定宁可把沙发翻过来也得把这个打扰我睡觉的罪魁祸首先找出来,然后再一个电话打过去骂死那个半夜不睡觉乱发短信的神经病。不过这么一折腾,我的脑子倒是清楚多了,循着那响个不停的“滴滴”声找去,我发现自己之前完全是找错了方向,那声音根本就不是从沙发上传来的,而是……我望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由得有些惊讶。
那是小浙的房间,“滴滴”的声音正是从那房间里传出来的。
哦,可能是小浙走的时候把手机忘在家里吧。我如此想着,却不由自主的向那门前走去。直到我走到那房门的近前,才忽然发觉有些不对。之前为了调查方便,小浙的这件屋子是锁上的,钥匙应该还在张毅的手里,而此刻那原本锁着的门竟然是微掩着的,门与门扉之间露出了半指宽的一条缝隙。
“滴滴”的信息提示音依旧在响着。
宁晓语说过我特殊的感应能力总是能让我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而我也知道每一次我遇到怪异的不合理的现象时,那多少都在预示着某些事实真相。不该开着的门依然开着,缝隙中透漏出的黑暗仿佛是召唤的手,无声的邀请着我进入其中。
6
门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是小浙的秘密还是那个缠着他的怨鬼的……恐怕这两者都是麻烦。但是若不进去,恐怕就会失去一次了解事实的机会。进退两难啊……我在心中无奈的叹道,手指却已经搭上了门的把手。
“滴滴”又是两声轻响,我心中不由得一动。
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时下最流行的网络聊天工具的信息提示音,那么在这门后的应该就是……
我推开了房门,目光直接扫向电脑所在的方向,在黑暗的房间内只有电脑的屏幕是一片亮白,这使得我可以看清一个人正坐在电脑桌前敲打着键盘,但令我惊讶的是坐在那桌前的不是小浙,而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那女子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从我进屋之后便一直面对着电脑,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快的敲打着,而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则开启了好几个聊天的对话框。
我轻轻的向她走了过去,见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方的摄像头,然后又继续在键盘上忙碌着。我伸头向那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只见那屏幕上的视频图像里正照出那女孩的头顶,因为此刻她正低着头。而另一个视频图像则是一个陌生男子面带笑容的脸。
我又看了一眼那聊天框里的对话记录,上面的言语直白露骨,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心中却有些奇怪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如果说她是小浙的那个神秘女友,那么她怎么会在小浙的房间里与其他男子用如此暧昧的语气聊天?如果她不是小浙的那个女友,那么她又会是谁呢?
正想着,忽然窗外电光一闪,我下意识的向窗户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茫茫黑暗。但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一道电光闪过,窗户上瞬间多出了一个站立的人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我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差一点撞到身旁的女人。但是很快的电光再一次消失,一切又陷入了黑暗。我茫然四顾,屋子里的一切如故,唯一的光亮依然来自电脑开启的屏幕,只是电脑前的女人不再打字,而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在等着我?我的脑子里忽然跳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向那女子的肩头伸了过去,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遭了!我的心里禁不住大叫,这种身不由己的状况简直跟在温泉旅馆那时一模一样,我……我可不要那女人回过头来时是一张极端恐怖的脸!
“呜……”我不禁发出了一声呻吟,脑子一瞬间便清醒了起来。睁开眼睛望向窗外,只见一片漆黑,显然时间还很早。深深的吸了口气,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立刻出现了刚才梦中那个女人的脸。于是我坐了起来,伸手自一旁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凌晨2点半。
不知道宁晓语睡了没有,我心里嘀咕着,手指却已经在按着他的电话号码。铃声响了约三四声,电话便被接起来了。
“喂,林淼,什么事?”宁晓语的声音比白天时略显低沉,语速也缓慢了许多,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我叫醒的。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想我知道小浙屋子里那些女士用品是做什么的了。”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里缓慢的活动着睡僵了的身体,并将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讲给了宁晓语。“我觉得小浙的电脑里应该还留有一些记录,你最好找这方面的高手重新来查一下……啊,你再多休息一会,不用现在就来……”说到这,我忽然怔住了,目光直直的盯着两扇卧室门中间的窄小墙壁,僵了半天才勉强稳定住自己的声音对电话里说道:“要不,你还是现在来吧……那个东西就站在卧室的门外。”
“什么?怨鬼怎么可能还留在那屋子里!”宁晓语的声音高了起来,随后我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衣服布料的摩擦声,以及开门时门轴发出的声音,接着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现在马上去你那边,你不要轻举妄动,手机也不要挂!”
轻举妄动,我现在是一动都不敢动啊……我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只觉得四肢都僵硬的动弹不得,举在耳边的电话中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但是我的眼却只能盯着面前距离自己不到2米的墙壁。此刻在那墙壁前正站着一个陌生的背影,面对着拐角处空白的墙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一瞬间,我的脑子里掠过好几个想法。在宁晓语赶来之前,我该做什么?是迅速的躲出这个家;还是假装没看到他的存在,继续回沙发上睡觉?第二个恐怕不行,似乎以我现在的程度也就能对小乖他们那种小鬼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如果躲出家门……虽然宁晓语说这怨鬼不会缠上冤亲债主以外的人,但是就看他赖在这个家里不走的份上,我也不敢扔下张毅一个人逃走。
正想着,那个从我发现他便一动不动的陌生身影忽然动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沿着墙面的走势缓缓的向小浙那屋的房门移了过去。在窗外透进的昏暗微弱的光线之下,我看到无数的脚爪一样的东西从那身影中深出来抓在木质的房门上,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我呆立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眼见着那东西从墙壁移上了房门,然后又越过了房门爬上了我身旁的墙壁。模糊的,漆黑的,拥有无数脚爪的身体缓缓的靠了过来,空气中逐渐的弥漫了一股怪异的臭味。
我心中一惊,似乎有某种记忆被勾了起来……这种臭味我上一次也在这个家里嗅到过,那时候这味道是从小浙的房间里飘出来了,难道那个时候我从门缝里看到的黑暗就是眼前的这个东西!
身影越来越近,臭味也越来越重,伴随着的还有一股莫名的阴冷。我想着向后退几步以躲开这个不知到底是鬼还是昆虫的东西,但是刚往后退了半步便觉得双脚一阵麻木的刺痛,随后因肌肉紧张过度而僵硬的双腿便连身体都支撑不住,整个人直接后倒坐在了地上。那原本已到我身前的身影似乎被我摔倒的动作惊动,动作竟然停了下来,整个身体以不可思议的60度角斜在我的上方。
我连忙屏住呼吸,抬起头盯着斜上方一动不动的身影,手机里传来宁晓语紧张的问询,但是我却完全顾不上回应他。忽然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亮了起来,似乎是对面楼上亮起了一盏灯,这也使得那东西隐藏在黑暗中的模糊外貌变得清晰了许多……天啊!我用力的咬紧了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大叫出声。悬在我眼前的根本就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他只有背部和后脑还保持完好,而整个面部和身体的正面已经腐烂透骨,惨白的骨头上挂着破烂腐败的皮肤和肌肉,腹腔的皮肤几乎完全没有了,残缺不全的内藏从腹内流出垂挂在腰腹之间,随着从身体里忽然出现的脚爪而轻微的晃动着。
我死死的咬紧了牙根才忍住了想吐的冲动,心中却不禁暗骂那害人的凶手竟然把人害的这么惨。
那东西似乎发觉我没有再动,便又靠近了一些,头部歪斜了下来向着我的方向,好像在看着我。他的脸皮几乎都不见了,残留的肌肉上有许多的窟窿,那些昆虫一般的脚爪就从窟窿里伸了出来在空中不停的挥舞着,像极了电影中爬满了尸虫的木乃伊。
“嘭嘭嘭!”
忽然,大门方向传来了几声巨响。那东西闻声便将身子迅速一缩,然后在我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便迅速的爬上了小浙那屋的房门,从房门下不到一指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我惊愕的看着那东西消失的门缝,怔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冲去开门。
“林淼,你没出事吧?!”站在门外的宁晓语见我打开门便急着问道,略带疲倦的脸颊却因为焦急而有些发红,不过还没等我开口回答,他便立刻将脸凑了过来并皱起了眉头。“你身上好重的阴气,那东西不会已经缠上你了吧?”
我一见宁晓语便觉得浑身一轻,仿佛背负的枷锁被去掉了一般,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不由得勉强笑道:“就差一点……如果你再晚一步的话。”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宁晓语忽然伸出双手搂紧我的肩膀,这种亲热的举动令我不禁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接着,他垂下头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在我耳边说。“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哎,别在意。”我抬起下颌压在他的肩膀上,并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东西了……你赶来也很累了,进去坐坐吧。”
回到屋子里时,张毅也被宁晓语的拍门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站在客厅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有些事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便先把他劝回屋里睡觉。
“那东西从门缝里钻进小浙的屋子去了。”指了指小浙的房间,我抱着棉被缩在沙发里小声的说道。因为冬季供暖到晚上12点就会停止,所以夜晚屋子里的温度还是很低,何况我刚才还被那怨鬼吓的够呛,这身上就怎么都觉得冷的厉害。
“现在已经躲出去了。”宁晓语将手按在房门上摸了摸,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圆盒子,用手指沾着里面的红色东西在门的四角上分别写上一个奇怪的文字。“暂时他不会再回到这个屋子里了。”
“这是什么啊?”我见宁晓语走了回来,便抢了他手中那个小圆盒子。打开来看,里面一盒子红色的膏泥,跟普通的印泥没什么区别。
“掺了朱砂的印泥,辟邪用的。”宁晓语随口答道,然后脱了外衣搭在沙发上。
“朱砂?是不是道士画符用的那个?这倒是挺不错的东西。”我把那印泥还给了宁晓语,然后扭头瞧了一眼小浙的房间,缩了缩肩膀用被子裹紧了自己。“为什么小浙不在,那东西却还是在这个屋子里赖着不走啊?难道他要缠的不是小浙?”
“应该不会有错,怨鬼不会缠上生灵之外的东西……唯一的可能是那间屋子里留下了什么让怨鬼特别执着的东西,将他困住了。”大概是精神放松了下来,宁晓语脸上的疲倦更加明显了,不过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滞顿,可以看出他的思维还十分的清晰。“也许这就是小浙极力想躲开这个房子的原因吧。”
我怕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便挪到他身边坐着,又把被子分给了他一半。宁晓语倒也没拒绝,拉着被子就靠在了我身边,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觉他的身体很凉。“喂,你这穿的也太少了吧,也不怕感冒。”
“没来得及,不过不要紧。”宁晓语笑了笑,对我的质问毫不在意。我叹了口气,心里也明白他这是因为担心我有危险,便将被子又往他那边拉了拉,开始跟他聊我之前做的那个梦,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个东西。不过我说完之后宁晓语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安静的看了我好一会才开口道:“林淼,你怕不怕?”
“怕?”我没明白。
“如果有朝一日变成了真正的眠鬼的话,很可能会在睡梦中一眠不起。”宁晓语的目光有些深邃,像是午夜安静的潭水。
“那哪是我能管得了的,”我故作轻松的对他笑道,知道他定然是想起了那个叫做鬼目的女人说过的话才会突然问起这个。其实刚听到那个女人这么说的时候自己也吃了一惊,但是对于这件事我总觉得有种在看灵异小说的感觉,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既然宁晓语问的话……我挠了挠后脑勺,见他仍目色深沉的望着我,便一脸严肃的说:“那最好死在一个当皇帝的梦里吧!”
宁晓语盯着我片刻,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林淼,你真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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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也这么认为。”我冲他咧了咧嘴,将身体又向他靠了靠,低声说:“其实能窥探鬼神之事也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梦里看到的东西不能直接当证据来用,否则现在不就可以把这个事了结了?”
“证据还不急,就看天亮后能不能从小浙的电脑里查到线索了,不过好在有你这个梦做启示,我们调查起来也方便多了,我只是担心……”宁晓语的言语间有些犹豫,似乎在担心着什么,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怕这不是简单的个案,背后可能还会牵连出什么其他的东西,看来明天回去要好好查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