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末末在床边坐下来看著武亮。“别,你不是把钱给咱妈了,就当我出了一样。”
“这不行,我出就算我出的,唉,都怪你嫂子让平平住了你的房,你这一搬回来,咱妈走的也一肚子气。你看你这屋
小的就能放张床,要不你再和平平换回来。”
“别,别,我这大小夥子怎麽都将就了,平平马上就成了大姑娘了,再说还得好好学习呢,没个像样的环境哪能行,
可不能凑合。”
等武亮出去,武末末坐在床上看著床头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武末末十岁,武亮二十四,还正当著兵呢,他妈搂著他
俩笑的一脸幸福。
转过头来用了一秒就把这个小间环视了一圈,拉开抽屉把里面一个他这一阵子从网上搜罗出来的租房信息捏吧了捏吧
,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墙角的废纸蒌里。
哎!凑出租房的押金已经让他脱了一层皮了,看来,还得再重新努力了。
武末末叹了一口气倒在床上,拿过手机翻到通话记录里,里面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电话记录,时间过的真快,一晃眼
,两个多月都挺过去了。
武末末那家蓝普公司这几天的气氛能压死人。
考试是按期考了,考完了这些职场老油子竟然像学生考大学一样惴惴不安。而武末末所在的部门原本没什麽太高的技
术含量,指标是死的,规范是死的,大多是公司里的皇亲国戚休养生息的地方。而武末末自从得知他们部要调出去四
个人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虽然考试轻松的脱离他的想像,但看著一个个树大根深的同事,武末末掰著脚指头算也算出
了自己跑不了的就得是四个人里面的一个。
怕什麽,有我呢,只要有我在,谁也把你没办法!武末末一个字一个字把这句话写在一张大纸上,然後又一个字一个
字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果真,成绩还没下来,武末末就被部门经理叫走了。
“小武啊,你在咱们部里的老人了,是咱们这里的一把尖刀,今年公司销售情况不是很好,刚刚我们商量了一下,想
把你调到销售部去,扩充那里的血液,我们相信你到了那里也一定会做的非常好的,那里的收入可不像咱们这里,咱
这里都是死的,那边的收入可是和销售额挂钩的,只要嘴勤腿勤,收入是非常可观的。你看看销售部的严磊,去年的
提成就有几十万,听说你们还是老同学呢,你去之後肯定也没问题,让他多带带你。”
武末末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来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大家都一幅心知肚明的样子,过来冲著武末末就喊,“请客,
请客!去销售部了,那可是肥差。”
肥差。你们怎麽一个比一个躲的快!也不见谁冲上去把肥差揣自己口袋里。
武末末笑了笑,就开始收拾东西。他的东西倒不多,一个纸箱子还装不满,应了那帮人下了班去吃火锅,武末末离开
了他干了三年多的技术服务部。
销售是门学问。
武末末很早就知道。就像他们经理说的一样,他的同学严磊一年就做了近一千万的单子。可严磊是谁啊?别人装不知
道,他武末末可是从十年前就知道了。严磊他爸升官有道,早就成了省上某局的局长,他严磊要做不出这一千万来还
真就奇了怪了。可剩下的那些人,武末末不是不清楚,拿单关系不硬拿不到,拿到了关系不硬钱还要不到,那个听起
来好听的销售部可真正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有关系的有几个人能撑得了两年,不停的出差,不停地吃请,工资
减半,任务完不成费用还得自理。这个公司哪还有做了近四年的技术再去做销售的。
他武末末也算是头一个了。
夏天的向日葵--52
武末末安安静静地去了销售部报了到。从经理办公室打完招呼出来刚推开销售部的门就碰上严磊正打著手机喊得要死
要活的。
盯著那张脸,武末末才意识到他真的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也许躲人躲成了习惯,连严磊也包括了在内。
“我不管,反正今天那钱一定得打过来。”抬眼看到武末末进来,严磊呆了一下,又吼了几句,一下挂了电话。
“末末,你怎麽过来了,今儿陈头说要调过来一个人,怎麽是你啊?”
武末末点了点头,笑笑。“怎麽就不能是我啊,不就是看你在这我才投奔你来的!”
严磊的脸当即黑了。
“这帮孙子太欺负人,你哪是干销售的料,这明显的是捡软柿子捏,末末,咱们也不是吃素的,你没给郭宁打电话控
诉一下,这小子太不把哥们当哥们了,结个婚悄悄的结,结了还悄悄的蜜,弄的咱哥俩连他的喜糖都没落著吃一颗,
正好,逮著这机会让他好好的给兄弟补偿补偿。听说他不是又升了,让他给你递句话,也让咱公司这帮不长眼的瞧瞧
什麽叫太岁头上动土。”
武末末连忙摇摇头,“不用,不用。”严磊呸了一口,“装什麽纯情你!”抓过手机,“你不打,那我给郭宁打电话
。”
“别,别-------”武末末冲上去一把把严磊手里的手机抢下来了。“别打。是我要求调过来的,都说你们这里是肥
差,我也想肥一把。”
严磊一巴掌就赏到武末末头上去了:“屁,你脑子没病吧,还肥差呢,也不知道肥了谁,说的好听。咱俩是兄弟我也
不和你来虚的,有人吃肉就有人渴汤,还有人汤都喝不著跑断了腿也是干看著咋巴著嘴。这就叫销售。懂不。”
严磊说完,看到武末末还傻站著,忙走过去把他旁边那张桌子上的东西一呼拉,弄到另一张桌子上去了,那位子上还
坐著人呢,严磊把那人连转椅一推一丁点不客气:“小张,麻烦你挪个窝啊,末末可是我铁瓷。”再对著武末末一招
手:“来,末末,今後你就坐这了,桌子挨一块儿,咱哥俩说个话还方便点,没想到过了近十年,咱俩又混成同桌了
啊,你说这岁月咋就这麽神奇呢。”
同桌。武末末恍惚了一下,一个面包一个牛奶的同桌,年少无知的时光一下子就淌过了十年,岁月的确很神奇。
“来呀,还傻站著干嘛。”
武末末见小张虽说是一脸微笑但已经笑的非常生硬,武末末心里不安了,他可不想刚来就得罪人,正想推辞,严磊已
经二话不说帮助武末末把箱子掂到桌子上放好,又从箱子里面找出武末末的杯子倒了杯热水递给武末末。
“还别说,末末,打我从新疆回来,我可真有好长时间没见著你了,最後一次是什麽时候来著,让我想想,就那次我
喝醉了那次吧,哥们嘴贱,大晚上的把你霸著不让走,还喝的东南西北分不清了,对不住了啊哥们,这不去兰洲待了
一个多月,又去上海跑了一个月,快成野人了,要不,晚上叫上郭宁,咱哥三好好吃一顿。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著
他了真惦记他了。”
武末末一口水差点没呛著,咳嗽了几声,放下杯子。“人家忙著呢,刚升了官,腐败还来不及,咱们就别去给他添事
儿了,再说,我晚上还有事呢,我们原来科室的人说了要我请客的,六点半楼下的麻香锅。”
“那帮孙子,把你踢出来还好意思吃你的,真不是东西,哎我说末末,你和郭宁吧,过去我怎麽说你俩哪,那可真是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感情好的真是一个里格朗,现在听你这麽推三阻四,还真有点不适应。”
“谁推三阻四的了,说的都是实话。”
“行行行。那就让他光宗耀祖去,咱俩就在这里做咱们的小兵豆子,甭巴结他了,郭宁人家那野心那可是冈冈的,哪
是咱俩能比的。”
武末末笑了笑,从严磊桌上抽出一本《一张嘴巴闯天下》的书,翻了翻,“今後我也得卖嘴吃饭了,先在你这充充电
。”
“屁,甭看了,”严磊从武末末手里把书夺回来,摔桌上,“看那些,得栽沟里去,谁知道都从哪里抄来的,在这里
,特简单,先跟著经理跑几天,认识几个人,再把自己七大姑八大姨的搜刮一遍,有点用的就划上圈圈,然後攻势就
可以开始了,如果没有关系那就眼睛灵点嘴甜点,见谁都装孙子,慢慢就好了。”正说著,严磊拍了拍武末末,“你
妈还好著呢吧,我真有五六年没见过她了,那次去你家,是什麽时候,高三还是大一?”
“大二。咱俩喝醉了,没地方去,就把你带回家了。”
“还真是啊?哪天我去看看她。”
“我妈现在回乡下了。”
“噢。”
看到严磊没有问下去的意思,武末末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说是因为他搬回家住了,房子不够住,她妈只能回乡下了
。
“哎,末末,我发现这几个月没见,你怎麽就有点不一样了。”
武末末翻了翻白眼,能不一样到哪去。“怎麽了?”
“这麽打眼看著吧,还是过去那个英俊小帅哥,迷死人,就是忧郁了。”
武末末一下笑了。“甭逗了,还忧郁呢,咱这粗人扯得上那些高雅的东西吗?”
“诶,一直忘了问,郭宁结婚了,那你住哪,要不你住我新房那儿吧,反正那房我平时也是偶尔住住,等朱可回来结
婚还得好几个月呢!”
“别呀,新房我可不敢住,万一我住上瘾了,我可得当第三者,到那会儿,你又得哭了。”
“小子敢笑话我。”严磊直接捞著武末末的脖子就使劲卡住了。
“放手,放手!”武末末求饶了。严磊松手了,武末末扭了扭脖子,“现在我回家住了,准备过一阵子租房子呢。”
“就那个小地儿。”严磊一脸惊诧。
“小地儿怎麽啦”武末末瞪了严磊一眼。
下了班,目送著严磊开著他的车呼啸而去,武末末走向公司不远处的那个火锅店,那一群狼人早等在那儿了。
吃到真没吃多少,喝了多少武末末也算不清楚,他本来就没什麽量,二小杯白的就到顶了,出了火锅店,武末末有点
迷糊地往回走,路过一个杂货店进去买了包烟,看了半天才抽出一根试著点著,咳了几声然後随脚就坐在人家店门口
不远的台阶上。
街上的人真的是多,老天爷可真开眼,才刚五月就热的像个三伏天,男男女女穿得尽可能的少或高兴或严肃从他面前
走过,还有些精神好的孩子打打闹闹的胡天海地地疯玩。
曾经也有三个孩子不知愁苦的一个跟一个屁股後面,一转眼,大的大了,散的散了。
街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搂一起的,有牵手的,也有一个在前面埋走著一个在後面紧紧跟的。武末末坐台阶上
静静地看著别人的生活,一根接著一根抽烟,抽到第三根嗓子痛的实在太难受了,扔了烟又坐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估算著家里那些人应该睡下了,这才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回家了。
夏天的向日葵--53
星期六一大早,武末末就奔长途汽车站了,颠簸了近三个小时才到了老家 ,还好没有像上次一样堵车堵在路上。
镇医院总共也没几个人,小小的二层楼,武末末随便一找就看到她妈躺在一病房里的床上挂吊瓶呢。
黄海丽看到武末末进来急忙坐了起来,“怎麽又来了,说了我没事就没事,这都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武末末把带来的水果往桌子上一放,拿出一个苹果坐下来削起来,“想你,还不行了。”
“臭小子。”黄海丽在武末末胳膊上擂了一拳头。“家里还是你做饭吗?”
“干嘛,十二岁我不就每天给你做饭了,怎麽,妈,你是不是想吃了?想吃等会儿我回去给你做一点。”
“没,不是,末末,做就做吧,做个饭也累不死人,你嫂子就那种人,嘴冲脑子直,你就当听不见,啊?”
武末末一下笑开了,“行了你,妈,弄得好像我嫂子虐待我似的,你也不想想,我武末末谁呀,十个李红凌也翻不过
一个武末末,她的心眼能有我多。”
“你就会耍贫真碰事上就软了。行了,等我挂完了针,咱们回那院子去,我给你煮毛豆吃,你小姨种的,结了好多呢
。”
“行。”
等黄海丽挂完了吊瓶,娘俩坐了一辆三轮回那边小村子去了。
黄海丽在小村子里买的院落也不大,位置倒不错,干干净净,房子半新,前面有一块不小的菜地。菜地里有时令的蔬
菜最边上种了一大片毛豆。
武末末拿了小盆下地里拔了半盆毛豆上来。黄海丽挑著毛豆突然想到什麽转过脸来问武末末,“哎,我上次让你给郭
宁带的那几箱土鸡蛋,你给他了没有,人家当初那麽帮你,他结婚咱也没啥好给他的,上次你来都忘了给你说了,两
个月前吧他还给我打电话了,说他要去日本出差了听说时间挺长的也不知道回来没有,那孩子,真靠得住,你没事也
要像以前一样多走动走动,要不时间长了,再好的感情也淡了,听到没?”
武末末点点头。他是真没想到郭宁分开後还会给他妈打电话,不会又是想来找母爱了吧。那个鸡蛋倒是拿回去了,要
是她妈知道鸡蛋全让他们这一夥人吃完了,尤其还让他嫂子送了一箱给她的姐妹,估计他妈的血压又能升高一截子。
“要不是郭宁,咱们能用这麽合适的价格买上这个院子,你小姨说前面那一家买下来足足比我们多了近一万呢,末末
,你日後别再给我钱了,每个月的工资自己先存著,将来也为自己的事情打算打算,你看你也不小了都二十六了,郭
宁也结婚了,你哥像你这麽大都有孩子了------”
武末末一听心里松了口气,这次来正好也想谈钱的事,转销售後每个月就剩一仟八,再每个月给他妈1500真给不起了
。“行,我自己掂量著存,您有需要一定记著张嘴啊。”
“行了,我还能有什麽需要,唉末末,你不知道这里的那个镇长多可笑,还以为我是郭宁他妈呢,前两天给我提了两
大包东西非要我给郭宁打电话,他们好像有一个什麽批文在郭宁他们那给卡下了------”
武末末听到这一下急了,“那您就打了?”
“打什麽,我可没那麽糊涂,别说我不是郭宁他妈,就是了,也不能给他添乱不是。”
武末末松了口气,把毛豆洗好了放进锅里点著了火。“妈,郭宁人家不比从前了,咱们过自己的就行了啊,别老去烦
人家?”
黄海丽小心的打量著武末末,“末末,你是不是跟郭宁不对付啊?”
“没呀?”
“那怎麽自打你搬回来之後我一提郭宁你就不自在。”
“胡想什麽呢您,可能是他结婚後不常见就有点生分了。”
“不准生分听到没,就算他生分了,你也得记人家的好不能生分。”
武末末应了一声站起来从里屋拿了一个桶接满了水给菜浇水去了。
黄海丽站後面看儿子的背影突然有点後悔。也不知自并己回乡下是不是回错了,不回来在末末身边好歹也能顶点事,
至少这做饭的事落不到末末头上。可不回又实在没办法,那里就那麽两间房,横竖住不开,她可真不想让武末末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