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了一个房间专门招待客人。
樱和才坐到琴台后,房门被人推了开,徐徐掀开眼帘,对来人点了点头,“陈大人——”
陈达看见琴台后的人,刚硬的五官露出淡淡的笑容,“听花妈妈说,你为了给弟弟治病,不得不来重返这声乐场。”
“是——”樱和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
“令弟什么病,在下认得不少名医,也许能棒的上忙。”
樱和摇头,“舍弟意外伤了脑子,现在变得憨憨傻傻,只有白云能救他。”
花落的病的确只有白云能看,只是那人却不易请。
一听白云的名字,陈达脸色顿时变得古怪,白云顾瑀,人如其名,如云般飘忽不定,多少人找他看病,可是见不到他
人,除非巧合,可是一般人哪有那样的机缘巧合。
就算他想示好,可让他找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别说他陈达做不到,估计这世上也没谁能做到。
“别的大夫不成吗?也许……”
樱和不语,陈达有些挫败的坐在他对面,琴弦波动,飘飘悠悠,“大人想听什么?”
“凤求凰吧。”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出,陈达炽热的眼神深深的看着樱和,后者微微笑了笑,低头拨弄琴弦,流畅的曲
子悠悠响起,环绕在梁间。
陈达一手执壶,一手执杯,酒杯在鼻前微晃,却一直没有饮下,樱和不时抬眼看他,知他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
“花落,你干什么去?”忽闻门外一声惊喊,樱和手指微颤,琴声顿时变了味道,陈达放下酒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
着烛光下弹奏的白色身影,“怎么了?”
门外脚步声匆匆而过,樱和摇了摇头,就听门外有人道,“大人,属下有急事禀报。”
陈达脸色一沉,对着门不耐道,“进来。”
侍卫打扮的人在陈达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变,猛地从桌边站起,“真有此事?”
“是——”
瞬间冷下脸,陈达见樱和看他,又换了表情,有些歉然道,“樱和,本官今日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樱和反应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樱和随他走出门口,望着那匆匆离开的背影,眼色一沉,花妈妈与陈达擦身而过,走至樱和面前低声道,“刚刚收到
消息,太子的信差已经到了凉州,陈达这样着急估计是信差已经到了他府里。另外,圣上升陈达为京城府尹的圣旨已
经出了京城,估计他很快就要回京赴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圣旨要多久能到?”
“五日——”眉头微蹙,樱和摸着腰间的玉饰,略微沉吟,花妈妈难掩焦急,“公子,我们还来得及吗?”
“恩——”
“樱和——”听见呼喊,樱和走到回廊边,低头看去,花落急匆匆的在人群中穿梭,不停呼喊他的名字。
“花落,我在这。”樱和的声音立刻引来底下无数视线,无视那些赤裸的目光,樱和对花落道,“花落,回来。”
“哦——”破涕为笑,花落兴匆匆的从楼下跑上来,看着一路小跑的花落,樱和不禁蹙眉。
“花落,不要跑。”
“哦——”嘴上回答,可脚下的步子不变,直到跑回樱和身边,花落这才松了口气的呵呵傻笑。
看着毫无心机的花落,花妈妈突然心有所感,“也许像花落那样才会真正快乐无忧。”
樱和握着花落的手腕,细细探查他的脉搏,微微松了口气。
小童气喘吁吁的瞪着花落,几乎瘫在了回廊边,“公子,能不能给我加个人手……花落……我实在看不住啊。”
樱和失笑,忍不住调侃,“小童,连个病人都照看不来,你太缺少锻炼了。”
小童傻眼,花妈妈一旁偷笑,樱和拉着花落回房,接下来的日子,陈达来去匆匆,明明很忙却总是抽空来看樱和,足
见他对樱和的重视。
006 深陷囹圄,自身难保
这日送走陈达,樱和回到房里,蓝田便跟了进来,将一个白瓷瓶放到樱和面前的桌子上,“这是你要的。”
“无色无味?”
“是——”蓝田看着小瓷瓶,又看了看樱和,“他的戒心很高,你要怎么用?”
樱和收起瓷瓶,放进怀里,“何时发作?”
“十二时辰后。”
“我知道了。”
见樱和不愿说,蓝田识趣的告辞了。花落看着樱和将小瓷瓶放进怀里,此时陌生人离开,他立刻不安分的凑了过来,
樱和岂会不知他的意图,伸手握住了那只伸到他面前的手,花落看着樱和,嘿嘿傻笑,“花落要——”
“不行——”
花落扁嘴,生气的背过身,等了半天,不见樱和理他,他又偷偷转过头来,樱和看着花落的小动作,视线停在他已然
有些不平的小腹。
每日同床共枕,他对花落身体的变化了如指掌,若说之前对于花落怀有身孕还只是意识上的认知,可最近那不断隆起
的小腹却切切实实提醒着他,花落的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在孕育。
“樱和——”没人理他,花落不甘寂寞的坐到樱和身边,樱和不自觉的伸手覆上他的小腹,细细感觉那些微的不平,
花落好奇的看着樱和,也摸了摸肚子,“樱和在看宝宝吗?”
樱和抬头,看着憨憨的花落,“花落,好好照顾宝宝,听小童的话。”
花落点头,歪头看着樱和,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小童进门时,花落已经睡着了,樱和坐在床边,“公子,你
找我。”
“小童,好好照顾花落。如果我不能回来,就带着花落……”
“公子……”小童大骇,不由得惊呼。
樱和按住他,瞥了眼床上的花落,见他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才低声道,“小童,你随我多年,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可是公子……”
“听我说……”樱和按住激动的小童,浅浅一笑,“那些房产地契应该够你们安然生活,花落他……”
樱和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小童却先他说,“公子,我会照顾好花落,还有孩子。”
“小童……”樱和微惊,小童红着眼圈笑了笑。
“公子让我抓药时,我问过大夫,那些药是安胎药。”
樱和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尴尬,小童倒没那么多心事,只是嗔道,“公子居然跟小童藏心眼,真是过分。”
这也是这些天来,小童抱怨的原因。
“小童,我——”
“樱和,陈府的马车来了。”花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樱和的话。
“公子——”小童一把抓住樱和的手,怎么也不能放心他一个人去冒险。
樱和看了眼小童,转眼看向床上睡得安然的花落,“好好照顾他,我会回来的。”
“公子——”
小童跟花妈妈将樱和一路送上马车,看着马车走远,小童挽着花妈妈的胳膊,低声问,“妈妈,公子会回来吧。”
花妈妈一哽,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樱和之所以选择去陈达的府邸动手,是为不暴露天香楼,可陈达的府邸守备何等森严,在那里行事又是何等危
险,就算下毒成功,樱和不会武功,若想安然出府,又谈何容易。樱和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却独独没有为自己想好后
路。
花妈妈心知樱和不是这样仓猝做事的人,若不是升迁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上面催得紧,樱和何以亲自出马……哎,除
了暗暗祈祷,花妈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樱和千算万算终是算错了一步。他怎么也料不到蓝田给他的药居然是假的,令他刺杀不成反被捉。
地牢晦暗冷潮,陈达站在牢门外看着里面的人,轻轻叹了声,“樱和……我给了你机会,还不想说吗?”
樱和嘴巴被堵,双手反绑在身后,衣衫在皮鞭的摧残下,如破布一样挂在身上,他合着眼,背靠着牢里冰冷的墙壁,
看也不看牢门边上站着的人。
陈达缓步走到他身边,俯瞰着一身狼狈,但姿色不减的人,语带惋惜,“我真的想保全你,不然也不会让你来我府里
,我这番良苦用心,你为什么就不理解,还这样不识时务,偏要跟我作对,跟太子做对,这整片天下都是太子的,英
王就算想争也争不去,你何不弃暗投明,改效忠太子。”
樱和闭着眼,对于陈达的话恍若未闻,陈达不急不恼,在他身边缓缓蹲下身子,似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想杀我,
可我却不想杀你,只要你说出英王谋反的策略,我可以保证你安然无恙。”
樱和睁开眼,静静的看着陈达,淡静的眼里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刑求后的畏缩,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陈达有这么深的心
机,能设下这么完美的圈套。
到底是谁收买了蓝田?想到蓝田,樱和心口发堵,他太相信蓝田,相信他的计策——毒杀陈达。
联想之前刺杀失败,想到那些催他来凉州的消息,樱和不禁暗笑自己大意,想必从那时起他们就在布局,设好了陷阱
,只等他入瓮。
天香楼已是不安全,那花落……呼吸有些凌乱,樱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想什么,这么入神?”陈达勾起樱和的下巴,微微用力,“你真的让我心动。”
樱和很美,标准的瓜子脸,轮廓精致,剑眉星眸,鼻梁坚挺,唇红齿白,透着阳刚正气,就算此时身在囹圄,经受严
刑拷打,也不损他高洁儒雅,反倒别有一番高风亮节之势。
陈达看着看着松了手,樱和白皙的下颌上立刻出现一道红红的手指印。
“大人——”狱卒站在牢门外,对着牢门里的陈达低声道,“天香楼查封完毕,所有人都关在地字一号牢房里。”
陈达看着樱和,微微一笑,“樱和,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休怪我无情了。”说着,他站起身,缓步走出
牢门,对左右是了个眼色,“好好照顾他。”
“是——”左右回答得响亮,樱和依旧无动于衷,他刚刚听见狱卒的禀报,天香楼被封了,人都被抓了起来,他不担
心那些人泄漏什么,因为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担心小童跟花落有没有来得及离开。
地牢昏暗潮湿,湿冷阴凉的空气将他包围,倒是缓解了身上火燎燎,热辣辣的疼。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上
连锁哗啦哗啦作响,樱和躺在草堆上,以为又是狱卒拖他上刑去,然,背后的说话声却不只是狱卒的声音。
狱卒边开锁,边诧异的问,“大人,我们好不容易抓到的人,怎么还要将他押解进京?这一路上,万一……”
狱卒的话突然顿住。
“不会有万一,押解他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就算有人救他也不会那么容易。”
樱和一直面墙而卧,外面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来人,给他上刑具。”说话间,樱和被人拖了起来,他睁开眼,看清了牢门外站着的一干人,陈达站在外面,他身
边站着一个满脸阴狞的人,那人眼眶凹陷,面色青白,就像一具死尸。
那人看了眼樱和,冷冷道,“即刻启程。”
“是——”陈达转头看了眼樱和,随着那人匆匆走出大牢,一旁的狱卒动手给樱和带上枷锁镣铐。
樱和不会武功,可说是手无缚鸡之力,此时颈上压着沉重的枷锁,手脚带着拇指粗的镣铐,别说走路,就是想站稳都
困难。
“快走——”身后的狱卒不耐烦的催促,樱和勉强稳住身形,吃力的迈出一步,立马下盘不稳向地面栽倒,沉重的甲
板卡在脖子上,剧大的震动令樱和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后背又被一顿脚踢,“起来,起来……”
樱和咬着牙,缓缓从地上爬起。牢外,强烈的阳光刺得他一时睁不开眼。适应了下,他才看清外面的情形,那个死尸
一样的人站在简朴的马车边,正冷冷的看着他。
瞧见马车不是刑车,樱和心里一凛,这次恐怕插翅难飞了。
“上车——”身后人猛的一推,樱和踉跄着险些又栽倒,却被人扶住,樱和不禁眨眨眼,他没看清这人是怎么过来的
,只觉眼前一花,这人就把他扶住了。
马车密封很严实,外面极为简单,里面也是一样,只有一团干黄的稻草,再无他物。樱和卧在稻草上,身上的伤口随
着马车的晃悠隐隐作痛,倒是令他精神不少。车外喧嚣声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听不见,想来车子必定出了城。
此时正值酷夏,外面炎热难耐,樱和卧在车里,也不好过,马车密不透风,里面闷得和蒸笼差不多,除了偶尔有人送
些水和食物,他基本见不到外面的阳光,接连几日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发炎化脓,马车里弥散着
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起先定时送食物进来的人还会嘲讽几句,后来干脆几天都不送吃的进来,樱和的意识一直介于
半昏半醒间,后来越来越混沌,昏了又醒,醒了又昏。
这天,马车突然剧烈的一晃,樱和的头重重的撞上车壁,原本昏沉的意识顿时清醒了不少,马车不再晃动,似乎停了
下来,外面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进来。
“什么人?”
车外,死尸一样表情的人冷冷的扫过围着马车的黑衣人,那些常人打扮的狱卒谨慎的守在马车四周,突然,为首的黑
衣人身形闪动,其他黑衣人也跟着行动起来,霎时间,兵器噼里啪啦的响,樱和窝在马车里,闭眼倾听。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马车里过了几天,如今知道有人救他,也没有丝毫的激动,太子这么费事抓到他,还指望用他扳
倒英王,一定会有所防范,明面上押解他的人都这样厉害,那些隐在暗处的人又会怎样,想到这,他到不希望有人来
搭救,不想死,却也不怕死,只是会有些遗憾。
事实跟樱和所料不差,黑衣人几乎全军覆没,死尸脸提着剑,剑尖的血水如线一样流下,渗入土里,他站在一堆尸体
中央,冷冷道,“清理一下。”
“是——”
马车很快又晃动起来,不急不慢的,一切又风平浪静。樱和躺在草堆上,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车里的黑暗,直直的睁
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静,樱和的意识已经彻底不清醒。恍惚间,他做了个梦,梦里,车外打斗不断,有人打开车门,
将他抱了出去,似乎还说了什么,他没记住,好久没有接触过阳光,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但那种暖暖的,热
热的感觉很舒服,他再也撑不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