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木彦挨了几拳，却不生气，反而用异常坚定的眼神注视着许琢，对他说：“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所有的！”

几次试探下来，薛木彦就知道许琢这个人，他认为正确的决定不太会改变。越是这样，当事实告诉他，他所决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他伤的也就越重。

许琢已经陷入混乱，他不再打了，站起来，不逃不跑。就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一个踉跄跌到后，便无助的躲到了墙角。

薛木彦站起来，走到许琢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许琢抬起头，他现在就像被活杀的鹌鹑。生生的在肚子上剖一刀，扯出内脏，被拔光羽毛时，还不死心的蹬腿。可怜巴巴的望着周围那些要把它拿回去烹饪的人，希望他们饶它一命。薛木彦在犹豫，这样逼迫一个人有些残酷。许琢或许很坚韧，或许承受力很强，但像这样的人他一旦垮掉，便永远的垮掉，可能再也无法恢复。

“你已经没有用了！”过了很久，薛木彦用更坚定的语气说，“没有人需要你，你已经是多余的了！”

薛木彦还是决定自私，许琢和他所爱的人，只能选一个！

许琢眼中的光芒逐渐消失，他好象在确定什么似的说：“我是多余的，没有人需要我！”

“是的！”薛木彦蹲下去，轻抚着许琢的头，诱哄的说，“我们需要的是晏舒予！而你可以变成他！我说的才是正确的！”

“我是多余的，晏舒予才是被需要的。”

“是的！从今天开始没有许琢，只有晏舒予，你叫晏舒予！”

Chapter 48

薛木彦把许琢带到了自己的一处公寓，事情并不若他想象的顺利。许琢并没有完全把自己当作晏舒予，薛木彦叫他许琢他没有反应，叫他舒予他也没有反应。

这个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薛木彦找人帮许琢理发，给他穿上晏舒予常穿的衣服，把他打扮成晏舒予的样子，反正他不会反抗。

薛木彦故意把窗帘拉开些，让许琢坐在窗前。一直有人在监视他和晏子青，目的就是要找到晏舒予。这种程度的监视，对摸打滚爬十几年的他造不成多大影响，装在他几处住所的窃听器，他都懒得拆，留着这些算是麻痹对手。现在破坏这些窃听器，还能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让对手早些做出反应。

薛木彦凝视着眼前的人，许琢和晏舒予实在是太像了，给他一种错觉。晏舒予没有脆弱的时候，薛木彦一直幻想着某天他能成晏舒予的依靠，现在就好像目标达成了。

“我爱他，我也爱上了晏舒予，他对我很重要很重要。”薛木彦用深情的几乎要让人落泪的语气对许琢说，“我本来是街上的流浪儿，被舒予从路上捡回来。不论陷入什么困境他好像都有办法解决，他对我们好，保护我们。我和子青甚至颜嗣威的人生都会不同，我可能会误入歧途，现在或许在监狱里。你不知道他有多好，多完美，除了相貌像，其他的你根本远远比不上他。当时晏子青从越南回来，说舒予死了，我偷偷关起门来哭了整整一天，我憎恨，憎恨世上所有的人，我甚至想杀了晏子青！因为是他害死了舒予。好在舒予命大没有死，他只是失忆了。但是黑道的人在雇了杀手在找他，因为他竟然是警方的线人，黑道最痛恨的就是吃里扒外。要是被找到，他必死无疑。那个杀手在黑道非常有名，收到钱就一定会办事，而且从来没有失手过，除非他认为舒予已经死了，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薛木彦轻轻抚摸着许琢的脸，又说：“我知道我很自私，只是你真的比不上舒予，两个之中只能选一个的话，任谁都会选舒予的。晏子青也想舒予能够回来！对了，袁为民有个姐姐，嫁给了姓晏的商人，夫妇俩在车祸中去世。你和舒予还有血缘关系，怪不得长得这么像，你也算是救了自己的表哥。对吧！”

薛木彦说这些没指望许琢能听得懂，他只是想告诉自己，让自己的负罪感没这么强烈罢了。替死鬼这种命运对许琢是不公的，但对薛木彦来说，在这个黑道里呆久了，见过的尸体比活人都多，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有，人命早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更别说别人的。除了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晏舒予，他所爱的人他想保护的人，为了他牺牲他自己或牺牲别人，都很正常！

许琢也不知是不是听明白了，突然变得十分配合。薛木彦叫晏舒予的名字，他开始有反应。陪着他演戏。

薛木彦在忙些什么，许琢不在乎，他静静等待着最后时刻。他想信了伏尔泰的话，命运这个东西，一切无非是考验，惩罚或补偿。他对母亲不够好，没有早些救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了。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他至少不会这么一无所有，这是对他的惩罚。没有劝苏涵留下，害他染上毒瘾。还害死了无辜的韩野，现在被苏涵设下的感情游戏所报复，按苏涵的话来说是补偿。晏子青虽然把他当替身，可曾经帮助过他对他好也是真的。他也要补偿，哪怕是拿命偿，因为他一没钱，感情也付出了收不回来，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唯一属于他自己的只有生命。

许琢知道他不像晏舒予，有这么多人爱着，想念着。这样的人活着，会让很多人快乐，他死了没有人会痛苦，活着没有人会快乐，拿他来换晏舒予是一笔好生意，赚了。

子弹原来是热的，那是一个普通的上午，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好像曾有本书上写着，最舒适的死法是在意外中死去！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知道将死的恐惧。突然的，在你完全想不到时。但前题是你必须立即死去。

被射中后，刚开始并没什么特别感觉。疼痛是逐渐从伤口蔓延开来的，直到让人生不如死。隐约中感到又有一枪打在了墙上，许琢不明白黑道的杀手怎么还会打偏！

有人砸开门，传来一个女人紧张的声音：“许琢，许琢！”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像母亲般的温暖怀抱。

许琢突然就想哭，这时才发觉，不管他如何绝望，他都不想死。这不公平，他虽然嘴拙，虽然有些笨，虽然有很多缺点。可不是他做的就不是他做的，他不甘心，不甘心！只要他还活着，人生就有希望不是吗？要活下去！

许琢一把抓住那个女人不想让她跑掉，立即传来女人欣喜的声音：“许琢，你还活着，太好了！”疼痛的中心在胸口，靠近心脏，许琢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抓着。“你别动，别动！”其实跟本动不了，热气都从伤口流走了，身体在变冷。“……车呢！……快去……。”

声音听不清，疼痛渐渐感受不到了。眼前所有的图像都慢慢退去，抓不住，他什么都抓不住。许琢最后感到眼泪的热度，不知是他的还是那个女人的。

Chapter 49

马尔代夫的风光非常美好，苏涵却频频走神。昨晚去酒吧，原本和一名年轻的高级工程师聊得很开心，却在回头一瞬间鬼斧神差的猛然发觉，这名工程师竟然和许琢长得很像，吓得苏涵顿时没有了心情。

被烈阳烤得烦躁，苏涵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当初韩野的死，让他一瞬间无法承受，再加上他感觉许琢借着他对许琢母子的愧疚感和好感耍弄了他，欺骗了他。突然就有种非常疯狂的报复心理，他不痛快，就想让所有对他不好的人都不痛快，首当其冲的就是许琢。

问题在于报复了许琢之后，他并没有变得痛快，他的心情更差了。好像有把扫帚，把覆在他心上的那层灰尘扫去，让他更明白、更清楚的看见。在那层层杂质之下，有样东西其实一直没变过。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可能是秦暮又打电话来了。秦暮这个人很奇怪，高中时和他不对盘，还找人修理他，两人曾经狠狠打过几架，回去时彼此都鼻青脸肿的。韩野死后，秦暮帮助他，安慰他。苏涵一直认为两人是最多是朋友，直到秦暮对他表白，说喜欢他。苏涵被吓到了，才找借口逃到马尔代夫。

一抬眼，发现桌上的那束玫瑰，苏涵烦躁的从床上跳起来，狠狠地把那束玫瑰扔进垃圾桶。这是早上秦暮派人送来的。苏涵并没有告诉秦暮他去了哪，可秦暮照样能找到他，每天一束花，隔天再加个小礼物。他躲开的意愿已经这么明显了，秦暮怎么就不明白。

不经意，又想到了许琢，当初他也是这样逃去上了大学，现在却在责怪许琢从未来看过自己。如果当初许琢像秦暮那样天天盯着他，他可能又会嫌烦了，人真是矛盾的动物。

手机铃锲而不舍的响着，这首STING的《Desert Rose》苏涵非常喜欢，所以拿来做手机铃声。现在听着只让他觉得烦，音乐的意境果然是会随着听者的心情改变而改变的。

被吵得不行，苏涵无奈的接起电话。得告诉秦暮，自己只是把他当成了朋友，就算寻求过他的帮助，自己会记得，在他需要的时候也会给予帮助，但决没有其它意思。

拿过电话一看，出乎意料的是，来电显示是串数字。苏涵立即精神起来，这串号码他记得，在学校最困难的那段时间，这个号码天天会发来消息向他问好，说些有的没的，在那种时刻带给他不少温暖。苏涵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他还没向这个陌生人道过谢。

按下接听键，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苏涵想不通为什么是这个人的号码，肯定有地方搞错了。

“日子过得很愉快啊！苏涵。”晏子青阴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苏涵就觉得背后升起一阵冷风，这声音阴冷可怕！

“怎么是你！”

“哦，听口气，你还记得这个号码！”

“可为什么是你，我们以前跟本就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发那些消息给我！”

“哈，我怎么可能会发那些消息给你，要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我会让许琢离你远一点！我就是个蠢才！”

“这不是你的手机号码？”

“是我的，可发那些消息给你的人是许琢！”

苏涵愣住了，那些消息是许琢发的，他天天发消息给自己，他一直在关心自己，他一直在想着自

己，那种从心底涌出的快乐，让苏涵想无视都难。

“他？他……现在应该在你这吧！”

“对啊，他反正是会到我这来的，到我这里就好了，没事了，你是这么想的对吧！等你想到他时，就再把他找来折腾一次对吧！我看起来是你帮你养猪的吗？你把许琢当什么了！”

晏子青有些歇斯底里，不安慢慢把苏涵笼罩。

“子青，你冷静点，是许琢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问题！不，没有问题了，只有结果！”电话里的人竟然失控的哭了。

“子青！子青！”苏涵的颤抖着说，压下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晏子青沉默着，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用压抑着的平板声音说：“许琢死了！”

苏涵笑了，真可笑，从心里笑出来。这怎么可能，他没有想要杀人。他只是很郁闷，需要发泄。许琢很坚强的，他不会死，只不过是被玩弄了一下感情，有那么痛苦吗？他妈的怎么会不痛苦，就是因为知道这样会很痛苦，自己才会选择用这种方法来复仇的不是吗！

该死，苏涵你该死！不就是想考的学校没考上吗，不就是让人上了嘛，又不是女人，连法律都不承认这种行为算是强奸，他纠结个什么。不就是吸毒嘛，这些他妈的又关许琢什么事，韩野的死是他的责任，他又有什么资格怪到许琢的头上。就算他妈的许琢没来看过他又怎么样，关心又不需要天天挂在嘴上，大吼大叫的让全世界都知道，该死的，他真该死！

电话挂了，苏涵把头埋在自己的掌心中，身体被痛苦侵蚀。

许琢，死了！死了！！死了！！！

苏涵消消回到S市，立即去酒吧找到晏子青，他都忘记了应该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要找的人是否在酒吧。

幸好晏子青就在办公室，他精神很差，见到苏涵眼睛都红了。

苏涵扯起一个笑容问：“许琢在哪？我错了好吗！让他别跟我开玩笑！给我们机会谈谈。”

晏子青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说：“我要离开这了。”

苏涵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晏子青的衣领，低吼：“我要见许琢！他没那么脆弱，他不会死的！”

晏子青掰开苏涵的手，说：“他不是神，怎么不会死！？对，我忘记了，或许你是要证据，证明！好，我这有死亡证明！”

晏子青从抽屉里拿出张纸，给苏涵看，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

“这张纸你留着吧！以后有什么事让你不痛快了，就拿出来看看，你就会痛快点，也算是许琢最后为你做的事。”

“子青！你冷静下，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琢怎么死的？他不会是自杀的吧！”

晏子青听到“自杀”两个字之后身体脱力靠在书桌边上，他摇着头说：“不是我的错，错的人是你！”

晏子青的眼神冷酷，咄咄逼人的问苏涵：“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会对他好的。”

“我！”苏涵一步步往后退，心虚的说，“他和他的母亲欺骗了我，我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们，可原来不是那回事。我的感情也是感情，不是让他们耍着玩的。所以我就想，我就想至少我付出的东西，要讨回来。”

“被欺骗？你？哈哈，他们为什么要欺骗你？有什么好处吗？徐拓海进许家时一无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许流萍的，你现在再看看，许琢身边还剩下什么？一笔债！”

“债？他还欠着债？”

“哈！你不知道，他为了救母亲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多少钱？”

“和你无关！”晏子青又怒了，苏涵只好闭嘴，“许流萍才是徐拓海的合法妻子，你母亲是个第三者，就算她被许流萍整死了，那也是她活该！自己做的事要承担责任！而许琢真要整你就更简单了，只要把你母亲和徐拓海的那些破事到处宣传一下，就可以让你身败名裂，让徐拓海身无分文，净身滚蛋！哪有这样的傻瓜！放着简单的不干！”

眼泪从晏子青脸上滑下来，苏涵手足无措，掏了半天才掏出手帕，递给晏子青，却被他一把拍掉。“许琢有这么干吗？他没有！苏涵你要是还有心，就好好想一想！像徐拓海那样身无分文的倒插门女婿，为什么许家的公司最后会落到他手里。你们居住的房子产权上为什么没有许流萍和许琢的名字，难道他们母子是傻的吗？苏涵，哪怕是你骗了他，许琢还是在等你消气之后能回心转意。几天之内他就憔悴了许多，眼睛都没了神采，前一分钟刚吃的东西，可问他吃了些什么他都记不起来，我真怕他想不开。”

沉默，这些事从前没想过，苏涵的大脑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些信息。

如果事情真像晏子青说的那样，许琢确实没必要欺骗他，要整他早就可以动手了，没人会那么笨，除了他！

Chapter 50

回到了很久没回的“家”，开门的时候苏涵闻到了股薄荷的味道。茶罐里还留着许琢喜欢的薄荷。

走进厨房的时候，苏涵的眼睛就一热。桌上放满了菜，有些菜虽然坏了，但都是苏涵爱吃的。电饭煲里还有酸掉的白饭，冰箱里也存了很多他喜欢吃的小零食。

屋子整理的干干净净，他书房里，那台专用的电脑被许琢用电脑专用罩遮起来，许琢确是觉得他还能回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苏涵只能感到空虚。

走到客厅，苏涵坐在沙发上，自从知道许琢的死迅后，他的脑子就彻底冷静了，发觉很多事情都有问题。

那封信许琢一直说没有看见过，指纹能在纸上存留多久？许琢早就离家了，他一定是在离家前看的那封信。要能提取到指纹，徐拓海肯定早就就发现这封信了，为什么早不告诉他？是的，韩野死后，是他最混乱的时候，这时候的他已经没有智商可言，轻信一切。事情都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了，再想这些好像毫无意义，但真相，应该什么时候知道都应该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