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魅(出书版)下——樊落
樊落  发于:2012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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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原来是两个男人,这年头长得好的男人都玩断背了。」开车的年轻人看到徐离晟,很放肆地朝他打了个口哨。

他们驾驶的是一台经过改造的拉风跑车,车开得很慢,几个年轻人站在敞开的车篷上看热闹,水珄背对着他们,他们只看到徐离晟,觉得他长得不错,于是扬手跟他打招呼。

「你在哪里混?一起去玩玩吧?」

「走吧。」

只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徐离晟懒得跟他们计较,让水珄开车离开。情正浓时被打断,水珄脸色有些冷,不过没反驳,转方向盘打算驶开,谁知那辆车飞快开到前面,将他们的路挡住了,有人嘲笑道:「小白脸有什么了不起,玩断背还不如去坐台,就冲你这模样,一定有不少女人抢着包你。」

水珄眼眸里瞬间闪过杀意,年轻人的话他听得似懂非懂,但也知道不是好话,如果那些人说他也罢了,偏偏说的是徐离晟,他把档随手挂到停车状态,推门下去,徐离晟急忙叫住「喂……」

水珄眼神很不快地扫过徐离晟,冷漠气势像是在说,如果想劝阻他,那趁早放弃。

徐离晟耸耸肩,说:「别用法术。」

见徐离晟没阻止,水珄脸色稍缓,下了车走过去,夜幕降下,远处街灯的光芒在他脸庞上投出淡淡光影,温润平和的古典气质,那几个年轻人一愣,徐离晟听到其中一个嘀咕道:「乖乖,这个也很正……」

话音末落,那人就被水珄揪住肩头衣服,从车里扯出来,扔到了一边,其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车门已被打开,水珄一拳一个,徐离晟就听嚎叫、摔打、求饶声陆续响起,等水珄转身回来,他看看外面,除了那辆车外,一个人都没有了。

「都在地上趴着呢。」水珄淡淡说。

徐离晟有点好奇,探头去看,水珄已换档踩油门,以飞快速度把车开了出去,在运动场门口拐弯的地方因为刹车踩得慢了些,徐离晟被剧烈晃了一下,见水珄没有跟自己交换的意思,就随着他了,只说:「开慢点。」

水珄不说话,但车速明显放慢下来,不在闹区,车辆较少,水珄手法虽然不是很熟练,但自排车没有复杂的换挡问题,只要顺着车流开,及时踩换油门刹车就好,不过他走的不是回家的路,而是乱开,徐离晟没阻止他,刚学会开车的人都是这样,为了满足自己的兴奋感,恨不得开得越多越好,他乐得坐在旁边看夜景兜风。

「你功夫不错。」他说。

被称赞,水珄微微愣了一下,轻声说:「都足些很粗浅的外家功夫,为了保护你。」是他少年时代跟着家里的护院学的,为的是少爷在出门时不被欺负到,后来他才知道少爷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徐离晟知道水珄所说的「你」不是自己,不过没在意,前世也好、今世也罢,不都是他吗?

「为什么是你保护我,而不是我保护你呢?」他反问。

水珄一怔,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因为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少爷当他这样做是应该的,他自己也一直这样认为,也许潜意识里觉得既然喜欢,当然就是要竭尽全力去保护对方,没有任何缘由的。

水珄没说话,徐离晟也没再问,淡淡说:「别忘了我也是男人,你可以做到的,我同样也能做到。」

水珄的心有瞬间的震动,而后眼眸慢慢润湿,只为这句不起眼的话语,经历了一年又一年冰冷的等待,他以为自己再不需要这种喜欢的感情,现在才发现不是不要,只是不敢要,可是徐离晟一句话就把他的心结打开了,他突然想要很多,眼前这个人,还有这个人带给他的感情。

水珄猛地将油门踩满,一阵乱开后来到一个公园里,公园的公共停车场因为偏僻,周围连路灯都没有,他把车停下,黑暗中什么都不说,拉过徐离晟就低头吻了下去。

「唔……」

很少见的粗暴对待,徐离晟突然之间没反应过来,被水珄吻个正着,舌头被卷起很激烈地纠缠,等再被放开时他只觉得氧气不足,忍不住大口呼吸。

「你搞什么?」

徐离晟很不快水珄把他带到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乱吻一气,完全不像是他平时的作风。

「刚才被打断了,不痛快。」水珄闷闷地说。

不痛快就拿他来解气,徐离晟更闷,骂道:「你痛不痛快关我屁事!」

「呃……」

水珄抽了口气,周围光线很暗,不过徐离晟可以隐约看到他脸上显露出的讶异,不由冷笑:「怎么?你觉得我说脏话很奇怪吗?」

「没有,只是觉得少爷你骂起人来的样子很……威风。」

其实确切地说,应该是很俏,不过水珄没敢这样说,目不转睛看着徐离晟,突然发现记忆中的那道身影已经慢慢淡去,他现在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这个人的样子,不想错过他表情中任何一丝变化,告诉自己这是自己喜欢的人。

黑暗对水珄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他看到徐离晟在听了自己的话后眉头微挑,似乎有些不解,但随即就笑了,眸光灿烂,透着狡黠的意味,然后靠过来,像平时亲热那样吻住自己的唇角。

「贱骨头。」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旋绕,水珄甚至可以感觉到徐离晟说话时唇办扫过自己唇边的温软,他心房一阵悸动,在大脑做出判断前,已经反手将徐离晟按在了车座上,摘下他的眼镜,放到了搁板上。

「少爷,今晚我们不回家吧?」热吻中,他轻声提议。

椅背被降了下来,徐离晟以行动做了回答。

晨光将徐离晟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睡在车上,好在车里很宽敞,身体倒没有蜷着睡后的酸软,只是一夜春宵,衣服都起了皱褶,再转头看看,水珄抱着他睡得正香。

看时间还早,徐离晟没吵水珄,侧头看他,水珄平时都起得很早,这还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水珄的睡颜,睡着的人表情沉静平和,少了初见时的阴郁,头歪侧在一边,遮住了眼角旁的泪痣,老人们都说有泪痣的人不祥,徐离晟不屑地想,那都是胡说的,那该叫情痣,眼角一侧,是朱砂也点不出的印记,为了生生世世让情人可以追寻到自己而故意不抹去的痕迹。

想到这里,徐离晟忍不住笑了起来,作为心脏外科的主刀,他居然信这些奇怪的宿命论,很荒唐,因为他记忆中完全没有水珄这个人的存在,如果不是自己薄情,那就是那碗孟婆汤太烈,让他什么都忘记了。

「在看什么?」

水珄醒了,诧异目光投来,徐离晟有些狼狈,转过头说:「把后车厢的衣服拿给我。」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医院颇远,回家换衣服来不及,徐离晟也不想赶时间,还好他上次拿去干洗的衣服忘在了车里,正好派上用场。

徐离晟换上水珄拿来的衣服,又去公园的水龙头简单洗漱完,吩咐水珄开车去医院。

昨晚练习了很久,水珄差不多已经掌握了开车的窍门,一开始还一晃一晃的,但很快就稳定下来,顺着徐离晟指的道路往医院开,途中跟几个交警的摩托车擦肩而过,见徐离晟神色平淡,他忍不住问:「我没驾照,会不会被警察发现?」

「开好点就不会被抓了,」徐离晟很不负责任地随口道:「抓了的话再说。」

水珄的驾技还不熟练,快到上班时间才磨蹭到医院,他在一个宽阔的地方把车停下,然后绕到副驾驶座那边,开门让徐离晟下车。

开门时水珄忽然看到骆小晴从对面走过来,对方也发现了他,脚步放缓,眼神中带了几分敌视,水珄灵机一动,等徐离晟下了车,突然揽住他的腰吻了过去,徐离晟没防备,被他吻个正着,不过没反抗,听任了他的胡来。

对面传来低低的惊叫声,水珄搂住徐离晟微微侧了下身,故意让他背对骆小晴,和他热吻时眼神挑衅地瞪过去,告诉女人徐离晟是他的人,让她别想打主意。

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强烈,骆小晴整张脸都白了,一只手捂住嘴巴,吃惊地看着他们,怔了许久,突然扭头跑远了。

水珄目的达到,结束了热吻,徐离晟站稳后,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服,淡淡说了句无聊,转身离开。

原来少爷看出来了,水珄叹了口气,他承认自己很无聊,但如果可以让情敌知难而退,他不在意做些无聊的事。

第二章

徐离晟拒绝进修的事被骆院长再度否定了,说还有时间,让他再好好考虑一下,并暗示他如果不满意那个终身制任职的条约可以再商量,徐离晟明白老狐狸打的算盘,懒得多说,反正到了期限,着急的也不是他,所以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房子的事。

买房相关事宜都交给水珄去办了,签约贷款,之后是拿房屋权状时所需要的一系列文件证明,再来就是装修,徐离晟不喜欢太华丽的装潢,房子本来的建筑风格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只是买了些合适的家俱和装饰物,这些也都是水珄在操办,不过在选择家具时他一定要徐离晟一起看,导致徐离晟最近休假很多,周围已经有人颇有微词了。

徐离晟没在意那些非议,他工作后几乎没休过假,每年的假期加起来足有几个月,现在只是多休几天而已,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最近跟水珄出门,总感觉有人在盯梢,水珄说没有,反而说是他平时工作太累,才神经兮兮的,让他再多休息几天,徐离晟嘴上不说,心想院长最近因为他的拒绝很恼火,他再多休息的话,老头子只怕会气得掀桌子吧。

房子很快就布置好了,水珄的身分证也拿到了,这天徐离晟接到徐离晏的电话,说同事阿飞已经帮他把水珄的身分证明搞定了,下午会把身分证拿过来。

不过下午来找徐离晟的不是阿飞,而是他的三弟徐离昊,徐离昊在一所大学当辅导员,今天陪学生来医院看病,半路上正好碰到阿飞,阿飞以前抓歹徒心口中枪,是徐离晟帮他做的手术,对徐离晟阿飞是打心底的怕,平时能躲就躲,一听徐离昊去医院,立刻就把身分证给了他,让他顺便带过来。

「这人是谁啊,让大哥你这么在意?」徐离昊把身分证给了大哥后,很好奇地问。

徐离晟笑而不语,心想也许该让那只水鬼见见他的家人了。

「他长得不错,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从大哥嘴里探不出口风,徐离吴的好奇心转到了身分证照片上,摸着下巴仔细瞧,从刚才拿到身分证他就在琢磨了,男人有点面熟,可是要说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见过?」徐离晟嗤了一声,「在水底吗?」

「嗯?」

正说着,水珄从对面走过来,他做完事,见时间还早,就过来找徐离晟,刚出电梯,就看到在走廊上说话的徐离兄弟,恰好徐离吴听到脚步声,转过了头。

异常熟悉的脸庞,仿佛一道电光在眼前劈下,水珄猛地刹住了脚步,脑海里瞬间晃过无数画面,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宛若落叶,在眼前洋洋洒洒飘过,他想伸手抓住,却茫然的不知该抓哪一片……

「你……」心跳得飞快,水珄恍惚着挪步走到徐离昊面前,迟疑地看他。

熟悉精致的容貌,跟徐离晟很相似,却远比徐离晟的深邃刻骨,将他沉淀已久的记忆毫不留情地全部揭了起来。

徐离昊也吃惊地看水珄,眼中隐约闪过茫然,熟悉的脸孔,比照片上的更来得震撼,他敢确定自己曾见过这个人,可是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徐离昊挠挠头,很懊恼地说:「不过我这该死的记性,想不起来了……」

水珄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看他。

对面传来叫声,是徐离昊的学生,他没时间再啰嗦,说了声再见就匆匆离开,水珄的眼神随着徐离昊的身影飞远,喃喃问:「他是谁?」

「我么弟徐离昊。」感觉到水珄和徐离吴的反应不正常,不过徐离晟没动声色,淡淡问:「怎么了?」

水珄不说话,转过头来看他,眼眸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诧,徐离晟无法读解那份情感,但可以感觉出一瞬间水珄对自己的疏离,这是第一次,他在对方的眼瞳里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出了什么事?」

徐离晟再问,眼神扫过水珄垂在袖子下微微颤抖的手,眉头皱起,男人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感,于是伸手去握他的手,谁知刚刚触到就被甩开了,水珄向后退开两步,他好像也对自己的突兀反应感到莫名,眼神飞快别到一边,说:「我有事,先走了。」

徐离晟收回了手,默默看着水珄匆忙离开,他走得很快,像是在逃离什么,脚步有些跌撞,把他现在慌乱的心情毫不保留地表现了出来。

突然间有些失落,刚才水珄和徐离昊的反应让他品出了什么,却不愿多想,手放进口袋,触到刚才拿到的身分证明,不觉有些好笑,原来自己想让水珄留下的感情如此强烈,可是……也许用不到了。

下午徐离晟的心绪一直很乱,甚至在例会时走了神,这是他工作后第一次这么心神不定,到了下班时间,他换了衣服匆匆离开,在医院门口跟骆小睛碰了个对面,骆小晴犹豫了一下,拦住他,问:「我听叔叔说了,进修的事你真打算放弃?」

「嗯。」心里有事,徐离晟脚步没停,随口应道。

骆小晴追着他的脚步跟上,说:「不要意气用事,把我们的事撇开不谈,以你现在的医术,如果再进修学习,对你今后的发展有很大帮助,你再好好想想。」

见徐离晟不答,她又继续说:「如果那个男人连两年都等不起,那他根本就不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如果他可以等,两年又算得了什么?」

徐离晟听了这句话脚步一滞,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又飞快走开了,骆小晴不知道「嗯」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答应了,停下脚步,说:「那我去帮你办手续了,不许反悔喔。」

徐离晟已经走远了,心思翻转,根本没注意骆小晴在说什么。

他没有回家,有种直觉,水珄一定不会像平时那样,在家做好饭等他回来,在附近转了一会儿,最后坐上公车,准备去附近的超市买菜自己做饭。

不过到了超市,徐离晟又没了购物的心情,改变主意,从超市出来,在道边慢慢走着,打算找家餐馆随便凑合一下。

没走几步,身旁突然传来嘘嘘的声音,像是打口哨,却很蹩脚,徐离晟皱起眉头,只当没听到,那人嘘了半天,不见他有反应,急忙跟上来,嘘变成了喂,见他还是无动于衷,急了,伸手扯住他衣袖,叫:「站住!」

熟悉的声音,从那声「嘘」开始,徐离晟就知道他是谁了,只不过不想搭理罢了,可是袖子被扯住,他没法再无视,停下脚步,侧头,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个唐突拦住自己的男子。

水珄曾戏称徐离晟的气质像白玉,透着玉的精美温润,但更多是属于玉的冷漠质地,很美,却让人难以靠近,尤其在他不笑的时候,所以在他的漠然注视下,男人有些讪讪,不用他多说,就主动把爪子拿开了。

「还记得我吗?」小道士对他做了个漂亮的笑脸,像是在联络感情,说:「我叫钟瑶啊,上次你被鬼追杀,我还给过你道符。」

徐离晟扫了他一眼,冷冷说:「不认识。」

说完转身就走,钟瑶急忙上前挡住他的路,很奇怪地挠脑袋,说:「怎么可能?你这么年轻,记性不可能这么差吧?」

徐离晟不理他,又要走,他急了,说:「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可知道你,你是国立医院心脏外科的主刀,医术很棒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家里有两个弟弟,一个小叔叔……」

「打听得这么清楚,你心脏有问题,想找我做手术吗?」

徐离晟当然不可能不记得钟瑶,事实上在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就有种很不祥的预感,才故意这样说。

「才不是,」钟瑶挺了挺腰,「我身体不知道有多好,再活个七、八十年不成问题。」

「那是你家人身体有恙?」

「不是啦,我师祖师父师叔师伯师兄弟都好得不能再好,现在有问题的是你啊。」钟瑶把徐离晟拉到僻静角落,很焦急地说:「你脸色很难看,你知不知道你被鬼缠,而且是冤死厉鬼,早晚会被他吸得精尽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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