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前传——面影
面影  发于:2011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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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井盖掀起来。

吴嵘赶紧上前帮他一起搬起了井盖。他们俩刚顺着梯子爬到了地下,忽然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大鹏眼尖,先认出地下横着一个人,那人正是今晚负责把守这个出入口的小杨。

“杨啊,你躺在这儿干吗呢,喝多了?”大鹏好气又好笑地蹲下身子,碰了碰躺在地上的身体。

他忽然感到手上有点湿润。借着通道里昏暗的灯光一看,手上竟然多了一抹鲜红。

是……血?!

大鹏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急忙将手探到小杨的鼻前,发觉还有气息出入,便小心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腿上,开始摇晃

他的身体。

小杨好像很吃力地睁开眼睛,见是大鹏,激动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又昏过去。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大鹏紧张地问。

吴嵘被这突发事件骇得一愣一愣的,也赶紧蹲在小杨旁边,紧张地想听他的答案。

小杨的上半身有几个弹孔,衣服几乎都被鲜血浸透。他挣扎着,想把眼前这两人推开,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二人说:“逃…

…快、快——”他还想继续说,但左胸已被子弹贯穿,生命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喂,小杨、小杨!”大鹏不死心地摇晃怀中的身体,可是那人已反应全无。

吴嵘被眼前的事震惊得无法言语。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不对!其他人可能出事了!走,我们赶快回去看看!”大鹏嚯地站起身,对还在发愣的吴嵘说。

吴嵘机械地“哦”了一声,跟在大鹏身后,二人一起往俱乐部的方向奔去。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某种味道就越浓。起初吴嵘以为那是铁锈的味道,而经验丰富的大鹏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不是铁锈味

,而是血液的味道。二人再度加快脚步往回跑,大鹏把吴嵘揽到自己身后,警戒地拔出随身携带的手枪。

走到俱乐部门前的路上,吴嵘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整条街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尸体,放眼往去,四处都被溅上了血红

。俱乐部门口的招牌上霓虹灯还在闪烁变幻,而整条街却恢复了以往的死寂,与吴嵘离开时满是欢歌笑语的景象截然不同

吴嵘和大鹏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俱乐部。

推开门后那一瞬间,吴嵘的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

俱乐部里一片狼藉。电视屏幕的玻璃被子弹打碎,柜台上的酒也像是被机关枪扫射过,红红黄黄的液体流得满地都是。

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

沙发上、舞池里、地板上,都躺满了人。说得更准确一点,是躺满了尸体。整间俱乐部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空气中的血

腥味浓得让人作呕。

那些尸体纵横交错地散步在俱乐部的每一个角落。地板上股股血液几乎可以汇成溪流。二人怎么也想不到,半小时前还在

热闹地庆祝新年的人们,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尸体。而且,死得这样凄惨。

吴嵘转动着僵直的脖子,扫视了一圈,在尸体中看见了查理的脸孔。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仿佛正瞪着吴嵘看,嘴唇微张,

好像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吴嵘直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张嘴就吐了出来。剧烈的呕吐让他力气尽失。他脚一软,跪倒在鲜血横流的地板上。口中的味

道也由酸到苦,恐怕是连胆汁也一起吐了出来。

大鹏显然也对眼前的悲惨景象感到难以置信。

“不可能啊……怎么会在今天……这没有理由啊……”他嘴里重复着这几句话,顾不得在一边哇哇大吐的吴嵘,径自走到

沙发旁,开始仔细检查那些尸体,希望还能找到几个幸存者。

可是,他把整个一楼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一个活下来的。

吴嵘总算止住了呕吐。他已经被阵阵反胃刺激得满脸泪水。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没人能回答他。大鹏也像个呆子一样傻傻地站在舞池边上,目光游离。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串脚步声。听声音,可以判断那是一群人的脚步声。零乱,却很沉。

吴嵘一个激灵,就想冲出去。他拖着虚浮的脚步往门外走,还回头对大鹏说:“你听,有声音,还有人活着,还有人活着

!!”

而大鹏的直觉却告诉他外面有危险。永夜的人很少集合在一起行动,而且由于这里人的普遍警觉性,大家走路都是放轻脚

步的,如此沉稳有力的踏步,基本不会在永夜出现。

想到这儿,他顾不得踩到脚下的尸体,拼命冲到门前,把吴嵘往回拖。

“你拉我干吗!快点出去啊,找个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嵘不明就里,觉得大鹏此举太奇怪。

“不要出声!”大鹏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吴嵘就这么被他拖上了二楼,回到他们的房间里。

大鹏动作迅速地把门反锁,又闪到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向楼下窥视。

这一看可让他大吃一惊。俱乐部门前很快就纠集了一群穿着防弹衣、手持冲锋枪的士兵们。当初被派去镇压113事件的部

队,装扮就和现在这群人完全一样……

“妈的,思纠委派兵来了……”大鹏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

吴嵘闻言大骇。“思纠委怎会突然派人来这里?难道说……下面那些人全是他们杀的吗?”

大鹏竖起食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继续紧张地躲在窗帘后观望。

只见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对那群兵吩咐了什么,兵团迅速分成几队,陆续冲进了俱乐部。

楼梯上很快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这一层楼的房门被逐间强行开启的声音。吴嵘马上慌了。

“怎么办?会被他们发现的!”他颤抖着用只有大鹏能听见的声音说。

大鹏情急之下,想到一个可以躲藏之处。包房里的床都是实心的,两侧各有一个小门,一拉开,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床柜

,平时可以用来放鞋或者旅行袋。眼下也只有这么个地方可以栖身了。他二话不说,拉开一侧的柜门,示意吴嵘缩进去。

吴嵘别无选择,只好努力蜷起身子,钻进那狭小的空间里。大鹏一把关上柜门,自己跑到另一侧的床柜里躲了起来。

脚步声、叫喊声和开门声一步步接近。吴嵘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身体扭曲到不自然的程度,眼前一片漆黑。胸闷气短。

可越是惊恐,他越有想冲出去的冲动。为了克制自己这狂乱的心情,他紧紧咬住牙关,忍受着缺氧的折磨。

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离死亡如此之近。

脚步声终于在门前响起。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

吴嵘的紧张也到了极限。时值严冬,他的后背却汗湿一片。

“这就是安裕鹏的房间吧?你没记错房号?”一个声音说。

“没啊,你看门牌,就是这间,他自己告诉我的啊。”

“那怎么没人啊!”

“谁知道!打他手机也不接,下面那堆死人里又不见他……”

“哎,管他是生是死的,反正他任务也完成了,跟我们没关系了!”

“你说这小子难道有预知能力?我们没告诉他计划临时变成今天执行,他今天竟然不在这儿,难道是他有先见之明,已经

逃命去了?”

“他干吗要逃,反正上面也没下命令要至他于死地。我感觉上头挺重视他的,要不然,今天只要再放一次毒气就搞定了,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还要我们一个个地开枪,就怕毒气把他也给毒死了……唉,现在还得一间房一间房地搜……真累!”

“不管了,上头只说不要他死,又没说一定得把他活着带回去,现在既然找不到他,就说明他至少没在那堆死人里,你我

又何必操那个心!”

二人叽叽咕咕地说着,脚步声又远去了。

吴嵘已经全身脱力。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外套袖子,才没有发出声音来。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09.

不知过了多久,楼内终于没了声音。吴嵘的意识已模糊了起来,在他耳中,心跳声和呼吸声要比楼下那群渐行渐远的脚步

声大上几倍。

就在他快要沉入完全的黑暗之中的时候,柜门突然被打开了。不算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吓得他的心跳差点停止。可是他

已经没有力气做出惊讶时该有的肢体反应了。

“他们已经走了。出来吧!”原来是大鹏开的柜门。

吴嵘费力地从柜子里爬了出来。他深呼吸了几次,头脑终于清醒了许多。可是还是晕得厉害,没法站起来。

仰视男人那张没有表情的、因那道疤痕而显得狰狞的脸,吴嵘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脑部:“你这个叛徒!!叛徒!!!”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眼前浮现出楼下那群可怜的人的脸。小张的,查理的,还有其他人的,他们的脸在他眼前一一掠过

,让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这个人。都是因为他,永夜的几千条性命在这新旧年交替之际被无情地抹杀。那些人把他当成伙伴、寄予他绝对的信任,

他们却永远也无法得知,这个男人居然会是思纠委派来潜伏在他们之中的间谍。

吴嵘觉得当初一直劝说大家不要去示威的自己真是个大傻冒儿。安裕鹏,这个被大伙亲切地叫作“大鹏”的男人,积极地

煽动大家造反,在自己苦口婆心劝其他人不要去白白送死时冷眼旁观。那时他心里恐怕正在嘲笑他们、乐得不可开交吧…

“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见吴嵘露出那样愤怒的神情,安裕鹏缓缓开了口。

“你这个混蛋!是你把他们害死的!!”吴嵘忽然猛跳起来,像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朝他扑去。

那一击被安裕鹏避开。他借着力一甩,吴嵘就被推倒在床上。

“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是人!”吴嵘仰面躺在床上哭叫着,“你干脆把我也杀了算了!你这卑鄙无耻的、禽兽不如的——

”骂到最后他也骂不下去了,颓然地躺着,悲惨地号哭起来。

“你怎么骂我,我都没理由辩解。不过,我说过会带你去静湖,就一定不会食言。”安裕鹏冷淡地瞥了床上的人一眼。

“哼,静湖?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你本来希望我也跟其他人一起被杀的对吧!只是我突然想去上面走走,你碍于

身份不好开口阻拦,我才幸免于难!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了!反正我是斗不过你的,你就一枪给我个痛快吧!”吴

嵘从床上跳起来,一脸鼻涕眼泪,却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姿势,站在安裕鹏面前。

安裕鹏本想笑,却觉得心里有些苦涩,便没有笑出来。“我没有要杀你的意思。我如果想杀你,早在上面就动手了,何苦

还要在思纠委的人上楼时把你藏起来……”

“你不用说了,你这满口谎言的人渣!”吴嵘继续咆哮。

“我确实是卧底没错,这我承认;可是我想说清楚一件事——我没有叫他们在今晚这个时候来的,”安裕鹏忍不住也提高

了音量,“他们一直跟我说计划在十三号进行,没人通知我时间会变成今晚!”

“十三号和今天有什么区别!事情的结果还是一样的,你活,他们都得死!”吴嵘不由分说地吼道,“你别假惺惺地装出

受害者的样子!我看到你的脸就觉得恶心!”

安裕鹏大概知道此时再多解释也是无谓,便沉默地转身去写字台上抽了一张面巾纸递给吴嵘,示意他把脸擦干净。

吴嵘愤怒地打掉他手中的纸巾。

安裕鹏没在意,走到衣柜前,开了柜门开始收拾行囊。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跟我离开这里去找你哥,二是留在这里等死。”他利索地整理着不多的衣物,头也不回地

对还站在床边的吴嵘说。

吴嵘一想起哥哥,又犹豫了。他确实是很想去找哥哥,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是背负了永夜几千条人命的杀人犯,他实在无法

继续和他同行。

安裕鹏收拾好背包,扭头对他说:“我下去收拾子弹和枪,你如果想跟来就快点收拾东西。我无法保证思纠委的人不会再

来这里。”说完开门走了出去。

吴嵘听见他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随即消失。

他思索了几秒钟后,咬了咬牙,从床头柜里翻出了自己的旅行袋,开始往里塞衣服。

走到楼下,血腥味不仅没有散去,好像还比之前更浓了。吴嵘尽量不去看那些倒在血泊里的人的脸。太过凄惨。

安裕鹏专心致志地在酒柜后的暗格里找出数量可观的枪支弹药,和大笔现金,将它们分别装入两个小行李箱里。

吴嵘见到他那驾轻就熟的动作,觉得格外讽刺。

“藏钱和藏武器的地方,你早就暗暗观察了无数次了是吧。”吴嵘冷冷地说。

“我不用‘暗暗’观察,我都是光明正大地看着的。要知道,永夜的武器大部分都是我弄来的,他们没理由不让我知道我

的东西放在哪儿。”安裕鹏答道。

他的声音现在带上了天然的冷漠。吴嵘在愤怒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他之前竟然能对着自己展现出那样一副友好而

正直的形象,在其他人面前也是装傻充愣,骗取了大家的信任。这演技,放在奥斯卡绝对能得小金人。

“你决定跟我走了?”安裕鹏收拾好东西,给自己的随身手枪装上子弹,眼皮都不抬地问吴嵘。

“你当我是大傻瓜也没所谓。我的目的从头至尾都只是想去找我哥而已。”吴嵘也冷淡地对他说。

“你是个头脑清醒的人。如果你也加入他们,你的下场现在就会和他们一样了。”安裕鹏收拾完东西,拖着行李箱就往门

外走。

“我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坚持要和思纠委斗争到底了。”吴嵘恨恨地说,“思纠委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这些人没

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却要把一群无辜的人赶尽杀绝。这个世道没救了。”

“思纠委的力量你也亲眼见到了,它的权威是不争的事实。你就继续做个明哲保身的人吧,这样才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活到你老死为止。好了,快点走吧!”

“等一下!”吴嵘叫道,随即转身,小心翼翼地跨过众多尸体,走到查理的尸体前,俯身用手将他大张着的眼睑合上。

每个男人年少时都会有四方流浪的梦。但是会将这个梦想付诸实践的人寥寥无几。当你真的身无分文、辗转异地的时候,

你就不会觉得流浪是件浪漫的事了。

吴嵘现在知道安裕鹏不是什么在逃的通缉犯,本以为二人在地面上可以不用再避人耳目,但安裕鹏却坚持以最隐蔽的方式

前行。一路上二人没坐火车或飞机,而是搭各种汽车从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这个过程倒是与安裕鹏当初编的他从部

队里逃出来后的故事不谋而合。

一路上两人都是各怀心思,很少开口和对方讲话。一日吴嵘忍不住问安裕鹏,他当初是否真的参与过镇压113事件的行动

,安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话:

“那些参加镇压行动的士兵回去之后都被洗了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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