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记+番外——洛尘
洛尘  发于:2012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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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死的话今天就不会上断剑山庄了。”燕骋冷哼。

“风荷,别这样!”傲风爬下来,转身面对她,“我要去救萧无非,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傲风!你明知此去凶多吉少,即使哪个兀林得到他要的东西,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何必去送死!”泪水盈眶,她的身体也激动地颤抖着。

“风荷,我未必会有事的,只要我可以换得了无非出来,他便可以救我。可是如果我不去救他,他必死无疑,而我——也决不会独活于世。”

“莲,我向你保证,我会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你的傲风主子,他活我活,他死我死,这样可以了吗?”燕骋首次说话有了人气,语气中有了几不可察的温柔。“燕骋今日起也认了连傲风是我的主人,谁要杀公子和他,都得先踩过我的尸体!”

“不!这样即使你死了,傲风还是会死!”风荷哭得柔肠寸断,“我要你用性命保护他,但要保他不死!所以——留着你的命回来,带着活生生的傲风回来,否则,我一辈子不原谅你!一辈子恨你!”

“莲……”燕骋脸色一变。她这么说,是说,如果他活着带着傲风回来,她便——原谅他?原以为他的原谅是他这辈子的奢望了啊……

“燕骋,我和风荷没有结成夫妻,只是兄妹,她决定了不嫁我,我也决定了不娶她。所以,你也不能死。”傲风抓住他们的手交叠到一起,“无非的人生除了已失去记忆的遥远童年,从不曾幸福过,而你被当作‘御风军’训练了二十年,想必也不会快乐,风荷所受的苦也够多了,所以——大家都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来世太遥远,此生才是真实!”

“好,我会留着我的命回来见你……和孩子。”燕骋握紧了她的手,放开,再次提起脚步,没有回头。

风荷在他们离开后,再没能站起来。身下羊水已破,鲜红的嫁衣被染成暗红,孩子即将出世……

是夜。

阴冷的牢房,阴森的鬼气。一名衣着华丽的青年公子在狱卒恭敬的鞠躬中信步献情地踏入了地牢。

“怎么样,萧无非?想好了吗?要招了吗?”高傲的姿态令人联想到趾高气扬的某种禽类,狡猾的延伸又令人联想到某种臭气熏人的兽类。他的外表堪称俊美,显然父母功劳不小,只可惜自愿与禽兽为伍,耽误了一副好皮相。

伫立在小小铁窗前的潇洒身姿并不因身陷囹圄而狼狈,仍然专心欣赏着窗外丁丁冬冬的春雨乐章,汲取飘进来的淡淡泥土香气。

“萧无非!”站在牢房外的人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态度?死到临头了还不求饶?”

萧无非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看着外头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你在跟我说话?抱歉,我学艺未精,听不动犬类的语言。”

“你尽管装蒜,我看你能装到几时!”李素节咬牙切齿地挤出狰狞的笑脸,“拐着弯儿骂我是狗,那你这只与狗同胎的东西又是什么?”

“你还记得跟我是同胎啊?可我明明记得你一向称我为萧无非,怎么和你姓李的是一家呢?”萧无非在草堆上坐下休息,仍是一派潇洒,反观那牢外站得累了的人,一身贵气的打扮,却不能学他席地而坐。

“好,李御风,我且问你,太子一案的主谋是不是你?”

“你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这么说,你是招了。”李素节面有喜色。

“我招与不招,对你有何影响?反正你都已决定将罪名安在我身上了。你主动向父皇请缨调查此案,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可笑,父皇老糊涂了,还道你是为了显示公正无私,还道你是顾念兄弟之情?”萧无非想起今日一大早入宫时便被扣押的情景和而后李素节站出来义正词严又声情并茂地陈词请缨的情形,淡淡笑了笑。“据说昨晚太子见过武氏回到他的绮云殿后便突然暴毙,父皇大概怀疑到那姓武的女人了,又怎会让我坐罪?你分明是怕我不死,抢了你的皇位。”

“是又怎么样?”李素节狞笑,“我在这里说给你听也无妨,我一直恨你!因为你比我强,你得到的比我多!父皇只看到你在外历练的才干与收复边疆的功绩,他怎不想想我这么多年来在宫中小心翼翼求生存的艰难?我的才能被打压,我的地位收排挤,我是被埋没的!母妃也不公平,凭什么留下那么好的死士扶持你,却任我自生自灭?你只不过用可怜的身世博得父皇的同情,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啊?”

“你在宫中呆了那么多年,便是最好的历练机会,是你自己性格懦弱,避武氏如蛇蝎,不懂得珍惜机遇,就别怨天尤人了。”他没说出来的是,当初萧妃之所以留下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就是要他们兄弟俩互相扶持,本来在宫中争权夺势的人应该是李素节,而他萧无非在外打拼,只是为了给李素节增加军力,可惜他的师傅渐渐看出李素节不是可造之才,皇宫最是一个另人成长的好地方,他却懦弱而不思进取,所以才改变了二十年前订下的计划。同时,萧无非的野心也在膨胀,他不是甘居人下的人,若强制让他一味牺牲,迟早也会上演兄弟倪墙的戏码,所以,没有登位希望的李素节就渐渐被遗忘在了计划之外。

“可我有你那么好的谋臣吗?没有外戚的势力撑腰的我,那些大臣谁还正眼看过我?谁愿跟一个无势无权的主子?这一切都是上天不公!你和我是孪生子啊!为什么你就外表比我好看,天资比我聪颖?这些先天因素不管,连机遇都站在你那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江湖中有‘鬼谷’一派,‘鬼谷三绝’天下闻名,‘鬼医鬼剑鬼算子’中,‘鬼医’和‘鬼剑’据说是同一人,又传言是两个人,他们隐居于世,没人知道哪里去找,但‘鬼算子’的名气却更让人趋之若鹜,皆因他可计夺天下的谋略——你的师傅临沧南便是‘鬼算子’的儿子,那些巧匠之活虽不曾闻名,但他谋略心计却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要请他帮我却找不到人,我不惜杀他发妻还挑断他儿子的脚筋逼他来报仇,而他居然不吭一气,偏要那么死死地守着你!好,他不来,我便去请‘鬼算子’本人出山,可那老头却死活不下山,我最后才只得屈就他一个偷师的弟子——为什么?连他的徒弟,都是你得到正牌的传人,而我却得到一个赝品?”

“你说什么?”萧无非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起了变化。

“哦,刺中你的死穴了?”李素节冷笑,“之前听说你为了一个男宠神魂颠倒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有其事了?难怪你和太子会串通一气,原来都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想做什么?”萧无非眯起眼凌厉地盯着对方。

“你有的东西,我都要得到!这样说,够明白了吧?”李素节又嗤笑一声,“所谓的谋臣也不过如此嘛,被我用计一骗就来;而你那条叫燕骋的忠犬,也只不过有勇无谋罢了,被我一纸书信一威胁,便乖乖带着你的宝贝来交换,哈哈……”

“哼,你以为凭一个小小男宠便可以牵制我了吗?别做梦了!”萧无非踱步窗边,又恢复了自在的神态,“他背叛我在先,现在我恨他入骨,又怎会为他而向你屈服?”

“是吗?可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哩!上个月武氏派人去摸你的底,却看到你对一个人保护重视得要命呢!你说,你的这番神情,是益了他,还是害了他?”忍不住,他又得意地笑了两声,“武氏肯定也派人去拿他做筹码了,不过,我相信,你的手下办事应该还是靠得住的,明天一早,就可以见到你的小宝贝了……”

“你抓了他来也没用,他都娶妻生子了,你以为我还能和他有关系吗?”走出断剑山庄后,他就冷静了下来,明白了那些话都只是竹傲云的计策,想让他对傲风彻底死心。那时说什么要傲风生不如死的话不过是一时气愤,他最失望的是傲风到了那时还不肯接受他的感情,承认自己的的心意。但此刻他却只能尽力否认,以防止他们对傲风的伤害!

“是吗?那我倒要试试。明天,我叫兀林在你面前强奸他,看你是不是还是这么一副冷漠的表情!”

说完,他一甩手出了牢房。

萧无非气愤地发出了困兽般的怒吼——

第七章:断肠

洛阳虽为唐之东都,规模上却并不比长安逊色多少,经济上甚至更为繁荣。整个洛阳城的规格与长安一样整齐,从外城内城到皇城,都井然有序,所以占据了整个洛阳城西北角的皇宫也与另一座皇宫一样富丽堂皇——只是,上元二年四月,洛阳城内凄风苦雨,整个皇宫被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悲伤的阴影。

东宫绮云殿,太子日常起居的地方,正厅临时被布置成灵堂,太子死去的第三天,哭声、呜咽声、念经声交织成一片,哀哀戚戚,催人泪下。太子妃跪在一边哭得伤心欲绝,见者无不为之打动,都道她与太子鹣鲽情深,孰知她的心中又有多少要怨、多少恨?比较突兀的存在是一个全身缟素跪在另一边的美人——介乎青涩少年与成熟青年之间的年纪,一张脸绝对不比后宫的任何美女逊色,他的身份,是娈童。他直挺挺地跪着,不哭不闹,连眼泪也没掉下一颗来,众人难免对这美人的存在反嘀咕。动工的人谁都知道太子生前最宠幸的并非太子妃,而是这名韩姓美人。娈童的身份自然谁都鄙夷唾弃,但太子之前获假出游时明目张胆地带他同行,却是连太子妃也嫉妒的宠幸。然而,此刻太子英年早逝,连不相干的小丫头小奴才都难免滴几滴同情之泪,这韩奉先竟如此无情,三天来哭也不曾哭过!

门口一阵骚动,众人都关注起到底是何方人物光临了,只要韩奉先仍然维持原状。

“天后留步!”一个管事的老太监老泪纵横地跪地请求,“白头人勿送黑头人!今日太子入殓,天后不可在旁观看啊!”

“我知道。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弘儿最后一眼!我不能让他走得不明不白……”那身着玄色禁袍的中年女子神情中满是哀戚,走到灵床前,端详那仿佛只是睡着般安详地躺着的青年许久,手抚摩上他已冰冷的脸颊,“弘儿……弘儿……”

低切的呼唤,引得堂中所以女眷都放声大哭,犹以太子妃为甚。

“天后……呜呜,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她哭得肝肠寸断,在场的奴才无不为之动容。这么年轻貌美的太子妃,以后都得终身守寡了。

“婉清莫哭,哀家和天皇以后仍将你当儿媳,决不会亏待于你。”武后对这柔弱女子并无好感,但太子妃毕竟也算贤良淑德,还是她和皇帝两人挑的。

有了天后的一句话,也等于后半生有了保障,太子妃总算收住了眼泪,但双眸却恨恨地盯着仍跪在对面木桩似的韩奉先。

“你是谁?”武后犀利的眼光打量着美艳胜似女子的男子。

“韩奉先拜见天后,我只是太子门下食客一名,并无官职。”韩奉先竟忽然活了过来,懂得磕头行礼。

“什么?你就是韩奉先?”显然,武后早有耳闻这名令太子迷恋专宠的男子,“哼,姿色不过尔尔,你凭什么跪在这里?”

“奉先知罪,一介无名无份的贱民,是没有资格跪在这殿堂内的。”韩奉先惨然一笑,凄绝,却也艳绝——其实他的相貌已是罕见的秀美,并非对方所说的“尔尔”之辈,否则也不会在“花满楼”当了那么久的当家花魁。此刻他脂粉未施,失了分铅华堆砌的美,却更有一股天然而绝雕饰的丽。只因女人天生善妒,又碍于太子妃的立场,武后当然只能贬低他。“贱民只斗胆请求天后一件事。”

“大胆!”旁边的太监早站出来呵斥他,虽是狐假虎威之作,却也是想救他一命——敢向天后要求,岂非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你求的无非金银财宝,我看在弘儿份上,便允你黄金千两,从此不得再入京城,你好自为之。”她的儿为此姝神魂颠倒,不惜放着娇美若花的太子妃不管而去爱他,她虽不满此人,却也不愿儿子泉下难息。

“谢天后厚爱。”韩奉先恭敬地又磕了头,“但奉先求的不是这个——奉先只求‘观音水’一瓶,让我安详死去,九泉之下再去侍奉太子。请天后成全!”

“你说什么?”

武后脸色丕变,众人亦是怵然,但他们的原因却各不相同。

“天后万万不可答应!”太子妃又惊又怒——这贱民竟有胆去殉葬,那岂非显得她这堂堂太子妃太没用?众人的窃窃私语似乎是对韩奉先的赞赏,她更慌了。

但武后在意的却是他所说的毒——

“观音水?”她脸色难看,“你要观音水?”

“是,听说此药能让人毫无痛苦挣扎,安详恬静如观音慈悲的面容般地死去,是对犯错却有功的嫔妃恩赐的死刑,奉先爱美,不想死得难看,乞求天后赐药一瓶。”

他的解释令武后放了心,她朝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道:“去,到御医处拿‘观音水’一瓶和‘断肠草’的药粉一包。”

断肠草?那又是给谁用的?

武后却并未解释,又走到太子灵床之前:“弘儿,母后知道你从小怕黑,怕没人陪,母后会叫人下去陪你的……把萧无非带上来!”

韩奉先被她这一声大喝吓得肝胆俱裂,急忙抬头望去,就见萧无非在两名大内侍卫的“护卫”下走进来。

“萧无非,你可知罪?”武后威严地坐在高位上质问堂上倨傲的青年。

“萧无非何罪之有?”在西域时,他是都护李御风,顶着皇室宗亲的姓氏,做起事来才名正言顺;然而回到中原,他究竟是没得到承认的皇子,当年的五皇子李御风早夭,所以历史被一笔勾销,史书上的五皇子是李弘——此刻躺在灵床上的死人。

“你身受皇命,本应在西域履行护我大唐疆土的职责,却为何擅离职守?”武后比其他人聪明得多,虽然也想把谋杀太子的罪名扣到他头上,但那是没有充分证据的,所以她不会对他屈打成招,而是要他先伏罪再给他一条条加罪!

“身受皇命的是李御风,而天后您刚才也称呼草民为萧无非,可见犯罪之人并非我萧无非!”

“你——”武后脸色铁青。想不到自己一想不承认这男人的身份,今日竟被抓住了把柄!但忽然她怒极反笑,“无妨,我就当你是李御风——但你还能得意到几时?燕骋,把人带上来。”

什么?韩奉先听到燕骋的名字从武后口中说出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骋……背叛公子?他更着急地看向萧无非,以为他的公子会被这个致命的巨变打垮。然,萧无非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从侧门进来的人,那确实是燕骋,还有——脖子上被架了把刀的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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