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元苡成昔
元苡成昔  发于:2012年12月16日

关灯
护眼

“西南?”沐王爷抚着手中的宝玉,心中突然一震。

门下忽报传旨太监登门。

沐王爷急忙令大开中门,放炮相迎。

一时廊下川流不息,王府众人皆到中堂跪地迎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旨太监捧旨宣读,神情庄重,“……着沐王为钦差大臣,刻日启程……”

正是令小王爷前往西南赈灾的谕旨。

这孟烨,却果真料事如神吗?。

4.生死相许

“孟烨,你所求为何?”

“我想请王爷为孟烨办一件事。”

“何事?”

“时候到了孟烨自然会告诉王爷。”

沐王爷猜不出,究竟有什么事是孟烨这样的武功高手办不到,太子殿那种权贵也办不到,非要他沐王爷才能办到。原本以为像孟烨这样的人才,大约都有点孤高自傲,应该不是求官求财,而是求抱负施展,这孟烨或许是料定自己将来会继承大位,故此来辅佐。如今看来,好像是猜错了?

“你确定本王能为你办到?”

孟烨摇头:“不确定。”

“你在赌?”

“是。”

沐王爷一笑:“若本王无法为你办到呢?”

孟烨道:“尽人事,听天命。”

“来呀!”沐王爷往堂上一坐,大声喝道。

“在!”

“取本王的生死相许丹来。”

堂上顿时哗然,沐王爷竟是决意要收用此人!这孟烨武功高强又来历不明,怎知他究竟是何居心,万一是太子殿的人,岂不是给自己安了颗钉子在椅上,终日不得安坐!王枫几度张口欲言,对上沐王爷催促的目光,只得领命而去。

沐王爷好整以暇地观察孟烨此刻的神情,孟烨却比他更加安之若素。

沐王爷知道,这样一个人,绝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但沐王爷想赌一赌。

这样一个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很快,生死相许丹就取来了。

一颗珍珠大小的褐色药丸盛在白瓷碗里,沐王爷低眼扫过,问孟烨:“你可听过这生死相许丹?”

孟烨道:“不曾。”

沐王爷笑道:“也难怪你不知。这生死相许丹,乃我沐王府中独有。此丹服之,可令人功力倍增,不过三个月后若不再服用,便会因心肺暴血而死。此丹既可令人生,亦可令人死,故名生死相许丹。”

沐王爷笑意更甚,问孟烨:“你可愿服?”

丹药被端到孟烨身旁,孟烨看看丹,又看看沐王爷。

众位幕僚的眼齐齐盯着孟烨,王枫再顾不得礼数,出位劝道:“还请王爷三思。此人身份未明,行为诡异……”

“王爷。”孟烨打断王枫的话,对沐王爷道:“若王爷愿让孟烨司近侍之职,孟烨便服下此丸。”

沐王爷笑道:“你若服下这生死相许丹,本王自让你司右侍之职。”右侍之职是沐王爷刚刚新设,言下之意,便是王枫为左,孟烨为右,孟烨居王枫之下。

孟烨轻轻摇头:“多谢王爷。不过孟烨是草莽村夫,向来独行惯了,不擅与他人合作共事,右侍之职,孟烨恐难胜任。”

话音未落,王枫便冷哼一声,厉眼瞪来:“孟烨,王爷许你右侍之职已是抬举,你不要不识好歹。”

孟烨只望着沐王爷。

沐王爷脸上挂着笑,心中却道此人好狂妄的口气,竟想让王枫让位。但是……十个王枫也比不过一个孟烨之才,沐王爷瞥见王枫一脸愤色,想了想道:“也罢,孟烨,那本王就令你为近侍。王枫,你负责侍卫队。你是王府的老人,跟随本王出生入死多年,大事上要劳你多多操心,那些琐碎小事,就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此言一出,王枫与其余幕僚皆是一震,齐齐劝道:“王爷!近侍之职关系重大,孟烨不足堪任!”

沐王爷挥手平下众议,高坐着对堂下孟烨笑道:“本王相信你。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本王就觉得你很是亲切,不会加害本王。”

孟烨看一眼指尖赤褐的生死相许丸,揣测着沐王爷说得那句“亲切”有几分真几分假。

沐王爷轻抚扶手接着笑道:“不过孟烨,你进到王府,许多规矩要重新学过。王府不必寻常人家,规矩多,法令严,你若犯了错,我也不会轻饶你。你可清楚了?”

孟烨微微一笑,将指尖丹药送入嘴里,一口吞下。 。

5.无月夜

北风卷地,雪路难行。沐王爷率车队出了京城,在荒凉的官道上缓缓而行。

行前沐王爷赏了孟烨几件新衣,权作入门贺礼。不想孟烨一番打理之后,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容貌越显英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那种谨重严毅的气度,更让沐王爷暗暗激赏,却又在心里越发怀疑孟烨的出身来历。

那日孟烨在沐王府前大败王府侍卫队,沐王爷着人去查孟烨来历,可是查来查去只查到此人乃青州人氏,家住山中,举家打猎为生,尚未成婚,双亲健在,另有一弟,年方十四。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沐王爷骑着雪玉白马,一边悠然欣赏沿途风景,一边随口问道:“孟烨,你是哪里人氏?”

孟烨忙驱马上前答道:“在下青州人氏。”

“青州啊……”沐王爷有些感叹,“离京城真是远哪。”

“恩。”孟烨敷衍地笑了笑,显然不想多谈,沐王爷却很有闲情逸致,又问:“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孟烨道:“小时候我救了一个人,那个人死前将心法口诀传给我。”

这么说……是死无对证?

沐王爷抓着缰绳的手顿了一顿,漫不经心道:“那根金羽也是那个人给你的?”

孟烨“恩”了一声,算是承认。

沐王爷斜看他一眼,望着远方冷冷一笑:“我们这次会经过你家吧。”

“……恩。”

“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孟烨道:“……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弟弟。”

沐王爷轻笑:“听说是打猎为生?”

孟烨眼皮一跳,不由看了沐王爷一眼,低低又“恩”了一声。

其实对于查到的这丁点资料,沐王爷心底是不大相信的。一个普通的猎户人家,怎么能养出孟烨这样的儿子?即便说真有个什么身份不明的师父倾囊传授,但这样的气度城府,没在上位历练个十年八年是绝然端不出的。这也正是疑点之所在——他派出去的人,除了孟烨的身世,其他什么都查不到,好像他一出家门就直奔沐王府而来似的。

不过因为出京后,首要是盯紧太子殿,沐王爷抽不出人手,再查孟烨之事只有暂时作罢。

五天之后,车队浩浩过了京畿地界,到达三道谷,因为地势险要,这里常年流寇为患,宣帝继位三十多年,换了近二十个县令。曾有朝中大将专门领兵围剿过,不过总是散了复聚,灭了复生,不甚顽强,久而久之,朝廷也就习以为常不了了之。

沐王爷与王枫在邻近小镇找了家客栈住下,商量着要加强戒备。流寇还算好对付,却是怕太子殿会趁机动手。太子殿的手段沐王爷是自小领教,因着宣帝偏宠生母德妃,时维自己又聪明伶俐,自小就备受宣帝疼爱。他幼时不明世事,以为父疼母爱就幸福无比,后来才发现,原来兄弟的嫉妒怨恨足够扭曲他所有的幸福。当他为宣帝的一句赞赏欢欣雀跃时,下一刻就要担心如何应付兄长的苛责陷害。

出京五天平安无事,这意味着有极大的凶险随后。

沐王爷蘸着茶水在桌上画起地图,对王枫道:“三道谷地势险要,这里,谷口最易埋伏,明日本王领银车入谷,你领石车随后。太子必以为你护的才是真银,待本王与流寇动上手,他就来取你石车。你先与他们周旋一阵,待本王了结了匪寇,与你前后夹击。”

不用看密报,沐王爷知道太子殿会在何处动手。

王枫道:“王爷所虑自是周全,不过属下担心那个孟烨……不知会否有变数。”

王枫一直不待见孟烨,处处提醒沐王爷要多加小心,沐王爷总不以为意,看着桌上的水渍慢慢消失,神色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晦明难测:“先不用管他。他若要杀我,早就动手了。”

孟烨?太子殿?

沐王爷以为,太子殿请不动那样的人。

太子殿从来不会,也不敢,养一头狮子在自己身边。

毕竟,人老了,就会怕死。

所以他注定要输。

是夜无月。

客栈的屋檐上盖着一层薄雪。

沐王爷坐在雪上赏雪。

沐王爷虽对王枫说得笃定,心中却难免烦郁。二十岁的沐王爷操了十八年的心,没睡过几晚好觉。

没放声笑过几次。

也没哭过几次。

没人可以分担他的快乐和恐惧。

更没有……赤脚走过雪地。

二十岁的沐王爷看着四周白茫茫冷冰冰的雪光,左右一望,确定无人,缓缓将身子后仰,慢慢躺在了屋檐上。

冷意隔着裘袄钻进沐王爷心里。

沐王爷哆嗦了一下,咬着牙开始享受也许太子殿年轻时也曾偷偷享受的乐趣。

有时候沐王爷甚至会想,没有太子殿,就没有今天的他。

这么想的时候,沐王爷对太子殿切齿的怨恨之情就陡然消失了大半。

没有练就铁石心肠雷霆手段如何坐得稳大位?。

沐王爷一开始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坐上大位不可,一来要令朝臣服气,二来要令百姓顺心,这是何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加之觊觎大位之人又都是有些手段的,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自己为什么非要往这钉板上坐?。

沐王爷想来想去,最后归咎于太子殿的步步相逼。

沐王爷为自己找了个“不得已”的借口之后,终于可以把夺位之举进行得名正言顺。

苍穹如幕。

万籁俱寂。

沐王爷盯着冷冷的夜空发了一会呆,忽然眼前一暗,孟烨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沐王爷的视线。

沐王爷抬眼,对上孟烨居高临下的俯视。

沐王爷眼一沉,识相的近侍是不会在这时候以这样的方式来打扰他,虽是不悦,却仍旧泰然自若地手枕双臂躺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问道:“何事?”

孟烨将臂间挎着的披风取下,抖了抖,披在沐王爷身上,低声说:“夜里冷,王爷多保重。”

说完便转身离开。

沐王爷一怔,扶着披风坐起身向孟烨望去。

屋顶上只剩下空荡荡一片。

沐王爷低头摸着手里的披风,突然有点无所适从。

6.三十军棍

沐王爷裹着披风醒来的时候,正在客栈的床上。

晨光斜照在窗棂,明媚灿烂,由此推断窗外天气极好。

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一人背对着他站在门外。金黄的晨光笼照全身,朦胧又晃眼,沐王爷一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看身形姿势料想是孟烨。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果然是孟烨,微微低头行礼:“王爷醒了。”

沐王爷威严地“恩”了一声。

孟烨又问:“王爷昨夜睡得可好?”

沐王爷板着脸道:“尚可。”

孟烨点点头道:“那就好。”

洗漱过后便是用早膳。

沐王爷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暗暗担心孟烨提起昨晚屋檐雪榻之事,但孟烨只是默默喝粥。

王枫不在桌上,孟烨也没有追问他的去向。

沐王爷忽然就欣赏起孟烨这种惜字如金的性格来,板着的肃脸不觉也柔和了几分。

用过早饭便往三道口行进,孟烨没有问为何少了锱铢与侍卫,只说:“外头冷,王爷还是进马车坐吧。”

正合沐王爷心意。

他昨天骑了一天的马,晚上又睡了半宿雪地,此刻确有点腰酸背痛。踏上马车之时,沐王爷不由多看了孟烨一眼,心里尚算满意。

骑马颠簸,坐马车也颠簸,沐王爷一个人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靠着暖炉,看着书,虽然有些摇晃,马马虎虎也还算惬意。

车外是树,一棵棵落光了叶,灰扑扑一片也分不清都是些什么树。行了一阵,渐渐树木有些密集起来,沐王爷拨开窗帘探出头喊住骑在前头的孟烨:“快到三道谷了,让大伙小心点。”

“是。”孟烨没有一句废话。掉转马头,向后传信。

谷口立着一块木碑,歪歪曲曲写着“三道口”三个字,山谷两侧万仞直下,从山林树缝中裸露出的冷惨惨的岩石令人有异常衰败之感。越深入谷中道路越窄,中段处仅容一辆马车过去,旁边便是三丈深的涧溪。因是冬天,溪里的水都结成了冰。

沐王爷没料到三道谷竟然如此险峻,担心灾银的安全,命各人马车辆拉开距离行走,前面人没有出谷,后面人不得进谷,此令一出,车队渐渐在那摆成长长一列。

行过一段,孟烨挥手停下车队。

“什么事?”沐王爷隔着车帘问孟烨。

孟烨拍了拍身下有些惊慌的枣红马,回头答道:“王爷小心,前面有杀气。”

话音刚落,山谷里忽然喊杀声大起,车队里马儿受惊,嘶鸣不止,众人乱成一团,急忙拉扯缰绳安抚马匹,山上却突然又巨石滚落,直直向人马砸下来。

路窄石多,当下是避无可避,沐王爷坐在车里,措不及防看着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就要砸中他的马车,片刻才反应过来,运气破车而出,正被孟烨接在怀里,几步腾挪,跃到另一侧山上。其他人却没这般幸运,死的死,伤的伤,当下山谷里马嘶阵阵,人嚎声声,好不惨烈。

沐王爷眼看着手下人马银车被落石砸得稀烂,急得向孟烨喝令:“你还不快过去帮忙!”

孟烨站立山头,岿然不动:“孟烨只负责王爷一人安危。”

“你!”沐王爷气极,“本王命你立刻过去。”

孟烨一躬身:“请王爷体谅。”

“你!”沐王爷气得说不出话来。两个人争执的功夫,落石已下完,中间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所幸沐王爷先前留有一手,不至于全军覆没。前后段的士兵很快聚拢,与冲下山的山匪厮杀起来。

孟烨见此情景,这才带着沐王爷从对面山头飞回原地。

士兵们一看王爷安然无恙,士气大增,喊杀声震天。

沐王爷黑着脸,指着山上贼旗飘处,令孟烨取下贼头首级:“擒贼先擒王。你快去!”

孟烨却不肯离开沐王爷半步。

沐王爷气得一脚踹向孟烨:“去!这种小喽啰还伤不了本王。你若不去,本王就免你近侍之职!”

孟烨的头猛地一抬,挥手打飞扑过来的几个喽啰,微微一躬:“那……王爷自己小心。”

孟烨说着便往贼旗方向掠去,飞至一半,忽然心头一跳,回头看时,正见一只暗箭就要逼近沐王爷后心。

“小心!”孟烨暴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身掠到沐王爷身后。

“嚓”一声,箭头刺入肉体的声音被淹没在众人的厮杀声中。

孟烨焦急地扳过沐王爷的身体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本王没事。”沐王爷一脸茫然,惊讶地看着插在孟烨身后的那支箭。

孟烨恍若未觉,再三确认沐王爷无事,松了口气,“啪”运气将箭逼出体外,血箭离体,沐王爷恩赐的新衣被染得一片暗红。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