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旁阳钰剑和阳越壑已经等着了。靖凌宇带着轻微的歉意微微弯腰示意了一下,就带着靖林自顾自地坐在了饭桌旁。
阳钰剑笑了笑,眼光在靖林身上一晃而过,带着复杂的深意。
靖林毫无反应,端起泛着香气的肉粥呼呼地喝了起来。
阳越壑面色不悦,咬了口手上的糕点。随即,眼光瞥见了一处,立即收敛了自己的愤怒,变得猥琐起来。
荼和吴甄慢慢走了进来,带着该睡醒的困倦,看得阳越壑口水直流。
阳钰剑咳嗽了一声,皱了皱眉头。阳越壑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却也时不时就往吴甄身上瞥去。
荼俩人站在饭桌旁,纠结到底要不要坐下。
毕竟一个下属,一个宠妾,是没资格和主人同桌吃饭的,更别说是作为客人,更不能不讲礼数。
靖林明显知道了俩人的想法,不舍地放下肉粥,说:“坐下一起吃。我想阳叔叔不会介意的。”
说完,还冲阳钰剑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脸。阳钰剑压下嘴角抽搐的冲动,点了点头。
阳越壑立即蹦起来企图让吴甄坐在自己旁边。
阳钰剑咳嗽了一声,阳越壑立即老实了。不过,在靖林的可以安排下,吴甄还是坐在了阳越壑身旁,虽然隔了一个空位。
阳越壑满心满足地解决了早餐。
吴甄面部表情,看了眼其余人,斯文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就准备回房看书。
“荼,陪吴甄哥哥去逛逛吧,一天到晚呆在房里也闷得慌。”靖林放下擦拭嘴角的白绸说道。
荼点了点头,就和吴甄一起往外走。阳越壑立即找了个借口,在阳钰剑来拒绝之前也溜了出去。
“唉,我这大儿子,越来越不听管教了。”阳钰剑满口无奈。
靖凌宇看了眼自己身旁的靖林,不置可否,说:“借一步说话?”虽说是疑问句,可是,疑问的感觉十分的淡。
阳钰剑立即将两人带到了书房。
“昨天事情太多,我都忘了指责靖兄了。”刚到书房,三人分坐在几个红木椅上,而阳钰剑也立即展开了话题。
靖凌宇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不懂指责什么。
“这么多年,靖兄不和我们联系也就罢了,怎么都不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呢?”还拐走了我的一个孩子!
靖凌宇看了眼认真听着他们对话的靖林,低低嗯了一声。
“唉,靖兄,你有什么事吗?”阳钰剑看他这反应,也知道套不出话来了。
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靖林对他的想法,知不知道靖林现在的身份,不过,这都不是他这半个局外人该关心的。反正他阳钰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靖林绝对不会加害靖凌宇的。
靖凌宇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开了个‘慈衷院’?”
阳钰剑闻言,眼角瞥了眼靖林,嗯了一声。
“有可用之人?”
“有几个。”
“两个月后,送到追烈阁,掌柜会接受的。”
说完,也不管阳钰剑会不会答应,自顾自往外走。
阳钰剑看了眼仍旧没有挪动屁股的靖林,问:“那批人?”
“当然!”说完,自顾自地就跑了出去。
慈衷院,是以武林盟主的名义办理的所谓“孤儿院”,只要年龄没满十四周岁,都会被慈衷院带走,教于知识,十四岁便不在收留,但也让流浪儿以后有了一席之地。
原本,在众人看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妄想必定不会长期实现下去,却不料它不仅办了下去,还办得如火如荼。最令人惊讶的是抢了传说中丐帮的无数未来苗子的慈衷院居然没有被丐帮给灭掉。
对此,众人更加觉得,这个慈衷院后面的背景,定是不只武林盟主这么简单了——或许黑白通吃?不少人如此猜测,但是,很快就被推翻了。毕竟武林盟主,大多都是代表了正义的一面,若是和所谓的黑道邪恶力量合作,定会丢了这个宝座。
只要是珍惜自己宝座的,都不会做这么明显的傻事,更别说,已经当了十数年的阳钰剑了。所以,大众就在自我猜测中,错过了正确答案。
阳钰剑看着手上的花名册,一脸苦恼。这个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这些都是自己精心培养的好苗子,就这么拱手送人了。
心里除了不甘,就是无奈。谁让这个慈衷院真正的主人不是自己呢?
用朱砂在花名册上勾出了几个名字,就合上了本子。按着眉心叹气。
“大少爷呢?”阳钰剑问。
一个声音低哑着,从房梁上传来,“陪吴甄公子逛街。”
“知道了。”阳钰剑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自从和靖林这个冤家第一次见面之后,两个儿子都变得莫名其妙了。
一个原本斯文儒雅,功夫虽不及上乘,也能刚触及高手门槛的大儿子,迷上了美色不说,还舔舔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另外一个原本是内定继承人的小儿子,当即就和人家跑掉了,还订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计划,又把自己给拉下了海,弄这个劳什子的慈衷院——虽然,收获是意外的丰盛。
在前面走着,靖凌宇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虽然阳钰剑的动作很细微,但是因为感觉到俩人之间气氛不一般,就一直留意着。今天就发现,作为盟主的阳钰剑居然常常用眼神示意靖林!
自己的孩子在离开自己这几年做了什么?杨焰在这几年有做了什么?突然想到脚铐,靖凌宇皱了皱眉。似乎,脚铐在不知不觉中,就没再出现过。而自己当初想要用内力震碎脚铐的时候,感觉也很不一般……果然,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定了结论,靖凌宇就打算把这些疑问暂时放在一边,先过了这几天再说。
正在仔细擦拭彦甚的靖凌宇被靖林扑个正着。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过两天。”盯着似是锈迹的地方狠狠地擦着。
“可是,好无聊哦!”
“过两天,就有四大门派的人前来。”继续擦,见疑似锈迹的污渍下洁净的剑面,靖凌宇似是放松地吐了口气。
“做什么?”没记错的话,最近似乎没什么大事吧?
“武林大会。”翻来覆去看了看彦甚,靖凌宇甚是满意。
“不是还早嘛?”还有四个月。
“提前准备。”说着,将彦甚收回了剑鞘里,递给了靖林。
“……给我?”靖林看着彦甚,问道。
“用不到了。”见靖林收下了彦甚,靖凌宇就解释道。
其实,靖凌宇也不是用不到了。只是……咳。
接下来的两天,靖林过得很无聊,若不是对四大门派的好奇,他才不会留下来。
能“巴结”上武林盟主,很是运气,这次就不知道运气怎样了。或许,能“巴结”上四大门派之首之类的人也说不定。反正,关于武林盟主,靖林是笃定,不会随意马虎地派个人来了就了事,不是门主就是下任门主。
32.杀楼·脚铐·寒意
但是,真到了四大门派使者到达的时候,靖林是很失望的。
因为,来的四个人职位不高不低,没有一个是门主,大多是左右护法的样子。带着自己门主的口谕或者是帛书之类的东西。
而且五人讨论的是有关武林的正事,靖林这种刚束发的少年是没资格旁听的,而靖凌宇,不论怎么说,以前的血欲楼也令不少人还认识他。保险起见,靖凌宇和靖林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打算过两天就告别前往下一处。
而那五人本就只是传达自己上面人的意思,所以第二天吃了午饭就带着阳钰剑的回执回去了。
而就在他们离去之后,阳钰剑有些疲惫地走到了靖凌宇的房间内。
“靖兄,虽然我知道,这件事不应该问。但是,我实在是没有门路了。”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看着靖凌宇,完全没了之前的气质。
靖凌宇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阳钰剑。
阳钰剑挣扎了一会儿,眼神乱瞥了一眼,确定没了小祖宗的身影,立即问道:“杀楼最近到底怎么了?杨焰那女人虽然性格跋扈泼辣,但是做事一向有着自己的分寸。可是为何最近得罪了这么多的人?以往那些门派对这些杀手组织哪个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昨天四个门主居然都有提及此事。太怪了!”
靖凌宇盯着阳钰剑的双眼,深邃的双眸似要看出点什么。让阳钰剑浑身寒毛倒立。
“怎,怎么了……我知道这个问题让你不舒服,但是,你就不要想他是杀楼,就想他什么都不是,靖兄,你帮我想想吧!”阳钰剑哆哆嗦嗦地说道。
靖凌宇收回了目光:“明天离开。”
“喂!靖凌宇!你!哼,慢走!”阳钰剑红着双眼,慢慢飘了出去。
靖凌宇看着身前翻着涟漪的酒液,命令道:“查!!”
靖凌宇也觉得很不对劲,不久前才刚想起以前的事情,才升起对靖林的不信任,这下,这股怀疑的情绪快要挤爆了他的内心。希望靖林没有什么异常,如果,煞血能查出什么。
靖凌宇一边想着,感受着内心深处的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是,他相信自己属下。所以,靖凌宇决定压抑下这种令他不适的感觉。
靖林听完煞血的话愣了愣,才说:“到了下一站,就让紫燕把杀楼易主的事告诉爹爹吧。”希望到时候,凌宇不要生气啊。靖林在心里默默祈祷。
煞血看了眼继续盯着奇怪的图案发呆的靖林,带着不赞同,却又不得不做的心情离开了。
翌日,靖凌宇五人重新出发。
吴甄坐在车里睡得昏天暗地,天知道在御剑阁的时候,天天担心阳越壑那色鬼会不会突然翻墙破门而入睡得一点都不踏实。现在呆在相对安全的马车上,吴甄也顾不得马车的上下起伏颠簸,沉入梦想。
“开始调查了吗?”靖凌宇骑马走在最前面,此时放慢了速度,微微靠近煞血问道。
“……是的。”煞血暗藏在黑巾下的嘴唇抿了抿回道。
靖林瞥了眼俩人,便收回了目光,看着周围官道上的风景,一手持着缰绳,一手缓缓摩擦着腰侧的彦甚。也不想去想当靖凌宇知道某些事后的反应会是什么,自己有应该怎么对付了。他想只要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亦不想再欺骗靖凌宇了。
靖林暗自琢磨,自己才十四岁,但是,距那臭老头给自己估计的时间不久了。真希望哪天快点到来。
靖林色色地乱想,脑子里的东西真是……
——不得不说,靖林思维很具有跳跃性。
接下来,坐马车就坐了三天多,路上的山贼也不是没遇到过,只是,话还没喊出,不是被煞血抹了脖子,就是被荼下药,终生自理不能。
对于这个明明说自己擅医的人时不时拿出一大把稀奇古怪的毒药,几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询问。
靖林和煞血不用说,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了。就算不知道,也会如靖凌宇和吴甄一样,不探求任何一个武林人士的隐私。这是江湖人最基本的自我保护的手段。
荼也没想过要自我解释,所以,不知道的人都以为荼是一个高手,医理高手。
而和这个医理高手有着牵连的靖林也知道,这样,只会增加靖凌宇对自己的怀疑于警惕。
不过,这样更好。靖林在心里暗叹,这样,当所有事情都摊开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丝退路。
快要到目的地了,靖凌宇五人在一个小城镇住了下来,明天清晨开始赶路。
靖林和靖凌宇在一间房间里,靖凌宇看着把玩彦甚,这一路,他都没把彦甚从自己眼前挪开过。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你的脚铐呢?”靖凌宇低哑着嗓子问道。
来了!靖林心下一紧,暗自叫到。算算日子,第一批情报该是到了。
“脚铐……”靖林放下了彦甚,抬头看着靖凌宇的双眸,缓缓地回答,“解开了。”
靖凌宇没想到他会直接回答,原以为他会支支吾吾一段时间。
“怎么解开的?”继续问。
“在‘杀楼’解开的。”也不算说谎。
“什么时候?”杀楼?他回过杀楼?什么时候的事情?靖凌宇心底的寒意突然就涌了上来。
“忘记了。”靖林看着泛着寒意的双眸,低着头,说,“爹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我好困,睡觉吧?”
靖凌宇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了靖林身旁。
他也忘了靖林最后一天带着脚铐是什么时候了。原本靖林就将脚铐藏得很深,鲜少露出来,后来,就渐渐忘了它的存在。当突然想起时,才发现,这个东西许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躺在床上,俩人都有些难以入眠。
最后,靖林一咬牙,翻身趴在靖凌宇胸口上,打起了呼噜。
靖凌宇皱了皱眉,示意暗处的煞血盯着点,自己浅浅地进入了梦想。
半夜,靖林被一阵燥热惊醒,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了靖凌宇的臂弯——早就从胸口滑了下来。
而自己手依旧压在靖凌宇的胸口上,而双腿之间一阵湿润的感觉。
顿时,靖林有了自杀的冲动。想了许久都不来的玩意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自己似乎什么梦都没有做,这样也会……遗精……吗……
陷入混乱的靖林瞪着双眼,一直到了太阳露出了头顶。
骨碌爬了起来,跑到马车上取了替换的衣服,销毁了证物。
而当靖林已离开房间,靖凌宇也睁开了双眼,赤红的双眼——
33.机关城
当靖林在自己身上乱蹭的时候,靖凌宇就清醒了过来,并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可谁想,他居然就这么摸着自己胸口,用滚烫的部位蹭着自己最近突然敏感的腰侧……
接着的接着,在靖林混乱下也没发现靖凌宇陪着他发了一晚上的呆。
那一声轻微地:“凌宇……”在靖凌宇耳边,如同雷鸣般久久没有散去。
靖林销毁了证物也暂时也不敢回房间,就这么呆在马车上发呆。他现在的心情是复杂的,该来时不来,不该来时,来势凶猛。
大脑一阵阵钝痛,靖林长叹了一口气,下了马车。
靖凌宇此时也穿戴整齐了,坐在客栈客厅内吃早点。
靖林见到靖凌宇又是一阵尴尬,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否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痕迹,也没去注意,当回事脑袋一片混乱,只希望凌宇没有发现,也不要发现。要不然,他会被狠狠地厌恶了吧……
靖凌宇也似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自顾自地喝着酒水下着糕点。
靖林长吐一口气的同时,取过他手上的酒杯,换上冷开水说:“大清早的不要喝酒,吃饭的时候也不要喝茶,容易消化不良。”
靖凌宇瞥了他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喝起了白开水。
见此,靖林内心的石块总算是落地了,但是,却又有些失望。
靖凌宇将马驱赶到靖林身旁,低声说道:“现在,你不困了吧?”
靖林身上一僵,暗道自己是躲不过了,便点了点头。
“说吧。”
“嗯——其实……”靖林支吾了一番,才说道,“其实,爹爹以后就知道了。我不会加害爹爹的。”
靖凌宇看着他,深邃的黑眸几乎令靖林就要迷失其中了。
“爹爹,我是爱你的。”喃喃地吐出这句话,令俩人都愣了愣。
靖林出了一声冷汗,想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于是,他又赶紧弥补:“毕竟,爹爹是我的爹爹嘛。”